75.无解之题

王小虎既然决定告诉车琳，那他肯定要说。

老师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言出必行。

「能给我几分钟时间吗。」

中午从老师家出来后，王小虎一直尽量不让自己去回忆中午的事情，他现在要回顾一下

「嗯呐。」

小车非但不着急，甚至还悠闲地拿起饮料喝了一口，或许再来点瓜子就更应景了。

大约过了两分钟，也可能是三分钟或四分钟，王小虎开了口。

「本来我应该是昨天上课，老师把我调到了今天上午，昨天晚上我不就给你说了嘛。」

小车：「嗯，老师把你和乔同学放到一起，要给你们讲节目的事情。」

王小虎：「然后今天一早我就到老师家，乔芝芝先上的课，老师说她学得很快，直接给她布置了k256的主题和变奏一让她练习。」

小车：「k265。」

王小虎：「我说的什么？」

小车：「k256。」

王小虎：「好吧，这不重要。」

小车：「这很重要。」

王小虎：「额，没错，是很重要，她确实有点厉害，那会我在沙发上读谱，就听她在里面弹，我敢肯定她是第一次弹，她的演奏手指老练，乐感好，除了生疏以外跳不出别的毛病。」

小车：「哇。」

王小虎：「但她比你差远了。」

小车摇头：「我刚学琴的时候非常笨，好久才能把两只手合到一起。」

王小虎：「那是你之前没接触过音乐，她已经拉了六七年小提琴了。」

小车：「哇！」

王小虎：「她快下课的时候老师就叫我进去，让我给她弹伴奏，然后给我们讲了节目的开场环节，一开始我以为是老师的主意，乔芝芝走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你的主意。」

「当时我都震惊了，你不知道，这个主意简直.」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小车真怕了王小虎的吹捧，不得不再次打断王小虎，「然后呢。」

王小虎：「然后我就问老师，为什么你能想到这样的点子。」

「啊？」

小车实在对老师的回答感到期待，她期待的不是老师夸她，而是老师只要回应了这个问题，她的期待就会得到极大满足。

「老师怎么说？」小车忙问。

王小虎回忆到中午这一段，不觉间笑了一下，他不是卖关子，他想看看车琳到底是不是和老师说得一样，如果是，那么车琳的问题她也算回答了。

因为老师就这么回答他的。

「车琳，我能先问你几个问题吗？」

「嗯。」

「咳咳，」王小虎清了清嗓，「你看过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吗？」

小车：「没有。」

王小虎：「那从今天开始做魔王看过吗？」

小车：「没有。」

王小虎：「好吧，那你看过穿越吗？」

小车：「没有。」…。。

王小虎刚要继续问，小车接着说：「但我大概能明白什么意思。」

「好。」王小虎认真起来，「你要认真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

小车坐直：「嗯。」

王小虎：「如果我说老师是从一个遥远的叫做蓝星的地方穿越到咱们这儿的人，你信吗。」

小车：「我信啊。」

王小虎闻声先是搔了搔后脑，然后轻轻

一叹，老师果然是对的。

小车：「然后呢。」

王小虎笑了笑：「当时老师就问我这个问题，我对老师说我又不是傻子。」

一顿，「然后老师就做出非常神秘的表情，他问我，那你说车琳信不信。」

小车忽然间都有点嫉妒王小虎了，她和老师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老师从没和她聊过这么好玩的话题。

「你是怎么回答老师的？」

王小虎：「我第一反应是你肯定不信，可是最后我觉得你会信。」

小车笑：「为什么？」

王小虎：「我觉得你不信是因为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小车：「你觉得我不正常？」

王小虎哑然一笑：「没有这个意思，要说不正常，也有那么一点，其实我刚和你认识的时候就觉得你有点奇怪，现在偶尔也有点奇怪，但奇怪的又很正常，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最后脑海里的答案是你会相信。」

小车没想到原来在王小虎眼里自己也是有些奇怪的。

不过被王小虎这么一说，她好像也觉得自己认识老师之后和之前对比发生了一些变化。

「于是我就把我的答案告诉老师了。」

小车的注意力瞬时回来，「老师说什么。」

王小虎学着老师的手势和口吻，指了指天空方向，说，「所以车琳能想到这样的点子。」

晚风吹来，在小车的脸颊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大人有时候说话也很奇怪。」王小虎说完又自言自语道，「好像让你一下就懂了，但仔细想想又好像没懂。」

接着他转头，「你懂老师的意思吗？」

小车想了想：「和你一样。」

不约而同地，两个孩子再次看向夜空，像是天上的星星能给出一个确切答案。

过了一会，「车琳，你相信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

小车脑海里兀然间蹦出了许多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好一会才轻轻长出了一口。

沉默片刻后，她尝试着回答王小虎的问题：「我不知道，应该只有死去的人才知道吧。」

王小虎：「有道理。」

「嘿嘿。」

「我问老师啊，老师一开始说不会，他说人死了就是死了，每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大自然的规律。」

小车：「嗯。」

王小虎：「但是后面他又说对我说你相信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那就是真的。」…。。

小车：「那你相信吗。」

王小虎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还该不该相信。」

良久。

小车心里忍不住哀叹了一声，她尽可能地控制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你还愿意相信吗？」

王小虎：「我不知道。」

又是良久

小车：「看到那颗最亮的星星了吗。」

王小虎：「我一直在看。」

小车：「他有没有可能正在偷听我们说话。」

王小虎：「很有可能。」

小车：「有什么想说的话，你可以对他说，他能听到。」

王小虎：「真的吗。」

小车：「告诉你个小秘密，我没有见过我的奶奶，我只见过她的照片，她有一张慈祥面孔，就像月亮一样温柔，所以我就一直把月亮当成她，有什么心事我就会在晚上悄悄对她说。」

「有一次我第二天不想去学校，特别不想去，可是那天晚上没见到她，我就向她许愿。」

「结果第二天下了大雨，我发烧了。」

王小虎：「哈？」

小车：「我没骗你。」

王小虎：「我信。」

小车：「下次你也可以试试。」

王小虎长出一口：「好。」

片刻，「车琳，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爸爸了。」

小车平静地点了点。

王小虎：「老师告诉你了。」

小车：「没有，刚才听你说到天上的星星，我想你说的人应该就是你爸爸吧。」

王小虎：「你早就感觉到了吧。」

小车本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感觉到王小虎语气中的一丝丝期待，她还是说了。

「有一点吧，你一直都没有说过你爸爸的事情，所有活动我也只见过你的妈妈，从来没有见过你的爸爸。」

「还记得蓝天杯决赛那天吗，在后台，我问你你不怕你爸爸揍你吗，你当时就直接出去了，很不开心的样子。」

王小虎：「我当时没有不开心，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我现在知道了。」

说着小车转过头，「王小虎，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吗。」

王小虎：「这些年？其实也还好吧，就是有时会忽然想他，今天不是老师说起这件事，我今天可能就不会想他。」

小车：「那我就不安慰你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王小虎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本来我还有点难受，听完你这句话好像也不难受了。」

小车跟着笑了一下：「那就好，下次再难受的时候你就和天上的星星说，天上的星星要是没听见，你就和我说，我能听见。」

车琳的语气是平静的，可在王小虎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力量，「谢谢你车琳。」

小车：「我们是好朋友。」

王小虎：「最好的朋友。」

小车：「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第一个朋友.如果换作平时，王小虎一定内心尖叫起来，他居然被排在了小北前面！

他此刻确实感到有些异样的兴奋，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沉重的情绪。

他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他一直想问车琳的问题，「车琳，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车：「嗯？」

王小虎：「你先保证不生气。」

小车：「嗯。」

王小虎：「也不能生小北的气。」

小车：「我才不会生小北的气。」

王小虎：「那我问了啊，你之前是不是在胜利街小学的时候一直没有朋友。」

小车：「嗯。」

王小虎：「小北只是想给你准备一个生日会才告诉我们的。」

小车脑海中顿时脑补出一幅场景，她仿佛都看到了小北当时的表情，「谢谢小北，谢谢老师，谢谢你们每一个人，我确实没有过那样的生日，那晚我特别特别开心。」

在说到自己生日的时候，车琳的语气是喜悦的，小脸上也是洋溢着幸福，可在王小虎听起来看起来却觉得心里像是一瞬被一块大石头压得喘不过气。

深呼一口，「你之前为什么没有朋友？可以告诉我吗。」

小车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有些奇怪吧，你不是都说刚认识我的时候我有些奇怪吗。」

王小虎觉得并不是这样的，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

小车：「但是我现在有朋友了啊，好多朋友，有你，有小北，有大师姐，有阿刘，有马可，有唐小星，有豆豆，有傅宇，太多了，

过段时间还会认识乔芝芝同学，在石坡我也有很多新认识的同学哦。」

王小虎：「额。」

小车伸出拳头，「作为我的第一个朋友，你难道不该为我开心吗？」

「开心！」王小虎立马伸出拳头，「祝你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好朋友。」

小车反驳道：「不不，朋友多了会很麻烦，我最近发现我的性格可能确实不适合交很多朋友。」

王小虎龇牙：「反正我，小北，刘胖子，马可，季洋姐姐，我们五个永远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肯定的啊！」就在小车要和王小虎碰拳头的时候，忽然将手缩回去。

她问：「那我是你的第几个朋友。」

王小虎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时间有种想把猴子干掉的冲动！

「第二个，有机会介绍一只猴子给你认识，他可好玩了。」

小车：「那说好啦！」

两只小拳头一碰，两个小人一起笑了一下。

夜空下的气氛像是忽然多云转晴。

忽然小车再次像下午在楼道里那样，逼近王小虎，带着点质问的口气：「所以你今天在老师家哭了。」

王小虎又往后躲了一下：「嗯，大哭一场，老师还抱我了。」

小车嘿嘿一笑，重新坐正身子，带着点回忆的口吻：「老师的怀抱很温暖。」…。。

王小虎也重新坐正，小心翼翼嗅了一下鼻尖前，真的是香的，和下午她闻到的一样！

「是啊。」说着他决定也分享一个自己的小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可不能告诉老师，我有时会把老师当成我的爸爸。」

小车：「唔，能想象。」

王小虎：「车琳，那老师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呢。」

小车：「老师就是老师啊。」

王小虎：「你没有把老师幻想成过另一种存在吗？」

小车：「没有过。」

王小虎：「好吧。」

小车：「那让我想想。」

王小虎：「嗯嗯。」

片刻，「天使吧。」

王小虎：「天使？」

小车：「天使是纯净的，和老师一样，老师在我心里是最神圣的人。」

王小虎：「下次等老师不开心的时候，你把这个告诉老师，老师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小车学着王小虎的口气压低嗓子说：「有道理。」

王小虎一愣，接着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车琳怎么可以这么好玩！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见到王小虎终于露出了自己最熟悉的笑容，小车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她确实不会安慰人，但她想尽可能让王小虎短暂地忘却掉点什么。

很遗憾，她暂时还没有什么经验能够分享给王小虎。

因为她深深知道某天王小虎还会在一个不经意间想起某个人。

那种滋味她想老师也没有体会过，那是一道目前她还没能解开的题目。

她可以教小北如何听音，却没办法教王小虎如何忘记。

「车琳！」

「王小虎！」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操场门外。

二人连忙起身，小车顾不上拍屁股：「还累不累？！」

王小虎屁股一拍：「我根本不累！」

「那就再来比比吧。」

说着小车一个箭步率先冲向了夜空下，老师的声音！

求求了，快回家练琴吧 75.无解之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