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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调戏

更新时间:2012-01-15  作者:拾寒阶
官路弯弯 第十章 调戏
官路弯弯

拾寒阶

简介:李毅意外重生,附身在一个从小被家族抛弃的红三代私生子身上。立志官场,强国富民;用前世之记忆,建今生不朽基业;惹一身情债,谱一世传奇。

官路弯弯险峰行,山登绝顶我为峰。

情场商场两如意,敢教天地换新妆。

俗世的官场,适度的YY,写一出不同凡响的奋斗之歌。

从学校到公务员,从机关到乡镇,从县到市,从省里到中央。低调做人,踏实做事,步步高升。偶尔泡泡妞,顺便踹踹人。

常委会上斗智,常有惊人之笔。

商场里玩算计,一路凯歌向前。

情海波涛翻滚,哥自闲庭信步。

更新说明:公众版期间,每天三更,早上七点,中午一点,晚上八点,敬请诸位书友留意,请收藏阅读,顺手推荐,谢谢。

“脱光光?连小内裤也要脱?”

“废话!不脱光,我怎么做事?快点!”

“这个、那个,吴医生,我还没谈男朋友呢。”

“你这丫头,这都啥年头了,思想还这么保守!”

“吴医生,我,心跳得厉害。”

“快点!磨磨蹭蹭的,到底做不做?”

“人家是第一次嘛!”

“干这一行的,是人都会有第一次。做就快一点!笨手笨脚,小心一点,温柔一点,别碰着那里,那可是男人家的命根子,做好事生儿子全指靠它呢。”

“哦!”

“快脱吧,时间不等人!”

“我还是不敢……”

“你几岁了?还这般害臊?趁年轻,赶紧换个职业吧,这一行,你做不了!知道啥叫护士吗?护士者,护理人士也,你连男人的内裤都不敢脱,怎么做好护理工作?我就不信了,你们在生理课上,没见过这玩意?”

“……见过,可这不一样呢,这可是真家伙。”

“就是嘛!见过就好,有什么不一样呢?你别往歪处想嘛!你要这么想:这是很崇高很伟大的事业,你是为了工作,是为人民服务,是工作需要,是帮助别人!”

“嗯,这就对了,好,好,再轻一点,再慢一点,表现不错!”

“好了,洗洗干净。嗯,都要洗,当然包括那里!你瞧瞧,上面还粘着血呢!医者父母心,你就当他是你儿子伺弄吧!”

“……我知道了!吴医生,我保证完成任务,好好护理这个病人。”

惊叫声中,李毅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汗如雨下。梦里情景顿时渺然,犹如朝阳一出,晨雾纷纷飘散,天地间一片晴白。他闭着眼睛,喘着粗气,惊魂甫定,四下打量。

这是一间简陋的病房,比他家楼下的私人诊所还要寒碜百倍,看得李毅直皱眉头,这是什么破地方?

房里一溜排着四张病床,铁制的,刷着黄漆,脱落的地方,锈迹斑驳,其它三张空着,不太干净的被褥,褪色很严重,粘着洗不掉的污渍,软塌塌地叠着,像满脸斑点的老人,无精打采。

窗帘紧拉,阳光透过来,弱弱地照在地上。地上湿润,显然刚被拖过,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刺得人鼻子发痒。病房里没有空调,没有落地扇,房顶一架破落不堪的吊扇,静哑着,蒙着厚厚的灰尘,两只蜘蛛正悠闲自在的结网。

窗外风很大,吹着窗帘飘飘荡荡。这种老式的建筑,虽然没有机器散热,却很阴凉,感觉很舒服。那窗帘起起伏伏的,很招李毅恨,此刻,他很想看看窗帘外面的世界。

李毅想要拉开窗帘,谁知才一动身,右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这阵痛让李毅想起来,自己出了车祸!

车祸!

闪念间,他清楚的记起来,那场车祸,那本该撞死却被他推开的美丽少女,那血红色的兰博基尼,那车窗里一张被吓坏了的女人脸,那么的绝美艳丽。

“哎哟!”李毅一阵头痛。他抱着头,脑海里翻江倒海,车祸那天晚上的事情,像电影按了快进键般印上脑海。

那个晚上,李毅心情极端低沉,至于所为何事,此刻反倒记不真切。红尘中人,总会为一些当时感觉无限重要事后却了无所谓的狗屁事情,徒惹三千烦恼。当晚,他一个人驾车外出,泡在酒吧,疯狂的灌酒,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寂寥的心灵。

角落里,一个打扮得分外妖娆的女子,精致的五官,嫣红的唇,一头金色的卷发,左手端着高脚酒杯,杯里暗红晶透的液体,被酒吧的七彩霓虹映照出一种迷离的诱惑;右手翘着兰花指,优雅地夹着一根细长的咖啡色摩尔香烟。

真丝吊带衫,胸前是纯手工绣的一大朵牡丹花,衬着雪白的胸肌,更显得那对硕大的山峰之间沟壑深深。迷你超短亮皮红裙,将腰身包裹得紧凑严实,浑圆挺翘的臀部曲线一览无遗,双腿一动,中间一线幽暗深港,若隐若现,勾人遐思。

见到如此尤物,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想伸出手去摸摸,试试那的手感。来酒吧混的男人,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他们或直接盯视,或间接瞥闪,都想引起这个女人的注意,但这个女人却恍若未见,一双杏花眼,一直打量着坐在吧台前的李毅。

李毅喝得昏昏沉沉,今夜无心猎艳。

奈何,他却成了艳女的猎物。女人款款起身,细长的高跟,随着小腿的节奏,跟地板一下一下的亲吻,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若干眼球。

“帅哥,请我喝一杯吧。”

饱实的胸脯有意无意的摩擦着李毅手臂。光洁的大腿根,紧贴着李毅腰背,长长的睫毛,开合间,放出一股强大的电流。

“不行……一杯太少,要喝,就喝一瓶!”李毅大着舌头说,下半身无耻的发生了质变。

女人莞尔而笑,冲酒保打了个响指:“杰克丹尼,两瓶。”

李毅笑着纠正:“不,路易十三,三瓶,我二你一!我从不占女人便宜。”

女人眼睛里亮光一闪,整张脸都洋溢出一种别样的幸福和莫名的兴奋,右手摁熄了刚吸一半的烟,往下放时,不经意的碰了碰李毅下面,媚眼如丝的轻轻呻吟一声:“好大喔!”

久历欢场的酒保,对两人的暧昧视若不见,抬起头来,看了看不远处。那里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缓缓点头,酒保这才礼貌的对李毅笑道:“请稍等。”转身进了储酒酒窖。

中年男人随后进来。

酒保恭敬的微微弯腰,陪着笑脸说:“陆总,那小子点了三瓶路易十三。”

陆总满脸横肉,双眼闪着狡诈的光芒:“老规矩。”

酒保顿时笑开了花,从酒架上拿了三瓶酒,放在盘子里,端了出去。

路易十三,正货价要卖近万元一瓶,三瓶就是三万,陆总暗示他端出去的,却是假酒,一瓶成本价不过几十块,这样做的好处,是他每瓶可以分一千元好处费。

混这一行久了,这种事也常做,反正陆总有来头,关系硬,不怕出事,出事也不怕,陆总拎得清、摆得平!但像今晚这种大单,自他当酒保以来,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三瓶酒的提成,能抵他一个月工资了。

结果,出事了。

女人咪了一小口,没尝出个好歹来,喝这么高级的酒,她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呢。满以为点个三四百元的杰克丹尼,就算狠狠宰这凯子一刀了,却不想他大方得出乎自己想象,一上来就是路易十三,还连上三瓶!她也是混迹风月场所的行家,自然看得出眼前男人的不同凡响。一边感叹自己眼光之毒,今夜选对了凯子,一边啧啧夸口:“好酒!这一杯,可是好几千块钱呢!”

李毅却是个中行家,酒一入口,马上就发觉不对,直接就喷了出来,把酒保喷了个满头满脸。

“你奶个熊!拿什么糊弄人呢?欺负哥没喝过路易十三?我告诉你,哥平常在家,没事还拿那玩意漱口呢!赶紧的,给我换!”

酒保也不是怕事的人,伸手一抹脸,双手一挽袖子,大叫一声:“来人啊,有人想吃霸王餐!”

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七八个混子,将李毅围在当中。

女人一瞧形势不对,早已溜之大吉。

李毅甩了甩醉醺醺的脑袋,讥诮一笑:“怎么?赖上我了?哥酒醉心里明!卖假酒还想打人?”

陆总踱着步子,走了过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酒保立刻点头哈腰:“陆总,这小子想吃霸王餐!”

李毅哈哈大笑:“我李某何人?区区数万酒钱,算得了什么?平日里打发叫花子,也常几万几万的扔,哥不怕花钱,就怕花得不值!花得闹心!”

陆总被李毅的气势镇住了,难不成,这小子真是一号人物?

正在这时,几个便衣走了过来,看来是陆总的熟人,一见面就打招呼。

陆总见了那哥几个,立时精神抖擞,满脸横肉又抖了起来:“哎呀,张局,好久不来捧场了!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张局斜着眼道:“怎么,有麻烦?搞这么大阵仗!”

陆总一指李毅:“来了个想吃白食的小白脸。”

张局虎目一瞪:“在我张某人的地头上,还有这种事?那还得了!”

几个手下听了,马上就明白张副局长的意思,上前就来抓人。

李毅被他们扭住,大叫道:“他们卖假酒,你们不管!凭什么来抓我?”

张局恶狠狠地盯着李毅,右手握拳,大姆指指了指自己,高声道:“不凭什么,就凭老子是东城区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张一山!我想抓你就抓了,怎么着?”

李毅身体强壮,比几个便衣都高出半个头有余,借着酒劲,双手用力一挥一带,居然挣脱了双手,右手一个直拳,砸在张一山的脑门子上。

张一山绝没想到,李毅居然敢动手,羞恼之下,呼喊一声:“奶奶个熊,上!打残打死了算我的。”

便衣和混子,十几号人,几十双手脚,立时就往李毅身上招呼,就像下了一场拳头雨。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毅酒醒了一半,灵活的一低头,往张一山冲过去,拦腰抱住他,用力一推,将他推倒,阻住众人,拔腿就往外跑。

张一山被酒色淘干了的身子骨,再不复当年好汉之勇,按着老腰直哼哼。一干亲信顾不上追李毅,先来扶张一山。李毅趁这个空子,飞快的跑出了酒吧大门。

摇摇晃晃出了酒吧的门,身体因高度紧张而格外敏感,听到一阵强烈的引擎轰鸣声和轮胎刮地声。同为赛车爱好者的李毅,只用了三秒钟,就判断出这是V12发动机至少达到7500转时发出的怒吼!

闹市区,黄金时段,飙车?!什么样的疯子?居然这么牛B!

就在李毅感叹人外有人牛外有牛之时,白衣飘飘,一个长发美眉,穿着素白的连衣裙,苗条的身段,纤细的背影,与李毅擦肩而过。

李毅失神了几秒钟,我KAO!这么绝美的女子?不知道面子长得怎么样?不会美女一回头吓死一排教学楼吧?

前后不过几秒钟时间。引擎轰鸣声像咆哮着的千军万马,犹在耳际。背后混子们骂骂咧咧的冲出大门,拖着砍刀,提着棍棒,冲李毅大喊:“杂种,别跑!”

冷漠的人们,依旧赶自己的路,走向自以为的终点;都市的霓虹,依旧迷离五彩的夜;幢幢高楼大厦,依旧万家灯火,演绎悲欢离合。

平静的夜雾下,李毅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生死一念间。

李毅大吼一声:“小心!”竟然想也没想,向着前面的少女冲了过去,一把推开她。一个混子腿长,跑得快,正好赶上,伸手抓紧了李毅:“妈了个隔壁的,还敢……”

白衣美女回过头来,正要看清是哪个色狼,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礼她……

李毅只来得及看了她一眼,身子被那个该死的混子扯了个结实,怎么也挣脱不了,眼睁睁看着那辆怪兽一般的豪车闪电一般冲撞过来。

“呯——!”

“——啊!”

“—呼—!”

之后,就听到四周行人的尖叫声,轮胎与地面的急剧摩擦声,车里美女的惊呼,最后是钢铁撞击自己和骨头碎裂的声音。

李毅甚至清晰地听到,灵魂如轻烟般脱窍而出的轻嘶声。

定格在他意识里,有关这个活生生却血淋淋世界的最后画面,是车窗里女人那苍白的脸,那密黑的长长睫毛下,闪现着惊恐与痛苦的双眸。

童军问道:“怎么回事?我刚才听你们谈什么钱不钱的?你向那女的借钱了?我说李毅,你也太不够哥们了,你缺钱的话,跟我说啊!”

“瞎扯什么呢。医药费,要小六千呢,你有吗?就是把你那地摊全卖了,也凑不齐这么多钱吧?”

童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我倒想把自己给卖了,只怕没人出这么高的价。嘿嘿!,这医药费咋这么贵呢?我还生得起病吗?得咧,哪天我要是生病了,哥们,你也甭把我往医院抬,直接扔香江河里得了。”

李毅没有心情开玩笑,以他两世为人的经验,明白吴医生刚才说的话,并非信口开河,他要是凑不够钱,医院真有可能把他扔出去。

而他家现在的家庭状况,出乎意料的糟糕。生父早亡,母亲年轻守寡,没有改嫁,一个人拉扯大李毅,李毅书读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捡破烂,打零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好不容易才把李毅送进大学校门。现在家里别说六千块钱,只怕连六十块钱,也是凑不齐全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毅感叹着,一边在想:“我是重生了,那这个时代的我呢?还存在吗?如果有,这不是悖论吗?”

这个问题也就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现在是这个李毅,至于那个李毅,不管存在与否,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无。

“胖子,帮我去买点东西,我有急用。”

“什么东西?”

“绘图纸,绘图笔,绘图工具。”

“哈哈,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子几时学会画画了?”

“快去快回!这钱给你,记住了,一定要买A2的工程绘图纸,最少要买十张,钱够的话,多买几张。”

“等等,我记记,什么?A2,工程绘图纸,好咧!可是,你要这么些玩意儿干什么用呢?”

“山人自有妙计。”

“我勒个去,又在我面前充诸葛亮!”

牢骚归牢骚,李毅的事情,童军还是挺上心的,见他说得郑重,接过钱就跑了出去。

李毅也没闲着,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报纸上的那篇报道。

国际钢铁行业年度峰会,将在南方省杜鹃市举办!

九月十八!李毅飞快的算了算,离开幕式还有三天,应该来得及!

李毅前世学的是机械制造,在德国留过学,毕业后一直留在国外著名的钢铁公司工作,有着丰富的外国机械制造技术和经验,本来想回国创立自己的机械制造公司,专门研发制造各类行业机械设备,不成想,刚刚回国,就出了事故。

沉淫此道多年的李毅,自然明白,现在这个年代的机械,跟二十年后的相比,用天渊之别来形容都不过分。

重生的金手指,就此点开。

李毅躺在床上,仔细的回忆,前世做过的跟钢铁有关的机器设备。

敲门声响了三下,打断了李毅的思路,夏菲走了进来。

小姑娘满脸凄凄然,小嘴嘟起老高,一进门就数落起吴医生的不是。

李毅没有插嘴,只是静静的听着,微笑地看着她。

“怎么,你不认同我的观点?这个吴有才,根本就是吴庸才!医生中的败类!”夏菲坐在李毅旁边那张床上,两只小脚来回晃荡,一踢一踢的,好像吴有才就在脚前,每一脚都能踢到他。

“你这么说,真是抬举他了,这个事不怪他。他不来做这个恶人,也会有其它医生来做。他只不过适逢其会罢了。”李毅看得很透,语气很淡然。

夏菲却没这般淡定,又发了一通牢骚,最后扯到自己身上,说她瞎了眼,选错了行业,更是鬼迷心窍,来到这家破医院实习。

李毅却从她絮叨的话语中,看到了一颗金子般可贵的少女之心。

夏菲终于倾泄完了心中的怨气,深深呼吸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扎票子,放在李毅手里:“我也没多少存钱,你别嫌少,先拿着应急吧。”生怕李毅拒绝,根本不给李毅说话的机会,说完就径直走了。

钱叠得很整齐,卷成一团,用一根缠着细红绳的橡皮筋箍着。上面还残留着少女温热的体香。

人品爆发?转世之后,怎么碰见这么多好人?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钟,童军才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把提着的东西往李毅床上一扔,躺在隔壁床上,大嚷道:“我勒了去,你这都是什么天外玩意,我跑了大半个大学城,才找到这些纸啊笔的。你瞅瞅,看对不对。我先声明,不对也没办法啦,我不睡觉,人家店老板还要睡觉哩!再说了,兄弟是用来拼命的,可不是用来跑腿的。”

李毅嘿嘿一笑,打开东西看了看:“不错!我说胖子,喂……这死猪,这么一小会,居然睡觉了?”

童军响亮的呼噜声,已然响起。

还好住院的人少,空床很多,也没人来收他的陪床费。

李毅慢慢的下床,踮着脚,费了好大力气,将四张小桌子全搬到床边,排成一排,摊开A2工程绘图纸,拿出绘图工具,比划了一阵,开始作图。

工程机械设备图纸,可不比涂鸦和素描。不仅需要高深的专业知识,还需要熟练的绘图技巧和精密的比例计算。画功方面,要求比工笔画更严谨,更细致,更需要耐力。

在这个计算机还处于486阶段的年代,复杂一点的图纸,那是需要专业的设计研究院,需要一个团队的精诚合作,辛苦奋战数天乃至几个月才能完成任务。

李毅虽然有了重生的优势,但这种是实打实的具体操作,偷不得半点懒,开不得丝毫小差,只能一笔一画的计算,构图,一遍又一遍的修改,重画。

“唉,自从当了老总后,太久没摸画笔了,生疏了!”

投入,疯狂的投入,生活的现实和无奈,逼着他像上了发条的闹钟般,紧张地工作。

雄鸡一唱东方白,李毅在紧张而忙碌的工作中,迎来了重生后的第一个早晨。

李毅丝毫没有停笔休息的意思,继续画着。

童军伸了个懒腰,打着老大的哈欠,爬了起来,看到李毅近乎癫狂的创作状态,几乎不敢确认,面前这个疯子,还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李毅了:“喂,你是早起呢?还是没睡?你丫的,几时起床比我早过?几时睡觉比我晚过?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李毅道:“我都睡三天了,还睡不够啊?快去买早点,我饿了。”

童军过来瞅了一眼,摸着下巴惊讶道:“李毅,你这画的什么东西?我怎么整不明白啊?我说你一个学文学的,不去写诗,怎么画起这宝塔来了?”

李毅笑道:“这不叫宝塔,这是反应炉。”

“嘁!你上个大学了不起,你敢跟老子比肉多吗?你敢跟老子比饭量吗?”

李毅暴寒,放下画笔,连连作辑:“好兄弟,我认输还不成吗?求你了,快去买吃的来,我真饿了。”

童军虐待李毅的目的达到,右手握拳,伸手弯肘,做了个胜利的姿势,满足的摸着大肚子,屁颠屁颠的去了。

李毅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里满含赞美。

李毅那小子,倒给他留了一个真心朋友!

这天,医院真的把药停了,没人过来换药,也没人过来输液,甚至没人过来过问一声。

李毅乐得逍遥自在,画他的图。

中午,郭小玲过来了,俏白的脸上,多了两个熊猫眼,显然昨晚一夜没睡。

她看到李毅在画图,也是惊诧不已:“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方面的爱好。”郭小玲是外行,根本看不懂李毅画的是什么。

李毅嘿嘿一笑:“随便坐,我在创作,恕不接待。”

“你!”若不是看在救命恩人的份上,郭小玲非转身离开不可。身为系花的她,几时受过男生的冷遇?何况,她昨晚通宵未眠,一直在帮他筹钱呢!他就不念自己一点好?

啪!郭小玲掏出一沓票子,拍在李毅面前,没好声气地道:“这是三千块,先把医疗费交了,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啊!”李毅终于放下铅笔,抬起头,看着郭小玲:“你没把自己卖了吧?”

“啐!胡说八道!我把你卖了也不会把自己卖了。”

“这就好。你真要卖,也千万别卖这么便宜,我可舍不得!”

“你……”郭小玲气极,有种抓狂的冲动。

“你这钱哪来的来路不明的钱,我可不用。”李毅脸色一正。

“我找辅导员了,他帮我筹的。”

“哦!”李毅脑海里闪过一个中年男人的形象,王海波,四十来岁,一个兢兢业业的知识分子。平常他不是挺看不上李毅的吗?看不出来,居然这么善良,关键时刻能这么帮忙。

李毅轻轻一叹:“替我谢谢他,过一阵子,我会加倍还他的。”

郭小玲自然当他的话是客套话,她可不认为,短时间内,李毅能有偿还这笔债务的能力。事实上,王海波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李毅是他的学生,作为一个有良心的老师,他不可能撒手不管。

“为这钱,王老师跟爱人吵了一架——这钱是准备是王晓月买钢琴的。”

王晓月是王海波的女儿,十六岁,在师大附中上高一,很喜欢音乐,能唱会跳,很招人怜爱的一个小女孩,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架钢琴。

李毅沉默了,王海波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从心里生出一丝敬佩,缓缓说道:“好人会有好报的。”继续低头画图。

交了钱,医院又恢复了换药和吊水。

李毅吊着瓶子,左手背上扎着长长的针,照样画他的图。

这种疯狂的画图行为,一直持续了三天,直到九月十七晚上,李毅才郑重的在每张图纸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尔后,兴奋的将画笔扔出窗外,宣告完成。

李毅重生后的波澜壮阔的事业和前程,将从这几张图纸开始。

我们精彩的故事,也将从这里展开。

新书上传中,您的每一次点击、推荐和收藏,都是拾寒阶的前进动力,谢谢您的阅读。

大会工作人员猫着身子,三步并做两步,赶到李毅面前,拉住他的手臂,怒目训斥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快出去!这里不是你玩的地。”

李毅自尊心再次受挫,哥就那么脸嫩?他扒开工作人员的手,严肃地道:“我是来参加会议的。”

会场里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刘明明故意大声叫道:“怎么来了个叫化子?”

周子琪咬着嘴唇,恨恨地看了刘明明一眼。她虽然是李毅的同学,想要维护他的自尊,但李毅此刻出了洋相,她却不敢站出来说话,还缩了缩身子,生怕被李毅认出来,或是被人以为她跟李毅有什么关系。

叫化子?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国际性的大会,现场前十排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身价不菲?很多人脸上都露出吃惊和厌恶的表情。

大会组委会的人脸上都挂不住了,今天这么多的领导和外宾在场,还有省电视台在进行现场直播,这篓子捅大了。

几个工作人员从后面弯着身子走来,迅速地靠近李毅。

事情的主角,李毅同志,丝毫没有觉察到,很多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带刀的,仍然一脸轻松的笑容,向着讲台躹了一躬,又向着会场躹了一躬,朗声道:“打扰大家了!”

大多数外宾倒是无所谓,他们正嫌这个开幕式太过于沉闷呢,这下好了,来调味剂了。甚至有人鼓起掌来。

李毅看了一眼,发现大部分是外宾,便用很流利的英语继续说:“我知道大家都是世界钢铁行业的老大,你们不远万里,跨越千山万水,来到此地,带来了你们国家最顶尖的行业技术和经验。我代表我个人,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掌声响起。

那几个来抓李毅的工作人员,刚好靠近李毅,听到这热烈的掌声,都不禁退了几步,隐入不起眼的角落。

李毅不是领导,会场的翻译并没有翻译他的话。

组委会的人面面相觑,大部分人根本听不懂李毅在说什么,纷纷互相询问。

温玉溪坐在讲台上,向下面招了招手,一个年轻人快步上前。温玉溪问道:“他刚才说什么?你翻译一下。”

年轻人是温玉溪的秘书,秘书的英语水平也很一般,涨红了脸,嗫嚅了半天。温玉溪不悦地道:“外事办的翻译呢?”

秘书连忙小跑过去叫人。w/w/w/.小shuoyd/.c/o/m

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秘书跑快了,脚下错步,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他擦了擦汗,心里一片冰凉。刚才老板的表情,非常的不高兴,老板一不高兴,他这得来不易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呢,只怕就要悬乎。

主席台的另一侧,坐着五个人。两个女孩,三个男的,都是大会的翻译。

不一会,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秘书的授意下,蹦蹦跳跳的走向温玉溪。

“温书记,您好,我是外事办的翁虹,请您吩咐。”女孩刚分配到省外事办当翻译,头次面对着这么大的官,心里还是蛮忐忑的。

“刚才小毅说的什么,你给翻译一下。”

“小毅?哪个小毅?”翁虹脑子一阵迷糊。

温玉溪指了指李毅。

“哦——!”翁虹赶紧的把李毅刚才的话翻译过来。

温玉溪点头道:“你就在身边,给我当翻译,看这小子还要搞什么玩意。”

翁虹心里一喜,能有机会在领导面前露脸,当然是求之不得。

李毅推开那个一直试图阻拦他的工作人员,走到温玉溪身边,喊道:“温伯伯,借你的话筒一用。”

这声温伯伯喊出来,全场哗然,底下一阵骚动。

温玉溪道:“小毅,这可是现场直播的国际性大会,不仅关系着我们南方省的脸面,更关系着我们国家的名誉!”

李毅恭敬地道:“请放心吧,温伯伯,我有分寸。”

得到温玉溪的同意,李毅拿起话筒,笑着用英语说道:“不管你来自大洋彼岸,还是来自喜马拉雅山的另一端,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号:商人!商人的本质,只有一个,追逐利益!别告诉我,你们是来我国免费送技术送设备的!无利不起早,不独你们如此,我也如此!我今天早上五点半就起了床,赶来这里,跟大家约会,当然不会只为了说几句欢迎之类的屁话!我今天来,跟在座诸位一样,是来谋取利益,是来做生意的!”

满座皆惊。

翁虹按原话翻译给温玉溪听,一边翻译,一边震惊不已,这个年轻人,乍一看,毫不起眼,细瞧瞧,精气内敛,英气逼人。一口英语,纯正流利,说出来的话,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心底暗暗赞叹的同时,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呃?”温玉溪暗暗吃惊,说话这么直接,这么?

大会组委会主任擦着汗,趋向讲台,向温玉溪请示道:“温书记,是不是强制将他拿下?”

温玉溪摇摇手道:“直播呢!先看看再说。”主任便点头退下。

出乎意料的是,外宾们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发出一片叫好声。

李毅前世没少跟老外做生意,知道外商最是反感国内官场那一套,太过繁琐,太过虚伪。最直接的方式,也是最能打动他们的方式。

李毅从背后取下画筒,从里面拿出自己的杰作,摊开放在讲台上,举起一张,展示给观众看:“我带来的,是一些新的设备和新的技术。”

外商们一听说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要卖新技术,都不屑地笑了,一个日本来的客商更是骄傲地大喊:“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好东西?就算是你们国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术!你们的设备和技术,都是从我们国这进口的!”

李毅狠狠盯了他一眼,暂时没有理他,微笑道:“下面我来介绍一下这套新技术。这里展示的,是一套CCPP,利用我这套CCPP机组,每小时可燃烧高炉煤气40万立方米、焦炉煤气4万立方米,每小时最大发电量达27万千瓦时,年发电量达20亿千瓦时以上,比同等水平的热电厂年可节约标准煤65万吨以上。该机组在实现每年利用高炉煤气约31亿标准立方米的同时,还可减少一氧化碳排放9亿标准立方米,减少温室气体二氧化碳排放约180万吨,使钢铁厂的电力自给率提高35%左右。具有巨大的节能效果、经济效益和环境效益。”

下面的人听得入神了,喧哗之声渐渐平息,只有李毅的声音回响着。

那个日本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跑上前,仔仔细细地研究着李毅的图纸。

李毅冷笑道:“对不起,这位先生,我的技术,不会卖给你们岛国人,请你坐回座位去吧!”

日本人肥大的脸涨得通红,啊啊两声,回到座位。

“好!”国人鼓起掌来。

温玉溪一边听着翻译,一边问道:“CCPP是什么东西?”

翁虹脸一红:“温书记,我也不懂,我去找个懂的来。”

温玉溪叹道:“看来,我们准备得还是不够充分啊!你看看,多数官员不懂英语,更弄不懂钢铁厂里的设备,这个年轻人,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啊!人才啊!”

柳钢的一名副总被翁虹喊了来,谄媚地笑道:“温书记好,CCPP,是燃气蒸汽联合循环发电机组,英文名称binedCyclePowerPlant,简称CCPP。是先将高炉煤气、脱硫焦炉煤气混合。经煤气压缩机加压,与压送至燃烧室的空气混合燃烧,生成高温、高压的气体,经燃气透平机膨胀做功,推动燃气透平带动压缩机和外部负荷高速旋转:从燃气透平中排出的乏气引至余热锅炉,产生高温、高压蒸汽驱动汽轮机,与燃气透平一起带动发电机发电。”

温玉溪听得直皱眉头。

副总知道专业术语太多,温书记一时难以接受,不由得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温玉溪问道:“他说的那个技术,跟你们厂里的比起来,怎么样?”

副总更是冒冷汗:“温书记,这个,相差太大了。我们厂的CCPP机组,主机是从三菱重工进口的,经过厂里数十名工程师一年多的研发,才建成投产,但是,各项指标,还不到他所说的三分之一。”

温玉溪动容道:“那你觉得,他的技术,可行吗?”

副总抹着冷汗道:“这个,具体的要看过他的设计图,听听他的设计思路,才好决定。”

温玉溪道:“如果技术可行,我们省内一定要拿下!不管代价!这么好的技术,不能流到国外去!”

“是,是!我马上去跟汪总商量一下。”

温玉溪威严的点点头,算是作答。再看向这个衣着穷酸的学生,温玉溪的眼神变了,一个学文的,居然研究出了这么重要的CCPP技术!太不可思议了!

李毅铿锵有力的男音,继续回荡在大厅中,解说着他那套全新的技术。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几乎所有的内行都被李毅的话震住了。如果这个年轻人所说成真,这对一个钢铁厂意味着什么?

财富!

巨大的财富!

现在的CCPP机组,最好的也只能达到李毅所说的三分之一效益!

这是怎样一个概念?

李毅的技术,将引来CCPP机组的一次大改革!

也将引领钢铁产业的一次大革命!

皇冠车开一阵就要停一下,李毅问道:“喂,你刚学开车?”

金铭不好意思地点头道:“是啊。主要是路段不熟,要一边开,一边看路。对了,你是回学校吧?”

李毅想,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就嗯了一声。看她一会看看外面的路牌,一会小心的踩几脚,看得心都吊到嗓子眼了,连忙道:“我来开吧。你这样子,迟早要出事。”

金铭也没多想,在她意识里,身边这个男人,已经是无所不能了,会开个车,有什么稀罕的。

李毅两只脚伸过去接了金铭双腿的班,左手掌握住方向盘道:“你快过来。”

金铭吃惊道:“不停?”

李毅不屑地道:“停什么!我飙车那阵,你还没学会开车呢!”忽然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掩饰道:“快点过来啊!别磨蹭了。”

好在金铭根本没有多想,弯着身子立起,李毅屁股一挪,想从金铭身后挤过去。但空间只有那么大,一时之间,两人卡那了。

金铭穿着职业套裙,裙子的下摆很短,短到弯腰一翘,就露出半边惹人深思的股沟。李毅眼睛被金铭挡住,连忙叫道:“快坐下,我看不到前面了。”

金铭乖乖地一坐,正好坐在李毅双腿之间。

李毅啊的一声,原来就不尽兴的小弟弟,马上就昂首挺胸站立起来,向着金铭的后臂发起猛烈的攻击。

金铭嗔道:“你老拿东西戳我做什么?”

“天地良心,我两只手都在你视线范围之内!”

“啊,你!”金铭反应过来,脸羞得红到了耳根。

金铭小心的扭了扭屁股,这一来,更是要命,李毅年轻的身体,几乎不听招呼,一挺一挺的,而金铭的扭动,倒好像是在配合他似的,很快就有了强烈的飞上云端的感觉。

“啊!”车子不受控制,在大街上七扭八拐的。还好这个时段路上车子行人都少,没出什么事故。

“你别动了,再动我就要发射了!”李毅涨红着脸,尽力往左边挪了挪,终于与金铭错开了。

刚松一口气,猛然前面亮起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晃得人眼睛生痛。李毅踩了刹车,看到一个交警一手拿着手电,一手牵着一条立起来比人还高大的狼狗,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

“交警临检!把车靠边停好。”交警看清里面的人后,放松了警惕。

李毅老老实实的,按照交警同志说的停好了车,打开车门下车。

这才发现,已经到了香江大桥旁,交警在这里设了一个卡,可能也是为了保障钢铁峰会的安全。除了这个交警外,还有七八交警,已经拦了四五辆车,正在检查。一边还有公安局的车,看来是联合执法。

“你怎么开车的?这么笔直的香江大道,你愣给开成了盘山公路!”交警很年轻,还挺幽默。

“我……”

“驾照!”

“没有!”李毅老实回答。

这时听到前面一个交警大声说了句:“我管你是什么处长,市政厅副主任了不起啊?你开车犯了法,就归我管!”

李毅很是惊奇,看过去,果然是刘明明和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跟刘明明有几分形似,想来就是他那个靠山老爹。市政府办公厅的副主任。

刘易阳真是老羞成怒,平常呼风唤雨,也算一能人,谁成想,今天这个小交警,左右就是不给面子,不就是喝了点酒,开了快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又没撞死人!

那边刘明明因为无聊,东张西望,结果也发现了李毅,一道仇恨的目光,刷的就射了过来。

李毅真是感到无辜,平白无故,树一强敌。

这边交警继续问:“喝酒了?”

李毅老实的点头:“喝了一点。”嘴里的酒气还很浓,想瞒也瞒不了,干脆光棍一点。

金铭走过来,嗲声嗲气地恳求道:“交警哥哥,这是涟钢的车,你就放我们一马吧。改日一定请客。”

女人的办法就是管用,那小伙子听了,语气立马就软了三分,做了个无奈的手势道:“没办法,谁也不想这么晚出来查车,但上级有命令,我们也没办法。”

那边刘明明看到李毅身边跟着的金铭,眼里的嫉恨更加深刻。

刘易阳急得团团转,好话歹话,说了几箩筐,无奈这几个年轻人就是油盐不进。刘易阳掏出名片,发给那两个交警,低声道:“你们拿着我的名片,将来要办什么事,我一定帮你们。”

交警们一致摇头,并将名片推了回来,表示无能为力,上头在那边盯着呢。

刘易阳一听有上头在,反而松了口气,定睛看过去,可不是嘛,那边停着一辆越野车,一个中年男人正斜靠在上面,非常惬意地吸着烟,望着灰蒙蒙的城市夜空发呆,正眼都没瞧这边一下。

刘易阳一见那人,却如见救星,高兴的跑了过去:“陈队!哎呀,真的是你。这大半夜的,还要出队,真是辛苦了!”

那人是市公安局交警支队的副队长陈翔。陈翔一见是刘易阳,连忙上前握手,笑道:“什么风把刘主任吹来了。”

刘易阳笑道:“哎呀,你我兄弟,好久没聚了,找个时间,叫上二子他们,我们哥几个聚一聚。”

陈翔跟刘易阳,还有那个叫二子的,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彼此之间常有来往。

刘易阳把事情一说,陈翔大手一挥道:“这算个屁事,我一句话的事情,走,我去跟他们说说,兄弟这点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他说得客气,其实,这几个都是他的忠实手下,今天出队,一是为了任务,二是为了捞些油水,好打打牙祭。

刘易阳一听,自然心花怒放,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陈翔过来一说,交警们自然就放过了刘易阳。

刘易阳紧紧握住陈翔的手,摇了又摇。

刘明明一看来了救星,立马耀武扬威起来,悄悄地对陈翔道:“陈叔,帮个忙,那边那个小子,是我情敌,帮我整整他。”

陈翔一听是情敌,呵呵的笑道:“你这小子!跟你爸当年一个德行!得了,这口气,叔替你出了。要不要跟叔去看看热闹?”

刘明明一听,自然求之不得,跟刘易阳道:“爸,我去去就来。”

女人都是敏感的,李毅目光的游离,心不在焉的表情,郭小玲都一一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顺着他的目光,郭小玲看到了一张惊艳绝伦的脸,面对如此仙容,连自己都自惭形秽,难怪他会目不转睛了。

郭小玲心里一阵恼怒,舞没跳完,就推托头晕,悻悻的坐回到了休息区。

李毅当然明白她的心思,但是此刻,他的心思却不在郭小玲身上。毕竟,郭小玲是死鬼李毅的梦想,而他的梦想,却是那个妖娆卓绝的柳若思。

可是,他不敢就此贸然上前搭讪,他怕她误会他是狂蜂浪蝶之流,从而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这么难得的良机,他也不想错过。

柳若思脸上带着深深的忧郁,一如她后世留给李毅的容颜。

一袭白色的连衣裙,朴素却难掩她天生丽质。

如果童军在此,一定能认出,这条裙子,是从他地摊上卖出的,他也一定还记得这条裙子的卖价,九元。

因为这个女孩子太漂亮了,漂亮到让他过目难忘。

其实,这条裙子的进价是十二元,童胖子开价三十,至少也要卖十五元的。

但这个女孩子只是皱了一下好看的鼻子,略感羞涩与不舍的说了一句:“我身上只有九元钱,还是下次再来买吧。”

一向精明的童胖子,鬼使神差的接道:“九元就九元,我卖给你了。”

看着女孩在阳光下盛开的笑靥,童军也傻傻地笑了,仿佛做成了世界上最大的一笔交易。

如果童胖子能看到此刻的她,更会觉得这买卖值,你瞧瞧,她穿着我卖给她的裙子,如莲花般高贵,如雪花般纯洁,如梅花般优雅!

她脚上穿的凉鞋,也很一般,很多地方都掉了皮,但穿在她的脚上,这双鞋却变成了灰姑娘脚上的水晶鞋,是那么的美!因为那双脚的缘故,那双破鞋,似乎也成了世间最亮的一个点。

李毅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梦想中的风景,浑然不觉身边的舞伴,早已气得离开。

柳若思早就感到了男人的灼灼目光,只是她早已麻木,对此也多了许多抵抗能力。做到了无知无觉的境界。

她在忧心着自己的事。数次与李毅擦身而过,都没有向这个痴呆的男子投去哪怕是怜悯的一眼。

舞曲戛然而止。

李毅这才惊觉失态,默默地走到郭小玲身边,轻轻地道:“对不起,我刚才很失态,让你见笑了。”

“她很美吗?”郭小玲语含嫉妒。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我似乎在梦里见过她。”李毅说。

“那就是梦中情人啰!”郭小玲语气尖锐,连自己也吓了一跳,解不清为何如此失态。自己不是不喜欢他吗?最近对他的好,只不过报他的救命之恩而己。可是,自己心里为什么总是酸酸的呢?

她没谈过恋爱,不晓得这是怎样一种情况。

“你生气了?”

“生气?我怎么可能生气?你值得我生气吗?”她恢复了常态,一如既往的冰冷。

“嗯,我也以为我不值。”李毅淡淡一句,故意隔了她几个座位坐下。

伤到他的自尊吗?郭小玲惴惴不安地想。哼,伤就伤呗,谁叫他先伤我呢?怎么,我也会受他的伤?不会吧?

李毅的目光,依旧被柳若思牵引着。接下来的两场舞,他没有上场,郭小玲拒绝了前来邀请她的几个男生,其中自然包括姚林。

柳若思连着几场,只跟一个人跳舞,一个看上去起码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那男人长得比柳若思还要矮上半个头,但一身得体的名贵衣服,脖子上更挂着一条拇指粗的金项链,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大的金表,整个一暴发户的形象。

而每当有人试图上前邀请柳若思时,总有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墨镜的家伙,拿着手中砖头似的大哥大,点点那男生的胸膛,示意他识相的就快离开。

暴发哥搂着柳若思,左手一点都不老实,总是不停的上下其手。柳若思总是躲闪,但又不敢太过拒绝,十分挣扎。

李毅看得眉头紧皱,很想上前拉着她离开,可是,凭什么呢?她都不认识他,何况,她跟那暴发哥是什么关系?李毅并不知情,万一人家是你情我愿的呢?岂不是搅了一池鸳鸯?

孙薇过来笑道:“李毅,怎么了?累了?”

李毅摇摇头:“没事。我请你跳一个吧。”

孙薇笑道:“好啊。”

又玩了大半个小时,跳过一段疯狂的迪斯科之后,大家的激情都得到了尽情发泄。肚子也饿了,便出来找了个宵夜摊吃宵夜。

李毅猛然甩甩头,想把什么东西赶出脑袋一般。

随缘吧!李毅瞬间就开朗了,又跟大伙又说有笑起来。

年轻人的烦恼,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郭小玲也很快就忘记了刚才不愉快的一幕,在李毅的逗笑下,又展现出笑容。

孙薇甚至偷偷的伸出手,在桌子的掩饰下,在李毅腰上狠狠拧了一下,痛得李毅差点叫唤出声。她却得意的一笑:“以后你再敢在我面前看别的女人,我就这么拧你!”

李毅苦笑道:“拜托,小姐,我们的关系,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

“就算只是同学关系,你也要尊重我!”

“我的妈啊,谁要是娶了你做老婆,岂不是这辈子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哼,我这是名贵树种,一棵就能抵得上整片森林!”

李毅暴汗,心想再智慧的女人,说起胡话来,都是不经大脑的。

吃过夜宵,天南海北的聊了一通后,已是凌晨两点多了,一众人就说笑着,向歌厅去。

李毅悄悄地问朱枫和毕争光:“发展得怎么样?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你们两个可要抓紧了。”

朱枫脸红红地道:“我抱着女生的时候,感觉心都要飞出来了。”

毕争光一脸的不屑:“就这么一点出息?我跟她互相了解了一下,嘿嘿,她似乎对我观感还算不错。今天真要谢谢你啊,李毅,要不是你,我们可没这么好机会,这么零距离地接近她们。”

跟毕争光一起跳舞的女生,名叫刘蕙,竟然是他的梦中情人!

这还真出乎了李毅意外,鼓励他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说笑着,姚林那打了兴奋剂的声音又响起:“兄弟姐妹们,唱歌的好地方!到了!”

众人一齐欢呼,比起跳舞来,他们更喜欢歌唱的自由与洒脱。

歌厅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风情。

出租车就是快,一刻钟不到,就停在了香江大酒店门口。

李毅掏出十块钱来付账。

柳若思蹙眉道:“你明明还有钱!昨晚你是故意的。”

李毅笑道:“这也得你上钩不是?”

柳若思哼了一声:“流氓。”

“一刻钟前,你还夸我正人君子来着。”李毅有些无语。

李毅的记性不错,工行在这里的确有一个分部。

偌大的营业厅,里面挤满了人。

保安居然还警惕地望了望他,确定没有任何杀伤力之后,才继续他的遛达。

李毅找到一个工作人员,问道:“请问,有没有不用排队的窗口?”

小姑娘觉得好笑:“同志,大家的时间都是一样宝贵的,有需要的话,请去排队,好吗?”

李毅道:“我的事比较急,等着取钱用呢!”

小姑娘不耐烦地道:“谁没个急事啊?排队去吧。”

李毅呛了一口!“同志,我真有急事,你们不是有贵宾窗口吗?在哪里?”

正好又有人来咨询,小姑娘懒得搭理他了。

李毅只好自己找。

柳若思头一次进这么豪华的银行,有些紧张地问:“你取多少钱啊?还贵宾窗口?”

李毅笑道:“你需要多少钱?”

柳若思笑道:“我要十万!你有吗?”

李毅笑笑,只点了点头:“跟我来。”他已经看到贵宾室三个字了。

贵宾室的门关着,门口正好有个保安,正看着当天的日报。

李毅推门要进去,保安伸手拦住了:“喂,办业务去那边排队,这里是贵宾室,你不能进。”

李毅有些火了,取个钱怎么这么麻烦呢!掏出卡来,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清楚,这是什么卡!”

保安的眼珠子跟着李毅的手晃动,看过来看过去,终于看清楚了,连忙笑道:“不好意思,请进。”

李毅哼了一声:“什么破银行!麻烦死了!我马上就换行存!”

保安赔着笑脸送李毅进了里面,继续看他的报纸,忽然被上面的一则新闻惊呆了,这个年轻人,不就是报纸上报道的那个亿万富翁吗!想起他刚才说要转行存储的话,叫道,哎呀妈啊!经理怪下来,那就不得了了。

李毅心情很不好,现在银行的服务态度,真是太差,跟后世根本就没得比。

贵宾室只有一顾客,取了两万块钱走了。

下一个就轮到李毅。

李毅将卡和存折往里面一丢。

“你好,先生,办什么业务?”里面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子,所有的部门都一样,要害部位,总是让美女顶上去。

美女的声音很甜,态度也很好。

李毅心情好了那么一点,淡淡地道:“全部取出来。”

刚才看到李毅亮了亮卡,就真的进了贵宾室,柳若思心里就是一咯噔,难不成,这家伙还真存了几千块钱?

美女营业员也不多言,拿过卡和折子,习惯性的先刷卡。李毅输了密码。

美女忽然就惊叫起来,慌了神似的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先生,你确定要全部提取?”

李毅卡瞪了她一眼:“是啊,怎么了?”

美女连忙道:“对不起,我做不了主,我喊我们经理来。”

经理很快就来了,其实他就在不远处,听到这边有动静,已经往这边走了。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端庄一点。”经理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戴着眼镜,头顶头发谢了一大半,梳着一个地中海式的发型。一来就呵斥那个营业员。

“经理,你看看,顾客说要全部取走。”美女委屈的撇了撇嘴。

“取走就取走呗,也许人家有急用。”经理更加觉得这个人业务不过关了,动了换她的心思,贵宾室这么重要的地方,可不能由着一个马大哈胡来。要知道,银行80的利润,是靠这20的贵宾创造的。

“经理,你看看,这可不是小数目,我做不了主。”美女指着屏幕。

经理过来一看,差点没摔倒,又数了一遍那些个零,确认无误后,冷汗就下来了,八千万啊!要是在他手中转走了这么一大笔存款,他今年的业绩,就要打几个折扣了。

经理连忙问道:“先生,你好,请问你需要这么大一笔钱,是有急用吗?”

“没用,就是想换个银行。”

“哎呀,先生,我们工行是全国最好的银行,你钱存在我们很行,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还是你有别的顾虑?”

李毅道:“你们这里太麻烦了,在大厅里问个路,多半天没人回答,进个贵宾室,门口还有保安阻拦,我觉得我还是换家银行吧。”

经理一听,马上就明白了,敢情这位是心里窝着火呢,连忙打开铁门,从里面出来,笑道:“原来如此,真是对不起,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到位,你批评得对,我一定严肃处理这事。一定让你满意。这样好不好,这钱还是存我们这里,我给你上浮0.3个利息点,好不好?”

李毅不吭声。

柳若思适时地道:“李毅,怎么取个钱要这么久啊?我还没吃早餐呢,快点啊!”

经理一听,马上咬牙说:“0.5个利息点!”

李毅也就做做姿态,没真要转存,就坡下驴道:“好吧,那给我取二十万吧。我先用着。其它的,就先存你这。看情况再说吧。”

美女松了口气,很快就为李毅办理好了手续。李毅接过二十沓崭新的票子,笑道:“美女,能不能给两个袋子?”美女马上就找了个黑色的塑料袋来。

李毅把钱分成两份,分别装进两个袋子里。

柳若思心里面翻江倒海,一直处在震惊状态。这是个什么人啊!二十万块钱呢,拿两只塑料袋就这么提着?真是人不可貌相呢,这个看上去穿着比我还差的男生,居然这么有钱?

扮低调的富家公子?拯救我这落难的灰姑娘?

“给你!”李毅把一只塑料袋塞到柳若思手里,笑道:“你可要拿稳了,你爸的病,全靠这些钱去治呢。”

柳若思乖乖的哦了一声。

临分手时,柳若思道:“我写个欠条给你吧。”

“不用,我相信你。”李毅本想说送给你了,但怕伤她自尊,何况,有了这个借口,以后也可经常见面了。

柳若思不禁抬起头,看着李毅,这一刻,她真的有些相信了,或许,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她前世的种的一棵树。

一棵开满了花儿等着她去看两眼的树。

走出校长办公室的门,李毅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兴奋,毫不犹豫地就提出了那个想法。

他自然不会明白,这是黑白无常在他体内种下的官运,发生了主动作用。

李毅回到教室,周子琪就凑了过来:“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我入党了。”

“啊!”周子琪道:“入党?那有什么啊,瞧把你高兴的。喂,李毅,下午我请你看电影吧。”

郭小玲虽然装作不理睬,但还是尖着耳朵在听,闻言就瞥了李毅一眼,不想李毅正望着她呢,见她望过来,就马上朝她挤眉弄眼,笑脸相迎。

郭小玲哼哼两声,飞快的低下头去。

李毅对周子琪并无好感,她也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当下断然拒绝:“对不起,我有约了。”

周子琪难掩失望之色,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李毅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只在郭小玲身上留连,就冷哼一下,甩着头发走开了。

李毅走到郭小玲身边,在她的书桌上轻轻敲了敲:“你好,小玲。”

郭小玲轻轻的嗯了一声。

“欠王老师的钱……”

“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想办法。”不等李毅说完,郭小玲就连忙说。

“嗯。这个钱,我已经筹到了,我会还给王老师的。还有,我跟柳若思之间,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跟她,没任何关系。”

“你跟她有没有关系,不用跟我解释。”郭小玲的语气冷冰冰的。

“那,就这样吧。{手.打/吧}”李毅有些失望地说。

李毅对中文系的课程,兴趣缺缺,这几天,反而都在研究校长给的那些党建材料和党员考试资料。

不看不知道,一看入了迷。通过研究党的发展历史和意识形态,他对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意犹未尽的跑到图书馆,查阅了大量的相关资料。

他对着这些枯橾无味的文字,看得津津有味,几天之后的考试,居然考了满分!也是这届考试的最高分,比校学生会主席和副主席还要高出一截,这也大大出乎校长的意外。

成绩公布的那天中午,李毅坐在教室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党史在研究。

一个男生径直走到他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李毅是吧?我是学生会的曾小强。到校学生会办公室去一趟!咱们主席有请!”

“主席?”李毅觉得好笑:“他是残疾人?不能走路?”

曾小强不解何意,摇了摇头。

“如果他真有事找我,就叫他过来吧。”李毅淡淡说了一句,又低头看书。

曾小强竖起大拇指:“牛!你真牛!连陆主席你都敢得罪!”

李毅眼皮都不抬一下。

曾小强见没人鸟他,有威风也没处耍,顿感失落和无趣,掉头就走。

周子琪凑了过来,说道:“李毅,陆俊可不是好说话的,校学生会里,出了名的强势,你小心些。”

李毅笑道:“我又没得罪他啊?我都不认识他。”

“他叫你去,你没去啊!”周子琪眨眨眼,决定再好好点拨一下这个呆头鹅。

“他跟我一样都是学生,凭什么他叫我去,我就得去?”李毅的逻辑很实在。

周子琪偏头想了想:“也对哦!”

谈不了几分钟,教室门又被敲响,一个粗大的嗓门响起来:“哪个是李毅?学生会有请!”

教室里的同学并不多,十分反感地盯着那个高大壮实的学生,没人吭声。

周子琪悄声道:“来的人叫胡刚,陆俊的死忠,你小心些。”说完就退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去。

胡刚一眼就看到了李毅,这个低头看书的家伙,很符合曾小强描述的李毅形象,便大踏步走了过来。

胡刚正要去拍李毅的肩膀,一个冷冷的女声响起:“这位同学!请问有什么事?”

胡刚看到一个美女站在面前,火气就少了几分,嬉笑道:“我找你们班的李毅。”

“你找李毅什么事?”

“你又是谁?”胡刚看到美女的冷漠,语气也硬了几分。

“我是这个班的班长!”郭小玲站在李毅身边,毫无惧意的看着胡刚:“你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到底想做什么?”

胡刚挥手道:“我不找你,我找李毅!李毅,陆主席发话了,限你五分钟之内到学生会办公室报道。”

李毅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在跟我说话?”

“不跟你说话,还跟猪说话哩?陆主席能看上你,喊你过去说话,你推三阻四,摆什么臭架子?小子,我跟你说,你鼻子上竖根葱,也扮不成大象哩!”胡刚被李毅的淡漠和故意无视激怒了。

郭小玲大声道:“喂,请你出去,不准在我们班上骂人!”

胡刚挥了挥拳头:“走开!我刚子的拳头不打女人!”

李毅霍然起身,把郭小玲拉到背后,冷笑道:“长得牛高马大的,不用竖葱,也很像大象哩!真不知你们家怎么喂的你,比我们村里的养猪状元都要厉害。”

“哈哈哈!”教室里爆发出一种肆无忌惮的快乐的大笑。

胡刚气得一张大饼脸上横肉直抖:“你骂我是猪?”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李毅耸耸肩。

胡刚啊的一声大喊,捏紧了拳头,呼的一拳,砸向李毅脑门。

“呯!”胡刚拳头刚刚打出,被一本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书砸中了脸面,眼前一黑,生怕再次吃亏,骇然的收了拳头,连退三步。

郭小玲俏脸生怒,指着胡刚道:“好大的胆子啊,敢到我们班上来打人,同学们,快去喊校长和保安!”

刚才那本《古代文学史》,正是她扔出去的。

胡刚一听要喊校长和保安,心里发虚,色厉内荏地道:“你们等着!陆主席很生气,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李毅没想到,一向温柔贤淑,安静文雅的郭小玲,护起犊子来,这么的不要命,这般的风情万种!他怕胡刚突然袭击郭小玲,连忙护在她身前,对胡刚道:“你们是学生会,不是宝岛立法会,更不是强盗会!别动不动就挥拳头踢大腿,回去告诉姓陆的,有事过来找我!我在此恭候!”

温玉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严肃的道:“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马上组织救人!不过,你们交通和卫生口,也该整顿整顿了!今天,如果死的不是我秘书,或者我没有到场,这事情还不是不了了之?”

汪国志却明白了温玉溪那一眼的含义。

一场车祸,就算死的是温书记的秘书,也轮不到他一个主管交通和卫生的副省长来负责任,他这么说,只不过是向温玉溪表明一种态度,一种曲意结交的态度。当然,这层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很显然,温玉溪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且支持他,借此时机,在交通和卫生这两大部门内部进行人事调整!

而这个人事调整,正是刚上任不久、根基未牢的汪国志,极其需要的!非其如此,难以在铁板一块的卫生和交通系统安排进自己人,没有自己人,也就难以掌控这两个部门!

李毅站得近,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有些恍然的点点头。

这时,温玉溪正好望过来,见到李毅冲他点头,微一思索,记起此人来,向他招了招手。

李毅有些不确信的指了指自己,得到温玉溪确认后,这才弯着腰,穿过警戒线,走到温玉溪身前,恭敬地叫了一声:“温书记好!”

“哈哈,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不叫我温伯伯了?”

李毅道:“不敢。以前不懂事,请温书记莫见怪。”

“李毅,南大的李毅——我没记错吧?嗯,你还是叫我伯伯吧!”温玉溪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还要多谢你啊!你为我省的钢铁工业,做出了巨大贡献啊!”

“份所当为!不敢居功。其实,关于工业方面,我还有很多不成熟的想法,只是当时时间有限,没来得及一一说出,如果有必要,可以派个人来,我跟他详细谈谈。”李毅不卑不亢地说。

“哦?那敢情好!说实话,我对你很好奇啊!不如这样,改天我派人接你过来,我们好好谈谈。”温玉溪想了想,说道。

旁边众人都吃了一惊,看向李毅的眼光,就有了些异样。

省委书记居然要亲自接见一个学生!

还要跟他谈工业?

这里面包含什么重要信息?这个年轻人,跟温玉溪又是什么关系?个中滋味,值得官场中人好好琢磨。

温玉溪问道:“你是路过这里?”

李毅答道:“今天周日,我跟一个朋友在喝酒,半途他接了个呼机,说有急事,因他多喝了几杯,我就开车送他过来了。”

“哦?你的朋友?”温玉溪有些惊讶地问道:“什么人啊?这事能劳动他?”

李毅不好意思地道:“他叫陈翔,是市交警支队的支队长。”

温玉溪听到这话,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犀利,射在李毅身上,似要看穿他内心似的,让李毅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发冷。

李毅知道,自己这一手,玩得太过露骨,被温玉溪识破了,并且看起来很生气。

但他问心无愧,坦然面对。本来嘛,他说的都是实情,又是温玉溪主动询问的,关他何事?

温玉溪缓缓点头道:“嗯,陈队长还不错,赶来得还算及时,也遵守交通规则!”

陈翔这时正好走过来,听到这句话,感动得直掉眼泪!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干劲更足了!向李毅投去感激涕零的一眼。

李毅为免避嫌,没有跟他进行眼神交流。但他知道,陈翔这个人,算是交下了。

叶城风和吴江,微微有些震动,同时看了陈翔一眼,然后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

温玉溪摆手道:“这样吧,哪天有空了,就找你过去喝茶!”

李毅恭谨地应了一声:“好!”

温玉溪拍拍他的肩膀,李毅感到一股热力透身而过,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领导就是领导,长期的上位和官场生活,养成了一种很大的气场,加上长久以来在人心沉淀下来的官权和官威,让人见了,就觉得莫名的紧张和兴奋。

温玉溪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问道:“省卫生厅的人呢?怎么还不到?”

一个人跑过来,小声地报告道:“周厅长跟人喝酒,喝醉了,秘书说喊不醒他……”

“荒唐!堂堂一省厅长,终日醉生梦死,出了突发事故,哪个来负责任?下面人去向哪个请示报告?这样的人,占据这么重要的领导岗位,却不作为!这是是对全省人民的严重失职,是不负任责的!我建议就地免去周根生同志的省卫生厅厅长一职!”

在场之人个个表示赞成,这是温玉溪上任以来,第一次处分厅级以上干部,事情虽说是偶然,但又何尝不是深谋远虑?不然,这么简单的一起交通事故,能免去省卫生厅厅长的职务?

周根生同志,此刻正在梦乡里遨游,对自己的处境还一无所知吧?明天一觉醒来,官职不再,荣华富贵成泡影,方悔怀中物误人害己。

在场的官员们都明白了,难怪温玉溪要亲自到场,原来是要借题发挥,杀鸡儆猴呢!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一起交通事故,最后成为靶子的,却是卫生系统!

伤员都被抬上了救护车,事故原因很快就报到了温玉溪这边。

温玉溪铁青着脸,听着工作人员的汇报。

肇事者是温玉溪的秘书,车子是单位的,跟秘书死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妻子,两人出事时,姿势很是特别,女人的上身衣物解开,露出雪白丰满的,头埋在秘书的胯间,秘书的裤子褪在膝盖以下。

温玉溪静静地听完,转过头,对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道:“郑秘书长,你帮我选的好秘书啊!”

中年男人是省委秘书长,省委常委兼省委办公厅主任,郑智鸿。郑智鸿和省长唐春强走得比较近,常委会上,常常帮唐春强说话,温玉溪早就对他不满,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敲打他,今天他接到电话说他的秘书出了车祸,马上就通知了一帮子相关领导,并亲自赶到了现场,前面对卫生系统等人的处分和除职,其实都是做给郑智鸿看的。

周根生等人是鸡,郑智鸿就是那只猴。

周根生等人是山,郑智鸿就是那只虎。

温玉溪就是要让南方官场明白,他才是一把手!人事任免权,掌握在他手中!别以为他是外来户就好欺负!

郑智鸿厮混官场已久,岂能不明白温玉溪的用意?人是你郑智鸿推荐的,现在出了这种有伤风化有伤省委书记脸面的事,你要负责!至于负多少责,怎么负这个责,就看你怎么做了!

权衡再三,郑智鸿低下了头:“温书记,这是我的错!我识人不明。请您放心,以后的工作中,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听起来好像是在说推荐秘书人选这件事,却只有当事人才明白,其中另外蕴存的含义。

温玉溪满意的点点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也难怪你,这事就算了,回去后,帮我挑一个好一点的人。”

几个医护人员抬着几具尸体经过,尸体上都蒙着白布,秋风吹来,吹起其中一床白布,露出一张年轻男子的脸,这张脸,李毅在钢铁峰会上见过一面,那时,这张脸正是意气风发,躇踌满志,从容自得,如今却被人抬着上了太平间。让人感叹变化之无常,命运之不测。

“说说吧,怎么回事?”保卫处一个科长点着了一根香烟,随意地问。

李毅将事情经过说了。

“就这么简单?”科长皱起眉头。

“我就是为了打一个电话,没别的意思,我进去时,傅秘书和那个女老师都在里面。”

“哦?他们在干什么?”科长将身子倾前,饶有趣味地问。

“不清楚。”

“你就没看到点什么?”科长两眼冒绿光。

“你想让我看到什么?”李毅冷冷地反问,对这个猥琐男表示出十分的厌恶。

“你还嘴硬?不合作的话,你会很惨。”科长威胁。

“哼!我进去时,傅秘书正在穿裤子,女老师的裤子穿到了一半。”李毅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说道。

“哦,这么说,你看到那女的屁股了?”科长嘿嘿笑着。

“……”李毅闭口不言。

“快说!”科长凶狠地道。

“我又没犯错!”李毅道:“门的损坏费和电话费,我出!”

“这是钱的事吗?我告诉你,你的问题很严重!你知不知道这学校是国家的?你破坏了国家的财产,而且,私自动用了校长专用的电话,那可是保密级别的!往大了说,我们可以告你入室偷盗!窃取国家机密!往小了说,那也是恶意破坏国家财产!罪名都很大的!你是一个学生,出了这样的问题,我相信,你的前途就毁了。”科长左手夹着烟,右手敲击着桌面,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李毅有些始料未及,讶异道:“我就打了一个电话,有这么严重吗?”

“一个电话?你不看看,你是怎么进去的,你是破门而入!那打的那是什么电话机?那是校长专用的!你跑到省委书记的办公室去打个电话给我看看?你当是打公用电话呢?饭可以乱吃,电话可不能乱打哟!同学!”科长吐出一个烟圈,冷眼瞥了李毅一眼:“再说了,你说你进去只为了打电话,有谁能证明?谁能保证,你不是进去行窃的?”

“我跟沙教授说过!他可以为我作证,我们全班同学,都可以为我作证。那个傅强和女老师,也可以为我作证!我进去之后,直接就抓起电话,没做其它事情!”李毅有些明白,有人是要拿这事做做文章,得些好处费了。

“哟!那你去请他们写份证明材料过来!我就不起诉你了。但是,损坏的东西,还有电话费用,是必须要出的。”科长掐熄了烟头,拿起一份材料纸丢给李毅:“你也必须把检查写了。”

李毅道:“叫沙教授帮我写证明材料?这个只怕有些难,他是有名的教授,未必肯听我的。”

“嘿嘿!那就是你的事情啰!”科长咧着嘴笑,露出满口黄牙。

“我去试试!”李毅拿起材料纸。

“慢着,先把损失费赔偿了,才能离开。”

“多少钱?”

“那门是杨楠木门,加上长途电话费,就罚你三千块吧。”科长掐着指头算着。

“三千块?你不去抢!电话费不会超过五块钱!门只是闩坏了,就算是杨木的,叫个木工来维修一下,不过几十块,我最多赔你一百块!”李毅冷笑道。

科长怒了,一拍桌子道:“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一千块,少了你别想离开!”

这时,门口传来副校长许少农的咳嗽声。

科长连忙换了笑脸,上前讨好地道:“许校长好!”

许校长带着沙怀林来的。

沙怀林走进来,推了推老花眼镜,对着李毅点了点头,向许校长道:“许副校长,这个事情我可以作证,李毅向我请了假,说是要去打个电话,还问我哪里的电话机最近,是我告诉他,校长办公室的电话机最近。这个学生平常表现得很不错,我以我的党性担保,他没有问题!”

李毅忽然之间一阵感动。

沙怀林平常对学生特别严格,对李毅更是出口则骂,有几次还用粉笔丢过他,李毅自以为,在这个著名的教授眼里,自己是一文不名,根本不入他法眼的。可是没想到,在这个人人避嫌犹恐不及的时候,他居然主动站出来,帮李毅澄清事实!这不能不让看惯世态炎凉的李毅发自内心的激动和感谢。

李毅叫了一声:“沙教授!”

沙教授慈祥的笑笑:“别怕!我们全班同学都可以为你作证。”

许校长道:“好啦,沙教授,事情我们了解清楚之后,会做出公正判断的!”又向那个保卫科长道:“保卫处的同志清点过了,校长办公室并没有财物损失。你要以批评教育为主,只要他认错态度好,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沙教授这才点了点头,背着手,弓着微弯的腰走了。

许校长随后也走了。

李毅道:“听到没有?我可以走了吗?”

“嘿!你想得美,刚才许校长的话,你没听清吗?要对你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而且,你这个认错态度,算好吗?两条,一条是写检查,交待情况,二条是赔偿,看在你是学生份上,就给你打个五折,罚五百块钱吧!”

“我没钱!”李毅有些恼怒地道。

“没钱?可以打电话给你家里人,叫他们送钱过来领人啊!我这里就有电话,你打不打?”

李毅道:“不打,家里穷,没装电话。”

“哎!你这个同学,怎么跟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呢?我还有事,先出去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写你的检查吧!”

说完,就走了出去。李毅正想,罚点钱就罚点钱吧,五百块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正要喊那个科长呢,忽听咔嚓一声响,门从外面上了锁!把李毅给锁在里面了。

李毅抓起电话,想问问大伯那边的消息,一拔,才发现打不了长途,只能打市内电话。

“操!”

李毅扔掉电话,跌坐在椅子上。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

许少农回到校长办公室,指挥后勤室的人赶紧把门修好。

这时,电话机叮铃铃响了起来。

许少农犹豫了几秒,还是走过去,抓起电话来:“喂!你好,钱宁校长出差了,我是副校长许少农,请问哪位?”

那边明显滞了几秒,传来一个很有威势的官腔:“请找一下李毅。”

许少农知道是李毅口中那个大伯回过来的电话,但对方语气很硬,听起来很不舒服,想想李毅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他大伯顶了天去,能是个多大官?

许少农撇了撇嘴,回了一句:“李毅不在!”嘭的就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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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得意太早。{手.打/吧}飞机还在检查之中!我现在就在机场,等等,哈哈,你小子,我找着你说的那个楚怜心了,嗯,不错,有眼光啊!呵呵,要不要大伯帮你去示示好啊?”

“大伯,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开个玩笑嘛!这女孩子看上去是真不错,只是有些孤傲哦!不过,毅儿,我要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事,你的婚事,最好先别自作主张,老爷子只怕会另有安排。”

李毅看了郭小玲一眼,不敢接这个口,怕她误会什么。

“毅儿,好啦,结果出来了!有一个空姐的拉杆箱里,找到了一个炸药包,带定时器的!排爆专家正在处理。”

“有炸药!”李毅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如此!

“毅儿,事情大条了,你可能不知道,海都市市委书记率领的一个访问团,就是乘坐的这班航机!现在他们都在我身边。好了,这个事情,你先保密,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可能很多!”

“那对李家,会不会有影响?”李毅敏感地想到了这一点。飞机是李毅拦下的,但是,李家为什么要拦下飞机?难道李家事先知道飞机上有炸药?

“影响肯定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放心!我要马上报告老爷子,请他定夺,再见。”

李毅挂断电话,将大哥大还给丁前进:“谢谢伯伯!”

丁前进道:“别客气。我也是奉命行事。”他听了半天,只知道李政宇拦下了一架有炸药的飞机,而飞机上,有李毅喜欢的一个女人!

娘的,这叫什么事?

但他可不敢骂出声来,任务完成,他也可以收队了,跟温玉溪打了一声招呼,率队走了。

李毅的心情却平静不下来。

这件事情包含的意义和阴谋,令李毅不敢再想下去。

温玉溪却在思索,一个电话过去,就能叫海都市的飞机停飞!这是怎么样一种能量?

李家?李毅居然是京城李家的后辈!

如果是真的,对这个年轻人的看法,有待修正啰!

李毅向郭小玲点点头道:“小玲,我没事。”掏出钱包,数出五百块钱,轻轻放在桌子上,对许少农道:“许副校长,这是赔偿金和电话费,我想应该够了。”

许少农抓起来,要塞回去,李毅挡住道:“这是应该的!”

这时,温玉溪轻轻一咳:“李毅,跟我来,我们聊聊。”

李毅答应一声,跟着温玉溪一行走出门。

温玉溪大踏步走着,一直到上了车,他也没跟李毅说过一句话。

李毅有些郁闷,但也忍得住,跟他上了车,规规矩矩坐着。

几辆小车回到省委大院,很多机关干部看到一号车进来,都挺了挺腰背,振作精神,当看到随着温玉溪一起下车的李毅时,都有些猜测,这个年轻人是谁?居然可以跟省委书记同车?

李毅并没有欣喜之情,经过刚才的生死体验,此刻的心境,异常平和,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地。

一路上不断有人或讨好或礼貌地向温玉溪打招呼,温玉溪早就麻木了,连头也不点一个,只是径直走路。

进入办公室,黄书琪给二人倒好茶,就听到温玉溪吩咐:“小黄,你先出去,暂时帮我推掉一切应酬,非处理不可的公务,叫他们去找高副书记。”

黄书琪答应一声,眼含嫉妒看了安坐如常的李毅一眼,很不甘心的走了出去。

李毅端起杯子,轻轻地吹着,缓缓地喝。

温玉溪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此时的他,跟刚才打电话时判若两人,那个光芒四射,热情、激烈、执着的李毅,此刻是如此成稳和淡定。

在学校的表现,才是这个年轻人的本来面目吧?

温玉溪并没有熬他的意思,很快就开口,打破了沉默:“李毅,上次听你说,你在钢铁行业上,还有些想法?可以谈谈吗?”

李毅想了一分多钟,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严格来说,不只是钢铁行业的,而是针对整个制造业。”

“哦!”温玉溪身子前倾,饶有趣味地道:“说说看。”

李毅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慢慢地喝着水,直到喝完一半,这才放下杯子,抬起头来。

李毅很认真地道:“未来二十年甚至更长一段时间内,我们国家将成为全球最大的制造基地。外资不断涌入,外企遍地开花。他们看中的,无非三个方面,一是十分低廉的人工成本,二是看似丰富实则贫瘠的自然资源,三是宽松优惠的政策。”

温玉溪暗暗吃惊,听李毅谈话的格局,可不像一个中文系的在校大学生啊!

“当然,我们要发展经济,不得不引进外资。”李毅继续道:“不久的将来,我们将成为世界工厂。依我之见,说是世界制造厂和垃圾处理厂更贴切。”

“嗯?”温玉溪皱了下眉头。

“制造业不是一个单独的点,而是一条长长的产业链,制造到出厂,只是完成了它的第一个点。必须加上产品设计,原料采购,仓储运输,订单处理,批发经营,以及终端零售,这六大环节,才能形成链条。很可惜的是,我们只处在制造这个低端环节,就连这个环节,我们也没有先进的技术,没有创新的理念。除了工人和土地,我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温玉溪听得很认真,起身拿来笔记本和钢笔,认真的记起来。

李毅继续道:“产生的后果就是,我们创造出一美元的产值,别的国家却赚去了九美元的产值。也就是说,一个东西,由我们制造,出厂,只用了一美元的成本,出口之后,别人却能卖出十美元,能得到九美元的利润。我们做最累的活,还付出了环境和资源,得到的不过十分之一。就算如此,很多官员还在大吹法螺,经济增长多少多少!人民收入增加多少多少!”

温玉溪在白白的纸上,划了一个大大的一,又划了一个大大的九,心里很是触动。

作为一省大佬,他也曾请过经济学家来上过课,中央党校的金融课程也没少听,可是,却都没有李毅说的这般深刻,浅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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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汽车城门口,并没有见到那个空姐和康平,这让李毅有些失笑:人家一句玩笑,他倒较真了!

或许,在那个姓康的眼里,李毅这样的人,还不值得他较真呢!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是要买车的,李毅安心逛了起来。

拖拉机,面包车,吉普车,桑塔纳,捷达,富康,标致,夏利,奥迪,李毅一个一个的看下去,越看越失去了买车的信心。这一年,桑塔纳2000都还没有面世,只有新一代桑塔纳,捷达只有一款A2,标致也只有一款505,车不咋的,卖价都是二十来万。这些都是现在最流行的大款车,至于奥迪100,那就是很耀眼的官车了。

车店里的老板和服务生们,根本无视李毅他们的存在,随便他们看,只是远远的偶尔投来一两眼。

这个年代买车的,非富即贵,很显然,这两个学生模样的人,不是。

郭小玲表情平静,没有丝毫的起伏,这些车子再好再贵,仿佛都跟她没有关系。

李毅随意地问道:“这里面的车,你喜欢哪款?”

郭小玲笑道:“哪一部都好啊。呵呵,又不是我的。”

“嗯,你最喜欢哪一辆呢?”

“我觉得那个款式还可以,就是上面有四个环的,很稳重。”

李毅笑道:“那是奥迪100,你眼光倒是不错哇。再逛逛,实在没好的,就买那款。”

“买?开玩笑吧!”郭小玲当然以为他是在吹牛。

李毅忽然被前面一家店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就去拉郭小玲的手:“你看那车,怎么样?”

郭小玲本能的挣扎了一下,但李毅这一次握得特别紧,她努力了两次,只得作罢。顺着他的手看去,看到一辆红色的敞篷车,流畅的车身,华丽的造型,让人看上一眼,就不忍移眼。

“太美了!原来车子还可以做得这般漂亮!”郭小玲由衷的赞叹。

李毅在心里说:“就它了!”

两人牵着手,进了这家店,店内零散有七八个营业员,一个女孩子迎了上来:“两位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生人面前,郭小玲有些害羞,又挣了挣手,从李毅手里扯出小手来。

李毅习惯的将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指了指那辆红色敞篷跑车:“那车多少钱,我买了。”

营业员笑道:“对不起,那车不是卖的。”

“为什么不卖?怕我买不起?”

营业员道:“这辆宝马车,是别人花了重金,让我们老板从德国运回来的,我们这店里,只有这一辆,所以,没得卖。我们还有许多别的车型,要不,我领你去看看?”

李毅摇头道:“我就看中了这辆,别人出什么价,我多出十万。”

郭小玲吓得心尖儿一跳,心想这玩笑开大了,忍不住拉了拉李毅的手:“李毅。”

李毅拍拍她的小手,示意她放心。

营业员听说他愿意多出十万,不由得张眼打量了李毅几眼,这年头,十万块可不是小数目啊!李毅实在是很普通,甚至没有他身边的那个女孩起眼。

这年头,冒充款爷的傻冒海了去!

可这小子,一没拿假大哥大,二没戴假金项链,咋瞅咋不像呢!

“请稍等,我去请示一下我们老板。”营业员在这一行做久了,从不戴有色眼光看人,越是不起眼的人,反而越要用心,就像武侠小说里说的,行走江湖,有三类人是需要小心对付的,一是出家人,二是女人,三是小孩。这两个年轻人,基本就符合了后面两条。尤其是那个女孩子,气质高贵,美丽大方,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很是值得琢磨。

两人见营业员离开,就随意的在车行内走动,四处看看。

忽然,车行内原本散慢的营业员们,一齐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兴奋得满面红光,喜气洋洋,迎上门口,一起躹躬喊:“张董事长好!张小姐好!欢迎光临!”

李毅正在仔细打量那辆红色宝马,郭小玲抬眼看了一下那些势利眼,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李毅头也不抬:“怎么,看不惯?”

“一群奴才样!”

“哈哈,他们只是被生活所迫而己,谁能成为潜力大买家,他们就会对谁好。没必要跟他们治气。哪天我们走出了象牙塔,成为了某某公司的员工,也要为一日三餐发愁时,说不定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模一样。”

郭小玲怔了怔,想到自己当初为了帮李毅筹医药费时,四处碰壁,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时的彷徨无措,便平和了下来,轻轻的嗯了一声:“我们走吧。难不成,你还真要把这戏演下去?差不多就行了。”

李毅笑道:“你以为我在充大款?那你演的是小蜜?”

郭小玲俏脸一寒:“胡说九道!”

李毅哈哈大笑两声。

先前那个女营业员已经走了过来,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事儿黄了。

果然,她一开口就是抱歉:“对不起,我们经理说了,这是我们一个大客户订的,就算多加十万,也是不能相让。如果先生有兴趣,可以先付订金,三个月后,我们会帮您运回来。”

李毅失笑道:“三个月啊?那算了。我去京城买一辆回来,也不用这么久吧?”

郭小玲仿佛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笑了笑,心想李毅这大款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哦!

营业员却笑道:“这款车型,厂家已经停产了,全世界也只有八千辆,我们这货,可是原装进口,通过特殊渠道才得到的,国内其它地方,只怕很难买到。”

这话李毅还真信。因为李毅前世是个不大不小的赛车迷,对宝马全系的跑车,都有过一定了解,好像Z1就只产过八千辆,后来都成了珍藏级别的好车。

一念及此,李毅又有些犹豫,作为一个爱车人,没理由舍弃这么一款经典得可以进博物馆的好车。

郭小玲见李毅又在发呆,生怕他还要继续演下去,等下人家叫他放订金时,那可就原形毕露,丢人丢大发了。就向李毅使了一个“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的眼神。

一阵高跟鞋的踢踏声传来,一个穿着华丽长裙的卷发高佻美女,走到跑车旁边,兴奋地抚摸着那辆红色宝马,像看着心爱的宝物,露出惊喜之情。红润性感的嘴唇,不时的张合,发出一连串的单声词:“耶!耶!哦!beautif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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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某地,李政宇正襟危坐,面前的藤椅上,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清瘦老者,老者半闭着眼睛,问道:“林家有什么动静?”

李政宇恭敬地道:“父亲,林家老大跟我谈过了,他们愿意和我们同盟!”

“哦!”老人轻轻应了一声,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父亲,小毅这次帮我们李家大忙了,这孩子,远在千里之外……”

“李毅这孩子二十一岁了吧?”老人忽然问道。

“是的,比娟儿大五岁。”

“嗯,不小啦,给他安排份工作,叫他先去做着,知识嘛,可以边工作边学!但年龄和资历,却是个宝啊!”老人的手在靠垫上轻轻的弹着:“想当年,我这个年纪时……”

李政宇虚心地听着,不敢有丝毫的不麻烦。

等老人终于停下来,他才插嘴道:“父亲,您觉得,送小毅去哪里磨炼为好?”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叫他去参事室!请顾老来一趟。”

李政宇脸上闪过惊讶之色,但他什么也没问,应了一声,就起身离开。

老人嘴角忽然扯起一丝笑容。

熟悉老人的部下都知道,只有在战争年代,打胜了狡猾的鬼子兵后,他才这么笑过。

镜头拉回千里之外的南方省。钱宁这两天有些头痛,刚出差回来呢,李毅就来找过他两次,每次来都是涎皮赖脸的,问他要工作,还必须是行政单位的。

钱宁去哪里帮他找工作啊?现在各行政单位都是人满为患,编制紧缩。

钱宁坐在座位上,想了一想,来到许少农办公室,看到校学生会主席陆俊正在里面跟许少农说话。\本章节贞操\

许少农和陆俊看到钱宁进来,都起身让座。

“钱校长好!”陆俊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许少农问道:“老钱,有事?”

陆俊道:“我先告辞。”

钱宁叫道:“陆俊,你先别忙走,我跟许校长说两句就完。许校长,我出差那阵,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关于李毅的?”

许少农哦哦了两声,知道迟早瞒不过,便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牵扯进去,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保安和傅强身上。

钱宁听完,并没有什么表示,说道:“省委组织部搞的那个各大高校优秀党员选拔活动,结束了没有?”

“结束了,名单已经出来了。”许少农说着,就把名单翻了出来,递给钱宁。

钱宁看了看,点点头:“加上李毅的名字。”

许少农讶道:“李毅?这不合适吧?这批党员,省委是要作为储备人才进行重点培养的!李毅,他不合格啊!”

陆俊在旁边听了,说道:“对啊,李毅不是我们学生会的干部,甚至连班干部都不是,没有这项资历,省委组织部不会考虑的。我还特意找过李毅,叫他加入我们学生会,但他死活不肯,还把我派去的人给打了。”

钱宁看了他一眼,看得陆俊低下了头。

钱宁缓缓道:“李毅是一个人才!一个为国家做出了重要贡献的人才!他不合格,哪个合格?”声音不大,语气却很重。

许少农连忙道:“我现在就加!”从钱宁手里接过名单,在最后一行加上了李毅的大名。

钱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背着手踱了出去。

待门一关上,许少农就皱起眉头道:“这个钱宁,也太武断了!”

陆俊沉着脸,嘿嘿一笑:“许校长,等我爸爸扶正了,你才有机会坐上第一把交椅啊!”

许少农笑道:“我是陆省长一手提拔起来的,陆省长就是我头上的大伞啊!”

钱宁回到办公室,怕不保险,又一个电话打给了老同学欧阳吉。

“啊哈,我的钱大校长,舍得给我打电话了?”那边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

“欧阳啊,你现在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衙门大,官威重,我轻易是不敢找你啰!”钱宁哈哈一笑:“不过,今天这个事,你必须得帮我的忙。”

“什么事啊,看你说得这么严重,我告诉你,我有高血压,可不经吓啊!”欧阳吉开玩笑道。

“我们学校有个李毅,我想推荐他上你们组织部的储备干部班,名单我已经填好了,你只要不驳回来就行!”

“李毅?是不是钢铁峰会上那个年轻学生?”欧阳吉沉吟道。

“哈哈,这小子,真是一举成名天下知啊!”

“老钱,我奉劝你一句,这个李毅的事,你最好别瞎掺和!”

“怎么了?我还管不了我学生的事了?”

“我这里有一份有关他的调令,上头直接发布下来的。等到你手上,你就明白了。嗯,要不这样,名单你先报上来吧,我看着办就行。”欧阳吉语焉不详地道。

钱宁挂了电话,心事重重,吩咐秘书去叫李毅来。

李毅兴冲冲地来到校长办公室,笑道:“钱校长,有好事关照?”

钱宁指了指沙发。

李毅笑道:“有事就快说呗,我年轻,不用坐。”

钱宁想笑却没笑出来,问道:“你得罪什么人了?”

李毅嘿嘿一笑:“指的是哪方面啊?我年轻,脾气冲,难免得罪人的。”

钱宁一叹道:“不说了,你看看这个吧!”递给李毅一张公文。

这是一纸聘用书,大红头文件,省委组织部下达的政府公文,公文很简短,短短两行字:“兹聘用南方大学的李毅同志,到省参事室参事处参事一科担任参事一职,请于三日内报到。省委组织部章印。”

李毅笑道:“好啊!终于有工作单位了!钱校长,这个参事室是个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钱宁苦笑一声,但不想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便道:“参事室嘛,是个很重要的单位。具有统战性和咨询性,主要职责是调查研究、建言献策、咨询国是。”

“啊!这不相当于军队的参谋室吗?”李毅呵呵笑道:“校长,太谢谢你了!”

钱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好好!手续我会帮你搞定,你准备一下,就去报道吧。参事室工作不忙,你得闲了,还可以回来上上课,听听讲。学习不能拉下。”

“校长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李毅心想,这么重要的部门,怎么会不忙?怎么会得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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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衡不同意,拉住了李毅的手臂:“李毅,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我是政府参事!现在我在三江市工作,我要对三江市人民负责!”李毅迎着顾衡的眼睛,平静地说。

相持数秒后,顾衡缓缓松开了手:“我陪你去!”

李毅按住他:“这里必须有我们的人坐镇,三江市的人都被习惯所麻痹,必要时需要你指挥大局,联系上下。”

“保重!一定要注意!”顾衡看着李毅义无返顾地冲出门,喃喃地道:“李老,我现在相信了,你没看错人!我顾某人就算肝脑涂地,也要帮你辅佐李毅成就大业。”

李毅找到负责人,借了雨衣雨鞋,由水利局的人开车,来到最大的马岭水库。

五十米的大坝,差不多有二十层楼高,矗立在群山峻岭之间,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十六个巨大的泄洪口,就像怪兽张开的大嘴,随时择人而噬。

水库管理局下属的大坝管理所和灌区管理中心,就建在马岭水库不远处的山脚下,车子开进院子里,里面的人听到汽笛声,跑到屋檐下看,一见是水利局的车子,就有人大声喊:“是哪个领导下来了?”

一条大白狗冲着车子汪汪吠着不停。

陪同的工程师名字叫王海山,三十多岁年纪,在水利局干了好几年了,是个老技工,对水库管理局的一帮人自然十分熟悉,和李毅下了车,来到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只有三个人,一个五六十来岁的老人,一个中年汉子,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趴在窗台下的书桌上写作业。

中年汉子笑着迎上来:“王工,你好!这位领导是?”

“这位是省政府参事室的李毅李参事!”王海山介绍道:“李参事,这位是大坝管理所的副所长秦凡。”

“秦所长,你好!”李毅同他握了握手。

“李参事,快请坐!”秦凡高兴的请李毅和王海山入座:“前天你们是不是下来过?”

“是啊。”李毅道:“下来随便看看,就没惊动你们。”

另外一个老者名叫苏槐,女孩是老者的孙女,在读高中,名字就叫苏苏,平时就苏槐跟苏苏住在管理所里。今天因为大雨所阻,学校放了假,所以没去上学。

除此之外,就只有那条大白狗,有些警惕地盯着李毅这个生人,待主人呵斥几句后,便老老实实地蹲下不动了。

苏苏好奇地打量着李毅,显然听说他是省里来的人,感到很好奇。

谈了一阵,李毅详细地询问了水库的情况。

秦凡笑道:“没事!观测站的老孙头刚刚还来了一趟,他说了,水位还差一截呢!”

李毅这才松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太过紧张了,人家工作到位,监管得力,用不着大惊小怪。

苏槐笑道:“省里的领导来了,就在这里吃中午吧?前两天我进山打了头野兔子,待会烩了吃。”

李毅一听,还真嘴馋了,笑道:“那就麻烦了!许久不曾尝过野味了。”

不料苏苏在旁边冷哼道:“兔子那么可爱,你都要吃,真没有爱心!”

李毅尴尬地笑了笑。

苏槐骂道:“快写你的作业!小丫头,胡说什么?李同志,你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

“不!”李毅连忙道:“她很懂事。兔子的确很可爱,呵呵,不过,兔子肉也真的很好吃。”

苏苏扑哧笑道:“其实我也爱吃!”

李毅一愕,随即哈哈大笑。

聊了一会天,雨势越发大了,李毅记挂水库安全,对王海山道:“我上坝去看看。”

王海山道:“这么大的雨,路不好走,还是叫老苏去瞅瞅吧。”

苏槐马上应道:“我去看看,顺便找老孙头唠嗑。”

李毅心想自己的确没有他们里手,只好点头答应。

秦凡看了看雨势,说道:“雨太大,我陪老苏走一趟。”

李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凡嘿嘿一笑:“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嘛!”

两人穿上蓑衣,戴了斗笠,绑好雨靴,钻进风雨中,很快就消失在浓浓的雨幕里。

李毅坐在门口,看着水库方向发呆。王海山笑道:“李参事,你咋这么紧张呢?我们三江为啥子叫三江?就是因为水多呗!苏苏你算算,一个江字三点水,三个江字多少水?”

“九点啊!”苏苏见爷爷走了,马上就放下笔,坐过来聊天。

“对啊,九!那代表极多的意思,皇帝,九五至尊!数字里头,九是最大的个位数,是不是?所以说,我们三江,就是水市!”王海山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洋洋。

苏苏嘻嘻笑道:“王叔叔知识真渊博!李同志,你说是不是啊?”

李毅嘿嘿一笑,忽然问道:“苏苏,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我从生下来就生活在这里,所以,我特别喜欢马岭水库!每在放了学,就想到爷爷这里来,不想回家。”苏苏笑眯眯地道,笑起来时,一边脸上一个小酒窝。

“那你见过发大水吗?”李毅问。

“见过啊,有一年发大水,连我家的猪都给冲走了,隔壁村里还死了好几个人呢!”苏苏回答。

“你怕不怕?”

“水不淹我,我就不怕!还挺好玩呢!”苏苏嘻嘻笑。

李毅道:“真是懂事的好孩子。王工,那些大闸门,你们检修过没有?”

王海山道:“有的,每年都有专人负责,这一块不归我管。”

李毅嗯了一声,沉默下来。

天地之间一片阴沉,风吹着雨水,从门口飘了进来。

外面道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向着这边奔跑过来。

李毅定睛一看,认出是秦凡。秦凡快步跑了进来,喘息未定,就大叫道:“王工,李同志,山洪暴发,水库水位暴涨!”

李毅抽身就走:“快去看看!”

几个人冒着大雨赶到大坝上,虽然雨幕太浓,但隐约可见不远处的山上有浑浊的溪水激流而下,不少地方还出现了塌方。

水库水面早已超过警戒水位,离坝顶已经不远,看过去仿佛就在脚下荡漾。

李毅当机立断地道:“秦所长,我陪你在这里守护,王工,请你马上回去通知市里领导,请尽快做出防洪预警方案。”

王海山迟疑道:“李参事,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

李毅摇手道:“不行,我要留在这里,你快去!务必引起市领导的高度重视!”

王海山点头答应一声,快步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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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毅带着苏苏,说服了一家又一家。

虽然穿了雨衣雨鞋,全身上下还是被淋了个湿透。

李毅正跟一家顽固村民理论时,水库那边传来一声巨响,第一道闸门打开,强大的水流奔腾而下,激起高大的水花,发出隆隆巨响。

那家村民听到这响声,不用李毅再说,马上转身回家,抱起孩子就往高处跑。

这响声一起,村民的工作就好做多了,过得两个时辰,村民的疏散工作就告一段落。

李毅带着苏苏和大白狗回到大坝管理所。

李毅一屁股坐在地上,逗大白狗道:“辛苦吗?跟着我们跑了大半天!”

大白狗汪汪叫了两声,向李毅摇了摇尾巴。

苏苏撇嘴道:“喂,你不问人,倒去问狗辛苦不辛苦?”

“人是肯定辛苦的,呵呵,这个不需要问。我们再辛苦,也是尽人事,尽做人的本份,但是狗却不同了,它本没有这个义务跟我们去劳动,但它却做到了。所以说,它值得我慰问。”李毅呵呵笑道。

“哼,歪理!”苏苏叫了一声:“小白!”那大白狗就窜到她脚边去蹲下。

“原来它的名字叫小白啊!”李毅伸手摸了摸小白的身子。

“李同志!李同志!”秦凡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喘不过气来道:“大事不好了!十六个闸门,只有三个能打开!其它的全坏了!水库溢洪量越来越大!大坝基有渗水发生!”

“什么!”李毅直挺挺的站了起来,圆睁双目:“你们不是保证过,闸门无恙吗?王海山那王八蛋呢?他不是说他们水利局每年都会检验吗?你们水库管理局那么多人,都是吃干饭的?”

李毅一路骂下来,心想的哪门子心呢!这都是三江市的干部,他一个省政府的特聘参事,管得着他们吗?

秦凡此刻却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威压,比挨了水库管理局局长的训压力还大,李毅刚才发威的气势,俨然省市高级领导,那股气势,正义凛然,气势如虹,让人不敢回嘴。

“快去看看!”李毅拖着灌铅般的大腿,强打起精神,往大坝跑去。

大坝很多地方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渗透,再不想办法,大坝只怕不保,大坝如果不保,库里数亿立方米的大水,倾刻间奔泄而出,会像一条巨龙般将整个灌区淹为汪洋!再加上各地的雨水和各湖泊的水量,能将整个三江城淹没!

透过朦胧的雨幕,似乎能看到美丽的三江城就在前面不远处,隐约可见的高楼大厦,星罗棋布的村居民房。

那都是一个个安居乐业的家啊!

听着三个闸门隆隆的流水声,李毅有筋疲力尽之感,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必须阻止!必须阻止!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苏苏带着小白跟了上来,扶着颤抖的李毅,叫道:“李大哥,你怎么了?”

李毅定定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问道:“副溢洪道在哪里?”

秦凡指了指水库大坝旁边:“在那里!”

“想办法爆破!这是唯一的办法!大坝顶不了多久!”李毅的声音在巨大的雨声中传出很远!

“必须找市领导!”秦凡大声喊。

各种声响混和起来,人的语音变得很小,不用喊的,就是站在对面也听不到。

“快去打电话!”李毅又往大坝管理所跑,心想通讯不发达,真它妹的害死人!

王海山开着车子,正往这里赶,他担心李毅的安全,不等会议开完,就跑出来了。

而此时,三江市常委会上的争斗,达到了白热化。

为了水利局局长一职,蒙迪和熊希来争了个面红耳赤。两人都提出了自己的人选,互不相让,争执不下。

常委会差点成了街头斗殴的场地。

蒙迪和熊希来的秘书都在门口探头探脑,想进来又不敢的样子。

蒙迪坐的位子,正好面对着门,问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呢?常委会上的事,你们也敢偷听?”

秘书们都吓了一跳,一个道:“水利局打来电话,马岭水库严重溢洪,十六个闸门只能打开三个,大坝透水严重!”

另一个道:“水库管理局打来急电,情况差不多!另外,刚才防汛办的周主任跑来报告,全市有十多处湖泊水满外溢,多处乡镇已经被水淹了十几厘米!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事情紧急,所以才敢推门汇报。”

“什么!”蒙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们这帮人,早干嘛去了?”

熊希来推椅而起,骂道:“你们两个没见识的,听风就是雨!咱们三江哪年不发几次水?又有哪年成了大灾大难的?大惊小怪!”

两个秘书挨了批,都不敢言语,默默地拉上门,退了出去。

蒙迪望了熊希来一眼,沉吟之下,问道:“熊市长,我来三江不久,对三江情况,没有你熟悉,照你的经验来分析,今年会是个什么情况?”

熊希来心里不禁一阵得意:“呵呵,三江市的水嘛,乖得很,掀不起大风浪!顶多像个小孩子,哭哭闹闹,吵闹一番,睡一觉起来,依旧风平浪静!”

“听熊市长如此说,我就放心啦!”蒙迪轻轻一笑:“诸位有什么意见?要不,我们先议议我最初的提议?就是拨一千万修缮水库这件事,大家到底是个什么意见?现在财政局长也有了,可以复议了吧?”

熊希来冷哼道:“蒙书记,你为什么非要从我们财政里挤钱出来做无用功呢?这么大的市,处处都要用钱,我上哪里去搞一千万出来?提议我同意,但是,要钱没有!”

蒙迪正要反驳,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群人蜂拥而入。

蒙迪等人大怒,常委会也有人敢闯!

不容他们发怒,只见一个满身的年轻人站在面前,双目被雨水泡得绯红,他右手捏紧拳头,狠狠地砸在会议室的椭圆形木桌上

“呯!”桌上的九只水杯都不同程度的跳动了一下。众人的心里也突的跳了一下!

“什么人!”熊希来怒道:“来人,把他拖出去!”

“不用!说完话,我自己会走出去!我叫李毅,省政府参事室一名小参事!现在你们三江市搞水利调研。”

“哦,原来是李参事啊,你怎么一副落汤鸡的模样?”蒙迪轻轻笑了一声。

李毅环视九位常委,冷冷地道:“各位领导,逼不得已,打扰了!”

李毅酝酿一声情绪,高声道:“马岭大坝就要崩堤了!我前前后后打了几十通电话,你们有没有派一个人去看看?水利局的人在开会研究,水库管理局的人也要开会研究,防汛办的人也要等你们命令,你们呢,还在这里开会研究!我想请问你们,是不是要等到洪水淹过了这座市委大楼,你们的会才算开完!说句不中听的,你们连小白都不如!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们继续开会研究吧!”

“小白是谁?”有人悄声地问。

“小白是我养的一条狗!它今天可出大力气了!”一个秀气的小女孩得意的扬了扬湿漉漉的头发,一双大大的眼睛,两个小小的酒窝。

蒙迪等一干常委的脸刷的就拉了下来,脸色难堪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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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毅视力很好,看到直升机上一脸焦急的温玉溪,甚至看到了他眼角隐约的泪痕,心里一阵感动,心想温书记真是个为民着想,爱惜人民的好书记!当即大喊道:“温书记,来得正及时!副泄洪道我们已经做好标记,叫飞机快点放炸弹吧!”

温玉溪听到李毅的声音,松了口气。

驾驶军机的飞行员,是老牌飞行员,曾经执行过一次炸坝任务,驾驶着飞机在大坝上空盘旋,寻找最佳发射时机。

温玉溪和丁前进所乘坐的直升机在附近找了个空旷的空地停了下来。

一众市领导大踏步迎了上去,由蒙迪和熊希来带头,往温玉溪和丁前进两人身边挤,温玉溪和丁前进却对着李毅伸出手来……

“李毅!”温玉溪难得露出一丝笑容,紧紧握住了李毅的手摇晃着。

所有人都看见,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时都有些凝神屏气。

那可是中央委员、省委大佬啊!对他们这些市级领导来说,无异是一种强大到变态的存在。

相对的,他们看向李毅的眼神,也多了几许尊重甚至敬畏。

参事室一直是个比较神秘和特殊的部门,不仅因为里面的人都是老一辈革命家,也不仅因为里面有许多民主人士和无党派人士,更因为他们可直言国是,上达天听。就连李毅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后生仔,一个电话就能召来省军分区的军机!还惊动了省委书记和军分区司令员!

这份能耐,这份影响力,正是每个为官者在心里顶礼膜拜和倾心向往的。

李毅那瘦高的身影,忽然之间变得高大起来。

蒙迪对他的态度更是来了个180度大转变。熊希来却是暗暗后悔不已,他哪里料得到,一个李毅,居然也有这么大的能量?

好奇的村民们围在远处观望,这山村地方,一辈子也难得见一次飞机啊!

随着两声巨响,军机完美的完成了任务,在空中盘旋一会就飞了回去。

副泄洪道在巨响中被炸开一道大口子,洪水像脱缰的野马,奔腾而出,沿着泄洪道汹涌而去。

看着这壮观的景象,李毅松了一口气。就算是泄洪,也要数十小时才能让水库水位下降到警戒线以下。期间必须时刻关注大坝的安全。当然,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他来操心了,三江市水库管理局和水利局自会处理一切。

温玉溪同李毅握手之后,这才同蒙迪等一众市领导握手。

蒙迪满脸羞愧地道:“温书记,今天的情况,实在是太突然了,给省里和军分区带来麻烦了!我有罪!”

温玉溪板着脸,没有说话,轮到熊希来时,温玉溪说了一句:“熊希来同志,在三江市任职有二十六年了吧?”

熊希来心里咯噔一响,脑袋就有些发晕,连怎么回答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温玉溪看向他的眼神,很犀利,似能一眼看穿他内心的思想。

李毅暗道:“熊希来在三江待不下去了!”忽觉有人在背后扯他的衣服,回头一看,只见苏苏拉着他的衣服,凑近来说道:“李大哥,快到屋里去换套衣服,喝口热汤。”

李毅心里一放轻松,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忙跟着苏苏,到了里间,苏苏翻出一套男式衣裤,让李毅凑合着换了。刚换好衣服,苏苏又端了一碗汤进来,递给李毅:“快喝吧!”

李毅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气喝光了,抹了一下嘴巴道:“什么汤,这么好喝!”

苏苏抿嘴笑道:“蛇汤!我爷爷在山上现抓的!”

“啊!”李毅生平最怕的就是蛇,立即就做势欲呕。

“我就知道你会这反应!蛇汤是最补的呢!你吃的那条还是最好的五步蛇!越毒的蛇吃了对身体就越好!”苏苏嘿嘿笑道。

“别说了!你怎么不炖野兔给我吃啊?”李毅努力适应下来,打趣道。

“嗯,野兔肉嘛,要炒红辣椒才好吃!要不,你晚上留下来,我做给你吃吧?”苏苏双手纠缠着衣服下摆,有些害羞地说。

李毅呵呵笑道:“好啊!”

“真的啊!”苏苏高兴了,转过身去,长长的秀发甩过来,拂过李毅的脸,她却一蹦一跳走了。

第二天,省里和三江市的电视台赶来采访。

李毅这才知道,自己被人传成了救星,是救三江市的大英雄!

他拒绝了所有的采访,只说道:“这件事里面,我没什么功劳。这次能幸运的逃过一劫,离不开省委的英明领导,军分区的全力配合,还有三江市广大干部群众的共同努力,你们要采访,就去采访他们吧。”

滂沱大雨终于停了,三江市又恢复了往日的艳阳高照,大街上人欢车喧,一派繁荣热闹景象。

这次危机得到及时控制,整个洪水期间,没有一个人民群众受到伤害,经济损失也控制在最少的范围内。

这件事情对三江市政坛却起了杠杆作用,引发了三江官场一场小地震。

省委省政府相关领导在得知事件的前因后果之后,对三江市的领导班子,做出了相应调整,熊希来被平调到安南地区做了专员。

副市长罗正浩意外上位,当了代市长。

水利局主任科员王海山,调任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级别为副处。

马岭水库大坝管理所的副所长秦凡,调入了水利局工作。

其它人事任免,就不一一述说。

调研组离开三江市那天,王海山第一时间赶来送别李毅。

经此一事,王海山对李毅的为人和办事能力,有了相当的了解,打从心眼里佩服李毅,拍着胸脯道:“李参事,以后来三江,有事没事,只管来找我王海山,我一定拿你当最好的朋友款待!”

李毅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啊!王主任,到时麻烦到你,你可别装不认识我哦!”

王海山连连摇头,留了电话给李毅,他是真心想交李毅这个朋友。

当车子缓缓离开时,李毅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站在不远处,身边跟着一条大白狗。

李毅叫司机停车,跑到苏苏面前,摘下手表送给她:“谢谢你的蛇汤,我喝了后,连感冒都没一个!你瞧瞧,我身体现在多棒!”

“我不要!”苏苏红着脸,双手背在背后。

李毅抓过她的小手,将手表塞在她手心:“收下吧!再见!呵呵!小白,再见!”

看着李毅高大的健壮的身影慢慢远去,苏苏的眼睛一片湿润,小姑娘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她只知道,心里面对那个执着的热血的大哥哥,有着一份深深的不舍……

“温书记,您好,您不是去京城了吗?”李毅诧异地问。网

“我是去京城了,可是我昨天晚上就回来了。”温玉溪笑道:“一大清早的,你来找我有事?”

李毅看了黄书琪一眼,黄书琪有些慌张地躲闪着眼光,李毅心底一声冷笑:“好你个黄秘书,我还以为你跟我多亲热呢,原来背地里摆我一道!”

李毅自问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那他明明知道温书记昨晚回来了,为什么要骗人呢?

李毅当下不动声色,佯做不知。

黄书琪连忙上前推开里间的房门,给温玉溪泡杯。

“进来坐吧!小黄,给李毅也泡杯茶。唔,对了,我在京城带了盒新茶叶回来,你拿去泡两杯来。”温玉溪拿出一个精美的铁皮盒子,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李毅瞄了一眼,知道是特贡的雨前龙井。暗自琢磨,温玉溪脸色红润,神情开朗,又得了这么好的茶叶,看来此次上京,收获颇丰!

“温书记,这可是真正的雨前龙井,贡品啊!我受之有愧啊!”李毅有些受宠若惊地说。

“这是奖励你的!上次你给我提的那些工业方面的信息,让我受益菲浅啊。还有,三江市那次水库决口,若不是你有先见之明,喊了军机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温玉溪开怀的笑着,兴致颇高,但说到“军机”二字时,蓦地想起来,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一般人啊,他跟京城李家是什么关系?

温玉溪所在的派系,跟李家并非同盟,也非对手。所以,他对李毅的态度,也只能是平常之心,加些赏识之意。太亲近了,怕被上层误会两家有什么交往和图谋。

黄书琪一边泡着茶,一边留意两人的谈话,心里对李毅真是又羡又妒,又无可奈何。

按理说,黄书琪身为省委第一秘,跟李毅扯不上瓜葛。起因在前些日子,他无意间听到温玉溪亲口说:“若能得李毅为秘书,省却多少烦恼!”黄书琪听后,整个人被抽去了魂一般,连着几天做事都没劲。

其实温玉溪也只是说说罢了,奈何黄书琪会如此乱想呢!

李毅哪里知晓这些事情,见黄书琪端着茶杯过来,一边说谢谢,一边起身去接茶。

温玉溪哈哈笑道:“快来尝尝这极品茶叶的味道!”

黄书琪心里的羡慕嫉妒恨达到了一个,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当李毅过来接茶杯时,他故意将手一抖,滚烫的开水泼将出来,淋在李毅双手上,烫得李毅缩了手,不停的甩着,张开嘴巴,咝咝的吸着凉气。

“怎么回事?小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温玉溪训斥道。

李毅深深地盯了黄书琪一眼,淡淡地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温玉溪瞪了黄书琪一眼:“快去拿药来抹抹!”

黄书琪应了一声,出去拿药,心里对李毅的恨却更深了,心想好个李毅啊,年纪轻轻,心思算计,无一不精,温书记明显看到是我的错,你却替我掩饰,一来显得你度量大,不计小过,二则显得我做事马虎,气量狭窄。这一来一去,在温书记心里,两人的形象就一高一低了!

这个结果,也是李毅始料未及的。正所谓君子之心坦荡荡,小人之心常慽慽!

李毅的手缩得及时,并没有受什么伤,他拿纸擦了擦手,给自己另泡了一杯茶。

“唔,你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吧?”温玉溪问。

“温书记,这个你看看。”李毅将自己的杰作捧送到温玉溪面前。

这是李毅申请关于深入排查全省水利工程安全隐患的调研报告。报告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阐述了水利工程,特别是水利枢纽工程对一省农业和工业经济发展的重要性和特殊意义。第二部分是摆证据,说事实,上次水利调研,得到的数据和结果,都一一陈列在上,给人一种直白的观感。第三部分,就是总结陈述,提出建议,进一步扩大调研范围,深化调研成果,对全省的水利工程特别是枢纽工程做一次全面的摸查排患,确保水利工程的安全和正常运转。

温玉溪看得很仔细,期间黄书琪拿了药过来,李毅笑着接过,放在一边,并不涂用。

黄书琪皱皱眉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轻轻地带上房门,房门合上的刹那,闪过他那双复杂的含着怨恨的眼神。

温玉溪合上文件,笑道:“喝茶啊,都凉了!”

李毅笑道:“您请!”

温玉溪端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缓缓点了点头:“不错!”

李毅也轻轻喝了一口,细细品尝了一下,笑道:“汤色嫩绿明亮,甘醇爽口,润舌生津,茶香之气,直透丹田。好茶!”

温玉溪放下茶杯,笑道:“我说你的建议不错!我赞成!你找过唐省长或者分管副省长没有?”

“没有,我直接找的您,因为我想请你当这个组长。”李毅轻轻笑道。

“我当组长?呵呵,你倒会拉虎皮做大旗!这个事情啊,你还是去找找陆致邦陆副省长吧!这事儿,归他管!”温玉溪说着,把文件推了过来。

李毅端详了一下温玉溪,确定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笑着将收起文件:“汇报是一定要去汇报的,但是这个组长却是非您莫属。”

温玉溪笑着挥了挥手:“要我当组长可以,第一,你必须说服陆副省长同意,第二,调研资金和具体事务,我是一概不管不理的!”

李毅笑着答应了,心想等你当上了组长,由不得你不管不理!知道温玉溪要忙了,起身告辞。

经过外间时,李毅向黄书琪笑道:“谢谢黄哥,改天一起喝茶。”这本是一句客套话,可听在黄书琪耳里,又变了味儿,尼玛的,你这是成心气我不能喝温书记的好茶?

李毅来到省政府办公大楼,径直找到陆致邦副省长的办公室。

陆致邦是常务副省长,李毅还没见过他,外间的秘书办公室门是开着的,但李毅还是礼貌的敲了敲门:“你好,请问陆省长在吗?”

秘书问道:“请问你是?”

“我是省参事室的李毅,来向陆省长汇报工作。”

“参事室的李毅?没听说过啊!你们书记不是姓顾吗?”秘书惊愕地道:“你是文字秘书吧?回去叫你们主管领导来吧!”言下之意十分明显:陆副省长日理万机,你这种级别的,恕不接待!

自古以来,官场就是这般的等级森严,李毅再蛋疼,也没法子发脾气,人家可是常务副省长呢!

“你好,我奉了顾书记的命令,有紧急情况找陆省长汇报,耽搁不起啊,这样吧,麻烦大哥帮我通报一声,如果陆省长确实不见,我再回去叫我们顾书记来。”李毅彬彬有礼的道。

秘书很为难,有些踟蹰。

部下来见陆致邦,那是要预约安排的,如果都像李毅这般,是个干部就往副省长办公室闯,那人家领导还办不办公?

李毅又说了几句好话,说得秘书有些意动。

这时,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小刘,怎么回事,闹哄哄的?”

小刘赶忙向李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走到门边,轻轻开门,说道:“陆省长,参事室有个叫李毅的,说要向您汇报工作。”

“参事室的李毅?有这号人吗?”陆致邦沉吟一会儿,说道:“人来了,就请他进来吧,都是老同志了,总不能叫他白跑一趟。”

李毅在外头听到了,暗暗点头,一个“请”字,尽显陆副省长的胸怀和礼贤下士。

小刘还想解释一下这个李毅并不是老同志,李毅从门缝里面挤了进来,先向小刘笑道:“多谢刘哥!”再向陆致邦微微弯了弯腰:“陆省长,您好,我是参事室的李毅,奉了顾书记之命,来向您汇报工作。”

“呀!”陆致邦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呵呵笑道:“李毅!我想起来了,顾老曾跟我说起过,参事室来了个年轻人,就是你吧!请坐!”

“多谢陆省长!”李毅在办公桌对面端正的坐下:“陆省长,前不久,我们参事室做了个水利安全隐患的调研,这是我们的调研报告,请您过目。”

李毅恭敬地将文件放在陆致邦面前。

陆致邦并没有马上要看的意思,顺手一推,将文件推到了一边,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好!”

李毅心里打了个突,心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了?殊不知这只是大人物的一贯作风,并不是针对他李毅个人。

李毅知道,陆致邦这是要赶人了,赶忙说道:“陆省长,我们参事室得出的结论,全省各地的水利隐患十分严重,顾书记的意思,是想成立一个调研督查小组,从省委省政府各部门抽调精干能手,对全省的水利工程,来一次全面的普查。”

陆致邦拿着笔在在前的文件上划着线,听到这里,抬头说了一句:“全省普查?有这个必要吗?还成立专门的小组,这得多大一笔经费?我知道你们在三江查出点问题,可也不能以偏括全吧?不能因为一座水库的老化失修,就怀疑全省水利工程吧?这种一棒子打死一群子的作法,是要不得的!你们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陆致邦话说得很客气,也很在理,但在李毅听来,归根究底,就是仨字:“不同意!”

“陆省长,三江市的马岭水库发生事故,绝对不是一个偶然事件。马岭有幸,躲过一劫,不代表别的利利工程也能有些幸运!”

李毅知道,陆致邦给他的时间不会太多,他随时会下逐客令,必须尽快说服这位省政府大佬!

李毅沉着地、斟词酌句的说道:“我省的各大水利工程,大都是大跃进时代的产物,五六十代的生产工具和观念都比较落后,很多水利工程已经不再满足日益增长的国民经济发展的需求,在新的经济条件下,我们必须对旧有的水利工程进行一次摸查,修缮尚可利用的,改造老败老旧工程,兴建新型工程,重新规划……”

李毅侃侃而谈,脸色始终平和,就像面对的不是省府大佬,而是一个多年的老友,一个可资信任的长辈。

陆致邦先是不屑一顾,眼睛盯着文件,手里的红笔不时在文件上划出一条条鲜红的曲线,或是在旁边写上几个字的批语。

慢慢地,他停下了手里的笔,并且抬起了他的头,看着眼前这个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在他这个省府大佬面前口若悬河——就算是他亲儿子,在他面前也不能这般的沉静!便是那些厅局级高官,前来汇报工报时,也是诚惶诚恳,平常口齿伶俐的人也会变得吞吞吐吐!

他先是被这个年轻人的表现所吸引,慢慢地,又似乎对他说的话来了兴趣。

但也仅仅是感兴趣而已!

秘书小刘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探头进来,看了里面一眼,轻声道:“陆省长,西州市葛贺民副市长已经在外面等候,他上个星期就约了您。”

陆致邦拿冷峻的眼神瞥了他一下,小刘立即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低下头,轻轻把门关上,回头对伫立一旁的葛贺民道:“葛市长,请您稍等,陆省长正在忙。”

葛贺民看了看手表:“刘处,我约的是八点半到九点半,总共才一个小时时间啊,这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

小刘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请等等吧。”

“里头是什么人在谈事?”葛贺民问。

“参事室的一个参事。”小刘随口答道。

“哦!难怪,那我就等等吧!老同志自然要优先。”葛贺民呵呵一笑。

小刘牙痛的抽了抽嘴角。

李毅阐述完自己的见解,有些期待地看着陆致邦,等待他的评语。

作为主管副省长,陆致邦的态度,基本上决定了李毅这个提案的命运。

“草案我留下了,你先回去吧。”陆致邦淡淡地说了一句,又低下头看他的文件,红笔又开始在文件上写写划划。仿佛对李毅这个人和他刚刚谈的话,都没有兴趣。

李毅心里轻轻一叹,现在的政府领导人,都没意识到水利工程的重要性,在李毅重生之前的那一年,党中央国务院发布了一号文件,《党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水利改革发展的决定》,锁定“治水”,用五到十年的时间,投资四万亿用于改善水利工程的滞后状况。

四万亿啊!

相当于此时国民生产总值的两倍!这是一个庞大得不可思议的数字!

而中央之所以下定决心要搞好水利,正是意识到了水利的重要!

如果提前到现在施行这一政策,将花更少的钱,办更多的事,将来多少水灾将不再重演!

“陆省长,请再给我三分钟时间!”

李毅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又毅然回头,坐在了陆致邦副省长的对面!

陆致邦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这个执着得近乎倔强的年轻人,那张年轻的坚毅的俊脸背后,似有无数热流滚动。

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的青少年时期,何尝不是这般的执着,这般的热血?

曾几何时,多年的官场生涯,像一把无情的刻刀,改变了他的模样,青春的热血,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道别。

如今的他,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威严的外衣里,装着冷漠的笑容,惯看官场浮生百态。

他没有说话,但犀利的眼神渐渐缓和,算是默认了李毅的建议。

三分钟就三分钟,你能耍出花来?

“陆省长,我国建国初期,全国钢铁总产量不足16万吨,而米国有近9000万吨。当时的工农业总产值只有100亿美元,米国有2800亿美元。”

李毅精彩的开头吸引了陆致邦的注意,因为这些数据,就连他这个分管工业商业等部门的常务副省长,也没这般清楚。

陆致邦微微讶异道:“是吗?当时相差那么大?可是,这跟我们今天谈论的主题,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吧?”

李毅道:“我想用这些数据说明两个问题。第一,就算在那么艰难的时期,我们英明的国家领袖,还是选择了重水利,建工程这一利民惠民之举!现在全省的水利工程,大小水库和堤坝,八成以上是八十年代以前所建。”

“这一点,我赞成,领袖当然是英明的。”陆致邦点点头。

李毅继续道:“第二,那个时代,我们的钢产量很低,各项工业产量都很低,相对应的,我们的水利工程,那些保民安国的水利工程,建筑材料里面,不可能放大量的钢筋!石块和水泥,是工程建设的主料。”

“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陆致邦也陷入了思索。

李毅继续道:“社会在发展,工农业生产也在快速进步,随着经济的发展,对水利工程的需求,将越来越大,要求越来越高。以往的水利工程,很多基本上已经行使完它们应有的历史重任。”

“陆省长,他们该退休了!再不全面普查修缮,将来必将酿出大祸!那可是利民富民的百年大计啊!如果其中某个水利工程出了差错,哪怕是决一次坝,溃一次堤,所造成的人命和财产损失,都是无法估量的!”

“我省虽是内陆大省,但水利资源丰富,有国内最大的淡水湖泊,更有长江流过,更有十几个国家一级大型水库,其它中小水库及各地河流,更是数不胜数。其中隐藏的凶险,可谓深矣!”

“香江河水去悠悠,一层波浪三层愁。一首民谣,唱出了多少沿河群众的辛酸。建国之初,国力如此之弱,尚要举国之力,倾国之民,大兴水利,大搞基建,如今改革开放,国强民富,岂能不重水利,重民生?”

“陆省长,三分钟完毕,我言尽于此!利弊得失,请您定夺!”

李毅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娓娓道来,似乎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陆致邦终于拿过李毅的那份草案,认真的看了起来。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一时间静静的,只闻窗外偶尔的鸟鸣。

秘书小刘在葛贺民的一再催促下,又敲开了门,探头进来道:“陆省长,快九点钟了,葛市长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等不了叫他滚蛋!”陆致邦冷冷的蹦出一句。

小刘的脑袋识相的缩了回去。

葛贺民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冷汗热汗一齐往下流,站立不安,神思不属,暗怪自己太过急躁了!

一个小小的副市长,怎么敢去催一个常务副省长呢?

简直是胆大包天啊!

领导忙,自有忙的事,忙的理,轮到你来催三搞四吗?难怪陆省长会生这么大的气啊!

这时,又有一个腼着大肚子的秃顶官员走了进来,轻声问小刘:“刘处,里面完了没有?轮到我了吗?”

小刘苦笑道:“张厅长,你前面还有一位在等着呢!”说着指了指葛贺民。

葛贺民常往省城跑项目拉关系,自然认得这位水利厅的副厅长张大为,两人虽然同为副厅级别,但人家是省里的衙门老爷,市里水利方面的资金和项目,都必须求着他们,当即主动笑道:“张厅长,我都等了半个小时了!”

张大为嘿嘿笑道:“我约的是九点半啊!呵呵,葛市长,你今天只怕轮不上了哟!”

葛贺民心里暗骂这小子是个阴毒小人,好不容易约下一个小时,今天若是见不成,谁知道又要等到猴年马年去?他来省城是出差,说好了明天就回去,总不能出尔反尔,一拖再拖吧?嘴上却笑道:“我的事情好办,五分钟就够了!呵呵,我们小地方,不比张厅长,大人办大事!”

这句话听起来像拍马屁,实则暗含讥讽,又表明了自己是先来的,不许别人插队。但又没得罪人,说得是滴水不漏,圆滑无比。

张大为嘿嘿笑了两声,问道:“里面是哪位领导呢?”心想两位副厅都排在外面呢,里面起码也是位正厅吧?

小刘笑道:“参事室的一个参事。”

张大为呵呵笑道:“老同志嘛,是该照顾照顾,总不能让他在外面等吧?”

小刘再次苦笑。

里面,陆致邦看完了李毅的调研草案,说道:“你们参事室的这个调研建议,做得非常好!我记得你们参事室里,以前似乎没有这么好的文字秘书吧?”

李毅笑道:“不瞒陆省长,这是我自己写的。”

陆致邦拿红笔,一边刷刷刷地在报告后面签字写批复,一边说道:“哦!不错!报告我看了,你们要做调研也可以,调研经费我全额批准!人员嘛,可以从省政府政研室、调研室、督查室等部门,各抽一到二名人手,组成一个联合调研小组。”

李毅心里一喜,自己的坚持,终于迎来了胜利。

陆致邦看了他一眼,又说道:“只是有一桩事情,你们一定要注意,一定要跟当地的党政领导搞好关系,你们是去搞调研,又不是去督办案子,没必要跟他们闹僵。上次三江之行,听闻你们跟当地的市领导都拍桌子了?这样的事情,影响十分恶劣!以后坚决不可再次发生!”

李毅心头一凛,心想坏了,难怪陆省长对自己爱理不理,原来根子在三江市那边,只是,三江市哪个领导是陆省长的门生故吏呢?熊希来?还是蒙迪?

“是,陆省长的教诲,李毅一定常记在心,时刻不敢忘记。”李毅恭敬地道。

“呵呵,年轻人,有能力,有干劲!很不错啊。”陆致邦把文件推给李毅:“去找办公厅乔一江副主任,他会帮你办妥人员的抽调工作。”

“谢谢陆省长,打扰您了,先行告辞!”李毅微笑着退了出来。

看着一个小年轻从里间走出来,还满脸的喜色,外间几个人都愣住了。

张大为和葛贺民都把眼睛瞪圆了,看着刘秘书,仿佛在吼:“你丫的,不是说里面是一个参事室的老头吗?怎么出来一年轻后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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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毅并没有急着去找乔一江,而是仔细地看了看陆致邦的批复,这一看,果然看出问题来了。

自古有言,名不正,则言不顺,可见“名”之重要。

李毅在报告里写的名称是“省水利安全调研小组”,陆致邦看了后,把调研二字划掉,改为“检查”二字。

虽然只改了两个字,小组的性质和功能却是大变!

调研的目的是获得系统客观的收集信息研究数据,为决策做准备,调研报告可作为行政依据。

检查,只是验证水利工程的功能是否符合经过批准的标准,只做了调研工作的其中一环而已。

陆致邦用心良苦啊!

这一着,一石二鸟,既照顾了参事室的脸面,毕竟没驳了他们的提议,又没许可什么权力和承诺,可进可退。

李毅冷笑道:“当我们参事室没事做,给我们一个游览全省风光的机会呢?检查?检查有个屁用,我们辛苦弄出来的检查报告,只怕你陆省长看都不会看一眼!看来,他只是在敷衍我呢!管它呢,名称嘛,我自有办法!嘿嘿。”

办公厅的乔一江副主任很客气的接待了李毅,收了报告,告诉李毅,他会尽快处理。

李毅相信,有了陆致邦的批复,办公厅的同志应该不会太过拖拉。

方芳思乡心切,一再嘱咐李毅,说要赶回去过中秋节。李毅自然是爽快的答应了。

这些天工作忽然清闲下来,李毅每天上班后报个到,就往南大跑,偶尔上上课。

下课时,双手插在兜里,一副吊儿郞当的样子,调戏一下郭小玲。

放学后,就和郭小玲成双成对的行走在校园里。

南大的校园风景很美,在这里散步,听听风声雨声读书声,看看红花绿叶学生妹,不失为一种享受。和郭小玲偶尔拉拉手,靠靠肩膀,也蛮有情趣。

通过空难和马岭水库事件,让李毅明白了即时通话的重要。

前世习惯了手机的便捷,突然之间,连打个电话都变得这么难,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存心要去买个砖头似的大哥大先用着。

转眼又到了周六,李毅叫上郭小玲,开着那辆拉风的宝马,直奔邮电局。

此时邮政和电信尚未分家,办相关业务,都往一个地方跑就行。

到柜头一看,款式单一,砖头似的大哥大,标价一万五,加上入网费等各种费用,要花到两万多块钱,李毅咬咬牙,打算买了。却被那营业员告知:“没货了。想要的话,先放一万块定金,一个月后来拿货。”

李毅当时就懵了,指着柜头里头摆着那玩意问:“这不是卖的吗?”他不相信这个时代就时兴摆个模型机当道具。

“这个是用来做宣传的。不然你们怎么知道它长啥样呢?”营业员淡淡地答道。

李毅好不郁闷,心想那就算了吧!交订金就交订金!只要一个月后有货就行。

这时,一个鸭公噪音喊道:“李毅!果然是你!”

居然是汪洋!

汪洋迈着步子,走过来,勾搭着李毅的肩膀,一脸的坏笑:“带妞出来逛街呢?”

李毅其实很不喜欢汪洋这种人,但康平那件事,汪洋居中调停,出了不少力气,否则,那事情只怕一时半会不能善了。此刻不好装着不认识,只道:“瞎说,这是我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OK!你正经!来这干啥好事呢?”

“想买个大哥大,可是要等到一个月后才有货。”

“嗤!你信他呢?你就远也别想买到!——他们有货,不过,只卖给两种人,一种是领导,一种是肯多出钱的人。”

“哦?”李毅多少有些诧异。

“看我的,还好我有个当领导的爹,也算是两种人中的一种。”

汪洋嘻嘻一笑,指着李毅,对营业员道:“我兄弟,拿台电话出来。”

还是先前那个营业员,闻言笑道:“你早说是汪少爷的朋友啊!”说着,转身进了里间,不大一会,就拿了一台崭新的机子出来,很快就帮李毅办好了手续。

汪洋道:“这玩意,也不怎么好使,偏远一点的地主,就成了哑巴,电话费还贼贵。这不,我就是来交电话费的。”

李毅道:“多谢啦!不是你,我今天还买不到这破玩意呢。”

汪洋嘻嘻笑道:“没事的话,一起聚聚?一帮兄弟,一起喝喝酒,开开心。”

李毅连忙道:“改天吧,我陪女朋友。”

汪洋却拉着他不放:“带她去不就成了?多认识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嘛!”

这话还真打动了李毅,朋友多了路好走,像买电话这么简单的事,也是汪洋这个朋友帮忙搞定的。于是看向郭小玲,征询她的意见。

郭小玲笑着同意道:“我听你的。”

李毅推开汪洋:“走吧。以后别这么亲密,我不想别人怀疑我性取向有问题。”

汪洋暴汗,打了李毅一拳:“你有病!”笑嘻嘻地向郭小玲道:“弟妹,你可要管紧他了,凭他刚才说的话里,可以看出来,他是有猎艳之心的,不然,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呢?”

郭小玲回了一句:“我支持李毅。”

汪洋郁闷得不行,交了话费。打了个响指:“出发。”

两辆小车,来到一幢高楼前,下了车,李毅看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香江实业”四个大字。

李毅问道:“这是什么公司?聚会怎么搞到别人公司里来了?”

汪洋笑道:“这公司,在南方省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白道通吃啊!”

李毅心下了然,大概就是所谓的社会组织,便有些打退堂鼓,直言道:“这个,我不想参加。”

汪洋道:“怕什么,我是官,他是贼,哈哈,这两年严打,他们也怕了,现在他们也洗白了,做起了正当营生,早不干道上那些事儿了。市里有名的那个满园,你知道吧?就是香江实业的产业。”

李毅哦了一声,这才动了心思,倒也想看看,这个香江实业的老板,是一个怎生了不起的人物,居然能黑白通吃。

走进香江实业,里面的布局,跟正规公司一模一样,进门是前台接待。接待小姐十分养眼,一看到汪洋,老远就躹躬微笑:“欢迎光临!”

汪洋上前摸了她的脸一下,调戏道:“哟,今天香香的嘛,亲一个。”

接待小姐娇笑着,伸手纤白的手,轻轻打了汪洋一下,害羞的说了一句“讨厌”,然后张开红红的双唇,狠狠地印上汪洋的脸,在汪洋脸上留下老大一个唇印。

汪洋嘻嘻笑道:“改天找你!”就往里面走去。

里面是一溜排办公室,门头都挂着白底蓝字的职务牌子。

汪洋穿过走廊,上楼梯,来到三楼。

三楼别有洞天,迎面是一尊巨大的美女雕塑,全裸的,雕刻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看得郭小玲一阵耳热心跳。

汪洋似有所觉,嬉笑道:“这是西方艺术!你不懂!哈哈,我也不懂,不过我喜欢!”

大厅正中,是一座假山和鱼池,池里还养着几条名贵鱼种,印尼龙鱼,中华鲟等。

几个接待小姐站在大厅里,正在聊天,见到汪洋过来,就分开了,站成两排,作欢迎状。

通过一扇古色古香的铁艺门,进入一个宽阔的大堂。想来三楼就被隔成了外面的大厅和这个大堂。

说是大堂,倒像西方的聚会厅,摆着餐桌,放着餐点和红酒,空气中回旋着动听的舞曲,几十个男男女女,都在里面谈笑风生。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很考究,长得很像妇女杀手,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汪少!你可来迟了!”

汪洋并不以为意,指了指李毅:“李毅。”又指了指那个男子:“吴知秋,这里的老板。”

吴知秋向李毅伸出手来:“你好!久仰大名,今日幸会!请!”

李毅微微笑道:“吴老板,幸会。”

一个打扮妖娆的风情女人,扭着腰,迈着莲步,走了过来,同汪洋握手。

汪洋笑着介绍:“这位美女就是满园的经理,秦思媚。秦总,这是我兄弟,李毅。”

秦思媚伸出手,同李毅握了握,手指不老实地挠了挠李毅的手掌心,轻轻娇笑道:“李先生,我们见过面。”

“见过吗?”李毅并不受其引诱,抽出手,诧异地问。

“李先生可能不记得我了,但一定会记得那双美丽迷人的燕子吧?”秦思媚眨了眨眼,点漆的眸子里,似乎能放出电火花。

李毅浑身一震!

那天晚上的香艳情景,一幕幕浮上脑海,一时间有些心跳加速。但他毕竟是过来人,淡淡一笑,镇定如常,并不接口。

郭小玲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满怀戒心地看着秦思媚。

秦思媚挽着吴知秋的手,撒娇道:“老公,陪我去跳舞嘛!”

郭小玲见她老公在侧,这才放下心来。

秦思媚瞥了郭小玲一眼,眼角流露出一丝得色:“小样,跟我玩心眼,你还嫩着呢!”

吴知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几位,请,随便玩,玩尽兴!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们提。”

郭小玲有样学样,也挽紧了李毅的手臂。李毅偏头,哈哈一笑。

郭小玲轻轻拧了他一下:“有什么好笑的。”

李毅轻轻地道:“我喜欢这种感觉。”

郭小玲嗯了一声:“等毕业了,我们就能天天这样了。”

李毅点点头:“对了,就快到中秋了,你要回家吧?有什么要买的吗?”

郭小玲摇摇头:“李毅,我说过,不会花你的钱。”

李毅很有些郁闷,一个女人如果不愿意花你钱,那就表明,她心里并没有把你当成最亲密的爱人。

不过,这种事情,必须水到自然成,没有捷径可走。

郭小玲问道:“那个女人说的两只燕子,是怎么回事?”

李毅嘿嘿一笑,糊弄道:“就是两只燕子,她养的宠物。”

“养燕子做宠物?还很漂亮?我要去看看,你有空了,就带我去看。”郭小玲撒娇似的说,还摇着李毅的手臂。

李毅只得苦笑着点了点头,一个谎言,总要一千个谎言去圆啊!

两人各自端了一杯酒,找个地方坐下,看着形形色色的人。

这里面的大都是年轻人,以李毅的猜测,可能大半是省市两级的衙内公子,最次的只怕也是某商贾的富二代。这一点,从他们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李毅!你也来了,是汪洋带来的吧?”张昕怡见到李毅,有些高兴地过来打招呼。

“你还没去学校?”李毅对她并不感冒,语气有些冷淡。

张昕怡笑道:“我每个周五晚上都会坐飞机回来。”

李毅撇了撇嘴,有钱人的活法,真不可理喻!

张昕怡在李毅旁边坐下,双手摩挲着手中杯:“好无聊!我爸爸硬叫我来的,说什么多认识一朋友啊,以后在商场好行走。我看这些人,都是些任性的小孩,认识他们,有什么用呢?”

李毅挪挪身子,尽量不碰触她,因为郭小玲一直警觉地看着他:“唔……他们或许跟你一样,是小孩子,可是,他们的父辈,也跟你爸爸一般,都是了不起的,这叫子女外交,懂吗?”

张昕怡果然没听出李毅话里隐藏的讥讽,点头道:“也是哦!那你呢?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李毅垂下眼帘:“我父亲在我出生后就去世了。”

张昕怡捂住嘴,连声道:“对不起!想不到,你这么可怜!”

李毅叹道:“没什么。”

张昕怡转移话题:“这是——你妹妹吗?哦,不对,你姐姐吗?”

郭小玲气得直翻白眼,瞪了她一眼:“你才是他姐呢!我是他女朋友!”

张昕怡听出了火药味,回敬道:“怎么看,我都比你小吧?我才十八岁呢!”

郭小玲看了看她,忽然笑了:“的确比我小,还小得多呢!”说着挺了挺高耸的胸脯。

张昕怡低头看看明显小了一号的小白兔,有些不服气地道:“光大有什么用,东瓜那么大,也不见有男人去抢?我的小巧得精致,还粉嫩嫣红呢!”

李毅听了,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她那里瞥了瞥。

郭小玲挽着李毅的手:“哼,我家李毅喜欢就好!你的才被男人抢!”

李毅听得暴寒,伸出双手,在中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住!”

张昕怡受了刺激,居然也有样学样,伸手去挽李毅的左手,被李毅甩开了:“张小姐,不要闹了!”

张昕怡被李毅甩开,一张粉脸,涨得桃花似的绯红,冷哼一声,起身离开,跟几个年轻人说话去了,时不时的向这边指点几下。

郭小玲道:“李毅,我们走吧,我总觉得这里面怪怪的。”

李毅也有同感,点了点头:“我去跟汪洋说一声,毕竟是跟他出来玩的。”

郭小玲温柔的点头。

李毅拍拍她的手,起身找到汪洋。

汪洋正跟几个人说笑,见到李毅来了,立即勾着他的肩膀道:“大家认识一下,这是李毅。”李毅向几个人点头问好。

那几个人看了看李毅,都露出不屑的表情,似乎觉得李毅不配高攀他们。汪洋却一一为李毅做了介绍,这几位还真不简单,都是杜鹃市各重要厅局领导人的公子哥。

寒暄过后,李毅向汪洋道:“汪少,我有点事,先走了。”

汪洋勾住他不放:“别啊,好戏还没开始呢!吴老板从外地请了两位很有名气的女明星,待会就到,等下会有精彩表演!”

李毅谢绝道:“我女朋友有些不适,我得送她回去。”

汪洋一脸惋惜的表情:“那太可惜了,下次我们哥们出来玩,就别带女眷了。”

李毅笑着答应了,回头去找郭小玲,却没看到她,心想她可能是上洗手间了。

等了三分钟,还不见她露面,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飞快的找到洗手间,在外间喊了几声,没人答应。

李毅顾不得男女有别,冲了进去。

女厕所只有一个门是关着的,李毅敲了敲,里面传来一个不高兴的声音:“有人!”

李毅也不说话,飞快的退出来,心思一动,又跑进男厕所里检查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人。

李毅这下真急了,郭小玲是绝对不会抛下他独自离开的,她能去哪呢?

李毅找到汪洋,说了情况。

“不见了?不可能吧?你再找找?”汪洋不信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

李毅四下张望:“哪里还有房间?”

汪洋摇头:“我也是第二次来,并不清楚。”

李毅看到秦思媚在哪边,便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把情况说了。

秦思媚却是脸色一变:“啊呀,只怕真出事了,这帮公子哥,发起疯来,什么事做不出来啊?你那个女朋友,又长得天仙一般,人见人爱的,只怕还真被人惦记上了也不一定。”

李毅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焦急地道:“秦经理,请你帮帮忙,快点!”

秦思媚道:“吴老板出去接香港明星了,你别急,我们一起找找。”说着,招了招手,叫过来几个服务员,问了下情况。

一个服务员回答道:“我刚才看到有几个贵客,带着一个女的,往里面的包间去了。”

秦思媚一挥手道:“跟我来!”

李毅和几个服务员跟着秦思媚往那个包间跑去。

包间门从里面锁住了,秦思媚问:“哪个有钥匙?”一个服务员慌忙掏出钥匙来开门,但是打不开。

李毅怒火顿生:“里面上了暗锁了!肯定在里面。”一想到郭小玲可能正遭受侵犯,李毅气得双拳紧握,手上的青筋暴涨,发一声喊,抬起一腿,就踢了过去。

这门可比校长办公室的门结实多了,李毅只觉脚板一阵疼痛,那门只晃得几晃,没有丝毫动静。

秦思媚使劲拍打门板:“快开门!再不开门,我们报警了!”

可惜的是,里面的人,个个都是牛叉人物,最不怕的就是报警,任她喊破喉咙,也无人应答。

李毅拉开秦思媚:“我再试试!”

秦思媚指着几个服务员,骂道:“蠢货,快去喊保安来!”

几个服务员这才急急离开。

汪洋发觉这边的不对,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李毅怒道:“郭小玲被人拖进这房间了!”

汪洋脸上变色。李毅和郭小玲是他带来的人,如果郭小玲真出了事,他汪洋也不用在这个圈子里混了。汪洋急道:“那还愣着干什么,撞门啊!”说着话,运起全身力气撞了几下,那门竟是纹丝不动。

李毅心里着急,意念动处,一股强大的力气油然而生,李毅怒吼一声,猛力撞了过去,咔嚓乱响,实木精制的门闩应声而断。

李毅推开门,飞快的窜了进去。

里面是个套间,外间厅里电视开着,并没有人,李毅飞快的走到里屋门口,听到一个男人道:“你也陪我们玩玩!女人嘛,反正是要被男人骑的!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我们呢!包管叫你舒服得飞上云霄!”

李毅再不迟疑,捏紧拳头,怒火勃发,几脚下去,将门踢开。

里面的一幕,看得李毅咬牙切齿,怒火填胸。

房里有三个男的,两个女的。

一个穿着蓝T恤的男人正抓住张昕怡双臂,一个长头发男子一边脱衣服一边对着张昕怡淫笑。

张昕怡无力的嘶叫。

另一边,宽大的席梦思上,郭小玲昏迷横陈,一个戴着眼镜的精瘦男子,迫不及待的解裤子,口里霍霍地乱喊乱叫:“真是美人啊!啧啧,这皮肤嫩得跟婴儿似的,这双大和小腰肢,看着就能发射呢!”

李毅大喝道:“畜生,住手!”

三个男人惊了一跳,停了动作,望了过来,待看清来人是李毅,都露出不屑的表情,正准备侵犯郭小玲的四眼男怒骂道:“你TMD谁啊?滚出去!”

李毅懒得跟他言语,冲上去,照着他下身要害踹出一脚,同时,右手一记拳头,击在他眼眶。

“哎哟!”男子痛苦的呼叫一声,身子软了下去,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捂住下身,像油锅里的泥鳅一般,弹跳不止。

李毅这一拳一腿,用了狠劲,眼镜估计碎了,至于眼睛伤到什么程度,哪个去管他许多?

对方有三个人,占了优势,他只能抢时间,尽快打掉对手的战斗力!

另外两个男的没想到李毅一进来就动手,而且战斗力这般强悍,都吓了一跳,扔下张昕怡,各抄家伙,准备群殴李毅。

长头发光着上身,露出纹了一条眼镜蛇的胸膛,怒吼道:“妈了个隔壁的,你敢打我们老大?找死!”随手抓起一张椅子,劈头盖脸往李毅身上砸来。

汪洋和秦思媚冲了进来。

两人几乎同时大喝一声:“胡斌!快住手!”

胡斌根本不听,高高举起椅子,面目狰狞地砸向李毅。

李毅正在怒火上,哪里管他们是哪个,眼见椅子袭来,身子一矮,一个扫趟腿,狠狠扫了过去,胡斌反应不及,被踢了个正着,只觉重心不稳,直直的摔倒在地,李毅跳将上前,狠狠补了两脚,一边踢一边骂不绝口。

蓝衣服的名叫田伟,是三人中胆子最小的,见李毅眨眼间放倒了两个老大,双手比划着,跳跃着,耀武扬威,就是不敢前进。

李毅冲过去,呯呯两拳,招招打击他眼角的太阳穴处,田伟只觉一阵眩晕,身子拧麻花一般软了下去。

李毅赶紧去看郭小玲。

柳思媚扶住张昕怡,问道:“怎么回事?”

张昕怡哭个不停,看了状若癫狂的李毅一眼,结结巴巴地道:“……他们……要……欺负我!”

李毅抱起郭小玲,掐住她人中,怒问那三个人:“你们喂他喝什么了?”

三人哼哼着,没人说话。

张昕怡哭道:“是迷药,你用冷水激她,就会醒了。”

汪洋听了,从洗手间里接来一杯清水,李毅将清水泼在郭小玲脸上,郭小玲一激灵,就醒了过来,茫然道:“怎么回事?”

李毅平静地道:“没事!你突然之间晕倒了。”向秦思媚使了个眼色。

秦思媚马上过来道:“来,到外面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郭小玲虽然清醒了,但还是有些迷糊,闻言也没有多想,任由秦思媚扶着出去。

李毅关上门,冷冷地看着地上三个男人:“说吧,谁是主谋!”

田伟和胡斌不吭声。

那个欺负郭小玲的大叫道:“丢你老母,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李毅忽然笑道:“难道,你爸是李刚?”

汪洋在旁边笑道:“李刚是谁?你认错了,这个人是杜鹃市副市长伍家春的公子,杜鹃市有名的花花太岁伍彬伍少爷。”

“哦!”李毅没想到随便打个人,也能碰上副市长的公子。

汪洋看着田伟和胡斌道:“这两位,嘿嘿,一个是市建委田副主任的儿子,一个是市公安局副局长的侄子,背景都不平凡哪!”

伍彬挣扎着起来,恶狠狠地道:“小子,我告诉你,今天我跟你没完!汪少,你可不准帮他,你要是帮了他,哼哼,我们以后就做不成朋友了!”

汪洋摇摇头道:“你错了,而且错得离谱。第一条,我们并不是朋友,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汪洋虽然自诩风流,但绝对不下流,也绝对不跟下流坯子同流合污。第二条,嘿嘿,李毅兄弟要对付你们几个人渣,根本就用不着我帮忙。不信,你就试试。”

伍彬明显不相信汪洋的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能有多大能量?合他三家之力,还怕了他不成?便是汪洋,只怕也未必顶得住吧?

李毅冷冷地道:“你们还没回答我,谁是主谋?”

伍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嚣张地道:“有种你打死我啊!你今天打不死我,我就会打死你!”

李毅不回答,只是猛地一脚踢出去,正中伍彬的小腿骨,小腿骨又称当面骨,最是脆弱,枉彬挨了一下结实的,痛得杀猪般吼叫。

李毅再次冷冷的发问:“谁是主谋!”

田伟和胡斌都吓得往后缩了缩,显然,李毅的强悍,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说到底,这三个人还只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狐假虎威,做做坏事,倒也是拿手好戏,说到心智和手段,三个人绑一块,也不及李毅十分之一。

田伟指着张昕怡道:“是她!”

张昕怡浑身一啰嗦:“你胡说!”

胡斌也跳了了来:“就是这!她跟我们说,那个女的欺负她,叫我们教训教训她。”

张昕怡不敢看李毅,只是辩解:“我只是叫你们吓唬吓唬她嘛!哪知道你们居然会那个她!你们都不是人养的!居然连我都敢欺负!”

李毅听了这话,冲了过去,一把抓着她的衣领,紧紧勒住,盯着她的眼睛道:“是这样吗?”

张昕怡一接触到李毅那吃人的表情,叫道:“你别打我,我真的只是想吓吓她!我也不想这样的。对不起,李毅。”

李毅的怒火渐渐降温,松开张昕怡,冷声道:“张大小姐,我警告你,别打我女人的主意!那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张昕怡一听这话,怒道:“你敢将我怎么样?那郭小玲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逞个什么凶!”

“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是李毅赏她的。

“第一个耳光,我打你年少轻狂不懂事!第二个耳光,我打你无知白痴加变态!”李毅指着她的鼻子道:“我既不风流,更不下流!我不会怜香,也不会惜玉!麻烦你,离我远点,我的底线是有限度的。”

“李毅!我恨你!”张昕怡歇斯底里的大叫。

李毅不再理睬她,看着那三个纨绔子弟:“人渣!干这种丢人现眼之事,还想拖累家人!用你们的猪脑子好好想想!今天被我打了,如果不服,可以找我单挑!如果一定要把家人抬出来,悉听尊便。”

事情发展到这里,李毅觉得可以告一段落了,郭小玲并没有吃亏,而这几个人都已经得到了教训,真要闹大了,只怕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伍彬的眼里似要冒出火来,可是,一想到李毅刚才下手的狠辣,再想想汪洋说的话,不甘心地低下了倔强的头颅。

胡斌和田伟,素来以伍斌为首,况且,早被李毅一顿拳脚打怕了,此刻更加不敢出声。

汪洋过去搀扶张昕怡,被张昕怡推开。

张昕怡抹着眼睛往外走,经过李毅身边时,向他呲牙裂嘴的挥了挥绣花拳头。

李毅正眼都没给她一个。

汪洋竖起大拇指,笑道:“李毅,你牛!对女人也下得了这般狠手,我自诩少女杀手,比起你来,只有跳楼的份啊!”

张昕怡那可是他钟意的女人啊!它妹的,这死女人,今天出尽了洋相,先是设陷阱害人,后是被人欺负,最后还被人甩耳光!叫汪大少情何以堪?

李毅对这些衙内没有一丝好感,当即带着郭小玲离开。

香江大桥横亘在宽阔的江面上,桥上车流不息。..NETw/w/w/.小shuoyd/.c/o/m

江面上渔船沙船客船来来往往,两岸高楼大厦林立,一架刚从红花机场起飞的客机,在蔚蓝的天空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白绫。

李毅双手环抱着郭小玲,额头抵在她的前额上,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的眼睛,认真的道:“小玲,我们永远不分开,好吗?”

郭小玲心里一阵甜蜜涌动,一丝丝的担心和慌乱,立即消失无踪,她垫了垫脚掌,将火热的唇,印在李毅嘴上,轻轻的哼出一个字:“嗯!”

李毅紧紧抱住她,生怕一放手,她就会随着这江风,飞入记忆深处,遍寻不见。

有了少女的吻香滋润,李毅心情大好,搂着郭小玲,在江边坐了一下午,这才驱车回家。

方芳看到郭小玲,笑道:“小玲来得正好,帮我洗菜,晚上咱们吃辣椒炒肉和小鸡炖蘑菇。”郭小玲嘴巴甜甜的喊了一声:“阿姨好!”

李毅马上就感觉舌底生津:“妈,快点,你一说,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方芳笑着起身:“你啊!”

“嘿嘿。”在老妈面前,李毅就是一十足十的半大孩童。

方芳却特别高兴:“你那人车子也买得太小了,只能坐两个人,怎么不多加点钱,买辆可以坐仨人的呢?”

李毅笑撑了,郭小玲搂着方芳的手臂,笑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方芳瞪了李毅一眼。

李毅打住笑道:“妈,哪里有三人坐的车啊?得了,明天我就去买辆大一点的车,行不?”

方芳这才开心道:“这才好嘛!你买个这么小的车,你跟小玲倒是舒服了,可我坐哪里呢?”

李毅心道,这件事,还真是自己欠考虑,当时只图好看,就买了这辆宝马跑车,但在实用上,的确还不如一辆桑塔纳。

其乐融融的吃过晚饭,方芳看了一会电视就道:“我先睡了,人老了,容易乏。”人老了才不容易乏呢!越夜越有精神!她只是想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个小年轻罢了。

方芳一走,李毅就靠近了郭小玲坐着,伸出手去,从后面搂着她的腰。

郭小玲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低声道:“阿姨还在呢!你小心些。”

李毅嘿嘿笑道:“妈睡了。再说了,在妈眼里,早把你当成媳妇了,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怪我。”

郭小玲羞道:“我可不习惯。”

“那我们进房去?”李毅想到那天晚上相拥而眠的情景,心头一荡。

“不行,今晚我跟阿姨去睡。”郭小玲抿着嘴。

“为什么啊?”李毅伸手去抓她的手。

郭小玲灵巧的一躲:“上次被你弄得一宿都没睡,身上火烧火烧的,心里就像有五百只猫在抓挠。”

李毅听得更是心痒难耐,哄她道:“要不这样,今晚我就不挤着你睡了,我们一人睡一边,怎么样?”见她不松口,就道:“你总不忍心去打扰妈妈睡觉吧?妈妈睡觉特别警醒,一有响动,就会惊醒,你要是跟她睡,还不得折磨死她?”

郭小玲果然上当,犹豫道:“那可说好了,你不许碰我啊!更不许搂着我睡。”

李毅忙不迭的点头,先把一切都答应下来,哄她上了床,还怕没有办法制服她?嘿嘿!

两人先后洗了澡。李毅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看到郭小玲果然把床分成两半,一人一床小被子,她靠着边边睡着,见李毅进来,也不装睡,而是看着李毅:“你穿条长一点的裤子。”

李毅看看四角平底短裤,展示了一下健硕的身材,笑道:“这裤了还不长,比有些女人的短裙还长呢!”

郭小玲扑哧笑了,娇羞不胜地说:“随便你,反正,你别用你那的东西顶我就行。”

李毅听得兽血沸腾,反手闩上门,嗷嗷叫着,扑上床去。

郭小玲啊的一声尖叫,身子缩成一团,扯起被子,盖住了头。

李毅躺在她身边,闻着她散发出来的迷人体香,心猿意马地道:“小玲,要不,你还帮我摸摸吧?摸好了,它也安静了,我就不吵你了。”

郭小玲更是羞愧地:“你还说,上次帮你摸,还以为很快呢,我两只手臂酸得不行了,你还没完事!第二天,我写字都抬不起手来。”

李毅嘿嘿笑道:“久还不好哇?到时有你享受的。”

“呸!”郭小玲啐了一口:“死不正经。”

李毅涎皮赖脸地道:“在你面前,我用得着正经吗?生儿育儿的造人工程,那可伟大得很!人家不都是这么延续下来的吗?有什么好害羞的。”

郭小玲把头埋进被里,装驼鸟,不理他。

李毅说了半天,见没有动静,也有些兴趣索然,打了个哈欠,闭上了嘴巴。

良久,郭小玲掀开被角,看到李毅似乎睡着了,俏皮的一笑,伸手在他下身温柔的一扫,那根棒子像变魔术似的立了起来,再一抚摸,立即像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一般,慢慢的变大变粗。虽然隔着一条短裤,郭小玲还是有些脸热心跳。

反正他睡觉了,也不知道吧?我就帮帮他吧!郭小玲这么想着,慢慢的坐起,跪坐在李毅腿边,伸手去拉李毅内裤。

动手之前,郭小玲抬头看了看李毅的脸,生怕他突然醒过来,那可丢死人啦!

还好,李毅睡得死沉死沉的,没有任何动静。

郭小玲小心翼翼地帮李毅褪下内裤,一条昂然巨物跃入眼帘,郭小玲又是害羞,又是惊奇,好奇的凑近了,用手摸着,那棒子像烧火棍一般,散发着巨大的热力。灼得郭小玲将手一缩,看了一阵,又伸手去弹了弹,像小孩子发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一般,充满了好奇与新鲜。

逗弄了一晌,见李毅还是没有动静,郭小玲便放下心来,感觉坐着有些累,便伸直了腿,想要趴在李毅腿边,好好玩玩这新玩具。不想趴下来的时候,用力猛了一些,嘴巴一张,想要惊呼,却被一根粗大的烧火棍塞了个满满当当。

郭小玲唔唔啊啊,舌头和嘴巴动了动,触到那热热的,明白是李毅那东西,顿时又羞又恼,这么脏的东西,怎么能含进嘴里呢,正要吐出来呢,李毅一双大手按住了她的脑袋,只听见他一阵舒服的呻吟:“好爽啊!好爽啊!啊!啊!啊!”

郭小玲大怒,努力的想要起来,刚起身一点点,就被李毅按下去,如此一来,一张樱桃小嘴就含着李毅粗大的棒子,一上一下,上上下下的吞吐着。

“啊——”李毅发出一声舒服到极致的喊叫。

李毅关于水利安全的建议,得到省委省政府相关领导重视和批复后,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办公室。.net

在挂牌问题上,李毅还是耍了一个小小的滑头,挂了一个“南方省水利安全督查办公室”的名字,正处级架子,归省府办公厅管理,简称“水督办”。

陆致邦看到这个名号时,有些错愕不得,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组定为正处级部门,办公室设处级主任一名,副主任两名。归省府办公厅管理。

小组成员来自省委省政府各个科室,一共抽调了十个人,分成两个科,每个科设一名科长和一名副科长。

遗憾的是,李毅这个倡议人,没能进入这个水督办,只能在参事室混到了毕业,还好顾衡没有食言,帮他争取到了一顶副主任科员的帽子。

校长钱宁一共推荐了五名优秀党员给省委组织部,李毅就是其中之一。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李毅能做的,就是等待省委组织部的通知。

趁着这段时间有空,李毅决定回老家走一趟,方芳等不及,已经先走了一个星期。

远在西州市偏远乡下的老家,李毅没有丝毫印象,对那里的所谓亲人,他也没有丝毫好感。

方芳生下他不久,那些家人,就将他寡母幼子赶出家门,过着流浪漂泊的生活,回想起妈妈在外面捡破烂被狗咬,捡菜叶被人骂的那些场景,对那些方家的或是李家的人,虽然说不上恨,但要说好感和亲情,那是一分半点都无。

宝马车李毅留给了郭小玲,李毅新买了一辆奥迪100。

这天天气晴好,李毅收拾好东西,开着车,很快就进入西州市涟水县地界。

按照方芳给他留的地址,一路问询,经过两三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来到了涟水县枫林镇方家坳。

此刻正是农忙时节,泥泞的乡村公路两旁,稻禾飘香,打禾机的轰鸣,农人的吆喝,小孩的嬉戏,黄狗的吠叫,鸡鸭的追逐,构成了一幅优美的田园景象。

远山清翠如黛,山风从峡谷中飘渺而出,习习游荡,凉快着整个山区。

辛苦劳作的人民,光着膀子,唱着快乐的山歌,用汗水收获着果实,劳累却快乐,平静而充实。

李毅停下车子,探头看着这一切,远处几缕炊烟,袅袅上升,融入碧蓝的天空。一群群的小鸟,从山林间飞起,在天空翱翔一阵,又扑入林间。

这样的景象,算上前世,怕有几十年不曾见过了。

“喂!你开还是不开呢?莫挡路咯!”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李毅回过头,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十六七岁的姑娘,手中摇晃着竹枝,左手牵着一头大水牛。

路很窄,李毅的车子一停,就把路给堵死了

“对不起,小妹妹,请问一下,方有德家怎么走?”李毅一边点火,一边问。

“哪个方有德?”小姑娘咬着指头,偏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指着李毅笑道:“是不是德子爷爷家里?”

李毅搔搔头:“可能是吧。”

小姑娘却是一惊,打量了李毅几眼,又看了看李毅的车,满脸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找德子爷爷什么事?”

李毅没想到探个亲,还能被一个小姑娘当间谍审,有些哭笑不得,笑道:“我是他外孙,刚从省城回来。”

“你真是他外孙?当官没?”

李毅有些犯糊涂:“没有。”心想这里的小孩怎么这么势利?莫不是不当官,便不指路?

“那你回来有什么用呢?”小姑娘却是满脸的无奈。

“出什么事了吗?”李毅有些紧张。

不会是外公家里人不欢迎方芳,又把她给打了?

“红艳的哥哥,也就是方红军,打了人,被公安抓去了。”小姑娘挥着竹枝说。

“嗯?”李毅暗想,只要妈没事就好,方家的人,才懒得操心,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昨天他家来了一个女人?她现在在哪?”

“有啊,是方芳阿姨吧?她就在德子叔家里”小姑娘高兴了:“她散了好多糖给我吃呢!”

“那是我妈!”李毅笑道:“我也带了很多糖,等会你也过来吃吧。现在,你带我去德子叔家,好不好?”

小姑娘高兴地道:“好啊,我想吃巧克力!你有吗?”

“有!有很多!”李毅笑道,在小姑娘的指示下,往前开去,再进去一两里路,就没有公路了,李毅找了块草坪,将车停了,从后备箱里拿出买的礼物,跟着小姑娘走。

“你叫什么名字?”李毅笑着问。

小姑娘有些害羞,低下头,无力的挥着竹枝,轻声道:“我叫方倩。”

“方倩,你好,我叫李毅。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以后来省城,你可以去找我玩。我现在在南方大学读书。”李毅一边打量着两边的风景,一边笑着说。

方倩却是小脸一红,没有接腔,跟一个陌生男生做朋友?这事有点出乎她的接受能力。

李毅却没顾及她的感受,感叹着这时农村的贫穷。

顾目所及,大都是土砖房,偶尔一幢红砖房,还只砌了一层楼,农村的发展,任重道远,却不是他一个学生所能操心的。

不一会,方倩指着几颗桂花树道:“那树下就是德子叔家。”

李毅邀请道:“一起去坐坐吧。把牛拴在树上,不会跑的。”

方倩红着脸不回答,将牛在桂花树上拴了,往屋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喊:“红艳!红艳!”

一个跟方倩差不多大的女孩走到门口,应了一声:“小倩!”然后好奇地打量李毅。

李毅跟她说了声:“你好。”

走进堂屋,就听到一个粗重的骂声:“都是你害的!你二十年没回来,我们方家从来没出过事,你一进屋,红军就被抓走了!你就是个扫把星!进不得我们方家的祠堂!”

李毅知道这话是冲谁说的,一股莫名邪火升腾上来,也不顾礼数,一脚踢开房门,大声嚷道:“妈,既然方家人不欢迎我们,我们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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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芳正受着方家人的冷嘲热讽,委屈得快要哭出声来。

那天,她一大早坐班车往家里赶,到涟水后,又坐小巴到了枫林镇,再走了十几里乡路,这才回到家中,花了整整六个小时。

回到家里,家里人已经吃过中饭,看到她回来了,既无人热情迎接,也无人主动做饭给她吃。

方芳强忍住委屈,把一大包东西拿出来,分给众人。

方芳兄弟姐妹有六个,除了第三个儿子没带活,七八岁上夭折了,其它几个兄弟姐妹都被方有德夫妻拉扯大了。

家里每个大人,她都买了礼物,大人们拿到礼物,倒是热情了一阵子,大姐方梅还去煮了碗面条给她吃。

没想到,昨天下午,大哥方振的大儿子方红军在镇上和人喝酒,闹出事来,跟人打了一架,当场就被派出所的人抓了去。

方家一时间闹开了锅,到处哭爹喊娘的,大嫂牛百花,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自己命苦,嫁到方家这种穷薄人家。

哭到后来,就开始骂,骂公安,骂那些跟儿子打架的,骂丈夫没用,骂到后来,就怪罪于人。头一个就怪罪到方芳头上,连带着方振也受了感染,也跟着数落起方芳来。

老大方梅,嫁在本村,一个本分的农妇,对弟妹的撒泼行为,只能佯装不见。

老五方兴,挺老实的一个人,虽然看不惯大哥大嫂的作为,却也不敢说什么。

老六方华,却是直快性子,当时就说道:“自己儿子没管教好,却怪到我姐身上去?有这个道理吗?”只因为说了这么一句公道话,被牛百花逮着好一顿大骂。骂得方华都不敢还嘴。

方芳就劝道:“现在不是怪人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快点去看看情况,看能不能把人捞出来吧!去打点肯定要花钱,大哥最好多带些钱在身上。我这里还有几百块钱,你先拿去用着。”

方振一听,也是这个理,拿着钱,就去了镇派出所。

打听了半天,也没打听个详细,只知道案子很严重,人已经被押到市公安局去了。方振当即就懵了,镇派出所抓的人,还没怎么样呢,就跳过县公安局,直接押到市公安局去了?

到底犯什么大事了?

拉着一个同乡的公安,塞了两百块钱,好说歹说,才问出一个根由来。

原来,方红军吃酒时,因为一点事情,跟一个年轻人起了口角,那个年轻人很是嚣张,当场就打了方红军,方红军气不过,就对打起来。

方振就问:“那人到底死了没?”

“死?”民警摇头道:“那人若是死了,你家麻烦就大了!说起来,那人受的伤,还没你家红军重,那边是三个男人,红军这边只有两个人!吃亏的是红军他们。”

方振愁眉苦脸地道:“那为什么反把我家红军抓了去?”

公安一口接一口的抽烟,一脸高高在上的表情,指点着方振:“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方振弯弯腰,讨好地笑道:“我真不懂,大哥你就点醒点醒我呗!”

公安放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那个年轻人,是市公安局某个领导的儿子!我们现在的所长,就是这个年轻人的亲舅舅!他到枫林来,是来探亲的,谁知道会跟人打架啊?你家红军也是背运,打谁不好,偏偏打上这小祖宗了。公安局领导了话,说要严惩打人凶手,今早下来两个人,把红军他们都带走了。”

方振急道:“那怎么办?我去找你们所长,看他能不能帮忙。”

“所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他忙着呢!再说了,那是他亲外甥,你还想着他能帮理不帮亲呢?回去吧!这事啊,你们没辙,上面说咋判,就咋判吧!”民警挥挥手,叫方振不要白费力气了。

“还要判?判刑?”方振真吓坏了:“打个架,用不着这么欺负人吧?”

“欺负人?那也要看你是什么人,嘿嘿!你要是官比他大,他敢欺负你?”民警扔掉烟尾巴,方振立即又掏出烟,敬给他,紧接着帮他点着了。

方振急也无用,就回来了,一回来就急火攻心,口没遮拦,骂了这个骂那个。

然后,夫妻俩交替着换嘴骂,骂着骂着就骂到方芳头上来了,可巧被李毅听了个正着。

一见李毅闯了进来,方芳连忙上前,拉着他的手道:“毅儿,快来,见过外公外婆,还有诸位舅舅姨妈。”

李毅没有吭声,只是冷眼打量着一屋子的人。

方芳自然知道儿子的心思,喝道:“毅儿,你怎么不听话了!”

李毅看到母亲那生气的脸,再想想她以前所受的委屈,皱眉道:“妈,我们还是走吧!这种没有人情味的人家,以后不来也罢!”

一屋人都面有怒色,却没人开腔说话,毕竟,李毅说的话,并没有错。

刚才那个小女孩好奇地看着李毅:“你就是李毅哥哥?听说你都上大学了,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

李毅见她和方倩站在一起,笑道:“你就是方红艳吧?”

方红艳挺着胸道:“不错,我就是!”

李毅笑道:“嗯,你是小孩子,当年还没出世呢,我说的人里面,自然不包括你。”

其它大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方芳拉着他的手道:“过来,见过你外公外婆!”

李毅虽然不情愿,但被老妈拉着,也只得上前。

方有德见到李毅,有些吃惊,显然没想到,当初那个比小兔子大不了好多的外孙,现如今长成这般高大了。

李毅看到方有德一脸慈祥,看着自己的双眼,皱纹密布,浑浊泛黄,眼角似有泪水,便也动了情,叫了一声:“外公!”

方有德重重的应了一声,伸出干枯如老松树皮的手,拉住李毅,仔细端详,连连说道:“好!好!好!”李毅感觉到他的手全是骨头,已经没有了几两肉,但是很有力,把自己抓得紧紧的。

一股血脉亲情油然而生,李毅又深情的喊了一声:“外公好!”说着,把买的礼物,拎给老人。

坐在方有德身边的是外婆田冬英,当初就是她一力主张,要把方芳赶出家门的,于今见到李毅长大成人,回前尘,不由得叹息道:“小四,苦了你了!”方芳听到妈妈说出这句话,知道妈妈终于原谅了她,鼻子一酸,冲动的抱着田冬英,哭了起来。

方有德厉声道:“从今天开始,小四就是咱方家的人,哪个再敢说半句闲言碎语,莫怪我不客气!”说着,威严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被他看到的人,都低下头去,不敢做声,算是默认了。

方有德对李毅道:“当初,你外婆硬要赶你们出家门,我没坚持住,每次想来,总觉得对不住你们娘俩,这些年,你们在外面没少吃苦吧?”

李毅见事已至此,自己若再坚持离开,真是太不通晓人情世故了,便恭敬地答道:“我吃点苦不算什么。主要是妈妈,她真是太苦了。”

方有德叹息一声:“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方红艳跑过来,打开袋子就翻:“方倩说你带了巧克力回来,在哪里,我要吃!”

李毅笑道:“有很多糖果,你拿出来,分给大家吃。千万别忘了方倩,没有她,我还找不到这里呢!”说得方倩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方芳又带着李毅去见过众位前辈,众人也都说了一些对不起,受苦了的话,一家人本来像仇敌一般,因为李毅的出现,反而融洽起来。

冷沉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一家人有说有笑,外公外婆多年未曾开笑的脸,也绽放出难得的笑容。

李毅的心也感到暖和温馨。

正是:

廿年阔别亲情淡,一朝相聚天伦乐。

猛然间,听见牛百花拉长了嗓声,跌地嚎哭:“我那可怜的崽啊!不知道在班房里遭什么罪呢!”

李毅悄声问妈妈:“到底怎么回事?”

方芳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忧虑地道:“红军那孩子,太可怜了!”

李毅看着牛百花伤心欲绝的样子,再看看方振唉声叹声的模样,心里生出一丝不忍,站起来道:“大舅,在家哭坏眼睛也不管用,干脆,我上市里一趟,看看情况。”

方振道:“小毅,我知道你在省城上大学,学了不少知识,可是,这官司打得赢吗?”

李毅不敢打包票,只道:“我先去找到红军哥,听听他的说辞,了解事情的真相。你们放心,一个公安局的领导,遮不了天!”

方振升起几分希望,热切的握住李毅的手:“真能救出红军,舅舅一定好好感谢你。”

牛百花马上热情的拉住李毅道:“小毅,也不急这一会儿,你刚来,还没吃中饭吧?先吃饭,完了叫舅舅陪你去。”

一家子有十几个小孩,这会儿,全围着李毅,个个都很好奇地看着这个大哥哥。

大舅赶走一群孩子,吸着自制的卷烟,坐到李毅身边,问道:“李毅,你说我们去市里,找谁呢?”

李毅笑道:“不用着急,我们先去公安局看看,如果他们不讲理,一味包庇,我们就去法院起诉,再不行,我们就去信访办,你放心,总有人能治住他。”

听李毅这么一说,大舅挺了挺腰杆:“对头!这是党的天下,我就不信,没个地方讲理去!”

吃过饭,大舅道:“去市里只有镇里有车坐,要不到老牛家叫辆三轮车来送我们到镇上?”

李毅笑道:“舅,我有车,这里面进不来,停在外面呢!”

三个舅舅就吃惊了,二舅道:“你买了三轮车?那玩意可老贵了,又是个油耗子,你从省城开回来,油费可不少呢!”

李毅笑道:“不是三轮车,是四个轮子的。”

大舅一时没转过弯来,打死他也想不到,李毅会有钱买四个轱辘的奥迪。

沿着出门的小路,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李毅那辆小车,几十个小孩子,正围着看。李毅暗暗叫苦,这可是新车,还不被这帮小子刮成大花脸?

走近了,才看到方倩也在呢,正在赶着那帮小子:“喂,狗蛋、阿三,你们别爬,弄坏了,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李毅笑道:“方倩!多谢你啊!”

方倩见到李毅,脸色慌慌的:“我怕他们搞坏了,就过来看着。”

李毅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随口问道:“我现在去市里面,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真的吗?你去市里?那能不能带我去?”方倩的眼里放出光芒来,带着强烈的愿望,眼巴巴的看着李毅,双手绞着衣襟,一副既热切又害羞的模样。

李毅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沉吟未决。

方振挥手道:“我们去办正经事呢!你一个小孩子去凑什么热闹?”

方倩道:“我不是去玩。我们班的周老师病了,在西州住院呢,我想去看看他。”

李毅一听是这个事,一口应道:“尊重老师是好事,我答应你。但是,你一定要听话!”

方倩猛的点头。

李毅道:“你要不要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方倩笑道:“不用回去。狗蛋!过来,我跟你说,我要去市里看望周老师,你跟我爸爸妈妈说一声。别忘了告诉他们,我是跟方振叔他们一起去的。”

狗蛋是个岁的小男孩,看来很听方倩的话,一直点着头。

李毅笑了笑,请三位舅舅上车。方倩人机灵,生怕李毅反悔,哧溜一下就跑到副驾驶室,拉开门钻了进去。

李毅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只是笑了笑:“三位舅舅坐后面吧,空间大,不会挤的。”

三个舅舅嗯嗯应着,坐了进去,都好奇的看着车内。

方振不可置信的问:“李毅,这小汽车,是你买的?”

李毅笑道:“是啊!”

方兴也纳闷地问:“你不是学生吗?怎么有钱买车呢?这车可老贵了吧?比老牛家那三轮,那贵多了吧?”

李毅虽然不知道三轮车的价格,但跟奥迪相比,不是以道里计的,便笑道:“也不太贵,几十万吧,还没我那辆宝马贵呢,那辆车,花了我百来万呢!那是跑车,只能坐两个人,就没开下来。”

“你还有辆车?啥子车,宝马?”

“百来万?”

若不是坐在这车子上,光是听李毅说,只怕要笑他癫,吹牛皮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可是,现在这车子可是真的!李毅还真的把它起动起来,开到路上去了!

三个舅舅震惊之余,暗暗侥幸,幸亏老爷子英明,认下了这个外孙,不然,猴年马月能坐上这小汽车啊?

“这么说,你赚大钱了?”方兴试着问,因为他怎么想也不明白,一个学生怎么去赚钱呢?学生不都是花钱的大王吗?

“也不是,卖了一点技术,赚了一点钱用用。”李毅看到三人的表情,那个八千万就没敢说出口,生怕吓着他们。

方振和方华坐在两边,不时冲着外面走路的熟人大喊大叫,引得一众乡亲们先是一惊,以为哪个大人物在喊自个呢,仔细一看,原来是方家的大崽和小崽子!哟,都坐上小汽车了,于是都大声笑着回答:“哟!这是上哪呢?谁的车啊?这玩意!真俊啊!”

方振和方兴就大声喊:“我外孙的车!”那声音大得,生怕十里之外的人听不见似的。

二舅方兴就有些郁闷,为什么坐中间啊?回头一定要坐边上,不然,乡亲们还以为,只有大哥和小第坐了回小汽车,我老五就没坐过呢!没得叫他们看小了。

“舅,你们在家,都忙什么?”李毅随口问道。

大舅笑道:“能忙什么呢,还不就是种地割禾。这两年村里修水库,我们几个就在那里做做散工,赚几个钱花花。”

二舅就叹道:“可惜我家没有田地在水库那边,不然,也能分上几千块钱呢!”

聊着聊着,就聊到农活和村里的新闻上去了。

李毅对这些完全没兴趣,只是专心开车。

乡村的泥巴路,颠得三个舅舅一摇一晃的,但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若不是方红军还在局子里,他们能吼出歌来!

这条走了几十年的泥巴路,第一次觉得那么短,几乎是眨眼间,车子就转入了城镇公路。

车子停在西州市公安局门外,李毅放下三个舅舅,对他们说道:“你们先进去问问,看能不能见到红军哥。我送方倩去医院,很快就来。”

方振点头道:“你去吧。”看着李毅车子开走了,才和两个弟弟一起往公安局里走。

公安局大门有横杆拦着,只开着一扇小门可以任人进出。

一个门卫拦住三人,扬起下巴很有威势地叫了一声:“喂!干什么的?”

方振摸出烟,讨好的递了一根过去。

这烟是李毅买回来的中华烟。中华烟在乡下地方没得卖,方振也不知道好歹,觉得精致,包装也好看,想着外出办事要散烟,就装了两包在口袋。

门卫却是识货人,接过一看是中华,语气顿时就软了:“你们来办什么事?”

方振笑道:“同志,你好。我儿子给押到公安局了,我来看看他。”

一听是看犯人的,门卫的架子又端起来了:“这个嘛,犯人不在公安局,都在看守所或者拘留所里头!”

三人面面相觑。

方兴问道:“同志,那我们想找找你们领导,行吗?”

门卫一听就警觉了:“找我们哪位领导?我们领导很多。”

方兴就道:“找你们局长。”

门卫笑道:“局长大人?是你们想找就能找到的吗?我天天坐在这里,也难得见上几回。”

方兴道:“那副局长也行!”

门卫又笑问:“找哪位副局长?我们有四位副局长。”

方兴张了张嘴道:“随便哪位都行!只要能管事。”

门卫摇头道:“副局长们也都很忙,没时间见你们。”

方华忍不住开口了:“那你们有哪个管事的不忙的?我们就找他了。”

门卫皱眉道:“我说,几位,你们到底要找谁?办什么事?”

方振耐着性子道:“我儿子被抓了,我要找人问问情况。”

“你儿子犯了什么法?”门卫问。

“我儿子他没犯法!他是被人打了,反被你们给抓了!”方振有些生气了。迈步就往里面闯,门卫从窗口伸手挡了一下,没拦住,打开门追了上去:“喂!不能乱闯!”

方华比较年轻,脑子一转道:“我们要报案!这是公安局,凭什么不让进?”

门卫道:“报案去当地派出所或者分局!”

“我们就到这里报了,怎么样吧?难道这里不是公安局?”方华顶牛。

门卫没办法,生气道:“那你们过来登记一下!”冷笑道:“你以为进了这门,就能办成事了?”

方华不理他,填了登记表,跟上两个哥哥。

办公楼偌大一个厅里,没有一个人,只有几个窗口里,隐约传来人声。

方振找了个窗口,问道:“同志,我来找我儿子。”

里面一个女民警问道:“你儿子是哪个部门的?”

方振道:“我儿子是今天上午从枫林镇转过来的。说是打了人。”

“犯人?你来这做什么?去看守所或者拘留所吧!”女警说道。

“麻烦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我要到哪里去找他?”

“你们不用去找他,到时自会有通知给你们!上午的事,没这么快有结果,你耐心等几天吧。”

方振叹了口气,看来,在这里是真问不出啥子了。

这一趟,白来了!

方华道:“同志,这个案子有问题,明明是对方打了我侄子,反倒把我侄子抓了起来!我要向你们领导反应!”

“反应可以,按程序来。今天星期天,我们领导都休息。”

“什么程序啊?”

“这样吧,你们去那边值班室,有人会接待你们的。”

三人便往那边值班室去了,里面有两个民警,正在看着资料,见到三人,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就问:“有什么事?”

方振道:“我们有事反应!”接着,就说了一下情况。

“嗯!我记一下。”戴眼镜的民警拿过一张材料,在上面边记边问。

弄了半个小时,民警对他们说:“你们回去等通知吧!我会报上去的。”

方振道:“同志,我能见我儿子一面不?”

“这个我也不清楚,你去看守所或者拘留所问问看吧。你儿子的情况,可能羁押在拘留所,你们过去看看吧。”民警很热情的指点了拘留所的位置。

三人千恩万谢的出来。

站在公安局门口,方兴道:“哥,这不等于什么事都没办吗?”

方振叹道:“去拘留所看看再说吧!”

这时,李毅的车子开了过来。李毅下车问道:“舅,怎么样了?”

方振把情况说了。

李毅知道,这种情况,除非上面有人说话,否则,方红军不脱一层皮,是出不来的。这种所谓的程序,有跟没有其实差不了多少。

方倩也下了车,这小丫头,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方华问道:“周老师的情况怎么样?”

方倩摇摇头,嘴巴一扁,又要哭出声来。

李毅黯然道:“肝癌晚期,数日子过了。”

方家三兄弟都叹息一声。方华道:“周老师是个好老师,我读小学时,也是他教的!真应该去看看他。”

李毅知道三舅所说不假,据他所见,那个周老师的确是为人师表,为方家坳的教育事业奉献了毕生心血。

方会道:“周老师一定是累的!学校很多房子都是危房,周老师又是校长,为了盖新学校,老是到处跑动,县教育局说了,局里没钱,想盖学校,村里自己集资。周老师天天为了集资的事操心,可这,唉,都好几年了,也没集资出几个钱来。”

李毅挥手道:“上车,先去拘留所看看红军哥吧。”

很快就来到拘留所。拘留所的人倒是很好说话,李毅几包中华烟开路,很快就打听到了方红军的消息。方红军果然就关在这里,但是只能充许一个人进去探视。

李毅就道:“大舅,你去吧。问清楚情况。”

方振应了一声,闷头就往里走,走到半道又退了回来,对李毅道:“小毅,还是你去吧,你书读得多些,问情况也比我们问得清楚。”

李毅也不推辞,走了进去。

方红军跟外公很像,一米七八的个子,身体也强壮,蛮帅气的一个年轻人,但一脸的疲惫,完全打不起精神。

方红军见到李毅,愣头问道:“你是哪个?”

“我是李毅,你方芳姑妈的儿子。”

“哦!”方红军和方芳并没有多少接触,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跟我说说案子的经过。说详细点。”李毅直入主题。

“就是和朋友喝酒,那小子来调戏我朋友。就打了起来,他先动的手。我就打了他一下,我头都被他们打破了!”方红军气愤的说。

李毅紧张地道:“你朋友是个女的?她现在人呢?”

“不晓得啊!她应该没事吧?她又没打人!”方红军道。

李毅暗道,大舅打听来的消息,明明是抓了两个人,那么,很显然,那个女人,被单独抓起来,单独关押了!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周梅。小学周校长的小女儿。”方红军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们只是朋友关系,没别的。”

李毅点了点头:“在这里有没有受委屈?”

“那倒没有,就是吃不好,睡不好。里面的人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方红军道:“我爸呢?叫他快点想办法救我出去啊!我又没犯法,凭什么关我啊!”

李毅道:“他们都在外面呢!你放心吧,我们会想办法的。”

从拘留所出来,李毅从挎包里面掏出电话,又放进去。

这个电话,他还是不愿意打。这是方家的事,李家人未必肯帮忙。

虽然,对李家而言,这等小事,一个电话就能解决。温玉溪?

李毅刚冒出这个念头就马上掐灭了。

这事得自己想办法解决,麻烦谁都不好!毕竟,方红军是打了人,犯人法。

很少吸烟的李毅,抽出一支烟来,狠狠的吸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对方倩道:“小倩,请你帮个忙!”

方倩怯怯地问:“帮什么忙?”

“跟我来!”李毅带着四人,商量了一会,叮嘱道:“一定要记牢了!不能出一点差错!”

李毅带着方倩,来到一家时装店,亲自挑了一套成熟稳重一点的服装,给方倩换上。当方倩从试衣间出来,已经变成了一个青春靓丽的职场女性。

“不错!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秘书!记住了,你必须叫我李总。”李毅再次嘱咐她。

方倩有些担心地道:“我们这不是去骗人吗?还是骗政府呢!”

“不骗他们!只是顺带办点事。走吧!”李毅满意的笑了笑,带着方倩上了奥迪。

半个小时后,一辆挂省城牌照的奥迪车,停到了市招商局大门口。

招商局在西州市是个闲职衙门,就西州市的基础和展而言,每年能招到的商、引到的资金,实在有限。

今天值班的是办公室一位副主任吕新国,加上一个新来的女职员石子悦。

吕新国躺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品着香茗,看着报纸。

新任常务副市长葛贺民,主管商业,很重视招商引资这一块,上任之后,到招商局来视察过四五次,每次都批评招商局工作作风浮夸,人浮于事,责令局党委,限期整改。

局长万有财为了保住位置,也下了狠招,逼着手下四处拉投资,并且许下很大的提成奖励。

众人积极性是有了,可是,能力有限啊!去哪里拉投资呢?这龙肉再好吃,可打不到龙,也就吃不到肉啊!

以前招商局周末很少有人值班,就算有,也只安排一个新来的充充门面。自葛贺民上任之后,要求每天必须有一名副主任以上领导坐镇。今天就轮到吕新国当值。

吕新国在机关混了十几年,也就一个办公室副主任,行政级别副科级,算是官场老油条。

石小悦刚从学校毕业,靠着父母的关系,才进了招商局,当了一名办事员。

这两个人,正各忙各事。门外一阵汽笛声惊得两人从办公椅上跳了起来。

石小悦道:“吕主任,不会是葛市长查岗来了吧?”

吕新国道:“有可能!上次尤主任值班,就碰到过。快点,收拾一下!别让葛市长找出毛病来。”

两人飞快的将私有物品收好,快步迎了出去。

赶到门外,却不见葛市长的车。

只见一辆香a333333的奥迪停在门外,从车上走下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戴着墨镜,穿着休闲T恤和牛仔裤,十足富家公子哥的派头。

一个年轻女子,穿着职业套裙,左手拎着一个包,右手提着一个大哥大,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跟在年轻人后面。

吕新国微微一愣,石小悦喜道:“吕主任,莫不是投资商上门了?”

说得吕新国心思一动。

李毅看了一眼招商局的大楼,摇头叹息:“这楼也太旧了!这是西州市招商局吗?不会是骗子吧?我们可是要投资几百万的!”

方倩在旁边笑道:“老板,应该错不了,你看,上面挂着市招商局的牌子呢!假不了!”

吕新国一听,顿时心花怒放!赶忙伸出双手,脸上堆笑,迎上前去:“哎呀!您好,这里是市招商办,我是办公室副主任吕新国。欢迎您前来西州市投资!里边请!”

李毅摘下墨镜,跟吕新国握了握手,笑道:“吕主任真年轻啊!这么年轻就是副主任了,看来前途无量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吕新国一听,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进了办公室,石小悦给两人倒了茶上来。

李毅坐下,慢条斯理的品着茶,并不着急说话。

吕新国却急了:“敢问老板贵姓,怎么称呼?”

李毅道:“免贵,姓李,木子李。”

吕新国道:“李先生,您好!您这次来西州,是准备投资什么行业?”

李毅道:“也不算投资,就是在外面赚了点钱,准备投资三五几百万,做点事情。”

吕新国一听,心里一阵高兴,三五百万啊!这可是大工程,这个大工程,是我吕新国引进来的啊!

“哈哈,欢迎、欢迎啊!”吕新国掏出烟来,敬给李毅。

李毅拒绝道:“怎么能让吕主任破费呢!小倩!”方倩马上从提包中拿出一条万宝路,递给李毅,李毅随手扔给吕新国:“初次见面,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条烟,就当是见面礼吧!希望吕主任莫要嫌弃。”

吕新国一见是一整条万宝路,顿时有些心动,但一想,这礼物不能要!又推了回去。

李毅作势欲走:“吕主任这是看不起我李某人吗?”

吕新国连说不是那个意思,收下了烟,对李毅更显热情。

石小悦拿了宣传资料来,坐在李毅身边,用一口糯糯的甜音,给李毅介绍西州的投资环境。

李毅道:“投资嘛,看的是大环境,说白了,就是政府里要有人,要有人重视。你们主管副市长呢?能不能找他来,我要跟他当面谈!”

吕新国有些为难地道:“葛市长今天休息……”

李毅淡淡地道:“那我们先告辞,既然西州的市长都这么忙,看来,就算我落资西州,只怕也难有善果啊!”转头对方倩道:“联系一下三江市的罗市长,就说我们马上过去。”

方倩愣了一秒,马上就甜甜笑道:“是的,老板!”拿起大哥大,就要拨号。

吕新国见状,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赶紧道:“李先生别急,我给葛市长打个电话。”一边说着,一边赶到办公桌边,摸起话筒,拔通了葛市长家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葛贺民和秘书于楷就走进了市招商局的办公室。

“您好!您好!李先生,我是西州市常务副市长葛贺民。”葛贺民乍见李毅,热情洋溢。打眼一望,心想这年轻人怎么这么脸熟啊?是不是在哪见过?

“哈哈,打扰葛市长休息,真是对不住了!”李毅一眼就看出葛贺民心里的担忧,淡然道:“是这样的,我想投资个几百万,怕得不到政府的大力支持,所以才把葛市长喊来。”

葛贺民没想到李毅这般直爽,便道:“我保证,凡是来西州投资的商人,都能得到我们市政府的高度重视。不知道李先生想哪些方面的投资呢?”

方倩忽然开口说道:“我们李总想建学校!”

李毅愕然望了她一眼,心想我几时要建学校了?但看到她眼里的焦急和盼望,再想想医院病床上的那个老校长,他的心马上就软了下来。

李毅笑道:“有了葛市长的这番话,我就放心啦。那就建学校吧!我投资三百万,能建十几所村级小学吧?”

葛贺民掩饰不住的惊喜,他现在管着商业和教育这两个烂摊子!他正为危校改造缸钱之事忧虑难眠呢!有些激动地表示了感谢。

方倩又说话了:“别的我不管,我们方家坳小学一定要重建!”

葛贺民看了方倩一眼,心说这秘书也太小了点吧?难不成现在的老总都好这一口?建那里不是建?自然非常痛快的答应了。

两人又商谈了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

葛贺民笑道:“李先生的豪爽和爱民之心,真是值得葛某钦佩啊!西州还有很多投资机会,不知道李先生有没有兴趣?”

李毅便饶有兴趣地道:“还请葛市长介绍一二。”

这时,方倩手上的大哥大响了。方倩还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拿着大哥大,恭恭敬敬地递给李毅:“老板,您的电话!”

李毅先对葛贺民说了一句:“抱歉!”征得对方同意后,这才拿起电话,不悦地道:“谁啊?”

“哦!滨海市的那笔投资啊,你放心,十天后,三千万就可以到账!我什么时候说过空话大话了?三江市?”李毅说到这里,故意看了葛贺民一眼,这才继续。

葛贺民却是眼皮一跳!耳朵尖了起来。

“我会考虑的!主要是我的秘书,她家乡不是这边的吗?我总要照顾她的感受吧?当然啦,我会考虑的,有时间我再跟你聊!”

方倩很合时宜的向李毅抛了个媚眼,显得两人很亲密,关系非凡。

李毅一番做作,令得电话那边的方华半天没反应过来。还好,他反正就是一个龙套,不用台词。

李毅放下电话,对葛贺民笑道:“其实,不只我秘书是西州的,我外婆,也是西州人!所以,这笔捐资,我一次会落到西州的,这一点,葛市长可以放心。”

葛贺民更显亲热了。一句话就是三千万的投资啊,这样的大老板,不赶紧抱紧?

况且,这笔捐资,还是他葛贺民上任以后,拉来的第一笔资金!这对他的仕途来说,意义非凡。

两人再次聊得火热,葛贺民殷勤地邀请李毅共进晚餐,并为李毅安排住宿。

这时,李毅的大哥大又响了。

这是方华按照李毅的吩咐,五分钟后又打了过去。

李毅再次说声抱歉,接听电话。

“哈哈,是舅啊!这么见外做什么?我是你外孙,有什么事请吩咐就行了。我能帮忙的,一定帮忙!”

“什么?红军哥哥被公安局的给抓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哦,我现在就在西州呢,正准备去看望外公外婆呢!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好好好,你先另急。我来想办法!”

李毅自言自语完毕,再次挂断电话。

葛贺民暗道要糟,果然李毅一放下电话,起身就要走。

葛贺民急道:“李先生!请留步!”

李毅苦笑道:“不是我不想投资啊,实在是……葛市长,你的作风和为人,我李某人是十分敬佩的!下次有机会,我们还是有合作可能的。”

葛贺民急忙道:“这是什么话?李先生,刚才听你的电话,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李毅道:“一点小事,我表哥跟女朋友喝酒,女朋友被人调戏了,表哥被人打了,现在还被市公安局给抓了起来,关进拘留所了,他女朋友也不知去向!这样的环境,葛市长认为,会有人来投资吗?”

李毅的话说得很重。

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不知道那个周梅现在如何呢?想想病床上的老校长,李毅真有些痛心疾的感觉,恨不得自己就是公安局长,马上就抓到那些作恶的王八蛋!

葛贺民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李毅说的太对了!投资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环境!治安环境!如果连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还谈什么赚钱?

“李先生,请留步,这事可以再商量。”葛贺民再三挽留。

李毅闻言驻足,像想起什么似的,对方倩道:“对了,很久没跟温书记联系了,你把他的名片翻出来给我,我打个电话给他,这种小事,相信他很快就能处理。”

方倩装傻地道:“哪个温书记啊?”

李毅拂然不悦:“南方省有几个温书记?当然是省委书记温玉溪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一定要用心!这么重要的人物,你也记不明白?”

方倩连忙虚心接受,从提包里翻出一张金色的名片来,递给李毅。

李毅故意侧了侧,像是要借光看清电话号码一般。

葛贺民的眼皮又是重重一跳。

他是省委下来的人,再清楚不过,这张名片,的确就是温玉溪的私人名片!李毅这个电话一通,只怕西州官场,将有一场地不大不小的地震!

葛贺民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年轻人!不就是6致邦副省长接见的那个小参事吗?

想到这里,葛贺民不再犹豫,伸手按住了李毅拔打电话的手,表决心似的道:“李先生,请放心,给我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如果我们西州政府不能给一个交待,你再打这通电话不迟?”

李毅道:“你确定你能搞得定?”

请将不如激将。

葛贺民坚决地道:“请稍等。”

现场其它人都像看电影一般。

吕新国和石子悦自从葛贺民来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做声,这时互相一望,都不禁抹了把冷汗,还好没有得罪这尊神啊!不然,这后果……不敢想啊!

方倩则看神一般看着李毅。事情的每一步,都落在李毅的算计之中!就连他们每个人的反应神态,都跟李毅与她面授机宜时差不多!

这不是神是什么?

李毅好整以暇的坐在沙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忽然皱了皱眉头道:“这茶有些凉了。”

石子悦马上跑过去:“李先生,我帮您换一杯。”

李毅轻轻笑道:“那就麻烦美女了!”

石子悦粉脸一红。

葛贺民抓起办公室的电话,拔了一串号码之后,说道:“马书记,我是葛贺民。是这样的,有件事,要向您反应一下……好,我等消息。”

紧接着,又一个电话挂出去:“杨市长,我是葛贺民,你好,打扰你休息了,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反应一下……好的。”

有了市委书记马红旗和市长杨烈的高调干预,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

事情是市公安局副局长石荣成的儿子石磊所为,这个自以为有个好老爸就可以横行西州的纨绔子,在自己家里戏弄周梅时,被从天而降的公安抓了个正着。

吓得面无血色的石磊,立马就竹筒倒豆子,将自己如何打人和抓人的罪行供述得一清二楚。

石荣成当场气晕,没想到宝贝儿子竟然做出这种龌龊事!

方红军得到无罪释放,和方振抱头痛哭。

葛贺民听说了周谓老师的事迹,很是感动,和李毅等人一起,来到医院,对周老师进行了亲切的慰问。

医生说:“周老师情绪很不稳定,刚才还在说,左右是个死,没必要浪费钱住院,他还想留着钱,给孩子们盖新学校呢。”

周老师单名一个谓字,在教育战线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主管副市长,很激动,握住葛贺民的手,说道:“葛市长,我老了,死了也没啥。就是学校的房子太破了,那裂缝开得都能穿进一个孩子呢!这太危险了,随时有可能倒塌啊!”

他从贴身衣物处拿出一张存折,塞到葛贺民手里:“这两年,我在村里集资,总共收了两千六百二十九块钱,都存在信用社里,存折我就带在身上,我现在把它交给您,请您再想想办法,就算没钱盖新教室,也要想办法把学校的危房先修一修啊!孩子们可千万不能出事!”

葛贺民紧紧握住周谓的手,笑道:“周老师,您放心,学校很快就可以建新的了!这位李先生捐资了十几所希望小学,其中一所,就在方家坳!你好生养病,等你病好了,新的马家坳小学,还要靠您去主持工作呢!”

“什么?你莫要哄我!”周谓猛然坐了起来,脸上散着一股少有的活力,整个人好像年轻了十几岁。

葛贺民拍着他的手笑道:“我是西州市的副市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能骗你吗?”

周谓挣扎着起身,跪在床上,向李毅拜道:“多谢你啊!多谢你啊!我代表方家坳小学六百多个学生,谢谢你啊!”

李毅连忙上前,扶起周谓道:“周老师是我最尊重的老师,您不必行此大礼,我受之有愧啊!您才是六百多个孩子们的恩师!是你教会了一代又一代的方家坳人,您劳苦功高,值得学生我跪拜啊!”

周谓在李毅的搀扶下,重新躺下,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摆摆手,阻止医生的抢救,缓缓说道:“我是一个党员,一个老党员!我十九岁那年就入了党,那个时候,抗战刚胜利呢!四十多年了!这一直是我最引以为荣的事情!我今生所作所为,无愧于一个党员的责任和义务!”

这番话说出来,给每个人强烈的震撼!

一个老党员!

周老师一生为公,只是在尽一个党员的责任和义务!

李毅第一次感到,党员两个字,是如此的神圣和伟大!

葛贺民道:“周老师,我也是一名党员,您的党龄比我长多了,您是我的前辈,也是我学习的楷模啊!”

周谓忽然招了招手,把周梅喊到身前,紧紧拉住她的手,张了张嘴巴,好像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身子一僵,整个身体和生命,就如石化一般,静止在了这一刻。

医生们闻讯赶来,检查了一下,很遗憾的宣布:“老人已经去了。”

病房里立即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

李毅轻轻抹了一下眼睛。

葛贺民立正,向着周谓的遗体,行了躬礼,当场表示,授予周谓同志优秀教师称号!以周谓老师为楷模,在全市教育系统范围内,开展一场向周谓同志学习的活动,全面提高教师队伍素质。

李毅当即表示,立即捐款,不搞仪式,希望尽早动工,尽快完成周老师的遗望,同时提出要求,所有的希望小学,皆以周谓老师的名字命名。

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副处长周济民,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省委搞了个储备干部班,从全省各大高校的应届毕业生党员中,择优录取四十五人组成。

上面的意思,这四十五个人,是为干部年轻化打基础的,也就意味着,进入省委大佬眼中的机会就高了,自然,提拔的机会也比正常人多。

而这个工作,就由干部一处负责。周济民身为副主任,自然忙里忙外,一刻不得闲。

同时,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

他的女儿周子琪正是南大应届生,可惜的是,在校期间,一直表现平平,没能入党,这可急坏了周济民,工作之余,连着跑了几趟南大,找了几次校领导,终于赶在培训班开班之前,解决了女儿的入党问题和学校推荐问题。

女儿的问题是解决了,可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南大只有四个名额,校长原本的推荐名单上,是没有周子琪此人的,另外四人,是6俊,左晓霞,叶志伟,李毅。加上钱校长后来的推荐名单:周子琪,就变成了五个人。

这五份名单的档案,此刻就摆在周济民的案头上,他已经反复研究了多次,心里还是拿捏不定。

砍下谁去呢?

周子琪?自不必言。

周济民将女儿的档案放在一边,拿起6俊的档案看了看,叹息一声,放在女儿的档案上。

又拿起左晓霞的档案看了看,毫不犹豫的放在了6俊的档案上,心里暗骂:“象牙塔里那些个教授和领导,心思也歪门邪道得很!哪家子女有后台,就举荐哪个!”

拿起叶志伟的档案看了看,初时还不以为意,真看到其母亲的姓名和工作单位后,苦笑道:“都是些得罪不起的主!”也扔到了左晓霞的档案上。

最后,周济民拿起李毅的档案,仔细的翻看着。

这个年轻人,实在一般般啊!

父亲过世,母亲无业,大学期间,一直表现平平,为何可以进入钱宁的法眼呢?

周济民脑中灵光一闪,李毅!不就是钢铁峰会上那个出尽风头的小子吗?这小子还跑到革命队伍里来混个什么劲啊?

权衡再三,狠狠心,将李毅的档案扔进另外一堆被淘汰的档案中。

所谓的择优录取,其实校长的举荐占了很大的比重,不出意外,基本上就判定了这个人的前程。

决心已下,周济民将两大包档案整理好,喊来机要秘书,两人一起抱着,送去给主任万恒过目。

主任过目后,还要送达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欧阳吉审核。而最后的把关人也是定稿人,则是省委书记温玉溪。

万恒只是略略看了看,就点头笑道:“不错!周主任辛苦了。”

周济民弯了弯腰,笑道:“应该的。”

万恒忽然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女儿也在这里面?真是举贤不避亲啊!”

周济民的老脸一下就涨得通红,似能渗出血来。

万恒哈哈笑道:“别紧张嘛!你们多年同僚,这点小忙,我还是会帮的!”

周济民连声感激道:“多谢万主任!改日一定带小女登门致谢。”

万恒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你这么说,就太显见外啦!好啦,前次交给你办的那个事,办得如何了?”

周济民心里一咯噔,心想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没办法啊,谁叫自家女儿的前程捏在这姓万的手里呢,只得道:“万主任请放心,您家侄子的编制,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做好。”

万恒满意的点点头:“周主任,你是个好同志啊!多谢啦!”

周济民从办公室出来,冷笑两声,挺直了腰杆,背着手,恢复了一贯的领导派头,缓缓地踱回办公室。

过得几天,省委的批复结果出来了,省委组织部部长欧阳吉,主持召开了一次负责人会议,所有干部一处的机关干部,都参加了。

欧阳吉当众宣布了入选者名单,当欧阳吉念道“李毅”二字时,周济民惊吓得差得从座位上跳将起来!

怎么回事?明明被他毙掉了的李毅,怎么可能出现在名单中?虽然说事有特例,可是这也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万幸的是,周子琪也入选了,并没有被抹掉。

这么说来,只是有人将李毅的名字加了进来?会是谁呢?万恒不可能,那就只有欧阳吉和温玉溪!一念及此,周济民额头汩汩地冒出冷汗。这个李毅,原来也不是简单人啊!原本以为,他只会画几张图纸呢!

欧阳吉念完后,拿着李毅的档案又翻了翻,这份本该淘汰掉的档案顶头,用朱红钢笔批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此子堪用!”

作为温玉溪的同盟,对他的字再熟悉不过,可是,一向惜墨如金的温书记,为什么舍得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李毅,下此重评?

拿到这份名单后,欧阳吉也纳闷了好一阵,因为,从档案上来看,这个李毅,并无出彩之处,也无特别之处。究竟是为什么呢?领导无小事,上头的一个小小动作,放在下面人眼里,就绝对不是小事情,不琢磨透了,他们是睡不着觉的。

欧阳吉念完,就宣布任务:“新进人员培训班订在7月1o日开课,为期一个月,这四十六个人,学业完结之后,你们要就其表现,各个评分,我们将根据他们的表现和成绩,来统一分配,你们要秉着……”

周济民也在琢磨,李毅的破格入选,究竟是哪位大佬的意思?至于欧阳吉讲了些什么,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好啦,大家回去,各自准备。”欧阳吉讲完,第一个离座而去。

周济民正要起身,坐在旁边的万恒轻轻咳嗽一声,周济民一惊,连忙笑道:“万主任,请!”

万恒挪开椅子站了起来,看了周济民一眼,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名单中好像没有李毅此人?”

周济民点头道:“我看他在学校表现不咋的,就没推荐。”

万恒轻轻淡淡的哦了一声便背着手走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询,更让周济民如坠五里云中,不知所措。

储备干部班,四十六个人,分在一个班,坐座位时,周子琪故意的紧跟李毅,跟他坐一块。6俊则很自然的跟左晓霞坐一起。

不一会,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走进来,在黑板上写下:“袁有方。”三个字,然后说道:“我是袁有方,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哪位是6俊?”

6俊站了起来:“袁老师好!我是6俊。”

袁有方点头,示意他坐下:“你就是班长,这一个月的学习中,班上的大小事务,由你管理,有什么情况,向我汇报。谁是左晓霞?”

左晓霞站了起来。

袁有方道:“请坐,你就是副班长,协助6俊做好工作,你们是老学生会干部了,相信不会让我失望吧?”

6俊和左晓霞都同时表了决心。袁有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第一节课,由我给大家上……”

一个学员忽然举了举手,不等袁有方同意,就站了起来,大声问道:“袁老师,班干部为什么不进行集体选举?我们党,不是民主集中制吗?”

袁有方很是不悦的道:“你也知道,民主之后,是集中,主要还是集中二字,这个班集中的中心是谁?是我!由我说了算!要听课就坐下,不想听可以走人。”

那人悻悻然坐下,全班同学再没人敢开口说话。

6俊脸上闪过一丝得色,左晓霞却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培训班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般难,也没有期待中那般受到重视,要学的知识比学校的课本容易多了,除了几个党校的老师,没有任何一个省委高官前来探视过。

这群人仿佛被遗忘了。

大半个月后,很多人便心生疑惑,在宿舍里休息时,就有人提问:“我们不是特招的优秀人才吗?怎么没人管没人问呢?学完之后,到底往那里去?”

提问的叫陶启文,工大的尖子生,开班那天向袁有方难的就是他,这是个很不安分的角色,自命不凡,想法多,心思浮躁。

宿舍里住有四人,另外两个,一个叫司空玉,来自农科大,一个叫皮武,毕业于师大。

皮武就笑道:“李毅不是跟省委的那个周处长很熟悉吗?不如叫他去问问。”

司空玉冷笑道:“有什么好问的,当初你们被选中时,校领导没跟你们说过吗?都是下放乡镇的命!要想留在大城市,基本是妄想。”

陶启文哇哇大叫道:“下乡?不会是去当驻村干部吧?那不是诓人吗?我堂堂工大毕业生,到哪里找不到好工作?我女朋友都进了市工行,我要是下了乡,两地分居,这可太悬了!”

司空玉道:“我可听说了,现在乡镇基层干部老化严重,就是需要我们这些新鲜血液去补充,这一下去,没有十年八年,是回不了城的。”

皮武愣道:“司空老大,你可别吓唬人!十年八年?我们还有青春吗?我可不想把青春韶华,浪费在那些穷山沟里。”

司空玉故作神秘地道:“可以想办法啊!领导不来,我们就不能往领导那跑跑?安排到哪里,还不是全凭他们一句话?”

皮武和陶启文都转动着眼珠子,各自动着心思。

校园的那扇门,就是人生一个坎,一边是花红柳绿、无忧无虑的七彩斑斓;一边是尔虞我诈、奔波劳累的平淡灰暗。

“喂!李毅。”陶启文对一直闷不言的李毅道:“你不是认识周处长吗?要不,你带我们去走走门路?哥几个真有达那天,绝忘不了你的好。”

皮武也充满希冀的看着李毅。

李毅笑道:“我和周处长,总共就见过两面,他是周子琪的父亲,有本事,就去找周子琪,叫她带你们去。”

陶启文有些无奈的摇头:“对女人,我可没自信,还是算了。”

皮武嘿嘿笑着,摸着下巴道:“哥们,我帅吗?能泡上姓周的小妞不?”

众人作呕吐状。

司空玉放下茶杯道:“你们都看走眼了,我们班上最有背景的,就是那个6俊!”

陶启文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不就是学习好点,在校时当过学生会主席吗?有什么了不起?”

司空玉就笑了:“党校其实也是官场,6俊凭什么当班长?你们真以为,党校那些老师是看中他的学识和能力了?说句不好听的,一个班长而己,哪个做不得?”

皮武就问道:“那你说说,他是什么来历?”

司空玉摇头道:“不知道,但绝对不会低。”

“再高也没用啊,开班那天,我就顶了他一下,找他,嘁!”陶启文撑着下巴,思索开了。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过的李毅,当然明白成功之艰辛,而官路弯弯,更甚商战。

是时候好好谋划一下了。谋定而后动,这是立于不败之地的不二法门。李毅掏出烟来,每人散了一根,自己这才点上狠狠吸着。

司空玉按过烟,嗅了嗅,笑道:“好烟啊!”

皮武显然对烟是一窍不通,笑道:“还不就是一根烟?能有多好?一张纸包着几缕烟丝。”

“精辟!”李毅竖起大拇指。

“李毅,你出来一下。”门没关,一个俏丽的女生站在外面,秀巧的手指在门上轻轻敲了敲,引起大家的注意。是左晓霞,她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格子裙,一双高跟凉鞋,很清爽的感觉。虽不张扬,却已迷倒众生。

李毅这种老手,居然也是愣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有些脸红心跳,嘿嘿笑了两声,掩饰内心的紧张,起身走了出去:“你好!有什么事?”

左晓霞冲他灿烂一笑:“出来说。”又对着三个呆若木鸡的男生道:“对不起,打扰了。”

陶启文摸了一下鼻子,悲剧了,流鼻血了!另外两个也好不到那里去,不同程度的受伤。李毅刚刚带上门,里面就传来拍桌子摔椅子的声音,夹杂着男人的呐喊:“李毅这厮!哪里来的桃花运啊?”

左晓霞扑哧笑了,往前走去。

李毅跟上去,呵呵笑道:“知道美女的威力了吧?”

左晓霞微微摇头:“你们男生啊,真是……”

下了楼,来到街道,彼时已经吃过晚饭,华灯初上,天地间一片迷离的红雾。

“嘿!左,晓霞,”李毅顿了顿,还是直呼其名:“有什么事?”

左晓霞笑道:“我怎么感觉你叫得这么拗口呢?我的名字似乎不难听哦?要不,你就叫个顺口一点的,就叫我小霞吧,这样,我跟你在一起,就显得特年轻啦!”说到在一起三个字时,有些小小的脸红。

还好,李毅这个大老粗,并不敢太专注她的脸,嘿嘿笑道:“好吧。”

左晓霞语锋一转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做什么?”李毅问。

“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怕我卖了不成?”左晓霞掩嘴而笑,艳若桃李。

李毅挺了挺胸,尴尬的笑笑。

左晓霞来到一处烟酒专卖店,买了两条烟两瓶酒,而且都是好烟好酒,四样东西花了上千块钱,看得李毅直咋舌道:“你买这么贵的烟酒,送礼吗?”

左晓霞点点头:“不错,提着吧。”不容李毅分说,就塞在李毅手里。

李毅只好暂时充当了苦力。左晓霞直接打了个的士,跟李毅坐后排,上车之后,跟司机说了句:“去春晖路8号。”

李毅正想着这春晖路8号是什么地方呢,司机笑道:“那可是省政府家属大院,两位是太子爷啊?”左晓霞微微一笑,又冲迷惑中的李毅眨了眨眼睛。

到地方后,左晓霞抢先付了的士费,带着李毅往里走。

李毅满腔疑问,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去给谁送礼?”

“常务副省长,6致邦。”左晓霞回头一笑:“不用紧张,一个副省长,吃不了人。”

李毅嘿嘿笑了笑,心想,你送礼,我紧张啥?很是奇怪,她送礼拉关系,为什么不拉上别人,却找了他来呢?难道觉得我李毅特别帅?还是人老实不会出去乱说?

不一会,来到一处楼房前,这是一栋单独的小别院,左晓霞似乎来过,轻门熟路的,敲了敲门,不一会,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过来打开门,一见是左晓霞,便笑道:“啊呀,小霞来了,快进来!多久没过来玩了,都生疏了。”

“阿姨好!6叔叔在家吗?”左晓霞笑容甜,嘴巴也甜,由不得长辈们不喜欢。

“在呢!快进来吧。这小伙子是?”妇人见到李毅,问了一句。

“我同学,李毅。”左晓霞很自然道:“他跟我一样,也在储备干部班。李毅,这位是6省长夫人邓芝邓阿姨,快叫邓阿姨。”

李毅像被家长带出来见长辈的小孩一般,叫了一声阿姨,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左晓霞适时地道:“阿姨,李毅第一次来,这是他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李毅有些吃惊,不是她送礼吗?怎么变成我的一点心意了?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投过来的俏皮的笑容。

“来坐坐就好,带什么东西呢,小伙子,长得挺精神啊!”妇人接过东西,随手往门后边一个柜子里塞进去。李毅留意到,里面全是名酒名烟,已经塞得满满的。

客厅很大,但家具和电器却很一般,并没有奢华之感,客厅里一台29寸的大彩电,倒是很醒目,正在播放着近年很流行的电视剧《渴望》。

邓芝一边泡茶,一边冲书房里喊:“致邦,小霞来啦!”

左晓霞起身帮忙泡茶,问道:“6叔叔很忙吧?我们改天再来拜访吧。”

书房门开处,6致邦走了出来,哈哈笑道:“小霞来了啊?我再忙也要接待啊!”

李毅听了,有些吃惊,堂堂一个常务副省长,用得着向一个刚毕业的小丫头片子这么客气?看来左晓霞的家庭背景,也不简单咧!起身恭敬的叫了一声:“6省长好。”

6致邦见到李毅,有些惊讶,说道:“这不是李毅嘛?”

左晓霞问道:“你们认识?”

6致邦笑道:“岂止认识啊!我几乎被他逼得下不了台啊!”

李毅嘿嘿一笑。

“小霞,还没吃饭吧?一起吃。”6致邦笑道。

“我们吃过了。今天特意过来,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哦,有件小事,想请6叔叔帮忙。”左晓霞剥着一个桔子,一边很随意的笑着说。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6致邦呵呵笑着。

“我这位同学,还请6叔叔帮帮忙,安排一个好职位啊。”左晓霞剥完桔子皮,递给李毅。

此时,6致邦和邓芝的目光都盯着李毅。

李毅浑身不自在,很是尴尬,甚至有些如坐针毡。看着那个剥了皮的桔子,一时竟忘了伸手去接。

他没想到,左晓霞居然带他过来送礼,走后门,帮自己安排工作!

这是他事先如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他原本以为,就是陪她串串门,顶多就是帮她壮壮胆,送送礼什么的。

可是,他没想到,今天的主角,会是他!

此刻,6致邦和邓芝会如何看他?心里是不是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李毅被他们的目光交织烧烤,恨不能拂袖而去,但一看到左晓霞关切而真诚的目光,他犹豫了,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一时竟涨红了脸。

这个表现,倒真的很像一个为了走后门而送礼的大学毕业生了。

6致邦沉吟着,这个年轻人,本身就很不简单,他是左家的什么人?还是左晓霞的恋人?左晓霞为什么要介绍给我,还要让我关照于他?中间有什么弯弯绕?

“咣当!”门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妈,开饭了没有?我可饿了!党校食堂那饭菜,可难吃了。”

6俊走了进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同样一脸惊讶的李毅。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瞬,6俊旋即明白了李毅的来意,当看到左晓霞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目光中燃起一股浓浓的怒火和冷笑,他很是轻佻地道:“哟,这不是李毅嘛?培训班快结束了,知道分配到哪个山沟沟里去吗?”语气里尽显嘲笑与卖弄。

房间的空气遽然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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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毅镇定下来,他不能将左晓霞的一番好意,演变成一场闹剧,很平静的回答:“还不知道呢,一切服从组织安排吧,党员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塞呗。”

左晓霞见到6俊的表情,也有些暗自后悔,心想自己今天太过莽撞了。

6俊一直暗恋左晓霞,凡是围绕在她身边的男生,都被他划为情敌。

6俊听了李毅的话,心下更是恼火,很有一拳打棉花上的感觉,冷笑道:“你那个系花女朋友呢?怎么不带出来玩玩?”说着,看了左晓霞一眼,他这是在提醒她,李毅可是有女朋友的,你别当第三者!

果然,左晓霞一张俏白的脸,涨成了绯红,双手绞着,很有些无措,但她很快就恢复过来,淡淡地道:“大家都是同学,我只是带李毅过来坐坐,怎么,你不欢迎吗?”

6俊轻轻一笑:“怎么会不欢迎呢?你可是稀客啊!想请都请不来呢。”

6致邦默默听着三人斗着机锋,心下了然,儿子这是吃醋了。

他虽然不满儿子的表现,但此时此刻,身为人亲,却不能指责他,那会让他颜面尽失。当然,他更不会当面阴损李毅,那更是下下乘的做法,虽然他很看不起李毅这种靠女人拉关系的男人。

6俊从最初的恼火中清醒过来,毕竟家教渊源,情绪控制得收自如,换了一副笑脸,走过来,坐在左晓霞身边,看着她手里那个剥了的桔子,伸手拿过来就吃:“谢谢啊!呵呵,长这么大,还只吃过妈妈剥过的桔子呢。”

这话说得很暧昧,左晓霞却是轻轻一笑:“对不起,我是剥给李毅吃的。”

6俊瞪着眼睛道:“他有郭小玲剥给他吃呢!”

左晓霞没有接腔,他对6俊的这种做作,很是反感,更加后悔带李毅来到这里。

6致邦见儿子要怒,适时说道:“开饭吧!”

左晓霞起身道:“6叔叔,我们先告辞,今天多有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李毅跟着起身。

邓芝从门后将李毅提来的那几样东西,又原封不动的塞回李毅手里:“你跟我家小俊是同学,下次来玩就是,不用带东西。”

6俊冷笑道:“我们同校不同班!是校友,不算同学!再说了,我家不缺这种东西!”

李毅羞得无地自容,这是他有生以来受到的最大侮辱!正要反唇相讥,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一股凉凉的快感,浇熄了他的心火,他看了一眼明眸善睐的左晓霞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对邓芝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邓芝对着左晓霞喊道:“有空过来玩啊!”关上门后,对着6俊道:“小俊,你今天怎么了?就算是校友,也不用这么做吧?毕竟,他是小霞带过来的人。”

6俊也有些懊恼,暗恨李毅,是李毅让他在左晓霞面前情不自禁,失了颜面。

“小俊,你着相了。”6致邦点着了根香烟,淡淡的道。

6俊心头一凛。

6致邦又道:“你越恨一个人,就越要对他好,让他不会防着你,当你背后捅他刀子的时候,任谁也怀疑不到你。想在官场有所挥的话,这一关,是需要好好练习的。”

6俊受教似的点点头:“我知道了,爸,今天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那个李毅太无耻了!他自己有女朋友,还缠着小霞,为了工作,居然还送礼!真是无耻。”

6致邦摇头道:“我倒认为,这个李毅不简单!你们都小看他了。”

邓芝笑道:“一个毛头小子,能厉害到哪去?他再能,比得上我家小俊?”

6俊就笑着给了老妈一个飞吻。

6致邦吸着烟,苦笑道:“你们不懂啊!今天明显是小霞拉着他来的,只怕他自己还未必肯来这一趟呢!但他自始至终,都克制得体,这对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实属难能可贵,就算是小俊,遇见这种情况,只怕也没人家做得好。”

邓芝冷哼道:“他不来,那是有自知之明!我家是什么人家,是他这种人随便进的吗?”

6致邦皱着眉道:“跟你都没有共同语言了!”

“哟!”邓芝拖长声音道:“我老了,看不上眼了是不?在外面又碰到什么狐狸精了吧?”

6致邦丢下一句:“胡扯!我看你是闲的慌!”起身进了书房。

邓芝就拉着6俊道:“小俊,你看你爸……”

6俊赶忙打住她的哭诉:“妈,我饿了!爸,出来吃饭!”

且说李毅走到大门外,才现一直拉着左晓霞的手,松开手后,两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道:“对不起!”

相视一笑。

“你不生气?”左晓霞问:“我没经你同意,就带你到这里来,害你受了委屈。”

李毅无所谓的耸耸肩:“生气?那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没问我,是因为你知道我会拒绝,但你明知我很反感这种事,你还是帮我做了,你比我更需要勇气。谢谢你。”

没想到他如此体谅自己,左晓霞张了张嘴,原来想好的安慰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谁也不开口,杜鹃市的道路两旁,种满了香樟树,这种树的叶子,散出一种淡淡的香味,在夜间尤其明显,闻来令人心旷神怡。

李毅站在她身后,轻声问道:“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欣赏你。”

左晓霞的直白,让李毅有些失措,只好笑了两下:“很荣幸。”

回到宿舍,李毅脑海里回荡着左晓霞的一言一颦,她那句“我欣赏你”总是萦绕在耳边,挠着他的神经,痒痒的难受。

宿舍里只有陶启文一个人在,李毅有些惊讶地问:“他们人呢?”

陶启文白了他一眼,拉长音调唱道:“都是有故事的人啊,只剩我孤单只影,好不凄凉!”

李毅嘿嘿笑道:“没你想的那般美好。”

陶启文思索道:“你猜皮武和司空玉去做什么了?”

李毅摇头,表示猜不着。

陶启文神秘兮兮地道:“我猜,多半是送礼去了。”

李毅有些心虚地道:“给什么人送礼?”

陶启文道:“我看到他们出门前,都拿着钱包在数钱,肯定是送礼去了,但具体给谁送,我就不知道啦!”

李毅问道:“你就不出去跑跑?”

陶启文唉叹道:“一来我穷,二来我清高,三来我不认识门路,所以不送了。”

说得李毅哈哈大笑。

正笑着呢,司空玉和皮武相继走了进来,两人表情虽然极力装着平静,但仍然有着掩饰不住的失望和懊恼。

陶启文笑问道:“二位,收获如何?”

司空玉和皮武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俱是一惊,脸上闪过惊慌之色。

皮武瞅着陶启文道:“你跟踪我?”

陶启文不屑地:“这点破事,还用得着跟踪?我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出来。”

皮武便像泄了气的皮球,唉叹了一声:“白花了几百块钱,估计没戏。”

司空玉瞪了他一眼:“别乱说!”

皮武冷笑道:“这有什么说不得的?他袁有方如果真清高,就不该收我们的礼!既然收了,又黑着脸叫我们回去等消息,一句实话没有,这不是典型的收礼不办事吗?连婊子都不如!”

“你!”司空玉慌忙关紧房门,叫道:“你不想混了?大声嚷嚷什么?几百块钱,你想让人家怎么样?几百块钱就想让他给你安排一个城市工作?你想得也太美了吧?他愿意帮忙,就很不错了。”

李毅和陶启文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病急乱投医,居然送礼送到袁有方头上去了。李毅预感到事情不妙,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一夜无事,第二天上课时,袁有方提着两个塑料袋来到课堂上。

袁有方重重的敲着讲台,引起全班同学的注意,李毅瞅向皮武和司空玉,只见两人一脸的寒冰。

“!”的一声,袁有方将两个袋子重重的砸在讲台上,中气十足的道:“我们班上,有个别同学,不好好用功学习,天天琢磨些歪门邪道!送礼居然送到我家里来了!”

全班同学俱是一震,一阵窃窃私语,都在猜测送礼者是哪些人。

袁有方凛然道:“我正告这些同学,我是一名党员,我不贪不腐!既不抽此等好烟,亦不喝此等好酒!”

全班出一声会心的大笑。

皮武和司空玉虽然极力装作没事人一样,但当触及袁有方犀利的眼光时,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6俊望着李毅,轻蔑地撇了撇嘴巴。

“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我就饶了你们这一次,这些东西,我会悉数上交。在座诸位,若还有想送礼的,就请直接送到纪委吧!”

不知谁带头,班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是本次储备干部班党校开课以来,最生动最有意义的一堂课。

结业那天,储备班的学员们个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精神抖擞,以最积极最阳光的一面,接受省委领导的检验,哪怕多给领导留点印象分,那也是求之不得的。

仪式原订于八点半,但因欧阳吉临时出席省委常委会议,推迟了两个小时,将近十一点才开始。

当欧阳吉踏着稳健的步伐进入教室时,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一扫疲态和不满,在这关系前程的关键时刻,多等两个小时,已经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同志们,我要道歉啊!身为党校校长,我却迟到了!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在座诸位,将来都是要走上领导岗位的人,说不定未来的成就还会在我之上,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我希望,各位同志参加工作之后,不要迟到,信守诚诺!”

欧阳吉梳着大背头,一张方正脸,得体的西装,很有领导范儿。一开口说话,就抓住了众人的心,赢得大家热烈的掌声。

欧阳吉把演讲稿放下,笑道:“我就不对着稿子念了,我们就聊聊天吧。相信大家对我是相当尊畏的,或者说,你们对我的这个身份和职位,是相当敬畏的,因为我决定着你们的工作去向,你们的工作环境!”说到这里,他扫视了一下全场。

全班学员都正襟危坐,平视前方,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

“你们的心情,我理解。谁不想当官?不想当官,你就不会坐到这里来!”欧阳吉笑道:“但是,什么是官,你们哪位能给我个答案?说错了不要紧,因为我也不知道标准答案。”

一阵哄笑,但没有人举手言。这节骨眼上,谁都怕出差错,就连一向爱出风头的6俊,此刻也安坐不动。

欧阳吉不急,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看到谁,谁的头就低下。当看到李毅时,李毅迎着他的眼睛注视着,并没有移开,欧阳吉笑道:“这位同学,你来说说吧。”

这可是人生的十字路口,出不得半分差错,枪打出头鸟的谚语,也不是老祖宗们说来玩玩的。

但李毅并不紧张,他起身笑道:“欧阳校长,我想到讲台上说。”

欧阳吉点头:“可以。我把讲台让给你,我也很想听听你的高见,因为,我也是一个官。”

教室里又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李毅走了上去,拿了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官”字。

从容地转身,忽然感受到一道关切的目光,扫眼过去,就看到左晓霞那焦急的表情。

李毅轻轻向她点头示意,大声道:“汉字都是从甲骨文演变而来,官字是上下结构,上面一个宝盖头,代表的就是官员,那一点,就是顶戴,官帽子。而下面两个相连的口字,代表人口,官员治下的人口!”

欧阳吉饶有趣味的点了点头,听得很认真,李毅见了,更是振奋,口若悬河地说下去。

“那么,为什么官在上,而民在下呢?因为当官的,要保护治下百姓,古代的官字,上面的宝盖拉得很长,将两个口字包围在里面,象征着,人民冷了,当官的就是衣服,要给人民温暖,要给他们保护。”

“两张口又代表口粮,你身为一任地方官,就该为治下百姓谋一口粮食!总结来说,就是护民,爱民,给他们谋生存,谋福利。而不是坐在上面作威作福,欺压百姓!一言以蔽之,当官,就是为人民服务。官虽在上,却是小舟,民虽在下,却是大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就是我的一家之言,说得不对之处,请指正。”

欧阳吉带头鼓掌,问道:“这位同志,你叫什么名字?说得真不错,看来,你对‘官’了解得很透彻啊!”

李毅回道:“我叫李毅。”

欧阳吉微微一笑,脑海中又闪过那天名单的事情,暗道:“这个李毅,不就是温书记特意批示的那位吗?此子堪用!唔,看来,此子的确堪用啊!”

6俊眼里流露出嫉妒之色,李毅那番话,的确说得很不错,就算他来说,也说不了这么精辟。

更让他不爽的是,欧阳吉似乎对李毅很是欣赏。

欧阳吉那可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啊,一方大员,掌干部升迁大权,地位之重要,无需质疑,他能对一个新同志如此夸奖,那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升迁的机会,得到好工作好岗位的机会啊!

6俊虽然有个当常务副省长的父亲,但干部的任用,还是要走组织程序的,也就是要通过欧阳吉分管那一关。

有句俗话说得好,组织部,那就是干部的娘家啊!

6俊很在意欧阳吉的看法,所以今天才表现得这么谨慎,此刻,不免有些后悔。

现在,李毅明珠在前,他就算上台,如果没有出彩之处,也只能给李毅做个陪衬。

欧阳吉等李毅下去,继续上台,说道:“刚才李毅同志说得好哇,当官就是为民做主,为人民服务。各位以后都是要当官的,我希望大家当官之后,不要忘记今天这堂课,别忘记了这句话:为人民服务!我的演讲完了!”

人场爆出热烈的掌声,都觉得这个组织部长平易近人,谈笑风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高不可攀。

万恒上台道:“我简单说两句,对各位的分配,我们会在三天之内通知到各位,请各位同志注意查收,并在规定时间内到工作单位上任。逾期不上任的,我们将视为自动放弃组织安排,并且不再另行分配。”

这就是说,安排你上哪,你就只能上哪,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一众学员都很兴奋,因为听欧阳吉的口气,他们都是去当官的!既然是个官,那工作自然差不了,要不,怎么说是组织部重点培养的干部呢?

散会后,四十六个学员互相握别,几日之后,就将各赴前程。

“李毅!”左晓霞喊了一声。

李毅笑道:“你好,又要分别了。”

左晓霞俏皮的笑道:“你不想分别吗?”

李毅嘿嘿笑道:“分别总是令人伤感的。”

“或许,今日的分别,是为了来日的相聚呢?”左晓霞挥挥手,向一辆奥迪车走去,忽又回过头来,大声道:“再见!”

“再见!”李毅挥了挥手,目送着奥迪车渐渐远去。

在焦虑中过了三天,分配通知终于到来。

李毅迫不及待的打开来一看,单位大大出乎李毅的意外。

照李毅的想法,是下放到乡镇去,从基层做起,慢慢干出一番成绩,再往上升。

单位挺不错,省直机关,省政府办公厅水督办,职位是一科的副科长。

祝单身盆友们节日快乐,早日寻到另一半。李毅同志光辉的官场征程,拉响了号角,盆友们,投出你们手中的推荐票吧!

报到那天,李毅早早来到省政府办公大楼,到人事处办了报到手续。

李毅往水督办走去,下楼梯时,冷不防一人迎面跑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李毅本能的伸手一推,却触摸到两团软绵绵的物体,暗叫不妙,打眼一瞧,面前站着一个横眉冷对的美女,正叉着腰,怒气冲冲地叫道:“你会不会走路?信不信我报警告你非礼?”

李毅皱起眉头道:“是你撞了我!”

“哟,你还有理呢?小色狼!”

李毅不想纠缠,笑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还摸我的胸,要是故意的,你岂不是要……”女子说不下去了。

几个路过的人围了过来,见不太可能生激动事件或热血冲突,然后漠然离开。

李毅好不尴尬,转身溜走。

水督办一科只有两间办公室,科长单独一间,副科长跟三个科员共用一间大办公室。

李毅先到科长办公室。

一科的科长叫邵国平,是个老资格的机关干部,三十出头的年纪,大专毕业后就一直在机关工作,有十几年的工作经验。

邵国平剃着平头,体态微胖,脸上总带着笑容,见到李毅,高兴地伸出手:“李毅同志,欢迎啊!我是邵国平。”

两个人聊了一阵,邵国平笑道:“走,我带你去见见各位同事。”

两人说笑着来到大办公室,邵国平拍拍手,说道:“同志们,都过来一下!”

办公室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听到科长叫,都放下手头工作,走了过来。

邵国平看了看,问道:“欧阳呢?”

一个活泼可爱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

李毅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愕然抬头,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的清纯美女,头一甩一甩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嘴里还嚼着一块饼干。

邵国平笑道:“就知道吃,看不胖死你!”

女孩吐了吐红红的舌头:“我就是吃不胖,气死你!”忽然间见到李毅,偏着脑袋想了想,叫道:“小色狼?你,跟踪我?”

邵国平笑道:“胡说,这是我们科室新来的副科长,李毅同志。”

李毅别提多尴尬了,搔了搔头,向她伸出手:“早上的事,是个误会。正式认识一下,李毅。”

“欧阳谨萱!”欧阳谨萱甩了甩头,并不同李毅握手。

李毅无所谓的耸耸肩。

“好啦,以后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误会不要放在心上。”邵国平微微一笑:“这位是马海涛,这位是范丝雨。”

李毅跟他们一一握手。

李毅花了几天时间,对工作进行熟悉。这天一上班,就来到邵科长办公室,说道:“邵科,我们水督办成立的初衷,是为了检查各地水患安全,调研各大水利工程的检修现况,杜绝安全隐患,可是我们现在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怎么能够起到督办的作用呢?”

邵国平笑道:“李科啊,机关工作嘛,不必那么认真,每天来坐坐,每月按时领上工资,这便够了。有了事情,我们就去跑跑,没有事情,我们总不能去找事吧?那很讨人嫌烦的。”

李毅皱紧了眉头:“如果这样的话,这个水督办,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邵国平睁大了眼睛:“李科,你是新人,难免有些热情和激情,可是,上面没布置任务下来,我们能怎么办?”

“邵科,这样不行,我们是不是去找主任谈谈,叫他给两个科的人都分配工作和任务下去?”李毅建议。

“这个,”邵国平道:“李科,这不好吧?我们做的是找茬的事,还主动要求去找茬,这要让下面市县的领导知道了,不好吧?”

“如果邵科感觉为难的话,我去说吧!”李毅说完,就起身。

邵国平看着李毅,摇摇头,叹气道:“年轻人啊!”

李毅来到主任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李毅推门进去,见到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坐着看报纸。水督办的主任叫王世钊,从省政府督办处调过来的。他抬头见到李毅,问道:“你是新来的那个李副科长吧?”

“是的。主任,你好。”李毅微笑着点点头。

“喔,我早就听说过你,坐吧!”王世钊放下报纸,问道:“有什么事吗?”

李毅把来意一说,王世钊小眼睛里就放出一丝异彩,哈哈笑道:“还是年轻人有干劲啊!我正有此意啊,有一桩事情啊,正要叫你们一科去办办!”说着话,王世钊从文件柜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李毅:“你看看这个。”

李毅打开文件,浏览了一遍,合上文件,问道:“这是督办处督办过的案子吧?”

王世钊笑道:“是啊。我以前在督办处工作,后来成立了专门的水督办,督办处就把跟水利工作有关的案子,全部移交了过来。这是西州市涟水县西山水库的文件。”

李毅沉吟道:“我们水督办主要职责是督查水利工程的安全隐患,这个在建水库工程,不属于我们所管吧?我们去搞调查,合适吗?”

王世钊道:“在建水库工程,更应该得到督察啊,只有在建筑过程中,严把质量关,杜绝一切偷工减料,那建成的水库,才能坚固,才能达到百年一遇的标准,对不对?”

李毅道:“可是,这个事情,督办处已经督办过,为什么没有结果?”

王世钊道:“机关里的人,有几个做事认真的?更别说较真了。还有一点啊,机关干部,大都有下放的机会,下放之后,就成了市县领导的下属,如果现在把他们得罪狠了,到时能有好果子吃?所以这事情啊,一直拖而未决。我早就听说,李科长是个热血青年,敢做事,不畏强权,所以,这案子非你莫属啊!”

李毅再次打开这本文件夹。

涟水县西山水库三年前就立了项,拨款筹建,当时打了一半的工程款到涟水县财政上,但三年过去,水库工程只开了个头,工程款却已用完!

唐春强省长很关注此事,下了文件,叫督办处全力督办此事,但半年来仍然没有进展。

“好!我们一科去办此事!”李毅重重的合上文件。

王世钊精明的脸上,浮起一丝不容察觉的老奸巨滑的冷笑。

李毅找到邵国平,把这事一说,邵国平立即满脸的苦笑:“李科,你被人阴了!”

李毅诧异道:“这话怎么说?”

邵国平低声道:“涟水县以前的县长,叫朱彦平,是省委曹副书记的心腹铁杆,现在已调到西州市任副市长。西山水库工程,是朱彦平的政绩工程。这事情,一般人管不过来!”

李毅呀了一声。

邵国平道:“还有!曹副书记和唐省长向来不对付,两人斗争已久。王主任是唐省长的人,自然要帮着唐省长,巴不得找出这工程的漏子,但又不好明着得罪曹副书记,所以就拿你当枪使!”

李毅皱紧了眉头:“我做我的事,不陷入他们之间的斗争就行!”

“能吗?你把案子查清了,能不得罪曹副书记?你不查清了,对王主任和唐省长都没有交待。这就是个烫手山芋啊!”邵国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李科,我知道你是个踏实做事之人,这才提醒你。机关的水,深着呢!”

李毅这才明白过来,淡定地道:“邵科,西山水库既然有问题,我们不能不管,我们水督办的工作要展开,就从这西山水库开刀吧!”

邵国平沉吟不语。

李毅道:“如果邵科为难,就由我带队下去。”

邵国平问道:“你不怕上面打压吗?”

李毅哈哈笑道:“不知道邵科知不知道,这个水督办,是我一力申请筹建的。”

邵国平动容道:“我倒是听说过这事,但不知道是你啊!这样吧,李毅,这事情我来带队,你就在省城坐镇吧!”

李毅笑道:“邵科,你都不怕,我还怕死不成?”

“别叫我邵科,看得起我,就叫我一起邵哥吧!”邵国平投来赞许的一眼。

“好!邵哥!”

两人商量了一下具体事项,定于后天起程下涟水。

第二天,李毅上班不久,就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很重的乡音,听上去是个中年男子:“喂,请问是水督办的李科长吧?”

李毅道:“我是李毅,请问你是哪位?”

“李科长,你好,我是涟水县水利局的谢利民,想请李科长吃顿便饭,不知道你中午方便吗?”

“对不起,我没空!”

李毅说完,就挂了电话。心想对方来得好快,这边刚刚定下来,那边就来了跑关系求情的人。

欧阳谨萱凑了过来,笑道:“小色狼,是不是有人请你吃饭啊?”

李毅瞪了她一眼:“你再叫我色狼,我就让这名份变成现实!”

欧阳谨萱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双手抱胸,做了个怕怕的姿势,对着李毅吐了吐舌头,示威道:“小色狼!有本事就来强暴我啊!”

李毅恶狠狠地道:“你还喊!”

欧阳谨萱吃定了他似的:“小色狼!”

李毅张开双手,忽然难,捧住她娇艳的脸蛋,对准她的红唇,作势欲亲。

“唔!”欧阳谨萱虽然嘴巴厉害,此刻却完全没了反应,她整个人都傻了!

二十年的少女守候,手都没跟人拉过呢,初吻就这样要变没了?

她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短路,一时间不知所措。

“啊!”办公室里传来范丝雨的尖叫。

马海涛飞快的跑过来,大叫道:“李科长威武!”

李毅适可而止,并没有真的亲下去,松开了双手,装作凶暴地揶揄道:“你还敢叫我一句小色狼,我就当众扒了你的衣服!”

“哼!有色心没色胆!”欧阳谨萱得意的一笑,俏丽的脸蛋却已是绯红一片。

李毅冷笑道:“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警告你,我既不怜香,也不惜玉!在我面前,口齿放干净点!”

“你!我怕你?”欧阳谨萱做了个怪脸,甩头走开。

李毅盯了马海涛和范丝雨一眼:“看什么?回去做事!”

经过这一次,欧阳谨萱老实了许多,不敢随便跟他说话了,说话也只谈工作,不再喊小色狼。

很快到了下班时分,李毅刚走出办公大楼,迎面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四十来岁,一脸的笑脸,对着李毅道:“李科长,你好!我是谢利民,上午给你打电话那位。”

“你认得我?”李毅问道。

“刚才碰到一个女的,问他认不认识李科长,她很热情的说,后面那个长得最帅气的人就是。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呵呵。”谢利民一脸的圆滑。

旁边那个女的忍不住,噗哧笑道:“那女的说的是,哪个长得最像色狼,哪个就是了!”

谢利民瞪了她一眼。女的立马止了笑,看了李毅一眼,又忍不住掩住嘴笑。她身材很苗条,穿一条短裙,露出雪白修长的大腿,笑的时候,细细的腰肢一颤一颤的。李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里明白,那个女孩,多半就是欧阳谨萱。

谢利民笑着介绍:“李科长,这位是我们水利局的办公室主任,邓巧巧。”

邓巧巧止住笑,伸出手来:“李科长,你好,请多关照。”

李毅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就放开了。邓巧巧笑道:“李科长,请赏个脸,一起吃顿便饭吧!”

李毅道:“吃饭可以,两点要求,第一,不谈工作。”

谢利民和邓巧巧都点头:“好!一切听李科长的。”

“第二条:aa制。”李毅微微一笑。

“aa制?”谢利民显然不懂,看了看邓巧巧。

李毅笑道:“aa制,就是各付各的钱。”

“这怎么行!”谢利民跳了起来:“这不是打我谢某人的脸吗?我请李科长吃个饭,还要你来掏腰包?李科长,你这是看不起我们涟水来的干部嘛?”

李毅冷冷地道:“不同意就拉倒!”

“别走哇,李科长!那就听李科长的,aa制就aa制!”谢利民服软了。

李毅找了家一般的酒店,点了一荤一素两个菜,自顾自的吃起来,也不理谢利民和邓巧巧一脸的惊讶和尴尬。

邓巧巧端起杯子,笑道:“饭局随了李科长的意,这酒局总要随我们的愿吧?这样吧,李科长,我来敬你,我干一杯,你随意就好!”

“哦?”李毅看了看这个秀丽的女人一眼。

邓巧巧一双桃花眼,轻轻眨了眨,丰满的胸脯,露出一条深深的乳沟。二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春华正茂,她身上所有能让男性心动的部分,都恰到好处的展露在外,勾引男人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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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巧巧一口干了杯中酒,伸手在李毅胸口轻轻点了点:“李科长,现在轮到你了。”

李毅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犀利的眼神一扫谢利民,问道:“谢局长,我很奇怪,你们怎么得知我们水督办要去查你们?”

谢利民哈哈一笑:“蛇有蛇道,狗有狗道,不足为外人道。”

李毅沉声道:“你们怎么不去请王主任,不去请邵科长,偏偏请我这个名不见正传的小小副科呢?”

谢利民嘿嘿笑道:“李科长的大名,我们是如雷贯耳啊……”

“没有诚意的话,那就吃饭吧。”李毅伸手拂开前来添酒的玉手,低头吃饭。

谢利民向邓巧巧使了个眼色。邓巧巧眨眨眼,表示理解,悄悄走开了。

谢利民又打了个假哈哈:“李科长,我该罚!”说着,端起酒杯,连喝三杯,这才抹着嘴角,神秘兮兮地道:“不瞒李老弟啊,我们也是得了上面的指示。至于为什么单请你李老弟,哈哈,说句不中听的,你们水督办,除了老弟你,还没有人敢查办这案子!”

“哦?谢局长所谓的上面,是不是指西州市里的朱副市长啊?”李毅头也不抬,嘣出一句。

“你怎么知道?”谢利民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说漏嘴了,又用哈哈大笑来掩饰:“既然李老弟也是明白人,那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李老弟,只要你高抬贵手,有人愿意出十万块现金。”

“十万块,好多啊!在省城都能买两套大房子了。”李毅轻轻一笑,让人捉摸不定他的心思。

谢利民咬咬牙,放低声音,附在李毅耳边道:“李老弟,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钱财嘛,如浮云,但美色……”扬起下巴,向着邓巧巧的方向呶了呶:“只要李老弟肯点头,她就是你的人,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听起来很诱人啊!”李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拿纸巾擦擦嘴巴,淡淡地道:“谢局长,我吃好了,你慢用。再见!”

说完,推座而起,径直离去。

站在一旁的邓巧巧迎了上来,笑道:“李科长,我们的酒还没喝完呢!”

李毅走过她身边,轻声道:“谢局长把你卖了!”

看着她花容失声的脸蛋,李毅嘿嘿一笑,大步离开。

谢利民走了过来,恰好听到这句话,被酒润红的脸膛立马一片煞白,解释道:“巧巧,你听我说,我就糊弄一下他,没真想把你怎么着……”

邓巧巧委屈得快要哭出来:“谢局长,来之前我们就说好了,只陪酒,不陪睡!你这不是骗人嘛!”

谢利民安慰道:“你别急嘛!现在不是没走到那一步嘛!再说了,那姓李的小子长那么帅,真要睡了,你也不吃亏!”

“你说得什么话啊!我可还没嫁人呢!”邓巧巧红着脸低下头。

“你瞧瞧!心动了吧?你放心,只要你能拿下这姓李的,我帮你哥的编制搞定!”谢利民拍着胸脯保证。

邓巧巧脸色一喜,随即又无奈地道:“人家只怕看不上我呢!你谢大局长啊,还是另请高明吧!”

谢利民嘿嘿一笑,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姓李的要跟我斗,还嫩了点!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呐!”

这天晚上,李毅在宿舍里洗完澡,正要休息,传来了敲门声。敲门声很轻,生怕惊动其它人似的。

李毅拉开门,见到邓巧巧站在外面。她换了一条更加诱人的短裙,胸领开得更低,羞答答地道:“李科长,你好,能请我进去坐坐吗?”

李毅警惕地望了望她后面。

“只有我一个人。”邓巧巧说着,挤了进来,不待李毅开口,就在李毅的床上坐下。

李毅将门打开,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我知道李科长抽烟,所以送了几条本县产的土烟,给李科长尝尝。”邓巧巧将提来的一个塑料袋放在床上。

李毅冷笑道:“这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怎么会呢?我特意选的上等好烟呢。你抽一支试试味嘛!”邓巧巧说着,拆开一条烟的包装,拿出一包烟来,撕开封嘴,抽出一支烟,走到李毅面前,左手扶住李毅的肩膀,右手拿着烟,往李毅嘴里塞。

李毅伸手接过烟,看了看,确定里面是烟丝后,神情放松了下来,微笑道:“我抽这一支便够了,其它的,你拿走吧。”

“李科长,今天多亏你提醒我,要不然,我被姓谢的卖了,还帮他数钱呢!我真笨!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邓巧巧说着,整个人都软软的,要塌在李毅身上一般。

李毅感受着她胸前柔软的碰撞,从肉感上判断,这女的似乎没有穿胸罩。这一猜测让李毅的荷尔蒙急剧分泌,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看着那张媚眼如丝的清秀脸庞,一时间竟有些把持不住,双手不由自主的攀上了那高耸的两团。

触手之处饱满结实,温热柔软,果如所料,她里面竟然是真空的!

邓巧巧嘤咛一声,右手轻轻在李毅的下体拂过,抬起头,仰望着李毅:“李大哥,你的好大哦!”

随着这声呻吟,李毅的双手紧了紧,挺翘的双峰在李毅双手的用力揉搓下,变换着各种形态。邓巧巧扑在李毅怀里,意乱情迷地道:“李大哥,你好帅,我好喜欢你。”

李毅左手离开她的高耸之处,按在她细细的腰肢上,用力一按,将她的下体紧贴自己的下身,臀部一用力,顶住了她的,感到她的身子一阵轻轻的痉挛。李毅低头看着她:“你是第一次吗?怎么这么紧张?”

邓巧巧羞涩地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女人的第一次嘛?你今天帮了我的忙,我无以为报,就把自己最珍贵的身子,交给你吧。”

李毅邪恶地一笑,张开双手,将她整个人横着抱了起来,往床上一丢,两下就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只剩一个裤衩遮挡着下身。

李毅嘿嘿笑着,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去,拉住她的短裙下摆轻轻一翻,翻到她平坦的小腹上,露出她圆润迷人的下体,两条雪白的长腿,交织在一起,扭出一条长长的诱人犯罪的沟壑。一条粉红色的小内裤,蕾丝花边,中间镂空,隐约可见一半密黑的毛丛,一半粉嫩的。

邓巧巧啊的一声,双手紧紧按住了下体,惊叫道:“门还没关呢!”

李毅一脸邪恶的笑:“关什么门呢,我等不及了……谁爱看就看去呗!反正我是无所谓。”

邓巧巧一声尖叫,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脸惊惧的看着李毅,李毅现在在她眼里,就一彻头彻尾的疯子,变态佬!

她飞快的整理好裙子,仓皇的逃了出去,头也不回。

“哈哈,邓小姐,不多玩会?欢迎下次光临啊!”李毅走到门口,大声喊道。

旁边的房门打开,几个同事探头询问:“李科长,女朋友来看你了?”

李毅笑道:“胡说,一个普通朋友呢!我女朋友可比她漂亮多了!”

邓巧巧这才明白,自己上了李毅的当,他是在吓唬自己,叫自己知难而退呢!一时间又羞又恼,也无脸回转,只是一路奔跑下楼。

李毅看着她像受伤的小绵羊般逃走,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走到床边,拿起那几条烟,丢进柜子里,想了想,又去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看,一副果如所料的表情。

第二天,水督办一科在科长邵国平的带领下,坐了一辆中巴车,开赴涟水县。

县政府接待办的人热情的接待了水督办一行,安置好住处后,又是吃喝,又是玩乐,就是不提工作的事。

吃喝完毕,接待办主任邀请邵国平等人参加欢迎舞会。

李毅不等邵国平开口,就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表示长途坐车,很辛苦了,明天还要工作,今夜要早点休息。

邵国平脸上明显有不悦之色,说道:“李科长辛苦了,就在房里休息吧,我们几个去放松放松!总不能辜负了涟水干部的一番好意嘛!”

李毅知道邵国平生气了。毕竟这几个人中,邵国平的官最大。李毅的擅作主张,危及到了他的权威,就算他原本不想去参加这个舞会,此刻为了彰显自己的话语权,也会逆李毅之言而行。

接待办主任乐呵呵地跑去安排。

邵国平拍拍李毅的肩膀,笑道:“老弟,别介意啊。要想调查他们,先要打入他们内部,就算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最起码也不减弱他们的防线。如果我们事事挑刺,他们只会处处设防。”

李毅一震,心想自己必竟是官场新人,很多东西还有待学习啊!微笑道:“邵科说得对。”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邵国平就召集小组成员,开了一个简短的工作早会,做了工作安排。

“我强调一句,一定要秉着实事求是的精神,认真仔细,圆满完成上级领导交待的任务。作为上级机关的工作人员,不要以‘钦差’自居,颐指气使,也不能‘好人主义’,当‘和事佬’。我们要做到到位而不越位,适当而不过当。”

“不搞想当然,不借题挥,不擅自号施令;当现基层的问题和不足时,善意地提出建议,少指责,多商量。我们督查的目的在于促进决策的落实,促进问题的解决。我们不是来找茬的,也不是来扯皮的!”

“李毅和欧阳一组,马海涛和范丝雨一组,分开行动,联合调查!这是一件大事,你们务必认真调查,小心求证,多走访,多记录,争取做得不偏不倚,如实汇报。”

李毅点点头,看着邵国平认真严肃的模样,心想自己昨晚的担心是多余了。邵国平是一名有着丰富经验的老督办,相信他能把握住。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之后,李毅的心情异常沉重。

涟水县是个多山少水的县,全县境内,只有少数乡镇能实现农田灌溉。大部分乡镇,夏天干得厉害,十年九旱,县里早就下了决心,一定要修一座水库,但几届政府班子拖下来,也没办成。

上届领导班子,想人民之所想,急人民之所急,在县委县政府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将水库工程跑了下来,第一期投资五千五百万元,用于水库的开工建设,后续将增加投资五千万元,用于灌溉沟渠的开设费用。

这等利国利民的水利工程,自然得到了全县人民的大力支持,全县18个乡镇,九十几万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热火朝天,很快就将水库前期工程整修完毕,泄洪管道已铺完,堤坝也垒了数米高,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水利局却没有资金了,后续工程,无法为继。

水利工程的五千五百万元资金,由省水利厅下拔至县财政,县财政划拨至水利局账户,为此,一向低调的水利局局长谢利民,一下子腰杆直了,头也抬起来了,涟水县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专项资金,由他支配了。

然而,工程进行到一半,款子却用完了,这下急坏了谢利民,也急坏了一班县委领导。前一届班子,书记和县长,因为引进项目得力,加之届满,早已上调或外调。

新任书记和县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领着计划局、水利局、农业局、财政局等各重要的相关部门一把手,跑市里,跑省里,到处拉关系,跑资金,想把水库工程继续下去。

最好的打算,是想法子将后续的五千万资金跑下来,先将水库修建完工,再想办法弄钱修灌溉沟渠。

事情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在这节骨眼上,不知道哪个捣蛋鬼,一纸上访信,将整个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告到了省信访办。无巧不成书,那天唐省长恰好在信访办视察工作,知晓了此事,震怒之下,责令省政府督办处,立案督办。

这天,李毅正在宾馆房间看资料,敲门声响起,李毅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脸长长的,身子精瘦精瘦,红黑脸,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位农民伯伯呢。

李毅正要询问,来人堆了一脸笑,点头弯腰地道:“李科长,你好,我是涟水县水利局局长谢利民,特来拜访李科长。”

李毅讶道:“谢局长?几天不见,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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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利民马上换了一副苦瓜脸道:“唉,我那苦命的爹,生不逢时,吃了一辈子的苦,连死也不会挑个好日子,县里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哩,他倒有闲心死上了。这不,刚处理完丧事,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李科长,真是对不起啊,让你们久等了。”

按道理,谢利民是正科,李毅只是副科,应该是李毅主动示好,起码要请他进屋,倒杯茶什么的。但李毅却只是板着脸,一言不,不管不顾,居中坐了,冷眼看着谢利民。

谢利民滞了一下,但马上就牵着嘴角笑了,走了进来,顺手将门关死,走到李毅右侧沙坐下,诚恳地道:“有什么话,李科长请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毅黑着脸道:“好!我希望接下来的谈话,都能如此这般爽快!”

“那当然!”谢利民坐正了,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小学生模样。

李毅却不慌不忙,拿起茶几上的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谢利民马上摸出随身打火机,啪的一下给李毅点着了烟,还讨好的笑了笑。

李毅嘿嘿笑道:“不敢当啊!你可是局长大人,级别比我高呢,我受之有愧。”话虽如此,脸上却没有一丝愧色,反而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谢利民笑道:“能给李科长做做事,是我的荣幸,李科长,这样吧,我们到外面找家餐馆,边吃边聊,怎么样?”

李毅寒着脸道:“你们涟水的干部,都喜欢在酒桌上跟人谈工作吗?”

“咯噔!”谢利民心儿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呵呵,李科长真会开玩笑,你们是上面来的钦差,我们不敢怠慢,这才着意奉承,换了别的人,我才懒得嗤他!”

李毅缓缓呼出一个烟圈,道:“谢局长蛮实诚嘛!既然如此,我问问你,五千五百万的款,为什么只剩下三千多万了?还有两千来万的专款呢?哪里去了?”

谢利民没想到李毅思维跳跃得这般快,都不带转弯的,直接就进了正题。

他故作思考地沉吟了一下,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又在心里梳理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这才答道:“李科长,你也是混官场的,对官场这些弯弯绕,相信也明白不少。”

李毅打断他道:“对不起,谢局长,我不明白。我刚毕业,什么都不懂,还请谢局长教我。”

谢利民张大了嘴巴,露出被烟薰染得黄黑霉的满口大牙,心念电转,对李毅不由得高看了几眼,如果说,刚才的巴结和讨好,还是对李毅的钦差身份而言,那么此刻的恭敬,便带了几分内心的诚意。

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短短几个月,就当上了副科!还主抓这么重要的案件,可想而知,这个年轻人多不简单。

李毅的话也打断了谢利民原来清晰的思路,脑子里忽然有些乱,神色便有些慌,好在他浸淫官场十数年,片刻之后便调整过来,苦笑道:“李科长官当得这么顺利,对其中的弯弯绕当然不会太清楚。这么跟你说吧,这笔专款,在省水利局账户上时,确实是有五千五百万,可到了我们县财政时,就只剩五千万了。”

李毅故做不懂,讶道:“为什么,还有五百万哪里去了?他们还能克扣不成?”

谢利民无奈的摇摇头,嘴角泛起一抹嘲笑,不知是在笑李毅的天真,还是在笑这世道的现实。

“李科长,你有所不知,所谓雁过拔一毛,钱过留一成,这话相信你能理解吧?那五百万,就相当于工程的前期投入了。”谢利民眼神里闪出一丝愤懑与无奈。

“前期投入!”李毅琢磨着这个新鲜名词,有些懂了。

“款子到了县财政局,又被截留了一成半。这是县委常委会上的集体决定,不信你可以去问各个常委。”谢利民再次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县里为什么又要扣留?”李毅问道:“这钱不是水库专项资金吗?”

“县里实在是穷,连基本工资的放都成了问题,只好先挪用,应应急。”谢利民也是个老烟民,说到这里,很想抽烟,但碍于李毅的身份,又不敢抽,便像内急一般,双腿抖着不停,浑身都不自在。

李毅指了指桌上的烟盒:“想抽就抽吧。”

谢利民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客气,拿了一支烟,抽了起来,连吸了几口,精神明显好多了。看到这是那天差邓巧巧给李毅送去的那种牌子的烟,脸上闪现出会心的微笑。

“继续说说,还有近千万去了哪里?”李毅吸完了一支烟,拿起工作日记本,一边记录刚才的谈话,一边问。

“这个,”谢利民犹豫了一阵才道:“当初做预算时,只算了工程费用,却没把拆迁补偿算进去。那千把万,就给水库的拆迁户做了补偿。我们是按人头计算,涉及到需要拆迁的人数,差不多有一千人,每人一万。”

李毅陷入了沉思,他没想到,自己连日来苦苦调查追求的真相,被这个谢利民三言两语就说得明明白白了。

然而,这些话里头,有多少是真实的?

李毅拉下脸,语带讥诮地道:“听谢局长这么说,涟水县的干部,岂不全是好干部了?不但没有一个贪腐的,反而都是为国为民着想的好干部?”

谢利民黑黑的脸上涌上一股潮红,可惜李毅看不到,因为谢利民的脸实在太黑,那一抹羞涩的红,不显山不露水。

“那么,谢局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毅冷冷地问,凭直觉,他以为这个谢利民虽然表面上恭恭敬敬,把他李毅当钦差供奉,实则打从心眼里看不起他,当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以为随便编几句话,就能蒙混过关。

可惜,李毅不但不是愣头青,反而是个人精,这几天,他四处走访,已经掌握了不少消息,只是还有待查证而已,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像谢利民说的这般简单。

“李科长,该交待的,我全都交待了。”谢利民低下头,一副深刻反思的模样。

李毅猛然坐直身子,“嘭”的拍了一下茶几,震得上面的物件都跳了起来,也把谢利民给吓得站了起来。

李毅大声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这套说辞,拿去哄哄小学生,那还差不多!想拿来蒙我,休想!我警告你,我们的办结报告,是要直呈唐省长的,如果我如实写下上交,你想过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谢利民脸色一片煞白,颤抖着问道:“什么结局?你们了解了实情,当然要如实反映,好早日消除此事对我县的不良影响,早日让县委县政府恢复正常办公。”

李毅冷笑道:“你打得如意算盘!可惜,你要落空了。”

谢利民一脸的无辜相:“李科长,你说话太高深莫测了,我还真有些拿不准意思。”

李毅不言语,只是冷冷的注视着谢利民。

谢利民也一副坦然表情面对李毅。

四眼交加,像正负极电子相遇,猛烈撞击,嘭的一声,半空中激起半尺来高的电火花。

谢利民故作痛苦状:“李科长,你要相信我啊,我所说的,句句属实。”

怕李毅不信,伸出右手,高举过头顶,像入党仪式般,赌咒誓地道:“李科长,我以我的人格和党性担保,我刚才所言,如有一句不实,愿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李毅脸上的讥笑更浓,冷冷的注视着谢利民,沉思一会,说道:“你向邵科长汇报过了没有?”

谢利民松了口气,答道:“我去找过邵主任,邵主任不在,我就来向你汇报。”

李毅点点头:“情况我都了解了,在督查小组离开涟水前,你随时可以前来,向我补充说明问题,最后结果,我将以你最后的陈述为准。”

这就是为谢利民留了一条退路,如果他后悔了,想改变初衷,爆点料出来,李毅随时欢迎他,如果他要一条道走到黑,坚持现在的口供,那么,李毅就会将这份口录呈交上去。

谢利民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李毅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但他只是满含感激和热情的同李毅握了握手,旋即离开。

李毅随即陷入深思。

看看时间还早,李毅拔通了涟水县县长办公室的电话,有些事情,是时候跟这个县政府的一把手交流交流了。

接电话的是秘书,秘书听说是督查小组的人,不敢怠慢,请示之后,回复李毅,县长大人就在办公室等他,并表示,十分欢迎李科长前去。

李毅正正衣冠,整理了一下相关文件,这才出门。

经过邵国平房间,李毅驻足,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邵国平的声音:“进来。”

李毅推门进去,看到邵国平和谢利民坐在沙上,微笑道:“邵哥,忙呢?我约了薛县长,想去了解一下情况。”

邵国平点头道:“嗯,去吧。这种小事,没必要跟我汇报嘛!”话虽如此说,语气却很轻快,显然很高兴。

李毅聊了两句,就走了出来,叫上欧阳谨萱一起,前往县政府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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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毅和欧阳谨萱来到县长办公室门外。

县长秘书打眼看见,笑着起身迎道:“是李科长吧?薛县长正在里面等着呢,快请进。”李毅同她握了握手,走了进去。

秘书一推开里间的门,里面的薛县长就站了起来,从办公桌后转了过来,笑道:“李科长,你好,一直想去拜访,耐何一直公务缠身,脱不开身,你来得正好,我有些事情,正要跟你聊聊。请坐。”

李毅和欧阳谨萱互相一望,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对方的惊艳之感。

面前这个薛县长,竟然是个朴素端庄的大美女!

薛县长是个女的,这一点,涟水上下,只要稍微关心点政治的,就都知道。

李毅自然也听说过,但却没想到,她是这么一个芳华绝代的年轻美女,高挑的身材,瓜子脸,齐肩长。整个人显得干练成熟,但眉梢眼角,难掩秀气。

薛县长似乎见惯了别人的惊诧,毫不为意地笑笑:“两位,请坐。”

秘书泡好茶,笑道:“我们薛县长漂亮吧?每个见到她的人,都这么说!”

薛县长笑道:“小寒,胡说什么,快出去。”

小寒抿嘴一笑,轻盈盈地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李毅哈哈笑道:“薛县长,真是年轻有为啊!”

薛县长道:“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跟李科长比起来,我就是一个不求进步的老同志了。我在科员的位置上熬了整整两年才提的副科,每一步都是压着红线升的职。不比李科长啊,你那是火箭度,不可用常理解释。”

欧阳谨萱笑道:“薛县长,我看你挺年轻啊!看上去比我还年轻呢!”

薛县长做了个请喝茶的手势道:“别看我脸嫩,我可是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孩子都上小学了。”

李毅和欧阳谨萱都啧啧感叹,都说岁月不饶人,可在这个薛县长身上,却没留下一点刀刻的影子。

这一番谈话,让原本陌生的三个人之间,亲近了不少,气氛也相当的融洽。

李毅借机说道:“薛县长,今天特意来打扰你,是有几个问题,想听听你的意见。”

薛县长爽快地道:“是不是水库工程款的事情?李科长请问吧,我一定配合好你们的调查。”

李毅也不打官腔,直入主题:“水库当初设计时,有没有包含拆迁费用?”

薛县长道:“我以前一直在团省委工作,调来涟水县也不过一个多月。对许多事情也不太了解。”

她一句话先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这才继续说道:“这项工作,一直是屈副县长主管,当然,我上任之后,对这个工程也有过相当的了解。据我所知,水库最初的设计,在八十年代初就敲定了,当初的选址,并没有涉及到拆迁之事,况且,那个年代的人民群众,觉悟性都比现在要高,物价也要低得多,就算有些拆迁户,金额也不大。问题就在于,这份方案上交省水利厅,申请项目资金,前前后后经历了近十年,领导班子都换了三四届,如此一来,其中难免有所偏差。”

李毅缓缓点头,这个薛县长,说得还算中肯,说道:“不瞒薛县长,为了尽快查实事情真相,我调阅了大量资料,据我了解,当初的预算方案里,是包含拆迁款这一项的。当然,由于年份的差异,时代不同了,其拆迁费用肯定是有一定差距的,但是,贵县的谢局长,却似乎并不知晓这一情况。据他所言,预算中并不包含这些拆迁款,拆迁款是后来补的。”说着,把同谢利民的谈话纪录拿给薛县长看。

薛县长仔细看了看,俏白的脸上,泛起阵阵红晕,一股怒火从心中升腾而起。

她将那几页纸重重的拍在茶几上,愤怒地道:“他这个水利局长怎么当的?连水库的预算方案都记不清楚,弄不明白!怎么能管理这么大的工程?李科长,我这就叫他前来询问。”

李毅道:“薛县长,这事不急。这还只是一方面的问题,另外,我还想问一下,谢局长说,县里扣了几百万提留款,是不是真有此事?”

薛县长缓和了语气:“这事是有的。这还是上任领导在位时,常委会集体做出的决定,当时由于县财政十分困难,就提留了几百万的款子,本来打算在今年的县财政账户里提款补贴,可是,今年的财政状况,比起往年,也是毫无起色。这个问题,上任县长交接之时,曾向我特意交待过,叫我务必补上这个缺口,我也一直在想办法。”

李毅点点头,看了范丝雨一眼。范丝雨拿着笔,沙沙沙的在工作日记本上记录着。

李毅道:“那这笔款子,就可以先放一放了。我再冒昧问一句,谢局长所说的前期投入,真有这回事吗?”

薛县长无奈的叹道:“李科长,你也是省直机关的干部,对这些弯弯绕,难道了解得比我少吗?省里虽然批了五千五百万,他们能拔给我们五千万,已经是烧高香拜仙佛了,我们哪里还敢去跟他们争呢?”

李毅笑道:“如此说来,我们要查的,就只有这一千万拆迁款的去向了。这样吧,我打算明天下乡去走走看看,薛县长没有意见吧?”

虽然是在征求她的同意,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

薛县长道:“好!我正好也要去枫林镇看看,我们明天一起下去吧,李科长可以坐我的车,明天早上我派司机去接你。”

李毅一听是枫林镇,那不正是外公家乡吗?上次回家,似乎还听大舅说起过,几个舅舅都在水库做散工呢,便笑道:“那正好,我外公家就是那里的。我公私兼顾,回家去一趟。”

薛县长脸上就有了惊喜:“哎呀,这么说来,李科长还是我们涟水县人啊!”

为官一地,自然就成了这地方的人,这也是当官的拉拢民心的手段。

几人之间又多了几分亲近,聊了一阵,薛县长就道:“到饭点了,我请两位吃个工作餐吧。”

李毅自然不能拒绝,点头答应了。

薛县长说的工作餐,还真是工作餐,就在县政府机关食堂,点了几个炒菜,一瓶小酒。

薛县长叹道:“两位,真是对不住啊,本县太穷,只能招待两位吃家常便饭。等本县经济达了,一定要再请两位来,吃一顿大餐。”

李毅淡淡地道:“大餐嘛,我们来那天,就吃过了,只可惜当时薛县长不在,没吃着。”

他说这话,就明显带刺了。他打心眼里以为,薛县长今天的这番行为,就是在做秀,做给李毅看的秀,让他知道,涟水县的干部,都是清正廉洁的,是经得起督查小组检查的。

可惜的是,涟水县的一干领导,给李毅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坏。

水利局局长谢利民,是个彻头彻尾的滑头形象,油嘴滑舌,城府深沉。

他的办公室主任,符巧巧,妖媚性感,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政府干部,更像是交际花或者公关小姐。

而这个一县之长,却又年轻漂亮得过分,偏又精明得紧,没一个能入得李毅法眼的。

薛县长做梦也想不到,涟水县的大大小小的干部,在李毅眼里,竟然是这么一副形象。

李毅夹了一筷子腊肉,放进嘴里嚼着,一边笑道:“这菜就不错了,有鱼有肉,我记得小时候,连续三个月都没吃上一口肉,看到有个女同学带了肉到学校吃,馋得我肠子都直了,口水吧嗒吧嗒往下掉,于是,趁着课间操时间,我逃了操,躲在教室里,把她菜里的肉全偷吃了。那个女同学后来气得都哭了,只怕到现在都整不明白,这肉到底哪里去了。”

“哈哈!”薛县长和欧阳谨萱毫无顾忌的大笑。

欧阳谨萱打趣道:“李科长,那这个女同学呢?现在哪里?我去告你的状,叫她来讨你的肉钱。”

李毅摇头道:“初中毕业后,就各分东西了,我也不晓得她在哪里。你要是能帮我找到她,我一定拿肉来谢你。”

说完才觉得这话有些暧昧,果然,欧阳谨萱红了脸。

薛县长莞尔而笑:“看不出来,一脸严肃的李科长,也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枫林镇地处涟水县边缘,经济并不达,农业生产也很落后。

薛雪上任之后,对枫林镇及周边数镇,很是关注,投入了大量精力,研究这几个镇的环境,生态,人情,种植,畜牧等各行各业,想找到一条快的致富之路。

可惜,近两个月来,她都被各种事情缠绕着,分不开身去做更详细的调研和规划。

薛雪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很大一方面得益于她的性别和外表。

漂亮是漂亮者的通行证。

省里的政府主官,都是大老爷们,冷不丁见到一个这么漂亮的美女属下,谁都会关照一二,于是也不知怎么的,连升数级,一路当上了县太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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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雪此次下乡,一则是为了陪同李毅他们进行调查,更重要的是,她要做调研,寻找让全县脱贫致富的办法。

水库款的问题对她影响很小,她刚刚调来涟水不久,行得正坐得稳,不贪不拿,没人能拿她来说事。

但在她管辖的县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还是觉得脸上无光。毕竟,她现在才是一县之长,不知情的,说起闲话来,只会提到她薛雪的大名。说她主治的涟水县如何如何。

更令人心烦的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伸手要钱的主。各局衙门如此,各乡镇也是如此,一见她面,都是发一通牢骚,诉一通苦,然后要项目,要批条。

谁叫她是一县之长呢?家主难当啊!

一同下乡的,还有农业局的鲁有贵,水利局的谢利民,林业局的费向阳等相关局办的一把手。

为了节约,也为了在民众中树立良好的政府形象,薛雪要求,去的车子尽量控制,每个车子全部要坐满。于是,一行人挤了三个车子,开往枫林镇。

李毅和欧阳谨萱坐在薛雪的车上,因为其它三人都是女人,李毅便坐了副驾驶位。薛雪和她的秘书小寒,加上欧阳谨萱,三人挤在后座。

乡村公路颠簸难行,桑塔纳轿车的越野能力十分低能,在这种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行驶,就算一个舞者,在表演最拿手的蹦跳。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机关,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为迎接薛雪的到来,费尽了脑汁,女秘书好选,女司机却难倒了他。

因为涟水县以前还没有出过可以配专车的女领导,也就没有女司机,选来选去,把快要退休的老吴给拎了出来,老吴倒也无所谓,送给薛雪一看,薛雪也没意见,就此定了下来,于是,一向坐冷板凳,喝着茶水等退休的老吴,又发挥起余热来,羡煞一干小车班司机。

老吴的车开得还算稳,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唠嗑:“薛县长,你坐稳啰!这条路,我十年前就跑过,那会儿,就是这样子,十年了,还是老样子,只是泥巴坑更深了些。”

薛雪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她咬紧牙关,根本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张嘴,就咬到自己的舌头。

李毅倒是经得住摇晃,笑道:“这种路,就要开辆大切诺基来。”

薛雪不懂车,但也不好开口问,老吴就笑道:“大切诺基,我只跟领导去省城开会时见过,市里倒是有几辆小JEEP2500,我们县可没有那么好的车。”

李毅道:“这里的乡镇干部,怎么不组织村民修一下路呢?就用煤渣石块填一填,也好过现在这堆烂泥巴啊!”

老吴道:“以前的路,也没这么烂,可能是修水库,大车跑多了,给压坏了。”

李毅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还是老同志经验丰富!一下就找到了问题的死结。”

后座的薛雪听了,却是直皱眉头。这个水库工程,本来是利民的好事,搞到现在,剩下一个烂摊子,倒成了害民祸民的烂尾工程了。

路上偶有行人鸡狗溜达,车子开得很慢,忽然前头窜出两个人影,直直地拦在了车头,挡住了去路,若不是老吴刹车及时,差一点就撞上了。

老吴拉了手刹,开门下车,冲着那两个人就大吼:“你们找死啊?不想活了?不想活了也别拉我当垫背的啊!滚一边去!”

那两个人任由他骂,却不回嘴,只是直勾勾看着车内。

薛雪终于能开口了,问道:“怎么回事?叫老吴别吓着人。”说着就要下车。

李毅叫道:“薛县长,且慢下车,我下车去看看。”

秘书小寒坐在旁边,也跟着下了车。

李毅下车,看到两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在车前,便问道:“两位大嫂,有什么事?为什么拦车?”

那两人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等小寒一下车,其中一个穿花衬衣的就问:“你是县长不?”

小寒道:“我是县长……”她后面的“秘书”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花衬衣妇女就大叫道:“早听说县长是个狐狸精,果然是个千娇百媚的小蹄子!”两个人一左一右冲向小寒,左右开弓,四只粗大的手张牙舞爪,抓向小寒。

小寒哪里反应得过来,只觉得脸上一痛,火辣辣的烧,鲜血就顺着白净的脸蛋,流了下来,紧接着,胸部被两只粗鲁的大手抓住,猛力的抓扯,痛得她钻心裂肺。

李毅大惊,虽然早猜测来者不善,但没想到她们动起手来,如此迅捷,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李毅怒道:“你们干什么!”上前一拨拉,就将两人拉开了,指着她们道:“你们这是在犯罪!是要坐班房的!”

这时,后来的两辆车也停了下来,里面坐着的各个一把手们都有种不详的预感,连忙下车小跑着过来。

薛雪跟欧阳谨萱也下了车。

小寒只是捂着脸哭泣,胸口棉衣被拉开了,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薛雪当真是又惊又怕,刚才若不是李毅拦着她,现在出丑受伤的,就是她这个一县之长了,非成涟水县的大新闻大笑话不可。

薛雪上前问道:“小寒,怎么样?”

小寒呜呜哭道:“我脸上火烧一般痛。痛得好难受,是不是毁容了?”

李毅叫道:“抓住这两个人,她们打了小寒秘书。”几

个局长一听,这还得了?骂骂咧咧的,一齐上阵,将那两个妇女扭住了。

李毅听到小寒的话,就过来道:“让我看看。”

小寒松开双手,李毅只看了一眼,就咬牙切齿地道:“这两个疯婆子!她们的指甲泡过辣椒水,指甲里还沾着辣椒末,一抓之下,皮肤就格外的痛,也没什么大事,马上去卫生院清洗一下。”

薛雪听了,脸都吓白了,心里大是震怒,对方显然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而且是专门针对她薛雪而来。当即发火道:“马上通知公安局!叫史国柱即刻前来!”

史国柱是县委常委,县政法委书记兼县公安局局长,薛雪上任一个多月了,他连泡都没冒一个,更别说前来表忠心了。

薛雪对这个史国柱早就看不顺眼了,趁着这个机会,多少也要他一顿,刹刹他那不可一世的虎威,好叫他得知,别拿女人不当县长。

小寒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欧阳谨萱帮她扣好衣服,又叫附近农家人打了白开水来,将就着清洗了几遍,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有几道长长的血口子,但已经不辣了。听到薛雪了大脾气,马上就去拿电话,却现没一丝信号,只得如实报告。

因为县里穷,只有书记和县长配了大哥大,各位局长大人,都只配了汉显BB机,此刻也只能干瞪眼,爱莫能助。

这个地方离枫林镇镇政府有数里地,最近的电话,只有那里才有。

李毅拿开挎包,拿出自己的电话,一看有信号,就笑道:“巧了,我这玩意好使些,用我的打吧。”说着递给小寒。

小寒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了过去。

她跟薛雪不久,也是头一次跟领导下乡,这对机关秘书来说,实在难得,也是亲近领导的好时机。她可不想因为今天的失误,在薛雪心里留下一个没有能力的印象,从而影响今后的进步。

小寒打完电话,对薛雪道:“薛县长,史书记到市里开会去了,吕治新副局长说,他亲自带队前来。我打了电话到枫林镇政府,他们马上就会赶到。”

薛雪嗯了一声,脸色缓和下来,关心地问道:“你的脸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虽然只是一句平常不过的问候,小寒却心里一暖,感动得热泪盈眶,抹了一下眼睛道:“我没事。多谢薛县长关心。”

薛雪点点头,走到那两个妇人面前,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拦车?为什么打伤我的人?”

妇人看着眼前这个高贵美丽的女人,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她们这才明白,这位才是县长,刚才那个,只是县长的秘书。

薛雪道:“你们现在不说也可以,等会公安来了,他们自有办法叫你们开口。”问身边的李毅道:“李科长,她们犯的什么罪?”

李毅明白她的用意,配合地道:“殴打政府公职人员,这可不是小罪!往大了判,坐个十年八年牢房也有可能的。”

花衬衣妇女一听就软了半边身子,哭泣道:“我打错人了,我打错人了,你们快放了我!”

李毅背着双手,轻轻冷笑了两下:“你们怎么知道薛县长的车要经过这里?”

花衬衣妇女一阵慌乱,不管怎么问,就是闭嘴不言。

薛雪昨天下午才决定下来调研,今天一大早就被人堵了个结实,还差点受伤,这个事件的性质,非常严重。

凭两个农村妇女,是不可能知晓县长行踪的,也不可能认得县长座驾,更不敢贸然前来拦车,更别提殴打县长大人了。

很显然,有人躲在幕后谋划,在导演这场闹剧,其目的就是针对薛雪!要她难堪,要她下不了台,要看她的笑话!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处心积虑,用心歹毒?

枫林镇的镇委书记刘富强,镇长方家兴,派出所所长邱峰,挤了一辆边三轮率先赶到,其它几个派出所民警和镇委委员,都骑着自行车,晚了一会才到。

刘富强一脸惶恐,跳下车,伸出双手就去握薛雪的手,看到薛雪那洁白的手掌,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来,脸上带着一种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薛县长,您好,您好,真是对不起,让您在我们枫林镇受了伤。您放心,我们一定严惩犯罪分子。”

薛雪也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她对这个枫林镇的感觉实在很差,再看到刘富强和方家兴都是一副农民派头,没有半点干部模样,更是生气,心想,这样的泥腿子干部,怎么带领一镇百姓奔向致富路呢?

那个邱峰看上去倒年轻,也会来事,停了车,也不往领导面前凑热闹,径直来到那两个妇人面前,两只手摸着皮带扣,摆了个威武的姿势,对那个花衬衣道:“哟,这不是方大婶吗?这位是?有些眼生得紧啊!方大婶,你家方大鸿呢?他知道你今天干的傻事吗?”

方大婶目光躲闪着,不敢看邱峰,见他逼得紧,便回了一嘴:“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的主意。”

邱峰呵呵笑道:“真看不出来,连小学二年级都没读完的方大婶,也知道替人背黑锅了。可惜,这次的黑锅,只怕你背不起哟!你打了县长,那可是死罪!闹不好,是要吃枪子的。”

李毅听了,暗暗好笑,心想这位不愧是干警察的,咋唬起人来,眼皮都不带跳的。

却听刘富强一脸的愤怒道:“方大鸿这个王八蛋!原来是他搞的鬼把戏!”

薛雪问:“方大鸿是什么人?”

刘富强恨恨地道:“他原来是我们镇里的党政办主任,因为上班时间老是去搓麻将,被屈副县长下来视察时抓了个正着,就报给了县委吴书记,撤了他的职,现在镇人大坐冷板凳呢。一定是他怀恨在心!想要报复薛县长。”

薛雪冷笑问道:“他的职务是屈副县长辙的,关我什么事啊,他为什么要害我?”

刘富强这个那个了一番,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讪笑道:“这个破案子的事情,我也不懂,就交给邱所吧!”

薛雪看向邱峰,邱峰一时也不好回答,请示道:“薛县长,我把她们带回派出所,突击审问,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她们要是不招,就送到县看守所去,蹲个几年牢房。”

刘富强眼珠一转,说道:“不管方大鸿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都不再适合担当任务职务,我建议,撤销他一切职务!”

虽然有借刀杀人的嫌疑,但不得不说,刘富强的这个时机把握得真是绝妙!戳到薛雪的心窝里去了!

果然,薛雪只想了数秒,就毅然点头道:“这个事情我完全同意!我会跟吴书记反应。”想了想,打铁要趁热,当着这么多干部的面,正是立威树势之时,当场拿过李毅的电话,给县委书记吴清源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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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清源也是新调任涟水县委书记不久,比薛雪早到任半年,对这个漂亮的女搭档,他还是相当配合的,政府方面的事务,他一般很少插手,能放的人事权,他就放给薛雪做主,免得被人说他欺负一个女同志。

当然,薛雪对他也是十分尊重,从不逾越,该请示的请示,该汇报的汇报,给足了他这个书记面子。

吴清源听了薛雪的述说,当即大怒道:“这样的人,还配当干部吗?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的意思是,坚决处理,绝不手软!薛县长,你只管放手,大胆的查,有一个办一个,绝不姑息养奸,你放心,我会站在你身后,全力支持你!对打人凶手,也要严惩不贷!荒唐,连县长都敢殴打,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吴清源的声音很大,语气很急,但薛雪却听得心头一暖,打这个电话之前,他还是有些顾虑的,吴清源怪不怪她小题大做,会不会支持她,会不会撤方大鸿的职,这些都是未知数,令她没想到的是,吴清源不但同意她的决定,还表现得异常支持,这让她多少有些感动,同时信心更足。

她顺便问了一句:“史书记是不是上市里开会去了?”

吴清源答道:“没有吧,老史早上还跟我打过电话,没说这回事啊!有什么事吗?”

薛雪连说没事,挂了电话,神形一振道:“吴书记已经同意了,方大鸿同志撤销一切职务,如果查实是他指使,开除党籍,追究刑事责任。”

在场的干部都是心里一突,不过是抓挠了几下秘书而已,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分明是在杀鸡给猴看啊!

薛雪上任之后,还没有烧过一把火呐。

至于这里面还能牵出谁来,此刻难说得紧,官场中人,拔出萝卜带出泥,真要追究起来,哪个又能完全脱逃责任?

一时间,在场的局头们,个个都转开了心思。

方大婶一听对丈夫的当场判决,吓得跳脚大嚎:“不关大鸿的事!他根本不知情,是县里一个副县长要我这么做的!他答应我,只要我搞了这个狐狸……县长,他就帮我家男人官复原职!大鸿真的不知情!你们别冤枉他!”

一句话放出来,就如一颗原子弹,投入了涟水官场。

在场的人都懵了,各自转着眼睛,一时不知往哪里放。

他们很想假装没听见这句话,可惜的是,她嗓门很大,震得人耳膜发疼,他们每个人都听得异常清楚,而且都怀着深深的疑问,想知道那个副县长是谁。

涟水县有四个副县长,头一个是常务副县长金裕忠,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金裕忠四十出头的年纪,在副处位置上蹉跎了近十年岁月,十年前,他刚三十出头,就被提拔为副处,那时候意气风发,志得意满,一心想在仕途上大有作为,当了两年副县级县长助理,顺利当选为副县长,干了一届副县长,满以为会上升半级,谁料事与愿违,县长没当上,当了个常务副县长。这一干,又是数年,上届县长高升后,全县的人都以为,这下该轮到他上位了,谁知道,又空降一个县长下来,而且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同志,任谁想来,金裕忠心里,都不会好受。所以,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另外几个县长,一个是屈旺,分管农业水利扶贫等工作,一个是方吉才,分管教育旅游文广等工作,还有一个李开复,分管交通统计物价等工作。

其中,屈旺也是老涟水干部,除了金裕忠,就数他资格最老,威望最大。

方吉才新任副县长不久,应该不会有此狼子野心。

李开复虽然上了年纪,但提副处只有两年多,论资排辈,还轮不到他。

方大鸿是屈旺撤的职,他不会出自打嘴脸,前脚刚撤,后脚又官复原职吧?

每个人心头都在琢磨,各怀心思。

邱峰还在审问:“那个副县长叫什么名字?说出来,你的罪过就轻多了。”

方大婶仿佛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梗着脖子否认:“什么副县长?我不晓得!我只是一个农村妇女,不懂什么正的,副的。”

邱峰恼道:“你还嘴硬,待会带回派出所,我看你说不说!”

薛雪虽然也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此刻她却异常冷静,按捺住心头怒火,说道:“邱所,算了,带回去再说。到时结果直接报告给我知道就行了。”

这句话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薛雪不想将此事扩大化。

薛雪一直是个务实的干部,为官一任,不说造福一方,起码也要做好本份工作,她极不情愿,也不想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无聊的政治斗争上。

邱峰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正要带那两个人回派出所,忽然一阵警笛轰鸣,一辆警用面包车开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两辆警用边三轮。邱峰一看从车子上下来的人,马上跑了过去,敬礼喊话:“吕局好!”

吕治新三十几岁年纪,一米八几的个头,长得很魁梧,他是侦察连长转业,干公安工作几个年头,破了很多大案要案,在涟水公安系统,很有名望。

吕治新匆匆点头,跑到薛雪面前,大声道:“薛县长,我们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薛雪道:“我没事,受伤的是我秘书,虽然是些表面伤,但据李科长说,她们在指甲里涂了辣椒水,对皮肤有很大的伤害。”

吕治新看了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李毅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从伤口可以判断出指甲浸泡过辣椒水,这可是专业刑侦人员才有的经验,想不到李毅一个年轻书生,居然也懂得。

小寒露出脸来,让吕治新看了看,粉白的嫩脸上,像犁开了几道口子,红得耀眼,很是触目惊心。吕治新当即就骂道:“奶奶个熊!这人也忒毒辣了些!这么嫩的小妹纸,也下得了手!小寒秘书,你放心,我一定会严惩凶手,给你报仇!”

小寒一副可怜样,抽着鼻子,点了点头:“多谢吕局。”

吕治新走过去,跟邱峰耳语了几句,交换了一下案情。又走到薛雪跟前道:“薛县长,犯人我叫兄弟们带回去审问。我派两个兄弟跟着你去枫林镇吧。”

薛雪当即摇头道:“不行,我是下去搞调研的,又不是下去查案,要警察跟着像什么?再说了,我是涟水县长,如果在自己治地上都怕出意外,那只能证明,我这个县长是失职的,是该死的!你们回去吧!审问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我。你明白我的意思?”

吕治新当然明白,同时也对这个美女县长刮目相看,换成其它人,只怕早闹得沸沸洋洋,不趁机掐死几个对手,只怕无法善了!

这个女人,格局不小啊!

方大婶发疯似的大喊大叫:“凭什么抓我?那个狐狸精县长,她贪没水库款,私吞扶贫基金,她该打!你们怎么不去抓她?我没罪!我是为民除害!”

吕治新听她越说越没谱,冷着脸道:“你们都吃干饭的?利索点!”

几个警察赶忙拷了两人,推搡上车。

为了情节的连贯,这章就不分拆了,一起发了吧。

李毅看看薛雪,只见她瘦削的身躯,在艳阳下有如荷塘的莲花,微微颤抖,一张俏丽的脸,虽然被气得煞白,但脸颊上一抹艳红,却是清晰可见。

李毅走上前,轻声道:“政客的无耻手段而已,薛县长不必在意,他们可以愚弄一两个无知的村妇,却蛊惑不了广大干部群众。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你为他们办了一点实事,他们就会把你牵记在心里。”

薛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叹气道:“道理我也明白,我只是觉得太过委屈。我背井离乡,放弃了省城优越的生活条件,离开丈夫和女儿,来到这穷乡僻壤,当这个县长,当初也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的。我知道很多人都不服我,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就连我的丈夫,也劝我放弃,说我不是那块料。”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坚毅:“但是,我是一个党员,既然接受了党的任命,就该尽力做好这份工作,在我的任期内,带领全县人民脱贫致富!”

李毅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我相信你能成功,薛县长!”

薛雪看了小寒一眼,说道:“小寒,你就不用跟我下乡了,你跟吕局长的车回城吧。”

小寒一阵紧张,以为薛雪对她有意见了,马上表现得很坚强道:“薛县长,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下乡。无论如何,我也要跟在你身边,轻伤不下火线!我已经好多了,连卫生院都不用去了。”

薛雪说道:“不行,你要是因此毁了容,我于心何安?回去吧!”说着,轻轻拍了拍小寒的肩膀。

李毅悄悄捅了捅欧阳谨萱的腰:“欧阳,你陪小寒同志回去吧。”

欧阳谨萱还以一个不解的眼神,李毅低声道:“你马上回去,把此事汇报给邵科长,叫他们往这方面使力!必有所获。”

欧阳谨萱哦了一声,上前扶了小寒,笑道:“小寒秘书,我陪你回去吧。”

小寒应了一声,向薛雪道:“县长保重!”

枫林镇不大,三四条街,此时正是赶集时间,人山人海,很是热闹。

枫林镇原来是个乡,后来乡镇改制,才改的镇,政府大院还是以前的乡政府大院,只是换了一套牌子而已。

院子是一幢两层楼的红砖房,在当地算是很好的建筑了。一行人来到院了里,薛雪道:“上会议室吧,我就这次调研,做个简短报告。”

刘富强面露难色道:“薛县长,镇上没有会议室。”

薛雪问:“那你们平常开会,都在哪里?”

刘富强笑道:“反正就这么点大,嚎一嗓子就全听到了。”

众人大笑。

方家兴道:“有时开全镇干部大会,就到大礼堂去。”

刘富强补充道:“我们这个大礼堂,还是大公社那会建的,有些年头了,到处裂开了缝,不是很安全。”

薛雪皱了眉,有些为难,这种情况,她也是头一回遇到。

刘富强道:“要不,我们就在这院子里开个会?平常有紧急任务时,也这么做。”

薛雪看了看骄阳似火的天空,说道:“好吧,我长话短说,尽量不让同志们中暑。”

刘富强跑回办公室,不一会,院子里就传来高音喇叭的声音:“喂!喂!各个办公室的同志听着了,马上到院子里集合,马上到院子里集合,听薛县长做报告!”

那声音像破锣在响,浑杂着尖锐的电流声,震耳欲聋,刺得耳朵发痒。

薛雪感觉耳朵一阵痒,就用手指堵住了耳洞。

各个办公室里跑出几十个人来,议论纷纷,一双双眼睛,都往院子里的薛雪身上看,但又不敢看真切了,生怕被薛雪发现他在看她。这样一来,就有些贼头贼脑的模样。

镇干部大都是本地人,一般都是农民出身,年纪都在三十以上。偶尔有几个小年轻,一准是大学毕业刚分配回来的。

几十个人闹闹哄哄的,一盘散沙似的往院子里一站,几个女同志就打起了哈欠,拿本杂志扇着风,有尖锐的女高音,大骂老天不开眼,开会的日子里,居然出这么大的太阳。

男同志们松松垮垮的站着,这种集体活动,已经很久没参加了,都有几分新鲜劲儿,聊天的,回办公室找水喝的,拍打身上灰尘的,半天没静下来。

薛雪也不着急,就站在前面,看着这一帮子人。

刘富强从办公室里出来,上前大声嚷道:“同志们,静一静!听薛县长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传来几声稀稀拉拉的响声,也不知道是拍手的响声,还是跺脚的声音。

薛雪严肃了脸,冷声道:“同志们似乎很喜欢讲话,这样吧,今天我一个一个点名,让你们上台来讲个够,每个人半个小时,讲不完的,可以放宽到一个小时。总之,等你们讲够了,我再来讲。大家意下如何?”

唰!院子里安静了,薛雪的话,像仙药,一剂下去,没人跺脚了,没人咳嗽了,也没有打哈欠了。

“既然大家都不说了,那我就讲几句。”薛雪声音很脆,跟她的人一般,干干净净的:“今天,我主要是陪同省政府水督办的调查小组下来调研,主要是对西山水库的工程进展情况做个了解……同志们,我们全县,有18个乡镇,枫林镇的经济收入排名,是倒数第一!”说到这里,她缓缓扫视全场,清辙的妙眸,似乎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去。每个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薛雪继续演讲:“同志们,枫林镇的发展,要靠谁?要靠你们!你们是枫林镇的当家人!都说干部是铁饭碗,请问,你们手里的铁饭碗,是谁给的?有人会说,是国家给的,还有人说,是我这个县长给的。”

下面一阵窃笑。

“错了!你们的饭碗,是人民给的!你们领的工资,享受的福利,都是人民的纳税钱,是他们的血汗钱!请扪心自问,你们又为他们做了什么?你们除了开个会,读个报告,你们还为他们做了什么?当农民在田地里为干旱的田地发愁时,你们又为他们做了什么?当冬天里,他们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时,你们又做了什么?”

薛雪的一句句发问,振聋发聩,震撼着每个人的灵魂。

李毅凝视着这个美丽的女县长,此刻,她的形象,是如此的高大,如此的光辉。

“我知道,你们的生活也并不好过,许多同志家里也很穷,古人云,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顺,顺则富!请开动你们的脑筋,为自己,为你们治下的百姓,好好想一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一切?”

薛雪的话,再一次刺激着众人的心灵。

他们感觉到,这个女县长,跟以往别的县长都不一样,这是一个真正要干些实事的领导!这是一个忧虑民生的领导!

“今天很热,我让大家受苦了!我再讲最后几句。今天是我第一次来枫林镇,说老实话,枫林镇给我的印象很不好,可以说,非常之坏!但我希望,不久的将来,枫林镇能有一个崭新的蜕变!马路平整了,外地商人肯进来了;人民富裕了,过年不用再出去躲债了;镇政府有会议室了,我们开会不用晒大阳了。”

“哈哈哈!”人群暴发出一阵大笑,与这个新任县长,无形中拉近了距离。笑过之后,马上又回归安静,显示出对薛雪的足够敬重。

“大家都说,吴书记是涟水县班子的班主任,我是涟水县的副班,诸位都是班子里的学员。既然如此,我这个副班长,今天就布置一项作业,题目就叫做:我为枫林谋幸福!每个人都写一份枫林镇的发展规划出来,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好的建议,都可以提出来,一定要言之有物!那种应付了事的八股文,就不要交上来了!这次的作业,我会列入年终考评,成绩优秀的,我会给予相当的奖励!个别偷懒耍滑的,我也会严惩!好啦,我的讲话完毕,感谢大家冒着酷热前来开会,散会!”

干部们并没有散去,院子里响起一阵整齐的响亮的掌声。

一些胆子大些的,就围了过来,跟薛雪讨论着。

薛雪跟他们谈了一会,看看手表,对众人道:“同志们,我还要下去看看水库情况,你们的建议都很好,请你们回到办公室,就写下来,统一交给方镇长,由方镇长交给我,我会一一拜读,如果有写得特别好的,我会亲自下来,找你们详谈,向你们问计!”

众人这才散了。

李毅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这个女县长,不仅人美,心更灵啊!

几个人到刘富强办公室坐了坐,喝过茶,就往西山水库赶去。

西山水库建在西山的山坳里,一半在方家坳村,一半在西山坳村。

这么一耽搁,来到水库工地时,红日西斜。

工地上没有一个工人,只有一个看材料的老人,住在临时搭的篷屋里。所谓的屋,其实就是用木料搭了个三角架子,上面盖了床晒稻谷用的竹席,再垒了几层稻草。

老人见到这么多领导前来,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让进篷屋里坐,可惜地方实在太狭窄,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薛雪道:“算了,我们四下看看就行。你们是水利局的老职工吗?”

谢利民马上就跳了出来回答:“不是,工程已经承包给了施工方,这是施工方的工人。”

薛雪顺嘴问道:“这么大的工程,分包给了几家?都有哪几家?”

谢利民眼皮一跳,马上回答道:“这个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了,都是章副市长在任时,公开招的标,总共有四家,两家是本县的,一家是市里的,一家是省城的。”

章副市长就是前任县委书记,现在是西州市的副市长。既然是他搞的工作,薛雪自然不好置喙。况且,薛雪对这些工程上的事,也并不了解多少,当下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深究下去。

谢利民松了口气,手心里握了一把的汗水。

李毅一直留意谢利民的举动,此刻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心想,这几家施工单位,肯定有猫腻!可以作为此次调查的突破口。

涟水是香江的支流,是涟水县百万百姓的母亲河,世世代代默默流淌,滋润灌溉着沿河两岸的人民。

涟水境内,有两座高山峻岭,一名凤凰山,在柳林镇境内;一名西山,便是面前这座大山,巍峨耸立,雄伟壮丽,两旁各立一座小山,像两只爪子,状如雄狮扑食。蜿蜒的涟水便从西山脚下逶迤而去。

水库的设计师们,建一座大坝,将两只狮爪子连同狮身一齐围住,成为一个碗口形状。再建一条引水渠道,将涟水半路拦截,引水入库,再加上地下泉水,山泉溪水,足够水库蓄水量。

水库工程因为资金问题停工,原来风景优美的西山脚下,此刻却是漫地黄土泥巴,巨大的水库深坑,像张开的血盆大口,对着一干涟水县的父母官们,尽情嘲笑。

库坝已经筑起一半高,库里存着一潭不深的水,是山上的泉水和地下水组成,涟水河的水,要等到水库大坝完工之后才会引入。

同来的水利工程师忧心忡忡地道:“现在山水稀少,这半拉子土坝还能抵抗得住,等来年开春之后,梅雨一下,山洪暴发,水库必定水满为患,这辛苦垒起来的土坝,只怕也顶不了什么用,到时只有泄洪,但相应的沟渠还没有挖好,这洪水怎么泄出去呢?水库下面,就是良田千倾,民屋百间,如果雨季再长久些,雨量再大些,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听者动容。

薛雪满含愤怒地道:“如果我们不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我们都将成为涟水县百万人民的罪人!”

一干局头都羞愧地低下头,不敢言语。

山风凛冽,吹得群山呜咽作响。

一个担着柴的农民,从旁边走过,看看一干衣着鲜明的领导们,拉开嗓子,唱起了山歌:“涟水出了好干部,天天跑部要项目。讨来款项五千万,拿出一半来修库。征了人力和田地,凿出一口黄泉井。”

邱峰听了很生气地道:“什么人在乱唱?我去抓了他!”

“胡闹!”薛雪喝了一声,脸色更是铁青。

农民担着柴,打着哈哈走远了。

李毅道:“听刚才那歌的意思,水库工程确实征了农民的田地,薛县长,我想去当地访访。”

薛雪道:“一起去吧。”

李毅沉吟不语,眼睛看了一眼周围的局头。

薛雪会过意来,对谢利民等人道:“你们都回去吧,县里不能一下子离开这么多局长大人,下面人找不到人,会急得跳墙的。我留下来就行!”

李毅这才笑道:“一切听薛县长的安排。”

薛雪心里暗想,什么听我的安排?合你的意,就听我安排,不合你意,鸟不都鸟我!哼!不过,这也是他的工作责职所在,无法责备。

等众人都走远了,薛雪问道:“李科长,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不信薛县长看不出来?”李毅反问。

薛雪只是点点头,指了指下面的农屋:“我们去走访走访。”

两人下了提坝,踏着青草,将鞋上粘的泥巴蹭干净。

南方省的农村老屋,都建有堂屋,用来举行家庭祭祀和重大礼仪。

来到一户农家,堂屋门开着,一群走地鸡咯咯叫着,一条大黄狗懒洋洋的蹲在地上,一见到生人进入,黄狗猛的起身,对着李毅和薛雪汪汪直叫,母鸡带着小鸡四处扑腾,鸡毛和灰尘四散飞舞。

薛雪明显吓了一跳,拉紧李毅手臂,躲在他身后。

李毅安慰她道:“别怕,这狗不咬人。”

那狗果然只是叫得凶,并不过来。

薛雪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李毅呵呵笑道:“咬人的狗不叫。你看它的尾巴,是向上竖着的,证明这是一条身体健康的狗,没有疫病什么的,不会乱咬人。”

薛雪仍然躲在他身后不出来,笑道:“想不到,你还通狗性呢!”

屋里走出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喝斥了两声,那条狗就老实了,停止了吠叫,摇着尾巴,看着李毅。

老人说的是土话,好在李毅跟方芳学过一点,还能听个大概,交谈了几句,便问道:“老奶奶,你知不知道,西山水库有补偿款赔给村民吗?”

“啥?布鞋?”老人有点耳背,听不太真。

薛雪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毅瞪了她一眼,只好结束了这次谈话,另外来到一家,这家有个年轻媳妇,抱了个娃娃,正喂奶呢,见到两人进来,好奇地看着两人。

李毅道:“你好,我是省政府下来的调查员……”

“你们想干什么?”女人很是警惕,同时抱紧了手里的娃,大叫道:“我只生了一个娃,不违法!”

李毅连忙解释道:“我们不是计生办的,不管这些事,我们是来调查西山水库补偿款的。请问你知不知道一些情况?”

“修水库还有补偿吗?”女人显然不知道这事:“我男人在水库做了大半年,就发了两个月工资,其它的工资都没发齐呢!”

李毅瞅了薛雪一眼,薛雪皱紧了眉头。李毅拿出纸笔,快速记录。

李毅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村里有哪家到得过补偿款的,就是占了他家田地山土,政府会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

女人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说过这事。”

李毅问了她家男人在水库做工的事情,又问了他家男人的姓名。

女人道:“你们是省城来的,能不能管水库那些发工资的?叫他们快点把工资发下来,我们还等着用呢。”

李毅应道:“我们会反应上去的,你放心,拖欠的工资,一定会放下来。困难只是暂时的,你们要相信政府。”

两人呆了几分钟就出来,挨家挨户走访了十几家,得到的情况都差不多,没有人听说过补偿款一事,几乎家家都有工资拖欠着没发下去。最后来到一间小小的土屋前,屋顶用稻草和石棉瓦盖着,薛雪皱了鼻子道:“这屋也太寒酸了吧?”

李毅道:“现在农民的生活都很苦,你看看,全村基本都是土砖屋,单靠土里刨食,农民的生活很难得到改善,很多人家都只处在温饱线上,连吃餐肉都是十分奢侈的,更别说砌新房了。”

薛雪心有凄凄然地道:“不下乡,不知农民苦啊!”

屋里只有一个老人,七十来岁,花白头发,对两人倒很热情,给两人泡了热茶来。

李毅感激地道:“多谢爷爷!爷爷请坐,我是省里下来的调查员,来了解一下西山水库的事情。”

“哦!原来是省里下来的大干部啊,你们好!”老爷子看来很健谈,年轻时可能也走南闯北过,能说一口还过得去的普通话。

“爷爷,家里就你一个人?”薛雪四下里瞧了瞧,问道。

“唉,就一个人。年轻时当兵,打仗去了,回来后年纪大了,娶不到媳妇,就一个人过呗!”老人呵呵笑着,没有丝毫不高兴。

“原来是革命老前辈!失敬了!”李毅肃然起敬,坐直了身子。

“我也是老党员,你们别看我年纪大了,我身子骨还好,经得住折腾,这两年修水库,我都有参加劳动。”老人嗓门很大,说得很高兴。

李毅道:“您这样的条件,应该算是五保户吧?又是老革命,都有国家的救济,应该不用去做活吧?”

“我能干活,能种地,自己养活自己,不用花国家一分钱。”老人谈得高兴,硬要烧一壶酒来喝,被李毅死活拦下了:“我们正在工作,不能喝酒,改天有空了,一定陪您喝个痛快,我请问个事,西山水库有没有占用村民的田地山土?”

“占了,怎么会不占用呢?那山,那地,那土,都是生产队分给每家每户的,现在全占了去。我也有一块地在西山脚下,以前都是种些红薯啊萝卜啊。”老人记性很好,连每块地是哪家的,都能说出名字来。

李毅问道:“那政府给了补偿金没有?”

老人挥手道:“给啥补偿金哟!建这个水库,本来就是为了我们好,出一点田地,算什么呢?再说了,这田地本来就是国家的,现在拿去建水库了,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大好事,哪个还会要补偿呢?”

李毅问道:“那么,政府有没有跟你们说过这件事?”

“村干部来说过,就是这么说的嘛!”老人回答,记起什么似的,起身端了一碗花生过来,放在两人面前:“这是我自己种的,你们吃点,甜着呢。”

李毅道:“爷爷,村干部当时就说,这田地都是国家的,现在要收回去建水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对不对?”

“对头!”老人醒过味道:“怎么?这里头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李毅道:“没有,我们就是做个调查。那么,这么说来,村里没有一户人家得到过补偿款?”

“没有,”老人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国家出钱给我们修水库,我们怎么还能要国家的钱呢?”

“那你们的工资都发到手里没有?”李毅问道。

“发了两个月,后面的一直没有发,说是资金困难,要等等。”老人的回答,跟大多数村民一致。

“多谢爷爷了,有空我们再来陪您!”李毅临走,趁老人不注意,掏出几百块钱压在花生碗下。

天渐渐黑下来,从西山吹下来的山风,在这初秋的夜里,带了些许凉意。

“回城吗?”李毅问。

“嗯。”薛雪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李毅本想去外婆家里看看,听薛雪如此说,只好作罢,当下也不多言,发动车子,往县城方向开去。

一路上,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都没有说话。

忽然,车子突突往前冲了两下,自动熄火停了。

车灯骤然熄灭,天地间突然一片漆黑。

黑暗中传来薛雪的问询:“李科长,怎么回事?”

“没油了吧!”李毅苦笑着,推门下车,四下望了望。

眼睛渐渐熟悉了黑暗,借着微弱的天光,可以看到,这是一段山路,一面是黑森森的高山野林,一面是水田土地。蛙声虫鸣,交织一片。

很远的地方,有稀疏的灯光闪烁,那些散落的村户家里,此刻应该正是饭菜飘香的时候吧!

李毅掏出大哥大,悲催的,没有信号!

“李毅,你快上来!”薛雪有些紧张地喊道。

“怎么了?”李毅探进身子,笑道:“我看能不能拦到车,总不能就这么在路上待一夜吧?”

“这么晚了,这么偏的地方,哪来的车啊!你快上来吧!我有些……怕!”薛雪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毅嗯了一声,再次看了看公路两头,没有一丝机器声音。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为了透气,开着两边的车窗。

黑暗中,薛雪的眼睛有些发亮,看向李毅:“我特怕黑,睡觉都要留个小灯的。”

李毅心想,别看她白天在人前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面对一群大老爷们,也能威严十足,但终究是个女人啊!笑道:“没什么好怕的,现在这世道,大虫猛兽是没有的。顶多有些眼睛蛇什么的……”

像是为了验证李毅的话,外面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很像蛇爬行时,与草丛摩擦发出的声音。

薛雪加重了呼吸,紧张地道:“我怕蛇!”

一个冰凉的物体慢慢靠近,试探几次之后,猛的抓住了李毅的手。

李毅整个人都僵住了,表情比被蛇咬了一口还震撼!

虽然冰凉,却很柔软,那是薛雪的手。

外面的响声消失了。

那只手尝试着往回抽。

李毅反手握紧了那只手,静静地坐着,没有动静,也没有言语。

那只手挣扎了一下,安分地静静地躲在李毅的大手里。

静夜里,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李毅偏过头,看着正看着自己的薛雪。

夜色浓黑,对方的脸显示出一个大致的灰色轮廓。

彼此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电话没信号,恐怕,今晚只能在这里待上一晚了。”李毅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虽然水瓶就放在不远处,但他不想动,生怕一动,就破坏了现在的气氛。

“嗯!”薛雪轻轻应了一声,以证明她的存在,然后又隐入黑暗之中,只有她的气息和她手的温度,才能让李毅感觉到她的存在。

“要不,你睡睡吧,我看着。”李毅笑了笑,一口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有种隐约的灰白。

薛雪缓缓闭上眼睛,心想闭眼休息一下就好。

李毅看着远方寂寥的几点灯光,想象着乡里人家餐桌上的腊味和肉汤,肚子里就有了饥饿感。

还没吃晚餐呐!

旁边的薛雪呼吸渐渐均匀,她是睡着了!

李毅却不敢入睡,一则荒山野外,生怕不安全,二则车窗也不敢关死,这么炎热的天气,封闭的车内空间,能活活闷死人。

寂寞的夜晚,安静的山林,饥饿的男人,沉睡的美女。

都说饱暖思yin欲,李毅却是在饥饿的情况下,男性荷尔蒙和肾下腺素的分泌更加旺盛。何况,身边还躺着一个毫不设防的大美女?

李毅凑过头去,靠近薛雪,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凉凉的,像凝固的奶酪。

李毅将她那边的车窗摇上去,自己这边的也只留一条缝透气。

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有了丝微的暖意,渐渐变得热乎乎的,还带着丝丝的颤栗。

“她没睡着!”这个发现让李毅有些惊慌,但更多的是激动,有些隐隐的期待,在这个平凡的夜晚,能发生一些不平凡的事。

薛雪的呼吸渐渐急促,粗重,被李毅握住的手用力往外抽了抽,却被李毅抓得更紧。

两个人让各自的手,做着心里的斗争。

无声无息,但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的抽或者握,都代表了不同的心情语言。

李毅再次凑近那张脸,用自己的唇,去感知那张脸的温度。

不再冰凉,烫得有如刚灌满开水的热水袋,让人不难猜测里面水的热度。

薛雪偏了偏头,嘴唇不小心划过李毅的唇沿,为这个夜晚的燃烧,点燃了最初的干柴。

李毅的手摸索着,放上她的腿。

薛雪穿着套装,紧身的长裤绷出肉的质感。隔着一层布,李毅也能感觉到她血脉的律动和肌肉的紧缩。

她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李毅不安分的手,犹豫了一会,并没有推开,只是这样静静的抓住,不让它乱摸。

李毅拿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皮肤细腻得有如刚剥的熟鸡蛋。

她受惊似的缩了缩,失败后也就任由李毅的嘴唇贴在上面亲吻。

李毅吻到她雪白娇嫩的颈部,用舌尖沿着她的颈静脉轻轻的滑动,重重的吸吮。

一种麻麻痒痒的快感袭上脑部神经,“唔!”薛雪发出一声舒畅的呻吟,虽然极力压制,但在这静夜里听来,还是像梦呓般清晰。她的双手同时紧了紧,拉着李毅的手,向自己的身体靠了靠。

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不知是山上随风传来的花香,还是薛雪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味,却只有情人才能闻到它的香气。

两个人都不说话,身体却在做着脑海里想表达的事情。

李毅伸手摸向她的腰,她的身子僵了一僵,喘息着轻轻道:“不要……”

李毅不说话,另一只手隔着衣服抚摸她的双峰。

她穿的胸罩很薄,并没有像其它女人那样戴一个厚厚的垫子来撑门脸。虽然隔着衣服和胸罩,李毅的手感还是很好,跟直接摸在里面差不多。

“不要……”薛雪抓紧了李毅不安分的手,喃喃而语。她思想和身体都在挣扎,在李毅看来,却是欲拒还迎,更引起他的。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随着一阵扯着脖子嘶唱的声音,一束强光打了过来。

车里的两个人,像受了惊吓的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向彼此的方向。

叮铃铃!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在亮光里闪现出来,他戴着一顶黄色的安全帽,帽门装着一盏老大的矿灯。乌黑的脸蛋,衬得一对眼睛的白球格外醒目。

男人不紧不慢地骑着他那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悠然地吼着歌曲,好奇地打量着桑塔纳,强烈的矿灯灯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射在李毅和薛雪的身上。

李毅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突然而来的强光,有些刺痛,他眯了眯眼,伸手遮了遮眼。

男人停止了吼叫,自行车发出嗒嗒的响声。

来到车窗外,伸长脖子,好奇地往车里望。

李毅微微一笑,摇下车窗,掏出烟来,问道:“大哥,来一支不?”

男人却受了惊吓似的,双脚用力蹬起来,二八自行车发出更加尖锐的嗒嗒声,飞快的转过山弯子,带着那抹亮光,消失在夜色里。

天地间再次被黑暗吞噬。

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暧昧气氛,被这个夜归的矿工破坏殆尽。

薛雪已不可能再装睡,睁开眼,表情凝静。

“我下去抽支烟!”李毅推开门下车。

薛雪跟着下车,来到李毅身边,说道:“给我一支烟。”

李毅嗯了一声,递了一支烟给她,并帮她点着了。

薛雪并不熟练的吸了一口,呛得咳嗽了数声,随着咳嗽声,她微微弓起身子,露出秀美的背。

李毅伸手在在她背部轻轻拍了拍,抚摸了几下。他记得小时候咳着时,妈妈都会这般做。

薛雪停止了咳嗽。烟头的火光下,依稀可见她凝脂的脸上,似涂抹上了一层胭脂。

“第一次吸烟?”李毅问道。

“嗯。”

“为工作上的事情烦恼?”

“不全是……”

李毅沉默了。

薛雪忽然带点嗔怪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花心大萝卜?”

“呃?”李毅的脸有些微热,好在黑暗里也看不清楚。

“我不是说你……我说的是我丈夫。”薛雪的脸热得比李毅温度更高。

“他有外遇?”李毅小心地问,生怕触及她柔软的伤口。

“嗯……可能是两地分居的原因吧……总有把持不住的时候。我现在有些理解他了。”薛雪睁大双眼,定定的看着李毅。

李毅扔掉烟蒂,伸出手,搁在她肩膀上。

薛雪轻轻地拿下他的手,握住,缓缓靠近,将头靠在李毅的肩膀上:“借个肩膀靠一靠。”

“嗯。”李毅轻轻应了一声。

“李毅,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薛雪把头埋在李毅的胸前说。

“你先答应了,我才说。”薛雪有些俏皮地耍赖。

“不违背原则的事,我会答应。”李毅心里生出一丝警觉。

他突然想到,今天的事情,很像一个局,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巧妙,那么自然,此刻迷离的夜雾,和这个温润如玉的女人,都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

“水库的事,你能放涟水一马吗?”薛雪的声音有些低,但听在李毅耳里,却有如轰炸机的鸣叫。

今夜不设防的,可能不是薛雪,而是他李毅!

他的手渐渐变冷变硬,终于,他推开薛雪,冷冷地道:“薛县长,我刚才没听清,能请您再说一遍吗?”

薛雪表情一滞,她知道李毅误会她了。

但她咬了咬牙,没有再说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李毅又有些拿不准了,也坐进车里,问道:“你刚才叫我放涟水一马,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是明白得很吗?”薛雪语含讥诮地一笑:“你心里一定在想,这个女人不简单,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也要使美人计,来诱惑你,让你在水库款使用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敢说,你不是这般想法?”

“难道不是?”李毅沉声问。

“那你就当我是呗!”薛雪语气冰冷得有如冰碴。

“对不起!”李毅轻轻地道:“我这个人有些主观臆断。现在,我诚心想听听你的想法。”

“涟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是局外人,你不会明白。但是我却知道,涟水它经不起折腾!当然,我的意思,也不是说要你放过那些贪官污吏,对那些人渣,我对他们的痛恨,只有比你更多更深刻!”薛雪冷静的表情,又恢复了白天那个县长的气势。

“那你的意思是?”李毅问。

“我只希望,这件事情你先不要捅到省里,我想先在县常委会上抛出来,让大家决议!我希望这件事对涟水的影响降到最低!”薛雪道:“从今天的走访来看,水库的问题很严重,牵扯到很多人!我很寒心,更多的是担心!有问题的干部,我们自然要严惩,但是,我不想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无限放大,最终成为政治斗争的工具!伤害到许多无辜的干部。”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督办的目的,也是为了督促你们落实政策和完成工程,至于采用什么方法,当然是你们内部的事。”李毅轻轻一笑:“我还以为你……”

“你以为我勾引你,你以为我跟他们同流合污?”薛雪看着李毅,那双眼睛,在夜里看来,也似乎有些光亮。

李毅的狼性突然爆发,搂抱住她的身子,深深的吻了下去。

“唔!”薛雪轻轻推了推,双手便变成拳头,无力地捶打在李毅的背上。

“流氓!”薛雪忽然张开嘴,咬了咬李毅肆无忌惮的舌头。

“你属狗的啊!”李毅松开薛雪,伸着舌头,连连吐气,说话有些不利索:“都出血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拉倒,又没人强迫你。没必要咬人吧?”

“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倒有几分像狗。”薛雪却是咯咯地笑。

“我不是狗,我是狼,一匹大色狼!荒山野岭的,正好……”李毅嘿嘿笑着,双手搓揉,作狼势欲扑过去。

第五十章

“喂,跟你说正经事呢!再乱来我可真生气了!”薛雪双手抱胸,冷冷地道。

她又恢复了白天那个大权在握在薛县长架子。

一时的迷乱,如同被夜风吹走的野草种子,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就不知去向了。

“长夜漫漫,闹着玩玩呗。”李毅见她不似玩笑,正了正身子,嗯了一声:“你说吧。”

“问题是,我的提议,不一定能在常委会上通过!在常委会上,我基本上没有话语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无事都要生非,平地都能兴起三尺浪,现在有了这个由头,还不蜂拥而上,拿这事做文章?怕只怕,到头来,真正的贪官没有铲除,牺牲的倒是那些不会玩斗争的干部。”薛雪自顾自的说着话,也不管李毅有没有听到。

“你们县常委会上的事,我可管不到。”李毅冷冷的蹦出一句。

“你就别谦虚了,你以前的事迹,我也听说过一些。我们现在也算是红颜知己的关系吧?你能舍得不帮我?”薛雪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毅。

“我前世欠你的,一个被你咬断的吻,就想让我当你的蓝颜知己!”李毅有些生气地道。

“难说哦,说不定你前世就欠我的呢!”薛雪忽然咯咯笑着:“再说了,是你主动吻的我,你要负责。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万一哪天被我丈夫发现我跟他以外的人接过吻,要跟我离婚,我可要找你算账呢!”

“……”李毅没想到,那么英明睿智杀伐果断的薛雪,居然还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

“我尽力吧!”李毅在黑暗里轻轻一叹,很有被她拉上贼船的感觉。

第二天回到招待所,李毅正想向邵国平做个汇报,邵国平却通知他,马上开个紧急会议。

调查小组五个人,不一会就都到齐了。

邵国平拿出一个工作日记本,表情很轻松,笑道:“同志们,这几天都辛苦了,特别是李毅啊,上山下乡,跑得特别累吧?”

李毅笑道:“不累,工作需要嘛。”心想,不但不累,还有些香艳呢。

邵国平点点头道:“经过大家这段时间的认真调查,情况基本上都摸清了。水库款每笔资金的用途,都是经过涟水县县委常会会议讨论通过的,其中有些款项,虽然短时间内进行了挪用,但涟水县政府承诺,会尽快补上。所以这个问题,也就不成为问题了。”

听到这里,马海涛就要举手要发言,但邵国平用严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他就放下手,不敢再说话。

李毅心里闪过一丝诧异,心想,怎么邵国平这么快就要草率结束调查?

正想着,邵国平又道:“至于水库工程款的具体使用,账目清晰明了。我们查到的一个大缺漏,就是当初设计预算方案时,没有考虑到拆迁事宜,所以才额外多出一千万的大开销。另外还有七八百万,是被涟水县政府因为急用挪转了,这也是通过常委会表决通过的,会议记录我都看过了,没有差错。所以,我们此次任务,圆满完成!接下来,我们就可以结办此案,具体督办报告,由我亲自书写。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好好放松一下,县政府办公室组织了一场舞会,到时都参加,乐呵乐呵。”

李毅再也忍不住,开口道:“邵科长,这就结了?”

“结了啊!都查明了,还不结啊?怎么,舍不得离开涟水,还想多住些日子?”邵国平故作轻松地道。

李毅拿出工作日记本,递给邵国平:“邵科长,我请你仔细看看这些材料!这些内容,都是我亲自走访,四方求证,记录下来的,所有材料,全部属实。”

邵国平拿过材料,匆匆一翻,就合上了。

李毅问道:“怎么样?邵科长,看了这些,你还以为,事情有那么简单吗?”

邵国平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来,马海涛马上起身,拿打火机给他点着了。

邵国平吸了几口烟,微笑着问道:“你们是不是也有问题要问?”

马海涛和范丝雨都点点头,又摇摇头。

欧阳谨萱道:“邵科,据我们了解,水库款的去向,没这么简单。”

邵国平阻止她说下去,脸上浮起一丝苦笑,磕了磕烟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作为一个督办人员,什么才是我们最关心的?”

李毅道:“真相!”

邵国平道:“我问大家,你们是不是党的干部?”

“是!”大家异口同声。

“那么,上级党领导的话,你们听是不听?”

“听!”声音有些无奈,但事实如此。

邵国平的脸,隐藏在袅袅烟雾中,看不真切,只听到他说道:“我们不是律师,也不是法医,我们不需要真相,我们只需要领导的认可!”

众人沉默了。

邵国平继续道:“省里来了电话,指示我们可以结案了。”

李毅伸出手掌,重重的拍在沙发上,高声道:“我不同意!”

邵国平冷冷地注视着他:“这次带队由我负责,结论由我来写!上次领导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没有办法更改!我今天开这个会,只是通知你们,并没有跟你们商量的意思。”

李毅夺过他手边的日记本,起身道:“作为一个党员,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会单独向上面汇报!”

邵国平怒而起身,高声道:“李毅!请注意你的言辞!你还有没有党性?你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李毅眼神里闪出深深的失望,看着邵国平摇头道:“邵科长,我本以为,你跟别的人不一样,可惜,我看错了。”说完,转身离开。

邵国平看到了李毅的失望,但他没有解释。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上峰的命令,他敢不听?更何况,这个上峰,来头之大,不是他可以轻言得罪的。

邵国平全身没了一丝力气,无力的挥挥手:“散会!”

其它三人相互一望,都理智的保持缄默,陆续退出房间。

邵国平躺在沙发上,望着房顶出神。

作为一名老督办,他对真相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彻,来到涟水的第三天,他就基本弄清了那些款子的大致去向。

只是,这些钱财的去向,其中牵涉太大,不止涟水县的少数干部涉案,西州市的极个别领导同志,甚至省里的某些高官,都有涉及。

他一个小小的科长,虽然有督查重权,但也不敢擅专自断,只得向直接上级,省政府水督办主任做了汇报。

几日后的今天,上面就给出了这个指示,叫他照办。

他能怎么办?他敢反抗上面的意思吗?

李毅,对不起了!

人,总要学会圆滑,学会成长。

李毅怒气冲冲的回到房间,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然后马上拔通了薛雪办公室的电话:“喂,小寒秘书,请问薛县长现在有空吗?”

“吕局长还在里面淡话,你先过来等着吧,我帮你安排在下一位。”小寒听出是李毅的声音,很高兴地说。

李毅道了声谢谢,带着材料就出门。

刚出门,就被邵国平叫住:“李毅,你过来一下。”

李毅本想不理他,但人家好歹是上级,这个面子不能不给,只得走过去道:“邵科长,有什么事?”

邵国平道:“李毅,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你我都是年人,做什么事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切不能感情用事。那会害了你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做不到!对不起,道不同不相为谋,邵科长,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道:“请多保重!”

邵国平招手道:“李毅!你什么意思……”

看着李毅头也不回地走掉,邵国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同时又回想到李毅刚才那句“你多保重”,他这话什么意思?

李毅在县长办公室外等了一会,吕治新就出来了。

吕治新对李毅点头致意,说道:“李科长来了,快进去吧,薛县长现在正好有空。”

李毅笑了笑,起身进去。

“请坐,李科长。”薛雪坐在大班桌后,神情明显不振。见到李毅到来,也没有多大的喜色,仿佛昨夜的事情,随着太阳的升起,和黑暗一起,被阳光蒸发不见了。

李毅知道她的烦心事,但他不想搅和进去,只是说道:“薛县长,有些情况,我需要向你汇报一下。”

“有话请说。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薛雪强打起精神,微微一笑。

“薛县长,上面有人想捂盖子。”李毅神情落寞地说。

薛雪讶道:“想捂到什么程度?”

李毅有些佩服她的政治敏感,从她反问的问题可以想见,她早就料到上面会有人捂盖子,然后拿几个无关痛痒的人开刀,背黑锅顶罪,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事就会不了了之。

李毅把邵国平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薛县长,如果这样的行为都能默认下去,那么涟水的明天还有光明吗?”

薛雪并没有怒发冲冠,也没有激愤怒骂,只是蹙着细细的柳叶眉,低头沉思。

李毅看着她考思的模样,有些出神。

薛雪抬起头,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向吴书记谈过此事没有?”

“还没有,不过,我猜测他已经知道了。”

“嗯。”薛雪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帮驻虫,就是我们党的蚁穴!连水库工程款都敢贪没,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贪的?我虽然不想将事情无限扩大,但也不能姑息养奸。这事一定要严办,查出一个办一个,绝不手软!”

李毅道:“我觉得你昨晚的建议可行。这事情最好先在你们常委内部形成一个统一认识,那样办起事情来才能事半功倍。”

薛雪笑道:“李科长,你背着邵科长另外做一套,是不是有些出格?你不怕遭报复吗?”

李毅摇头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趁避之?”

薛雪抬起眼皮,看着这个年轻人,感觉她跟他,似乎是一路人。

县委同县政府同在一栋楼办公,书记办公室在最顶层最里边那间,每个要进书记办公室的人,都必须通过长长的走廊,走廊边挂着一排牌子,牌子上写着各种办公室的名号,更加突显出书记办公室是那么的神秘和高贵,是那么的高人一等。

事先预约好了的,李毅一到,外间的秘书就客气的请李毅进去:“李科,吴书记正在等着你呢!”

一句话,就显得吴书记有多么重视李毅似的,这个秘书很会说话!李毅冲他笑了笑,走了进去。

吴清源从桌子后面起身,伸出双手,热情地道:“啊哎,李科长,快请坐,你们来了这么多天,我因为工作忙,一直没能见上一面,真是有失礼数啊,请李科长千万别见怪。”

李毅笑道:“不敢,吴书记日理万机,我们就算有心结交,也不敢贸然打扰。今天前来,是有件事情要向吴书记请示。”

吴清源大手一摆,爽朗地道:“哎!李科长,你可是钦差,见官大三级,你有什么指示,我都听着就是!”

李毅这才说了来意,并把走访记录拿给他看。

吴清源翻着那些记录,半天没有吭声。

他外表一直沉静如水,不起丝毫波澜,良久才淡淡地笑道:“李科,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这个结论,可与你们邵科长说的事实,大有出入啊!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弄不好,是要掉一地官帽子的,李科长,你是不是听信了下面小人的谗言,误把他们的牢骚当了真?凡事有利必有弊,就拿补偿款来说吧,分给了一部分人,就必然会令另外一部人眼红嫉妒,就会上访,到处乱告。穷山恶水出刁民啊!”

李毅听得心里一寒,什么叫我的这个结论?什么叫邵科长说的事实?

怎么?我的结论成了误信谗言?邵科长那个反倒成了事实?

这不是黑白颠倒是什么?

吴书记,涟水县可是你的治下,那些“刁民”,可全是你的子民啊!你就这么损他们?

李毅没想到这个热情得有如亲人的吴清源,说话的艺术如此炉火纯青,简直让他气闷得说不出话来。他轻轻一叹,心想:“看来,这个吴清源,也是得到过上级授意了!”

李毅不悦地道:“吴书记,这件案子不查清楚,对你们涟水县,影响是十分恶劣的,这些干部中的败类不清除,会影响到涟水县的改革发展大计!你身为一方父母官,难道就没一点点责任吗?”

吴清源见李毅如此不上道,心里有气,语气就生硬起来:“李科长,你们水督小组,可没有权力管我们涟水县的内部事务,现在案子已经查清楚了,我们涟水县如何发展,干部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

“这事情可还没完!”李毅拍了拍手中的材料,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哦?”吴清源忽然觉得李毅很搞笑,他有些轻蔑地道:“水督小组的负责人,是姓邵不姓李吧?邵科长说可以办结了,你再不情愿,又能怎么样?”

李毅从他眼里看得出来,这个县委书记,从骨子里头,是瞧不起他李毅的,刚才的客套,完全是看在他水督办科长的身份上。

能不能被人看得起,李毅倒无所谓,但这件事情,既然被他知晓了,就没有理由不管,他放弃商海泛舟,踏足仕途,就是为了一展抱负,用后世之经验智慧,为天下百姓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情,庶不负重活一回。

“吴书记,请保重!”李毅不再浪费口舌,起身告辞。

吴清源起身,叫住他道:“李科长,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说,希望你好自为之!”

李毅霍然回头:“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吴清源冷然道:“如果你一定要这么理解,我也不反对。”

李毅呵呵笑道:“李某平生无愧,不惧任何威胁!”

吴清源缓缓道:“有些人,你是惹不起的。”

李毅回敬一句:“有些事,我是非做不可的!”

拉开门,走了出去,外间的秘书以惊异的眼神打量着他,一个敢与县委书记顶牛的副科长,秘书还是头一回见。

“李科长,你好,慢走!”秘书送李毅出了门,向他竖起大拇指。

李毅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与吴清源谈崩。

如果没有县委书记的支持,这案件只怕难有善果。

邵国平也不会留下他一个人在涟水。

没有了水督办和县委的支持,任何个人的调查取证,无异于火中取栗,非常危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利益,这些人连水利款都可以贪,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吴清源的那句威胁之语,也算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经过二楼时,恰好薛雪和小寒走了过来,薛雪见到李毅,打了声招呼,然后示意小寒先走。待小寒走远一点,这才问道:“上面怎么说?”

李毅苦笑道:“跟邵主任一个调子。”

薛雪皱紧了眉头道:“我听说,吴书记是章副市长一力提拔的,看来,章副市长给他打过招呼了。”

李毅这才恍然道:“在官场,有个潜规则:莫说前任是非。更何况,是顶头上司的是非呢!看来,这事难办了。”

薛雪道:“先别急,我再跟其它常委通下气,在常委会上提出来看看,涟水县有九个常委,吴书记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我相信,大多数党员,是站在正义面前的。”

李毅心想,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水库款都是由专局经办,各位常委并没有牵涉其中,再者说了,书记和县长两虎相斗,说不定正是他们乐见的。便点头道:“我也觉得可以一试。”

薛雪便振奋道:“好!到时请你列席会议,因为你掌握了第一手的证据,最有发言权。”

“好,到时我一定据理力争,不让薛县长失望。”峰回路转,李毅也高兴了。

“李科长,不介意的话,还请你吃个工作餐吧。”薛雪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毅看看手表,道:“好!打薛县长的秋风,我是很乐意的。”

两人说着,正要走,转弯处一个人影一闪,李毅也没在意,薛雪冷笑道:“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葛辉。”

李毅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吴书记的人?”

薛雪点点头:“我原本也不知道,但连续好几次,我这边刚想做出人事调动或者工作安排,那边吴书记马上就会打电话过来询问,问我为什么不向他汇报。我这才怀疑,我身边有他的人。”

李毅道:“那刚才我们的话,肯定也被他听去了。他如果通知吴书记,让他有了防范之心,提前有所行动,那就不妙了。”

薛雪道:“现在常委会上,倒还没有出现过一边倒的局势。有好几个常委,像县委宣传部长,统战部长,纪委书记三个人,都是两不偏帮,谁占理就帮谁。常务副县长金裕忠,虽然跟我有些不对付,但因为直接隶属关系,还是一直支持我的。再加上那些能坚持真理的常委,我们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李毅笑道:“看来薛县长是胜算在握啊!这么短的时间,就能与吴书记平分秋色,真是女中丈夫!”

薛雪道:“快别说这种话,就连一个最平常的编制,我也没权批,不经过吴书记的签字,下面的人根本不给办!我这县长,就是一个空架子!”

“咳!”楼梯上传来一声轻咳,紧接着,吴清源瘦长的身影出现在转弯处,后面跟着他的秘书。

吴清源背着双手,眼皮都不抬一下,走到薛雪跟前,等薛雪叫了一声:“吴书记。”他这才哦了一声:“薛县长!”用余光瞥了一眼李毅,见李毅不打招呼,他也扭头就走。

他的秘书倒很殷勤,堆着笑,微微弯腰,叫了一声:“薛县长好。”直起身来,又向李毅道:“李科长!”

李毅对他很有好感,因不知他姓名,只回礼一笑:“你好。”

秘书顿了一下,道:“李科长,我叫聂磊。”

李毅伸出手道:“你好,聂科。”县委书记的秘书,一般都是副科级,两人级别相当,人家对他如此尊重,投桃报李,李毅也对他十分礼貌。

吴清源虽然往下走着,但一直听着上面的话,这时重重咳嗽了一声。

聂磊听了,连忙向薛雪和李毅挥手:“再见。”

吴清源等聂磊跟上来之后,狠狠训道:“你是我的人,怎么老是讨好薛县长?”

一看老板脸上乌云密布,聂磊大吃一惊,当场吓出一身冷汗来,颤抖着道:“吴书记,没有啊,我只是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哼哼!”吴清源摆手道:“你走吧,我不用你侍候了。”

聂磊应了一声,转头就走,走了两步,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回过身来,颤声问道:“吴县长,我……”

吴清源却不理他,自顾自走了。

聂磊一身都冰凉了。

翌日一清早,涟水县的常委们,就接到书记办公室打来的电话,通知他们九点十分准时召开常委会。

九点正,常委们都陆续来到会议室,进门之时,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一秒。

会议室里,薛雪已经端坐在位,一边的记录员席,坐着会议记录员,旁边还有一个人,虽然不是涟水县干部,但这几天涟水干部对他都不陌生。

这个人,自然就是省政府派下来的水利督查小组的副组长,李毅。

每个常委都向薛雪投去一眼,然后将诧异的目光在李毅身上停留一秒,尔后,一脸平静地走进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常委会常有,不寻常的会不常有。

这个会,显然是不寻常的。

首先,政府里头,人员的排名,其先后顺序,有着不用言说却心知肚明的规定,参加常委会的人数,也有严格限制,除了常委和会议记录人员,一般人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代表一地权力巅峰会议的。

而进场的顺序,座位的安排,无不透着巧妙,一般都是排名最后的先进场,坐在最未,书记县长自然是最后两个入场,最先离席。

这个规则,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谁要是搞乱了,后果却非常严重。

所以,大家看到薛雪居然头一个坐在了会议室,都有些惊诧。

薛雪也不是第一次参加常委会,以往的会议,她的入场,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总是踩着点,在其它常委入座而吴清源尚未到达之前,进入会议室。

看一个人的政治成熟度,从他参加会议和酒席的表现,可见一斑。

据以往的表现,薛雪同志,显然不是官场菜鸟,她今天破例提前到来,并主动跟每一个常委笑着打了招呼,那就证明,今天的会议,有些不寻常。

虽然聂磊并没有在电话里透露常委会内容,但从李毅在场可以推断,今天的常委会,与水库款有关。

每个常委脸上都布满了庄严凝重之色。以往会前都会寒暄几句的,今天都理智的闭上了嘴巴。

李毅看似不经意,却一直在留意每个常委的表情。涟水县一共九个常委,已经来了七个,除了吴清源,还差一个没到。

正想着,门外一个大嗓门嚷了起来:“又开什么劳什子会议啰!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直接电话通知一声,效率不是更高吗?”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快步走了进来,从他的制服上可以看出,他就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史国柱!

史国柱显然没想到,薛雪居然已经在座,嘿嘿笑着,摸了摸头上的寸发,调侃了一句:“哟,是我迟到了,还是有人早到了?”

平时,肯定会有人接他的腔,但今天却没有人出声。薛雪只是望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

史国柱在常委里的排名,并不靠前,但他自视甚高,又大权在握,一直眼高于顶,不把一干常委放在眼里。每次常委会,都是倒数第三来,顺数第三离席,仿佛除了书记县长,他谁的面子都不卖。

史国柱坐下后,这才注意到李毅,皱了皱眉,把水壶往桌子上一放,也默不做声了。

墙壁上挂着的大石英钟,分针已经指向十五分,但吴清源却还没有来。

众人也不着急,书记嘛,有这个迟到的权利。

又过了三分钟,门口才传来吴清源的一声轻咳。

会议室里的人,都正了正身子,一齐望向门口。

吴清源满意的点点头,在主位上坐了,环视众人,说道:“刚才接到市委电话,所以迟了几分钟,在这里,我跟各位道个歉。”

没人搭腔,因为不好说什么,你说好吧,他确实是迟到了,迟到总是不好的行为,但他又有正当理由,接到了上级来电,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上级来电,哪个敢查?你说不好吧,他可是涟水县一把手,堂堂县委书记,轻易得罪了,肯定没好果子吃。

“同志们,会议之前,我先通报一个事。”吴清源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睛从每个常委的脸上扫过,证实每个人都在聆听他的重要讲话时,这才继续道:“刚才市委马书记打电话来,对我们涟水县当前的工作情况,做了重要指示。”

吴清源看了端坐在旁的李毅一眼,说道:“马书记说,我们涟水县班子,是个团结的班子,是个健康的班子,是个有战斗力的班子,他对我们的干部,是十分信任的。”

完了?

“什么意思?”每个人脸上都出现了疑惑之色,相熟的就互相看看,无声的交流一下。

李毅心里一沉,看来,那个市委马书记,是支持吴清源的!换句话说,马书记不希望涟水县班子出现大震荡,不想看到治下出现窝案大案要案!他要的是稳定,要的是团结!

常委们表情各异,但都没有发言。

薛雪涌上一股无言的愤怒,在这个关键时刻,吴清源抬出市委书记马红旗来,压了她一头,无形中拉拢了各位常委。至于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又有哪个敢去找马红旗对质?

吴清源得意的看了看薛雪和李毅,像高手对决,决斗尚未开始,他的劲气却已于无形中伤敌要害。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端起水杯,揭起盖子,吹了吹热气腾腾的开水,闻着那股清茶的芬芳,全身舒泰,无比惬意。

必须立即反击,不然,这场常委会,不用开下去,就能预测到结果!

李毅举了举手,站了起来:“我有话说!”

吴清源拂然不悦,心想你一个外人,能破例让你参加常委会,就是看你职位的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不识好歹!正要呵斥,薛雪抢在他面前说道:“李科长有什么话,请说。”

吴清源虽然恼怒,但是,既然薛雪开了口,他再阻止的话,就会同时得罪李毅和薛雪,还会得个心胸狭窄的名声,只得忍了,故作大方道:“我们讲究的就是民主嘛,谁都可以发言。李科长,请坐下说吧!”

李毅微微一笑,环顾众人道:“感谢吴书记和薛县长给了我发言的机会。刚才吴书记传达了市委的指示精神,我觉得非常好,非常及时!我们一定要坚决执行,贯彻落实。我以为,你们涟水班子,总体上是团结的,健康的,但是,不容轻视的是,在健康的肌体上,出现了一小撮腐肉,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用革命主义的战斗精神,挥起手术刀,割掉这团腐肉,必然导致更大的腐烂!我个人理解马书记的意思,也是要我们秉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宗旨,坚决除掉这些革命队伍里的害群之马!”

李毅这番话,精彩之极,借着吴清源的话头,生发出自己的理解,将不利因素变为利已因素。让人无懈可击!

李毅适时的一顿,又道:“我们绝不能辜负马书记和组织的信任,一定要用自己的行动,完成这次大手术!”

“咳!”正在喝茶的吴清源剧烈的咳嗽起来,先是轻轻的咳了两声,然后抽心拉肺的猛咳,仿佛不把内脏咳出来就不会罢休。

常委们有的眼前一亮,有的皱紧了眉头,对李毅的这番精彩回击,反应不一。

薛雪暗暗向李毅竖了竖大拇指。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完美的回击!

吴清源终于停止了咳嗽,缓过气来,掏出一块蓝花手绢,擦了擦嘴,阻止了前来帮他的记录员,慢慢的折好手绢,似乎在思量一件重要事件似的,半晌才道:“李科长说得好哇!我们的干部,就是要有这种领会上级意图的能力!好啦,下面,我们正式开始吧!”

薛雪就等着这句话呢,正要发言,吴清源猛的一咳嗽,抢先说道:“下面,先议一议人事问题。”

人事问题?

什么人事问题?

薛雪有些失措,不是谈水库款的问题吗?怎么成了议人事问题了?抬头看向一众常委,众人都看着桌上的日记本,没人出声,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兴奋之意。

人事问题,历来是干部最感兴趣的,辛辛苦苦的打拼,不就为了这人事上的升迁吗?

李毅暗道:“吴清源真正老奸巨滑,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个时候抛出人事问题,其用心昭然若揭,意在提醒各位常委,你们别忘了,人事大权,可是握在我的手里哇,你们该支持谁,自己看着办吧!”

吴清源又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清瘦的脸庞上,刮得干干净净的胡碴,冒着青光,宽大的额头,更显得眼睛的细小。长脸宽额小眼,这种人往往工于心计,老于谋算。

成功地将会场焦点拉回身上,吴清源再一次扫视众人,说道:“统计局综合科工作人员马小莉,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干了七八年,无怨无悔,乐于奉献,为我县的统计工作,做出了不要磨灭的贡献,统计局党委研究决定,拟将马小莉同志,调任统计局任副局长,主管社会经济调查队,行政编制为副科。大家有什么不同意见没有?”

众人表情都是明显一滞,这个节骨眼上,还以为吴清源会提出什么犀利的人事问题,没想到却是这种小事。一个副科的调动,在本人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但对这些县委常委而言,实在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没人反对?”吴清源笑呵呵地道:“那就是过了。恭喜马小莉同志啊!”

会场气氛活跃了很多,一些人就开始交头接耳,有打听马小莉何许人也的,有悄悄议论水库问题的。

薛雪虽然心急,但也没办法,谁叫吴清源是书记,是统抓全局的一把手呢?是领导政府全面工作的党的书记呢?

吴清源很满意这种效果,常委会的节奏把握,是考验一个书记掌控能力的试金石,也是政界各方势力的战场,进行的是一场没有哨烟的较量,其中凶险,丝毫不逊于真枪实战,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他难掩心中的得意:“一个女人,一个娃娃,就想跟我挑战,想抢班夺权?没门!只要我吴清源在一天,这涟水的天,就变不了!”

待众人议论正浓时,吴清源又是一声清咳。这声清咳,成了他的暗号,暗号一到,众常委立马会意的停止了谈话,坐正了身子。看着这个满脸官威的县委书记。

“同志们,对于有功的同志,我们从来不吝啬奖励和提拔!当然,对于犯错误的同志,当然也会予以严惩!还有一件好事情啊,市委拟给我们县增加一个副县长,要我们提三个候选名额上去。大家都有什么想法?议议吧。”

这一下,一石激起千层浪!看来马书记对吴清源的支持,可不是口头上说说这么简单,而是给了一颗实实在在的重磅炸弹!一个副县长的诱惑,那可够大的,足够涟水县那些科局级头头们争个头破血流了。

在座的各位常务,心眼都活泛开了,尤其是史国柱,转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珠子,高声道:“我提议水利局的谢利民!老谢在水利局局长任上,干了七年了,老资格了!水库工程,更是劳苦功高,这个副县长,舍他其谁?搁谁头上,我都不服气!”

吴清源只是淡淡一笑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都提提。”

一干常委都摸出烟来,看了看薛雪,又放回在桌面上。

薛雪摆手道:“你们想抽就抽吧,我无所谓了。”

搁在以前,见到哪个常委抽烟,她都会含笑提醒一句:“有女士在场,请注意绅士风度。”今天为了给自己拉票,连吸二手烟也不介意了。

几个老烟枪歉然的笑笑,迫不及待的点上,吞云吐雾起来。

“我提议农业局局长鲁有贵,要说资格,涟水县还有哪位科级干部,比得上鲁局?人家那可是一步一个脚印,从乡村里走出来的!非他莫属!”说话的是党群副书记祁东山,此人长得高高瘦瘦的,穿一件长风衣,很有党务工作者的派头。

“我反对!”纪委书记曹丛阳一张脸黑黑的,整个人精瘦精瘦,个子又比较短小精悍,像一尊木雕的佛像,坐在那里不做声时,没人会留意到他,但只要他一开口,就由不得你不注意他的存在。

吴清源闪过一丝不悦道:“曹书记,现在是民主提议时间,你有人选,也可以提出来嘛,大家议一议,不用这么着急否定别人的人选嘛!”

曹丛阳面无表情地道:“我没有人选。但我不同意谢利民!他牵涉到了水库事件,在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宜提拔重用。”

吴清源生气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严肃地道:“有不同意见,当然可以发表。但是,我要提醒一下,不要进行人身攻击,也不要对候选人提出没有根据的非议!当然,我这句话,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提醒在座的各位,都要一例遵守!”

曹丛阳受了吴清源的不点名批评,脸上还是无悲无喜之色,只是坚持:“我保留我的意见!”

吴清源拿出一份文件,啪的丢在会议桌中间,加重语气道:“关于水库问题,省政府督查小组,已经有了结论!今天早上,就在我前来常委会的路上,邵科长已经将结果交给了我。事实证明,水库款的去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我们涟水县的干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个事件,到此就告一尾声!无须再议!”

李毅和薛雪迅速的对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愤怒。

没想到,这个吴清源,还真是做足了准备,他早有谋划!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

不只李毅和薛雪有这种感觉,在座的各位常委,脸上都露出了惊诧之色!

既然早有定论,常委会上为什么不早说?一定要玩够了众人,这才抛出来,以显示他县委书记的伟大英明?

李毅还没回过神,吴清源笑呵呵地道:“今天督查小组的李科长也在,要不,就请他当场宣读一下结论吧?”

这对李毅来说,无异于当场打脸了,几个吴清源的铁杆粉丝,就眼含讥诮的看着李毅,似乎早就知道,这个人是来当配角的,是来演小丑的。

薛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原来以为,在常委会中,抛出调查结果,让一众常委投票表决,起码也有五成胜算,却没想到,会输得如些彻底。

吴清源的老辣,让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出自己的声音,就将之扼杀在萌芽之中。

薛雪此刻,才深刻感觉到,在官场上,自己的确还是一个新人,还远远不够成熟。

李毅站了起来,走到桌子边,拿起那份所谓的结论,又退回坐下,认真的看了一遍,这才表情很严肃地道:“吴书记,这位结论,你确定是邵科长交给你的?”

“不错!这就是你们邵科长交给我的结论!”吴清源笑着回答,这种笑容,怎么看都像是老猫对老鼠的怜悯。

是的,他现在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李毅面前,俯视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俊俏后生。

他心里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惋惜,因为李毅刚才的表现,很出乎他的意外,也令他大为欣赏。原以为抬出马书记,必定一击即中,没想到被这个年轻人,廖廖数语就化为无形,

真是神来之笔,不得不令他大为赞叹。可惜,不是我的人啊!吴清源也只是略微闪过一丝惜才之意,便回到现实之中。

“那么,吴书记你是认可这份结论了?”李毅的语气缓慢,一字一顿,舌头像在拖着一个千斤重的铁锤。

吴清源心里乐开了花,看到对方毫无招架之力,他就觉得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于是,他更加装出一副低姿态来,笑容可掬的道:“我对督查小组的工作,尚来支持,对你们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也深表赞赏。自然,对你们辛苦做出来的结论,我是认可的,我以为,这份结论,符合事实,是一份经过认真考察、实地调研之后,得出的科学的结论,在此,我谨代表涟水县委县政府对督查小组的全体成员,致以诚挚的感谢!是你们,还了我们涟水一片朗朗晴天!还了我们涟水干部一个清白世界!”

吴清源越说越兴奋,语句越发的慷慨激昂。

李毅虽然不齿他的为人,但对他的政治手腕和能言善辩,也深感佩服。

“那么,我就开始宣读了?”李毅一脸沉重的站了起来,捧着那份材料,看着吴清源说。

“请吧,李科长,劳烦了。”吴清源洋洋得意,今天这一仗,是他政治生涯里,完胜的一场,也是值得浓墨重彩书写的一仗。

他甚至有些怪曹丛阳,若不是他的捣蛋,他本想将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得更久一点,不到最后,不会抛出这个原子弹。看着对手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李毅带点悲愤带点无奈的语音,在会议室里响了起来。

“督查通报:遵省委省政府安排,省政府水利督查办公室对涟水县西山水库水利专项拨款使用情况和工程进度进行了督查,现将有关情报通报如下:一、水库征地补偿款落地情况。省政府督查小组要求涟水县民政局和水利局报送了补助对象花名册,全县共审核补助对象10970人,其中三孤人员856人

……据具体调查,随机抽查的千人中,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拿到了补偿款,而且,平均每人到手的补偿款,只有足额的三分之一……”

“什么?”刚开始还一副得意,认真聆听的吴清源,听到这里,猛然觉得不对劲,什么三分之一?那还有三分之二的补偿款哪去了?不对啊。邵国平给他的电话里,说的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吴清源倒吸一口冷气!

这份报告,是督查小组的一个女督办赶早送来的,说是邵主任的吩咐。

当时他正赶着开常委会,也没细看,还因为邵国平如此雪中送炭而大大感谢了那个女工作人员一番。

没成想,打了一辈子鹰,今天被鸟给啄了!此刻想来,那个女督办就有些可疑,好巧不巧,怎么偏偏赶在他开常委会的路上送了来?

吴清源握茶杯的手,重重的抖了一下,可笑啊可笑,居然落入人家精心设计的圈套了!满以为这两个人好对付呢,一个女人加一个毛头后生,懂什么阴谋诡计?懂什么官场计谋?谁知道,一着错,满子落索,阴沟里把船翻!

再看其它人的表情,薛雪是惊奇中带着喜悦和兴奋,其它人有的惊怒,有的低头无语,有的涨红了脸,有的带着玩味的微笑。

这帮草泥马,一定在看他吴清源的大笑话呢!

李毅那低沉却铿锵有力的声音,还在会议室里回响,那一字字,一句句,像一柄柄飞刀,刀刀射中吴清源的心口,也撞击着涟水县委常委们的神经。

“……水库工程款使用情况,省水利厅实际拨付五千五百万,现在尚余零元。水库工程进度,工程进度时间过了十分之九,工程进度只完成整体工程量的十分之三!”

说到后来,李毅将手中的材料放在桌子上,啪的发出一声轻响。

众人一震,却见李毅撇开材料稿,痛心疾首地道:“不仅如此,据我走访所知,数以千计的农民,放下了家中的农事,赶到水库工地帮忙,可是,大半年了,却连工资都没有放发下去!”

李毅说着,动了真情,因为他想起了他看到的那一幕幕,想起了那个老军人说的话,他有些哽咽地道:“各位领导,你们设心处地的想想,为了修水库,夺了他们的田,占了他们的地,征了他们的人,误了他们的工,还不给人家发工资,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你让百姓怎么活?你让他们吃什么!领导们,你们都是涟水县百万百姓的父母官,可是,同时,他们也是你们的衣食父母!如果他们是你们的亲生父母,你们会做何想法?你们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吹着暖气,勾心斗角,自得其乐?”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吴清源的手在颤抖着,他手中的杯子,开始随着他的手而颤动,他早已怒火满腔,只想发泄,但多年的政治素养,却逼着他冷静再冷静,此时此刻,千万不可自乱阵脚!

“啪啪啪!”几声轻脆的掌声响起,在这静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是那么的突兀和不和谐。

拍掌人是薛雪,她早已噙满了泪花,动情的道:“李科长,你说得太好了,太感人了!”

吴清源鄙夷地想:“小女人!真会做秀!几句话,就能令你感动得掉眼泪?这也太夸张了吧?”

史国柱嗤笑道:“我很怀疑这份调查的真实性!你们随便拉几个农民问问,就算是做了调查?如果说,那几个农民恰恰是对政府有积怨的呢,信口雌黄呢?市委马书记都讲过了,我们涟水县的干部,是健康的,是值得他信任的嘛!哪有你说得这般、这般,那个!”

吴清源马上回过神来,沉静数秒后,接话道:“省府水督小组的同志,还是辛苦工作了的,但是这份报告,你们是不是有些东西没写好?李科长,这样吧,你回去跟邵科长相量一下,再交一个最终的报告给我。”

他这话说得巧妙,既肯定了督查小组的工作,又否认了这份通报的真实性,自圆其说,还不得罪人,当真圆滑!

李毅冷笑道:“吴书记,你刚才可是亲口承认了,这份报告的内容,你是认可的!再者说了,我是代表省政府水督办。督查报告,是要上交省府的,是要给省里领导看的。”言下之意,我只对省政府的大领导负责,至于你这种县委书记级别的,不在我的服务范围之内。

吴清源这才领教了李毅的厉害和手段。

先是一招偷梁换柱,用假的通报,当成真的,在恰当的时机,送到吴清源手上,在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引君入瓮,逼着吴清源承认了这份报告。然后再当众宣读,将所在的内幕公之于众。

今天会议之后,不管结果如何,其影响都是极其恶劣的,会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

小看了这小子啊!

李毅的咄咄逼人,让吴清源疲于应付,当下老羞成恼,高声道:“姓李的!你别以为我不晓你,你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我告诉你,你这份报告,是诽谤,是诬蔑!我要上省政府告你!”

“欢迎之极!”既然已经撕破脸面,李毅根本无惧。一县书记虽然权力很大,可也管不到他这个省府的副科头上。怕他个鸟!

吴清源气得抓起杯子,就要砸向李毅,众常委这才知道吴书记火大了,连忙上前拉住了他。

吴清源指着李毅道:“你一个小小的副科,胆敢对我如此无礼,你眼里还有没有领导?你还是不是党员干部?”

“对不起,我只对我的工作负责!我自然是党员,自然是干部!我这个党员,是人民的党员,我这个干部,是为人民办事的干部!我不是你属下,也不是你吴清源养在家里的一条狗!不用看你的脸色行事!”李毅冷冷的回了一句。

李毅这话,话里有话。史国柱和祁东山同时老脸一红,很显然,他们都把自己当成李毅口中骂的那条狗了。

“我要找你们邵科长!你一个小小的副科,你还做不了这个主!”吴清源气急败坏过后,迅速冷静下来,知道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也为刚才的冲动而自责,怎么能当着这么多常委的面,当众发怒呢?太有失形象了!

不得不说,吴清源抓到了李毅的软肋,如果邵国平力主袒护,加之省里有人捂盖子,只怕仅凭他李毅之力,是无力回天的。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常委会是权力的象征,在涟水县,还没有人敢去打扰常委们开会。但既然有人敲门,那就证明,来人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非来敲这个门不可。

记录员跑过去打开门,邵国平领着三个手下,走了进来。

邵国平一进来,就急着对吴清源道:“吴书记,对不起,早上的那份报告呢?”

不用吴清源回答,他已经看到了,那份报告,正静静的躺在桌子中间。看着这人间精彩绝伦的表演。

“嘶!”邵国平倒吸了一口冷气!

欧阳谨萱虽然帮助李毅,送了这份假通告给吴清源,但她怕李毅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来,思前想后,还是将这件事告知了邵国平。

邵国平听后,马上就想到了李毅的用意,带着三人,赶了过来,谁知道,还是来晚了一步。

事实真相,已经大白于众常委面前了!这是邵国平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吴清源却得了救星似的,拉着邵国平的手道:“邵科长,你这份报告怎么回事?这不是害人吗?我们涟水县,几时出过这种不要脸的事?你们可得替我们翻案!”

邵国平的手,被他勒得紧紧的,有些痛,挣脱了手,有些生气地道:“吴书记,报告是不是真的,我相信,你心里自有一本账!不用我说,你比我还清楚!”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刚才只是李毅的一面之词,众人尚疑难不定。此刻,却得到了最好的印证。

其实,在座的常委,都不是吃素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对涟水县的那点破事,哪个没有耳闻?哪个心里没点谱?只是,他们身为涟水最高领导人之一,不愿意相信这种丑事罢了。

吴清源没料到,连邵国平也这般说,当真是又急又怒,如果事情没控制好,辜负了章副市长嘱咐还是小事,涟水县的官场震荡,对他将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他的政治前途,也就止步于此,甚至倒退。

对一个正当年富力壮的县委书记来说,前途正是一片光明,他又怎么舍得将大好前程,付之一梦?

吴清源反而冷静了下来,皱眉道:“邵主任,你可要为你说过的话负责任!”

邵国平看了一眼李毅,李毅的目光坚毅而光亮。

邵国平心底忽然流过一阵激流,初入仁途时那份激情,再次涌上心头,他拍了拍胸膛,大声宣布道:“我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负全责!这份报告,绝对属实!如有不实,我愿坐牢!”

所有人都惊呆了,为邵国平的勇气,为这份报告的真实性!

李毅却是深深的感动了一把,那个心目中的邵国平,又回来了!

吴清源拿出县委书记的威势道:“不可能!这件事,你们绝对调查错了!”

李毅道:“那好,我们可以继续调查下去,甚至通报省府,派一个联合调查小组下来,统计局、水利厅、督察室、纪委、财政厅,各个相关部门,都抽调一到两个人手,直到找到让你心服口服的证据!”

“不行!这件事情,已经完结了,你们必须离开涟水!”吴清源可不会轻易上这种激将法的当。

邵国平出于激愤,直爽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暗怪自己太过年轻,过于意气用事,如果真的得罪了那位省里的领导,自己的前途只怕要完蛋了!想到这里,就吓出一身冷汗来。

李毅若是得知他心中所想,一定会骂他:优柔寡断,瞻前顾后!难成大器啊!

薛雪这时出场了,说道:“这样吧,各位常委都在,我们表决一下吧,看看常委们对这件事情,都持什么样的态度!”

吴清源想了想,没有更好的办法,觉得此法甚好,因为他相信,大多数常委,是站在他这边的。

李毅也觉得这法子可以一试,因为他知道,省里都有人在捂盖子,真的回了省城,这个通告怎么写,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他刚才那番话,只不过是敲大鼓吓唬人呢!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涟水将此案办实了,办成铁案,让任何人都不敢触碰,不敢来捂盖子!

邵国平一时有些慌神,没了主意,也觉得这是个没有法子的法子,一切就按照涟水县大多数领导的意见去做吧!

常委们当然乐意了,投票是他们表达权力的一种方式,是自身价值的体现。

想想吧,涟水县近百万人,能举这个手,投这个票的,只有他们九个人!多么高贵的权力啊!

于是,大家都点头同意了薛雪的这个提议。

吴清源面无表情地道:“那就投票吧!”

众人又都坐回自己的座位,邵国平等人也坐在旁边看着。

“关于水库问题,不支持继续调查的,请表个态吧。”吴清源耍了一个花招,用了一个“不支持的请举手”而不是用的“反对的请举手”,让人稍不留神,就会理解出错。

果然,一众常委都思量了一下,一时都默不做声。

吴清源缓缓举起右手:“我不支持继续调查!我信任我的同志们!”

常委们在明白吴清源的话意之后,开始表态。

头一个跳出来支持吴清源的,自然是党群副书记祁东山,他将右手举得高高的,说道:“我反对继续调查!我们的干部,都是值得信任的干部!”

干部大都是通过他这个党群副书记任命的,他当然要反对调查了。不然,岂不是打自己的脸面吗?

史国柱举了举手,大笑道:“我们公安局只管抓人,反对调查!”

三票了!

“咳!我说两句。”一直默不做声的常务副县长金裕忠,忽然开口道:“我觉得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做调查,于事无补,不如以纪委的名义,建立一个账户,真有贪没的,叫他们上交到这个账户,不记名,不追责,一来,可以保护我们的干部,二来,可以收回被贪没的赃款。”

吴清源瞪了他一眼,冷笑道:“金副县长,你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请表个态!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一口咬定,我们的干部有贪赃行为?”

薛雪道:“如果他们贪没的赃款这么容易吐出来,这事情反而好办了!只怕金副县长想得太简单了。人哪,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金裕忠涨红了脸,没想到,自己头一回做骑墙派,想当墙头草,却被两个上司一眼识破,看来是躲不过了,咬咬牙道:“我反对调查!”说着,举起了右手。

薛雪当真吃了一惊,没想到金裕忠会临阵倒戈!

四票反对了!

会场的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李毅无奈的一叹,看来大势已去!

吴清源真没想到,一向跟自己唱对头戏的金裕忠,会跟过来支持自己,意外之余,对金裕忠轻轻点了点头。

金裕忠立即得了圣上恩旨似的,脸上笑开了花。虽说处级干部的升迁,县委书记无权调动,但书记的意见,对市委的影响是很大的,能得到吴清源一句赞赏,将来爬上县长宝座,又多了几分希望。

这件事情如果薛雪落败,那她在常委会上的影响力将落到最低谷。日后再挤兑她几次,搞不好就能赶走她,加上吴清源的支持,那自己就能顺利上位。

薛雪脸上闪现一丝愤怒,尤其当她得知,上次村妇袭击事件的幕后主谋不是金裕忠后,对金裕忠还算友好,该放权的就放权,该拉拢的就拉拢,却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却将宝贵的一票,投向了吴清源。

人算不如天算啊!

吴清源脸上闪现浓浓的笑意,看着剩下的几位常委,笑道:“大家都表个态嘛!”

剩下的四个常委,一个是纪委书记曹丛阳,一个是组织部长熊子光,一个是宣传部长贺国栋,一个是统战部长詹在平。

四人里头,组织部长熊子光,一向唯吴清源和祁东山马首是瞻。组织部长嘛,不跟着书记走,还能怎么样?

吴清源将目光投向了他,眼睛里满含希望。在他看来,熊子光这一票,是竹篾里捉螃蟹——十拿九稳。

熊子光被吴清源盯得不好意思的挪了挪身子,他低垂着头,仍然能感觉到吴清源那灼热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拉扯他:“快投票啊,我需要这一票!”

熊子光抬起头,望了望窗外。

窗外是一片萧瑟的景象,灰色的老式建筑竖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那么的苍白,这座南方省的中部小城,历史悠久,城建却是落后不堪。一排排四季常青的风景树,在烈日的炽烤下,无力的舞动着,欲剩风归去,却被桎梏在地。

熊子光一时间看得有些出神,没来由的想到了自己的过往,想到了家里的老婆孩子。他只生了一个儿子,大学毕业后,学校分配到企业当工人,但儿子想进县机关工作,他也希望儿子能到政府机关工作,于是找到吴清源,希望吴书记能帮他儿子安排一个工作。

吴清源当时答应得很爽快,但是,一个月过去,没有动静,熊子光问他,吴清源就说自己初来乍到,不好安排人事问题,等缓一个月再说,三个月过去了,熊子光去找他,他还是找借口拖延,于今,吴清源上任快半年了,还是没有一丝动静,再去找他,吴清源以编制难解决为由,叫他再缓缓。

儿子一直在远离家乡的三江市一家企业工作,那是一家小化工厂,生产一些农用肥料,出了名的空气差,还对身体有害,前些天,儿子上班时,不小心被尿素溅到眼睛里,所幸抢救及时,没出大问题,若是因此失明,那儿子的一生,可就全毁了。因为此事,妻子跟他大吵一架,说他是个窝囊废,堂堂一个组织部长,居然连亲生儿子的工作都解决不了!吵过之后,妻子就向单位请了假,搬到三江市,照顾儿子去了。

唉!熊子光此刻的心情,跟外面的气候差不多,一片无力的萎靡!

吴清源见熊子光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其实,他并不是不能解决熊子光儿子的问题,编制再紧张,他县委书记安排个把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何况,还有熊子光这个组织部长帮忙。

只是,吴清源初来涟水,急需常委的支持,他需要用这条线,来牵制熊子光,让他在常委会上投自己的票,在工作上不跟自己作顶牛。

他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熊子光这半年来,对他言听计从,常委会上更是无条件支持。他原来打算,过了年,就帮熊子光这个忙,没料想,这个熊子光,却有了异心!

熊子光还是没有说话,其它几个常委也静默了。

熊子光虽然低了头,但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吴清源,看到他脸上的失望和愤怒,心里忽然生出一阵大大的快意!你不是拿我当猴耍吗?我也耍你一回!让你看清楚,我熊子光,也是一号人物!你休得小觑!

吴清源对熊子光彻底失去了信心,转而望向其它常委,曹丛阳一副无所谓的迎着他的目光,瞪了回去,吴清源只好慌忙转向宣传部长贺国栋。这个贺国栋,正拿支笔,在工作日记本上沙沙的画着,时不时看一眼窗外,似乎在画着素描,对吴清源焦渴的目光,视而不见。

吴清源只好看向詹在平,这个统站部长,已经五十多岁,精神头不太好,仰躺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好像已经睡着了。

吴清源恨得牙根发痒,好啊!一个装画家,一个装瞌睡,我看你们能装到几时!他伸出食指,在木桌上梆梆敲了起来,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同时大声道:“各位同志,还有谁不支持的?请举一下手!”

无人应答。

薛雪惨白的脸色回复了一丝血丝,说道:“吴书记,可以进行下一轮表决了吧?”

吴清源心想,我这边有四票,你那边未必就能胜!熊子光虽然没投我的票,也不一定投你的票,詹在平更是老狐狸,只怕会一直装睡下去。这么一想,就有了几分把握,脸色也好看多了,点头道:“好,下面进行下一轮表决,同意继续调查的同志,请举手!”

唰!唰!唰!

薛雪第一个举手,纪委书记曹丛阳紧接着举手。宣传部长贺国栋放下了手里的笔,不画画了,抬起右手,举了举。

三票了!

吴清源看到贺国栋举手,老大不高兴的冷哼一声。心道:“丫的,怎么不继续画你的画了?”

熊子光还是低着头,詹在平继续瞌睡。

四比三!

薛雪无奈的闭上眼,一股不甘的心绪涌上心头,她看着熊子光,开口道:“熊部长,你不发表点看法?”

熊子光惊醒似的抬起头,看了薛雪一眼道:“哦!关于调查的事情嘛,我是不反对的。”

薛雪不甘心地问:“那你是支持啰?”

熊子光嘿嘿笑道:“这个嘛!……”

李毅忽然喊道:“詹部长!”同时快步走了过去,从地上捡起一支笔。

詹在平愕然睁眼,看到李毅笑嘻嘻地将一支笔递了过来:“詹部长,你的笔掉了。”

詹在平可不糊涂,他很清楚,自己开会,从来不带笔的,因为他是当兵出身,小时家穷,没上过学,十几岁就从了军,大字识不了一箩筐,就算带支笔来,也不会记录。

“这支笔……”詹在平刚想说这笔不是我的。却见李毅冲他眨了眨眼。

詹在平压住心里的疑惑,接了过来,感觉笔下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有一行小字:“詹部长,丁前进丁司令员让我向您问好。”

詹在平心头一震,抬眼看向李毅,李毅向他微微一笑:“詹部长,您继续睡,我不打扰你了。”说着,轻轻退了回去。

李毅这是行了一着险棋,借势利导,反败为胜。

上次丁前进来学校找过他,他从这件事得出结论,丁前进跟李家的关系,必定菲浅。看一眼詹在平,就知道他是当兵出身,他就想赌一把,看詹在平认不认识丁前进!所以才写了这张字条,借一支笔,递给了詹在平。

如果詹在平认识丁前进,这事就好说了,如果不认识呢?那就会适得其反,会引起詹在平的反感,以为李毅有意拿丁前进压他。丁前进在军中位高权重,可也管不到他这个涟水县的统战部长啊,如果詹在平心胸再狭窄一点,说不定当场就会发火,甚至帮着吴清源对付薛雪。

当然,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现在这样子。大不了输了就是,反正,现在也不占优势!所以,李毅才敢行此险招。

詹在平没事人一般,将圆珠笔装进了口袋,但不再瞌睡了,坐正了身子,说道:“我赞成调查!这么大个事情,怎么能不查呢?不查清楚了,怎么对得起老百姓?”

李毅一阵狂喜!

赌对了!看来,詹在平是认识丁前进的!

詹在平不仅认识丁前进,他们以前还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只是后来,丁前进官运亨通,青云直上。而他却原地踏步,表现平平。两人也时有联系,他这个组织部长,还是托了丁前进找了关系才能当上。既然是丁前进介绍来的人,他当然要给几分面子,当即就表了态。

薛雪精神一振,绽开了笑容。

四比四平!

吴清源恨不得掐死詹在平这个老头子!你继续睡觉不好嘛?你迟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个时候醒!呃!李毅,是李毅故意叫醒他的!可是,詹在平一直都是扮演老好人,哪边票多,就投哪边,实在不行,就装睡,就弃权。莫非,李毅对他使了什么魔法?

吴清源并不着急,他是一把手,县委书记,是拥有最终决定权的,在这种平局的时候,他可以行使他的最终决定权,进行拍板定音!甚至,他还可以动用一票否决权,强行通过议案,让调查进行不下去。可真要走到那一步的话,那他的威信就会大打折扣,只怕以后都很难正常开展工作。毕竟,现在涟水县,他吴清源还做不到一言堂。

于是,他逼向了一直安静的熊子光,只有他没有表态了,这关键的一票,他想力争过来,于是说道:“老熊,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嘛,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不能商量的?总要表个态吧?”

这话的内在含义,只有熊子光能听懂,这是吴清源在向他示好,在拉拢他,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怕连帮他解决儿子编制问题的话,都能说出口来。

熊子光一阵苦笑,沉吟着没有出声。

这时,会议室里传来一阵大哥大的来电响声,这个年代的电话,响声都一个模样,几个配了电话的领导就去看电话。李毅掏出大哥大,歉然地道:“是我的电话,对不起,我接个电话。”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开会不准带电话的规定和意识,众人也不介意。

李毅走到角落,接通电话,问道:“喂,哪位?”

里面传来一个男声:“请问是李毅李先生吗?”

“我是李毅。请问你是哪位?”李毅从声音听不出来。

“李先生,你好,我是西州市副市长葛贺民啊,你还记得我吧?”

“哦!葛市长,你好,当然记得,上次去西州,多承你的关照。”李毅想起来了,那次为了救助方红军,跟红倩那小妮子,演了一出投资商的好戏,也就认识了这个葛贺民。

虽然李毅刻意压低声音,但会议室里的众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葛市长?

不用说,一定就是葛贺民副市长!因为招商得力,已经升为常务副市长了。一时间,众人表情各异,貌似在做着自己的事,却都尖起耳朵,听着李毅说话。

李毅心念一动,暗暗欢喜道:“何不借一下这位葛副市长的势呢?”于是说道:“葛市长,学校工程的事情,进展如何?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没有。是这样的,今天我特意打这个电话给李先生,就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由李先生捐资建设的学校准备破土动工,我们想请李先生抽空前来参加奠基仪式,如果你能来到,将是我们西州人民的福分啊!”

“哪里,哪里,奠基仪式我是一定会参加的,哦,十八号,好的,我一定到。葛市长太客气了,能为西州人民做点事,是我的荣幸。”

挂了电话,李毅回头,发现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十几双眼睛,都盯着他瞧。

李毅一边将电话装进挎包,一边耸肩笑道:“葛副市长一定要请我参加希望小学的奠基仪式。”

欧阳谨萱可不管当问不当问,难压心里的好奇,问道:“李科,葛市长凭什么请你去参加奠基仪式啊?”

“这个嘛,嘿嘿,因为那笔投资,是我帮他拉来的。”李毅神秘莫测的一笑,他当然不会傻到来显摆炫富。

“哦,李科,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真了不起,啥子时候,帮我们水督泅也拉点投资过来,改善一下我们的生活福利也好啊。”欧阳谨萱开起了玩笑,发出一串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

被她这一插科打诨,会场气氛一时轻松了不少。

薛雪笑道:“李科这样的人才,要是能来我们涟水县,那就是我们涟水百姓之福啊!”她说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还真动了挖他的心思。

李毅看了她一眼:“薛县长,我可当真啊。反正我领导也在这里,要不,你当场向他要了我?”

薛雪没想到李毅会这么干脆,就笑着向邵国平道:“邵科长,放不放人啊?”

邵国平摇头道:“我也希望李科能有个好前途,可是,这人事问题,可不是我这个小小科长能做主的。”

吴清源咳嗽一声,会场又安静下来。

“同志们,表决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都看到了,一半常委支持,一半常委反对,都没有过半数,所以,我宣布……”吴清源打算就此和了稀泥,将这件事情完结。

“我有话说!”熊子光忽然举手道:“我觉得,水库事件,严重影响了我们涟水县干部的声誉,不管其中有没有马虎眼存在,查它个水落石出,还世人一个真相,还是应该的。这也是洗涮我们涟水干部的一个好机会,检查结果一出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再无异言。所以,我主张调查,并且要一查到底,绝不手软!”

熊子光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像晴天霹雳,震得人耳鼓发麻。

一直不肯表态的熊子光,忽然如此高调表示支持薛雪?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眼人马上就想到了李毅刚才那通电话,看来,熊子光是想攀高枝,抱粗腿了。

形势急转直下,原来落后的薛雪,马上就以多数票胜出。

吴清源半晌没反应过来,当他呼出一口浊气时,这才明白,自己输了!

这次的输,不是输在自身,也不是薛雪有多厉害,都是因为那个李毅,是他在搞鬼,是他的谋划!这么年轻的人,居然有如此心计和谋略,太可怕了。

吴清源望向李毅,李毅也望了过来。两人四眼相交,飞快的错过。

吴清源无力的摆摆手道:“散会!”第一个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向门口,拉门的时候,居然一不小心,撞在了门板上。他恼怒的甩了一下门板,摸着额头走了。

薛雪起身向邵国平道:“邵科长,详细调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要人要物,我都一力支持。”

邵国平虽然极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但此刻也无力改变,还好,这个决议是涟水县常委会上通过的,他也有了向上面推搪的借口,便道:“好!多谢薛县长的支持。”

各个常委挨个出去,李毅自知级别低,一直站在座位边没动。

詹在平经过李毅身边时,笑道:“李科,有时间没?晚上我们聚一聚?”

李毅道:“好啊,我正想请詹部长吃个便饭。”

熊子光也走了过来:“有饭吃?有没有酒喝啊?有的话,我也去凑个热闹。”

李毅道:“有酒,只要熊部长肯大驾光临,好酒好菜,尽情侍候!”

熊子光意味深长的笑道:“那就这样吧,正好到中饭时间了,我请几位到稻香楼一聚,老詹,你可一定要赏脸。”

詹在平拂然不悦道:“我先请的李科,你凭什么抢我的?”

熊子光笑道:“老詹,你可听清了,你请的是晚上,我请的是中午。你我互不冲突啊,你得瑟个什么劲啊!”

詹在平这才大笑道:“好,那我们哥两个,好好陪李科喝两杯。”

邵国平等人都站在一边,看到李毅如此受欢迎,都有些不解,论级别,邵国平是科长,比李毅高,轮资格,他是调查组组长,李毅是副组长,凭什么这帮常委们都只巴结李毅,却对他视而不见?

李毅却没忘记邵国平,拉了他道:“邵科,詹部长和熊部长请我们去吃饭,你看我们去还是不去?”这句话一说,立时就将邵国平的领导地位突现出来。

邵国平也高兴了道:“这个嘛……”

詹在平和熊子光这才拉着邵国平道:“邵科长,这个面子,你可一定得给!”

邵国平哈哈笑道:“好,好!那就喝两杯?”

稻香楼的内部装修,全部采用木质结构,古朴典雅,墙壁上挂着一串串玉米和辣椒,营造出一派丰收景象,服务员都穿着大红唐装,显得喜庆欢乐。

熊子光看来是这里的常客,大门口的迎宾经理一见他来,就躬着腰迎上来,笑道:“熊部长,欢迎大驾光临,请问几位?”

熊子光右手食指点了点众人:“就这些人,坐一桌吧。”

调查小组五人,加上熊子光和詹在平,七个人。

在这样的小县城,能有这般风格的饭庄,实属难得,李毅心想,这饭店的主人,看来蛮有经济头脑的。

詹在平也一劲儿夸:“这地方好,看着心里高兴,你们瞧瞧,这堆大米,看着多踏实啊!”饭店的楼梯两边,各摆了一只大米桶,里面堆了尖的盛着白米。詹在平这种年纪的人,是吃过苦,挨过饿的,对大米和粮食,有着十分特殊的感情。

饭店并不大,二楼只有三间包厢,恰好有一间是空的,一行人进去,围着桌子让座,詹在平和熊子光都推邵国平坐主位,邵国平推辞不受,说两位部长都是县委常委,该坐主位。

跟随进来的经理笑道:“几位领导,我们这桌子是圆形的,就没必要分什么主次了吧?大家随便坐呗!”

詹在平就笑道:“随便坐好!我就坐这里了,李科,来来来,坐到我身边来,我们聊聊天。”

李毅只好就着他身边坐了。

欧阳谨萱正要在李毅身边坐下,熊子光却笑着抢先占了,笑道:“我也同李科唠唠嗑。”

一个唐装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熊子光将菜单递给李毅:“李科,你点菜。”

李毅推辞道:“还是领导点吧!”

“你是客,当然是你点。”

“客随主便,你是主人,又是领导,无论如何,都得你来点。”

熊子光就道:“不行,你是省里来的钦差大臣,当然得你来点。”

李毅笑道:“这样吧,我们七个人,每人点一个菜,如何?”

熊子光道:“轮流点也行,每人点两个菜!”

李毅起身,将菜单递给邵国平:“邵科长,你先点吧,这么推辞下去,太阳落山了也吃不到嘴里。”

邵国平本来心里有些不顺气,但见李毅如此抬举他,便也笑道:“那好,我就先点吧。”看着食谱,点了两个菜,递给李毅。

点完菜,聊了一会,菜就陆续上来。酒过三巡,熊子光笑道:“李科,刚才常委会上,听你打电话,是不是跟葛副市长很熟?”

李毅知道正题来了,也不回避,直接道:“不算熟,接触过几次。”

熊子光听说不熟,心里便是一沉,唉叹了一声。

李毅问道:“熊部长,何事长叹?”

熊子光道:“一点家事,没什么,来,我们喝上一杯。”

李毅捂住杯子,正色道:“熊部长,你今天这话不说清楚,我这酒就没法喝了。”

熊子光道:“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三江市化肥厂。厂子效益还可以,就是厂里空气差,污染严重,对孩子身体发育不好。何况,在企业里头,也没什么出息!我想起这个,心里难受,所以叹气。”

李毅这才恍然,原来,熊子光是想通过自己,去拉拉葛副市长的关系,帮儿子走走后门,换个工作岗位。一时沉吟未答,心道:“难怪熊子光在常委会忽然转性,一力支持薛县长,原来是有求于我,我倒也想个法子,满足了他的愿望,让他忠心帮着薛雪。”又自嘲地笑笑,暗道:“我怎么事事处处,为那个女县长着想呢?她是我什么人?关我什么事?”

熊子光苦笑一声,振作精神道:“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做马牛。来,我们干一杯!”

李毅笑道:“熊部长,这样吧,贵公子不是在三江市吗?我找找三江市的朋友,看能不能介绍贵公子进三江市机关工作。”

熊子光暗淡的眼神放出亮光来,三江市跟西州市一样,都是地级市,儿子如果能进市机关工作,那自然比来涟水县城要好得多,露出希冀的眼神,看着李毅,仿佛李毅就是那位能决定儿子前途的领导。

李毅陡感压力剧增,连忙先打一针预防针:“熊部长,我只是尽尽心意,至于能不能成事,还真不好说。”

熊子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急切了,收敛了眼神道:“那是当然,不管成不成,我都是一样的感激李科长。”

李毅这才摸出电话,拔出一串号码。

他拔的是三江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王海山的电话。

三江之行,他跟王海山接触颇多,这个人也很对李毅的脾气,两人在一起吃喝过几次,彼此谈得也挺投缘。李毅一心想在仕途发展,对官场上的人物,也就格外留心和看重。说不定今日结下的善缘,他日就能结出善果。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李毅刚喂了一声,里面就传来一声大笑:“是李科长吗?哎呀,好久不见啦!今天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李毅没想到,王海山对他还挺上心,对他的声音记得很牢,便笑道:“古人云: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若没事,也不敢惊动王主任大驾啊!”

“李科长说笑啦,罗市长还一直跟我念叨,说李科长来去匆匆,想请李科长好好喝一杯的机会都没有,哪天有空,我代表罗市长请你小聚一番。”

“多承罗市长记挂,令我感动啊!王主任,我今天还真是有事求到你老兄头上了,这个忙,你无论如何都得帮我一帮。”李毅心想,自己跟罗正浩打交道并不多,他怎么会向属下提及我呢?

“李科长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王某人就算拼破了这颗脑袋,也要帮李科长办到。”

“嗯,是这样的。”李毅说到这里,就看了熊子光一眼,熊子光会意,抑制住满脸的兴奋,尽量平静地低声道:“我儿子叫熊侠,在三江市化肥厂氮肥生产车间工作。”

“我有一个朋友啊,他叫熊侠。他毕业后分到了你们三江市化肥厂,生产氮肥去了,哈哈,当然,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工作,现在,我这个好朋友,愿意将这个好工作让出来,只求到你王老兄手下,当一马前卒子,任王老兄驱策啊!”

一桌人都放下了筷子,静静的看着李毅,都想听听,李毅真能解决一个市级机关的编制?

王海山咂咂嘴道:“李科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让他当我属下使呢?再说了,你那么大的能耐,还怕找不到事情给朋友做?”

真是老狐狸!李毅一个太极推过去,被他轻轻一转,又给推了回来,李毅故做生气道:“王主任若是为难,那就算了,我直接跟罗市长说去吧。”说着就要挂电话。

王海山一惊,连忙笑道:“李科长,你不是说笑的?不是拿我王某人开涮玩?”

李毅道:“你以为成天没事做,到处找人玩儿呢?能不能办,给个痛快话吧!”

王海山道:“李科长,咱们的关系,谁跟谁啊!这样吧,我尽量想想办法。”

李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容他反悔,说道:“凭你王主任的威风,安排个把人,那还不是小菜一碟?那就拜托给王兄啦,下次我一定请王主任好好喝个痛快。王主任,你可别弄错了,我那个朋友,名字叫熊侠!”

李毅挂了电话,对一脸焦急等待着的熊子光笑道:“OK了,王主任答应帮忙了。凭他的地位和名望,安排个把人进市政府机关,应该不成问题的。”

熊子光激动的站起身,端起酒杯道:“李科,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连干三杯,以示敬意!”说着,连喝了三杯。

李毅笑道:“要谢,等事情成了,你再好好去谢人家王主任吧!我能有什么功劳?不就打个电话的事吗?今天的常委会上,还要多谢熊部长仗义执言,坚持真理呢!”

邵国平看着李毅如鱼得水,心里有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啥滋味。但人家就是有本事,这一点,他不得不佩服!这么一想,他也就心下一宽,不再针针计较,对李毅,更加高看了一眼。

欧阳谨萱却是转动着大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詹在平拉着李毅道:“李科长,你尽顾着跟老熊喝酒了,来,我们走一个!”

李毅先给自己满上,端起杯子,向詹在平道:“我敬詹部长!多谢詹部长在常委会上的支持!”

詹在平摆摆手,不经意的提了一嘴:“我跟老丁,那是多年的战友,那种战友情,可不是别的感情可以代替的!他信任的人,我当然无条件相信!”

李毅一阵感动,同时也为自己的借势有些惭愧,虽然是一种阳谋手段,但多少还是利用了詹在平的感情,于是笑道:“詹部长,什么都不说了,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事,就绝不说半个不字!”

酒桌上气氛融洽,笑语浓浓,杯来盏往,几个人以李毅为中心,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敬酒,李毅喝了个酩酊大醉。

回到招待所,李毅觉得身子发软,头痛欲裂,酒的后劲上来了!

刚躺到沙发上,就听见敲门声,硬撑着起身,支着有些昏沉的脑袋,拉开门一看,俏立在外面的,居然是薛雪,她换了一条连衣长裙,更显得妩媚多姿。

“薛县长,快请进!”李毅甩甩头,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喝酒了?”薛雪嫣然一笑,走了进来,熟练的给李毅泡了一杯浓茶,端给李毅:“你啊,女朋友不在身边的时候,就要学会管住自己的嘴,别贪吃贪喝!”说完,似笑含嗔的白了李毅一眼。

听了这暧昧不明的话,李毅心猿意马,有些情动,接杯子的时候,就势摸了摸她的玉手,薛雪另一只手啪的就打了过来,毫不容情,打得很重。

李毅嘿嘿一笑,缩回手,问道:“薛大县长,找我有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许我找你啊?”薛雪在沙发另一端坐下,双脚并拢,只露出一双光洁的小腿,弯曲着好看的弧度,引人遐思。

李毅端起浓茶,慢慢地喝着,几口下肚,就背脊发热,额头冒出一层细汗来。

“李毅,你跟葛副市长很熟吗?”薛雪忽然问。

“呃,这个嘛,说不上熟不熟。怎么?”李毅斟酌着问。

“没什么……屈旺是他的人,我随便问问。”

李毅却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一丝信息,冷笑道:“那件事,是屈旺指使干的?”

薛雪点点头,柳叶眉弯了弯:“吕局长已经审出了结果,据方大鸿的堂客交待,幕后人就是屈旺。我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龌龊事!”

李毅放下茶杯,拿纸巾擦着额头的汗,这股汗一发出来,脑袋顿时轻了许多,酒意也退了几分,问道:“他只是一般的副县长,跟你有什么利益冲突呢?”

薛雪摇头道:“我也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哦,刚到涟水时,我调整了几个副县长的分管工作,原来分属他的几项工作,我都剥出来分给了其它人。不会就因为这事吧?当事他表现得很高兴啊,说肩上的担上终于可以放轻松了。”

李毅道:“这可能是个诱因,但不会是原因,单纯的调整分工,还不会令他如此铤而走险。现在的屈旺分管什么工作?”

“农业水利扶贫等工作。”

“水利归他分管?”

“水利一直归他管,这个我没调整他的。”

“这里面大有问题!他肯定涉案了,村妇袭击一事,无非是想制造点意外事情,拖缓我们的调查进度,同时对你这个主张调查的县长敲响警钟!”

“如果真的这样。”薛雪拢了拢秀发道:“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李毅道:“薛县长,既然你能来找我,跟我说这事,我相信你是信任我的,那么,请恕我直言。我知道你心软,不想得罪同事,但是,政治从来离不开斗争。如果连这种人你都能容忍避让,留他在任上,这对涟水百姓来说,实非福音!”

“我明白了。谢谢你,李科长。”薛雪笑着起身告辞。

李毅起身送她。

薛雪礼貌地伸手跟他道别,李毅笑道:“葛副市长那边,你无需顾虑,我跟他只是泛泛之交。况且,我相信,葛副市长是个是非分明的好干部。”

薛雪道了一声谢,开门离去。

李毅想了想,还是拔通了葛贺民的电话,婉转的将这件事情说了。

葛贺民接到李毅的电话,已属惊讶,得悉李毅的真正身份,又是一惊,及听到这段故事,更是震惊。

“李科长,我知道了。十八号的奠基典礼,还请你勿必抽空参加啊!”葛贺民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毅相信,就算他真有什么瓜葛,也还及时做出决断。

当天下午,涟水县从统计局和财政局等相关部门抽调人手,连同县纪委和省水督小组一起,组成了一个联合调查小组,对水库项目进行全面调查。

联合调查小组的所有成员,为了办公方便,全部入住小招待所,把三楼包了下来,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为了尽快查实账目,联合调查小组连夜开展工作,这天晚上一直工作到凌晨一点多钟,相关人员还在熬夜奋战,与此事有关的干部,一个接一个被请到小招待所三楼喝茶。

这天晚上,涟水干部注定要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凌晨一点半左右,涟水县的夜空,在五彩斑斓的灯光辉映下,显得异常静谧。

忽然,全城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

整个涟水城,陷入了一片漆黑。

联合调查小组的成员们都放下手头的工作,扭扭脖子,伸展手臂,骂声一片:“电力局搞什么鬼,大半夜的又抽风!”

几个工作人员找来蜡烛点亮。

“今晚只能到这里了,大家都回房休息吧!明天早起继续。这几天要辛苦大家了,这件事情,必须尽快查清,找到主要责任人,迟则生变!”邵国平拍拍手,宣布道。

“加班无所谓啊,有加班工资拿就行!反正长夜漫漫,也没事做。”有人轻声笑道。

“没事做?不会抱堂客做?”有人回了一句。

“哈哈!”众人附合着一阵大笑。

“咦,外面怎么这么亮,是不是来电了?”坐在窗子边上的人喊了一声:“我们这里怎么还不来电?闷热死了!”

几个人凑到窗口瞧,一瞧之下,慌道:“不好啦,起火了!”

“哪里起火了?”

“不晓得,反正下面一片火海呢!”

“啊!不会是招待所起火了吧?”

李毅心神俱震,拉开房门,一股浓烟扑了进来。

“招待所失火了!”李毅大叫道。

“啊!快跑啊!”人群中一片慌乱。

“大家别慌!”李毅大声道:“到洗水间里淋湿衣服,包住自己的鼻子往下冲!不要挤!越挤越慢!”

欧阳谨萱跑到李毅身边,问道:“李科长,你还不走?”

李毅收拾着桌子上的材料:“我收拾起这些材料再走!欧阳,你快跑啊!”

欧阳谨萱急道:“你傻啊?命都快没了,你还收拾这东西?”

李毅道:“这是水库案的全部账簿和材料!他们放火的目的,就是为了烧这些东西!”

欧阳谨萱帮忙收拾道:“我帮你!”

“你快走!”

“不!要走一起走!”

两人收拾完毕,其它人跑得差不多了。

李毅找来一张床单,将材料包裹起来,赶到洗手间,用水将欧阳谨萱淋湿了。

欧阳谨萱猝不及防,被李毅淋了个满头满脸,她抹了一把脸,低头一看,身上薄薄的衣服全湿透了,贴紧了肉,显得格外透明,玲珑浮凸的身体展现无遗,她双手本能的去挡住胸口,却发现李毅根本没看她的意思。

李毅把自己全身都淋湿了,背起材料就往下面跑。

欧阳谨萱愣了一秒,赶紧跟上。

吴清源和薛雪等县委县政府领导人都闻讯赶到了招待所下面。

招待所的大门冒出滚滚浓烟,火光正在一楼肆虐,火苗越烧越旺,火势正往上蔓延。

邵国平等人都已经冲了出来,聚在一起发表国骂。

薛雪冲了过去,四下一瞧,问道:“李科长呢?”

邵国平四下瞧瞧,摇头道:“怪了,他最先发话叫我们跑的。他怎么还没下来?”

范丝雨叫道:“糟了!材料!”

众人俱是一惊,为了这次调查,很多一手材料都集中到了招待所,如果这些材料全部付之一炬,那水库工程款的去向,再要取证和核算,就要难上百倍!

邵国平心都凉了半截!这次他是水督办带队下来的组长,是要负全责的!

本来这事情上面有人要捂盖子,他顶着压力,跟着李毅正义凛然了一把,满想着,只要把这事情坐实了,办牢了,任何人都没有二话可说,也不敢将他如何处置。

可是现在,如果这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那他邵国平,将成为一个大笑柄!会被那些原本想捂盖子的人,小看他,笑话他:你不是想揭盖子吗?你倒是揭啊!甚至会借此打压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薛雪心里焦急,却是无法可想,只是一个劲的催促身边人:“消防队的呢?怎么还没来?”

吴清源背着双手,冷冷地看着大火吞噬着招待所大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人群中,屈旺手摸着下巴,眼神有些阴冷地看着火中的大楼。

更多的人则去周边打水来救火。

五分钟过去,李毅还没有出来。

薛雪心一沉,眼睛有些泛酸,她想到了那天,她和这个男人在荒山底下的车里,度过了一个令她终身难忘的夜晚。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狗血的剧情,却更令她高看了这个男人,心里也装下了这个男人。她想到了他在常委会上不遗余力的帮忙,也想到了昨天他怀着怎样的心情来摸她的手。

消防车的呜叫声传了过来,姗姗来迟的县消防大队长,被薛雪劈头盖脸一顿训,消防大队长立正站好,等薛雪发泄完毕,这才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薛县长,路上堵住了。”

“少废话,马上给我灭火,我告诉你,里面的人要是死了一个,你这大队长难辞其咎。”薛雪的说道,根本不听任何借口。

消防大队长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无济于事,赶紧指挥灭火救人。

正忙得不可开交呢,被浓烟弥漫的招待所门口,冲出来一个物体。

探照灯马上聚光到了这个物体身上,众人看得明白,原来是有人蒙了一床大被子跑了出来,大被子被淋了个湿透,饶是如此,跑出来时,表面仍然烧着了,渐渐越烧越大,如果再晚得两分钟,被子连同里面的人,只怕就要被烧焦了。

薛雪本能的感到被子里的人是李毅,上前两步,想要去帮忙。

被子被掀了开来,里面的李毅满脸乌黑,全身湿漉漉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怀里抱着一个女孩子。

薛雪看清那个女孩子是欧阳谨萱,双手紧紧吊在李毅的脖子上,吓得花容失色,就算到了安全地带,也没有放开李毅,李毅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一手搂着她,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背部,安慰着:“好啦!不用怕啦!”

薛雪停住了飞奔的脚步,慢慢地走了过去。

邵国平上前扶着李毅,问道:“李科长,你怎么这么久才下来?”

李毅指了指背上的包袱:“快拿下来,压死我了!”

邵国平和几个人一起帮忙,把包袱解了下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这次案件的重要证据和材料,欣喜若狂的大喊道:“没烧!全在这里!李科长,你真是大功臣!”

吴清源和薛雪走了过来,各自说些安慰话。

屈旺挤在人群中,眼见邵国平打开那个包袱,就知道糟糕了,抽身要走,冷不防听到李毅道:“请问屈副县长在吗?”

屈旺刚刚退出人群,听到这说话声音,双腿不禁一软,想跑却跑不动,他故作镇定的回过头来,却见众人都在盯着他看。

“怎么了,屈副县长,你这么着急,要赶着去做什么要紧事情吗?”李毅拿衣襟胡乱擦了一把脸,黑脸马上变成了大花脸。

屈旺嘿嘿一笑:“没有什么事,我就去上个厕所。”

李毅冷笑道:“屈副县长,我想请问你,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停电?招待所为什么会突然失火?”

屈旺笑了笑:“李科长,你这话问得好不可笑!为什么停电?这要去问电力局局长啊!至于为什么失火,这更可笑了,我哪里知道招待所为什么会失火呢?我又不住招待所!”

李毅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看得屈旺心里有些发毛,仿佛心里那点小秘密,全被面前这个年轻人洞悉了。

“李科长,你要是没事,我可要走了。”屈旺平静地道。

“屈副县长,如果你不急着上厕所的话,我们最好现在就谈谈!”李毅道:“薛县长,请公安局的吕局长过来!”

薛雪心头一震,如果此刻她还不懂李毅的意思,那就白吃这么多年饭了,向小寒使了个眼色。小寒会意,马上打电话过去。

屈旺一听要叫公安局的人来,强笑道:“薛县长,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副县长,你难道要调查我不成?”

薛雪道:“不调查你,只是有些事情,想请屈县长对下质,洗脱一下嫌疑!”

屈旺道:“没根没据的事,你们可别乱栽赃!”

“清者自清,屈县长何必如此紧张?”薛雪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屈旺看向吴清源:“吴书记,你可要为我做主!我什么事也没做,每天规规矩矩的上下班,听两位班长的话,努力工作,不会躺着也中枪吧?”

吴清源皱了皱眉头,看向薛雪道:“薛县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吧,这里人多口杂的……”

薛雪道:“吴书记,你有所不知,我那天陪李科长等人到枫林镇去,半道人遭人暗算,后来经过审问,嫌疑人交待,幕后指使人是屈县长。这想,这事若不弄清了,对屈县长的清誉大大受损。所以,我才请了吕局来,当面锣对面鼓,对质说清!”

吴清源紧锁眉头,没再说话,闪烁的眼神在李毅和薛雪身上看了看,预感到一场更大的暴雨风即将来临!

吕治新很快就来到了,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公安同志,押着两名嫌犯。局治新很会来事,一听小寒的电话,就知道薛县长要发难了,连嫌犯也一并带了来,来个当堂会审!

屈旺见到方家婆娘,恨得牙根痒痒,虽然故做镇定,但眼角的肌肉不停地抽搐,难掩心里的紧张。

方家婆娘见到屈旺,发疯似的指着他喊叫:“就是他!指使我打人的,就是他!他说是县里的副县长,只要我搞臭了姓薛的狐狸精,他不但让我家方大鸿恢复原职!还能让他官升一级呢!”

“臭婆娘,你胡说什么?”屈旺恼羞成怒,冲上前,抬手就要甩耳光。

那方家婆娘可不是吃素的,双手虽然戴了手铐,但她的战争力丝毫不减,举起双手夹住了屈旺的手,张开大嘴巴就咬,死死的咬住了他的手背,用力的嘶扯,直扯得血肉模糊,被公安拉开才作罢。

屈旺又惊又怕,却不敢再上前打人,只是可劲儿大叫冤枉:“薛县长,你不会相信一个疯婆子的话,也不相信我吧?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也不认识她!”

薛雪冷笑道:“那么方大鸿呢,你也不认识吗?”

屈旺梗着脖子道:“方大鸿那货,我当然认识,可是也就工作上的交道,没有私交,更不可能指使他的婆娘去打薛县长……”

“你既不认识这妇女,又怎知她是方大鸿的婆娘?”李毅忽然问道。

“这个,这个!”屈旺一时理屈词穷,憋涨着一张黑膛脸,说不出话来。

李毅道:“屈县长,你如果一味的耍赖,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一切交给司法机关去查证判决吧!”

屈旺猛然抬头,似乎想要驳击几句,但看到李毅和薛雪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响,坏了,他们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证据?不然怎么敢如此放手一搏?

李毅知道他心理防线已经崩溃,继续道:“屈县长,我相信你也只是一个从犯,党的政策,我相信你也清楚,如果你执意要一意孤行,顽抗到底,我相信,没人可以救你,包括你背后的那个人!”

屈旺道:“我背后的人?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吴书记,你可一定要为我说句公道话,我可真的什么事也没做啊!”

吴清源冷冷地看着他,轻轻说了一句:“你有没有做什么事,我可不清楚,不能为你作证!”

“你!吴书记,薛县长,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这方大鸿家的疯婆子,一定是气我撤了他家方大鸿的职务,怀恨在心,故意栽赃陷害于我啊!”

薛雪道:“这么说来,是我们冤你了?”

“薛县长!”屈旺急道:“我承认,我对你有过不满的情绪,可还没蠢到指使人去打你,更不会笨到放火烧证据啊!真的不是我干的!”

李毅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放火烧证据?我们可都没说过这个话!”

屈旺一再的自打其脸,又急又气,偏偏又无可奈何,指着李毅道:“李科长,你一再寻我秽气,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毅道:“事实真相不难查明。吴书记,薛县长,请把电力局主要领导和当值人员喊来,当面对质,今天为什么会停电,我相信,事情就会有个大概的结果。”

吕治中若有所思地道:“我记得没错的话,电力局的谢世荣副局长,是屈县长的妻弟。屈县长,是不是?”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屈旺的脸上。

屈旺再镇定,此刻也有些打摆子了。

吴清源铁青着脸道:“继续调查水库专款之事,是常委会上定的调子,这才刚开始呢,就有人搞这么多的幺蛾子!真当县委常委会是摆设不成?”

他虽然也是反对继续调查的,但是,这事情一但在常委会上通过了,形成了决议,那就代表着整个常委会的脸面,容不得别人搞三搞四。

薛雪道:“我建议,请纪委的同志过来,对屈县长暂时请去做个调查,只要事情查明白与屈县长无关,我薛雪愿意向你负荆请罪!”

屈旺再也硬气不起来,无力的低下了头。

这时,消防队已经消灭了大火,所幸的是,停电在先,火灾在后,损失并不惨重。初步确定起火原因为蜡烛点燃了窗帘所致。通过盘查招待所的一干嫌疑人等,锁定了其中一名叫做孟夏的女性服务员。

这个孟夏经不过再三吓唬,不几下就全招待了出来,说是有人出了一千块钱,让她放的火。据他形容的这个人的长相,跟水利局的局长谢利民很相像。

公安局马上派人去谢利民家,却发现谢利民早已逃走,四处搜查之下,很快就将他抓拿归案,谢利民对买人纵火一事,供认不讳,并供出同谋犯屈旺和谢世荣二人。

公安机关第一时间内将谢世荣抓捕归案,谢世荣和谢利民是表亲,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至此,屈旺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供出了幕后人物,西州市章副市长。

水库款被挪用情况也随之水落石出,千万贪污大案成功告破。

涟水县的前任县委书记和县长,现在都调任西州市任副市长的章副市长和朱副市长,都不同程度的牵涉其中。

章副市长、朱副市长、副县长屈旺、水利局局长谢利民、统计局马小莉等二十几个副厅以下干部,被调查处理,追回赃款七百多万。

案情传到省府,引起了省领导的高度重视,省委书记温玉溪,省长唐春强,亲自批示,一定要严查严惩,对所有涉案犯罪人员,一经查实,视情节轻重给予撤销职务开除党籍处分,甚至追究刑事责任。

闹哄哄的涟水西山水库案,到此终于告一段落。

水督办督查小组完成任务后,回到了省城。

省里的几个大佬,虽然对水督办此次表现很是不满,因为严重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但是,在既定事实面前,他们也不会跳出来说话或者指责,只是潜伏在后面,像暗夜里的猎者,睁着闪亮的双眼,看着水督办一帮人,伺机而动!

迎接李毅的,将是更加艰巨的挑战。

水督办的工作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科和二科分成四个小组,下到各个市县进行调研。不出一个月,各项数据就汇总到了水督办。李毅每天忙着整理这些数据,写报告,以期取得上面的重视,对全省水利工程进行一次全面大整修。

这天,李毅正埋着案头,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李毅接通之后,里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李毅,你还好吗?”

“小玲!”李毅呵呵一笑:“好着呢!你呢?”

“我很好。你工作忙吗?”郭小玲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力的慵懒,像是午睡未足。

“最近很忙,等过了这一阵,我就去三江看你。你呢,工作顺心吗?”李毅一边拿笔刷刷写着,一边笑着回答。

郭小玲毕业后,分配回了三江市,从那之后,两人各自忙于工作,彼此除了偶尔的电话联络,很少见面。李毅只知道她进了她父母所在的一家工厂,好像是三江市毛巾厂。

“我的工作也就那样,不忙也不闲。我想你了,你能来三江一趟吗?”郭小玲的声音有些闪烁,但忙于工作的李毅并没有发觉,笑道:“不行啊,现在正是工作的紧要关头,唔,下班后我给你电话,我们主任来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郭小玲轻轻叹了一声。

放下电话,李毅起身笑道:“宋主任,你好!”

水督办副主任宋文明,四十来岁的副处,穿着很朴素,为人也很低调,冲李毅笑了笑,问道:“你们邵科长呢?”

李毅道:“他不在办公室吗?我不知道啊。”

宋文明笑道:“也没什么事,他不在,我就跟你说说吧。”

“宋主任有什么吩咐,叫我过去一趟就行了。”李毅要让座,宋文明伸手制止了,说道:“最近王主任出差,办公室事务暂时由我负责。我也是刚接到通知,办公厅的领导说了,水督办事多人少,同志们都辛苦了,考虑到工作需要,新调来四个人,一科和二科各分两个,减轻你们的负担。”

“哦,我知道了,邵科长回来,我会转告他。”

“嗯,那就这样吧,你们忙,我去二科看看。”宋文明说着,背着手走了。

欧阳谨萱马上就跳了过来,冷哼一声道:“分明是看我们出了政绩,派人过来摘果子了!”

李毅道:“这是人事安排,是上头的事,我们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该你的功劳,谁也抢不走。”

欧阳谨萱道:“喂,李科长,你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怎么不见升你的官啊?我觉得吧,我们科也就你李科长配当这个科长!”

“胡说八道,快回去工作!”李毅板着脸训斥道。

这时,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李毅抓起电话道:“喂,我是水督办李毅,请问哪位?”

“李大科长,还记得我嘛?”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好听的女声。

李毅笑道:“你好啊,忘不了你左大美女!”

欧阳谨萱还没走远,听到这句话,就回转身冲李毅扮了个鬼脸,忽然冲过来,对着话筒喊了一句:“李毅,你是个大色狼!”

李毅大窘,推了她一把:“你搞什么鬼,我同学呢!”

欧阳谨萱嘻嘻一笑跑远了。

果然,左晓霞听到了这话,在那边咯咯笑道:“李毅,看来你是处处留情啊!”

“别听她瞎说,一个缺根筋的无知少女!”李毅嘿嘿一笑:“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你现在有空吗?出来喝杯茶吧。”左晓霞说道。

“现在?正上班呢!”李毅看了看手表。

“请假出来吧。我在省委旁边的明月茶轩等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

左晓霞说完就挂了电话,根本不给李毅拒绝的机会。

李毅摸着下巴想了想,他可不会自恋到以为左晓霞会暗恋他,约他出去表白。

左晓霞毕业后分配在省纪委办公室,听说跟陆俊那小子分配在一起。

省纪委啊!如果不是私情方面的事,那就有些麻烦了!

李毅收拾好东西,对马海涛等人打了声招呼,就下楼来到外面,开了自己的那辆车子往省委赶去。

此刻不是喝茶时间,明月茶轩的二楼大厅里,就坐了左晓霞一个人。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李毅的车子进了大院子,看着他下车走过来。

不一会,上楼梯的声音响起。

李毅快步走过去,笑道:“左科,让你久等了。”

“别叫得这么恶俗好不好?叫我名字吧。”左晓霞莞尔而笑。

“只要你不介意,我倒是求之不得呢。左大美女,今天怎么想起要约我喝茶啊?”李毅笑道:“是不是升官发财了?”

“你还想着升官发财呢?你先看看这个吧!”左晓霞将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李毅打趣道:“不会是情书吧?”

信封已经拆了,李毅抽出信纸,一看之下,大吃一惊:“这是谁写的?”

“匿名!直接投在省纪委举报箱,幸好今天归我处理信箱,这信要是落到别人手里,你就死定了!”左晓霞坐正身子,严肃地道:“你说说,有没有这么回事?”

这时服务员过来,问他们点什么茶。

李毅道:“随便呗,什么好喝就上什么。”

“先生,我们这里有黄茶、绿茶、红茶、青茶,请问你要问哪一种?”女服务员殷勤地问。

“什么茶无所谓,不就是发酵时间不同呗!绿茶吧!”李毅只想快点打发她走。

“先生,我们这里的绿茶有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都匀毛尖,信阳毛尖,六安瓜片,西湖龙井,请问你要喝哪一种?”

“有没有明前狮峰?雨前龙井也凑合!”李毅不耐烦的道。

“这个真没有,我们这里有特级狮峰……”女服务员还待介绍下去,李毅打断她道:“好,就你刚才说的那个,特级狮峰。”

“好的,先生,请稍等。还有这位女士呢?”女服务员真是服务周到,可惜缺少最重要的眼力价。

左晓霞微笑道:“跟这位先生一样吧。你先去吧。”

女服务员这才退了出去。

李毅拿着信,又看了一遍,的确看不出是谁的字迹,便把涟水县的事情说了,从谢利民和符巧巧给他打电话开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左晓霞听得很仔细,完了笑道:“我也不相信你会贪那点钱。”

“那这封信,你怎么处理?”李毅把信递了回去。

“两个办法,一个是毁了它,迄今为止,还只有我们两个看过它,一把火烧了,自然神不知鬼不觉。”左晓霞不接信,看了李毅一眼,说道:“另外一个,就是交上去。”

李毅思索道:“如果交上去,会有什么结果?”

“也许置之不理,毕竟每天接到的匿名举报信很多,纪委会进行筛选,以为毫无根据的就不会立案调查。另一种可能,不用我说了吧?”

“那就交上去吧!清者自清。”李毅淡然地道。

左晓霞这才点头,收起那封信,笑道:“你啊,也不知道注意影响,开着那么好的车,到处招摇。”

“还不是要赶你的约会嘛!”李毅笑道:“再说了,这车是我自己赚来的,工作之前就有了。没人会拿这个说事吧?”

左晓霞听他说到约会两字,有些脸红。

“我听说纪委要调查某人,都是先叫他来喝茶。想不到,我李毅也有这一天!”李毅自嘲的笑了笑。

“你在涟水的事,我也听说了。同事们都夸你办得好呢!”左晓霞笑眯眯的说。

“嘿嘿,年轻气盛,见不得黑暗面。”李毅笑道:“我这性格,不太适合在官场打滚啊!迟早要吃大亏,你可千万别学我。”

“你知道还这么冲动?”

“管不住自己啊!”李毅道:“眼里只能容得下美好的事物。”说完就深深的看着左晓霞。

“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是美好的事物。”左晓霞微微低头。

服务员上了茶,施施然离开。

“我在想,你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通知我?”李毅微微一笑。

左晓霞扬了扬手中的信:“你说为什么?我不想世间又少一个热血青年而已!”

忽然一只大手横伸过来,把那封信夺了去。

李毅和左晓霞相顾大惊,及看清来人之后,又惊又怒。

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陆俊。

“陆俊!你跟踪我?”左晓霞脸上泛起红晕,有些急火攻心:“拿来,不问而取是为贼!”

陆俊已经打开信封,匆匆浏览一遍,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交换情书呢,原来是在通风报信,利用职务之便,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李毅道:“你什么意思?左晓霞同志今天找我来了解情况的,关你什么事?”

“唔,是吗?”陆俊轻轻的将那封信放在桌面,嘴角含笑地道:“我也是纪委的,我也坐下来听听吧,可以吗?”

“陆俊,你无不无聊?”左晓霞一把抄起信,起身对李毅道:“李科长,我们再联络吧!”

“李科长?”陆俊双眉一紧:“李毅什么时候成科长了?”

左晓霞抓到他的痛脚了,冷笑道:“人家早就是副科长了!哪像有些人,成天说得比天还厉害,混了这么久,还不就是一个小干事!”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一脸阴沉的陆俊,脸色阴晴变化不定。

李毅嘿嘿一笑,起身对左晓霞道:“一起走!”

陆俊握紧了拳头,很想冲上前,打李毅一顿,但他强忍住没动,看着他俩有说有笑的下了楼梯,陆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透过窗口,可以看到下面,李毅正和左晓霞握手告别,然后上了一辆奥迪车开走。

“哼,李毅,敢抢我的女人,别怪我心狠手辣!”

李毅继续他的工作,连着两天,风平浪静,匿名信事件,仿佛泥牛入海,没有了动静。

这天,李毅迟了几分钟才到办公室,昨晚,他熬了半夜,终于将水利安全隐患调查报告写完。

好在机关部门管理很松,李毅身为副科长,偶尔的迟到早退,根本无人过问。

偏偏这天,他刚到办公室,欧阳谨萱就过来通知他:“刚才宋主任过来找你,叫你来了后马上去他办公室。”

李毅嗯了一声,夹起文件袋就走。

欧阳谨萱道:“你小心些,我看宋主任的脸色不太好看。”

李毅回头一笑,来到宋文明的办公室外,敲了敲门。待宋文明说了一声“进来”后,他才推门进去。

“李毅!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宋文明不待李毅说话,就指着他道:“你过来,看看这个。”

李毅走过去,看了看桌上的那封信,笑道:“不用看了,我知道。”

“你知道?”宋文明生气地道:“你知道还这般无所谓?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每个主任的办公桌上都放着这样的信呢!”

“宋主任,涟水县的水利局办公室主任符巧巧,的确送过我几条香烟,这一点,我不用否认。”

“问题是几条香烟的事吗?”

“其中三条烟,里面卷的是钱。一条烟一万,三条烟是三万。”李毅平静地道。

“三万哪!够十年工资哪!你就不害臊?”宋文明一副狠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

“宋主任,这三万块钱,我第一时间就交给了办公厅纪检监察办公室,并开具了收据和证明。”李毅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字条递给宋文明看。

宋文明像研究古董似的仔细研究了半天,脸色慢慢好转:“李毅,你是我们水督办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可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啊!”

李毅淡淡笑道:“请宋主任放心,我自有分寸!”

宋文明笑道:“这就好办了,我去跟他们解释一下就行。这两个东西你拿回去收好了,到时纪委要是来人找你,你好好跟人家说。”

李毅皱眉道:“纪委?我们办公厅不是有纪检吗?还用得着他们纪委来调查?”

宋文明笑道:“只要是省内的干部,他们就有权调查!你放心,有了这个证明,他们也无话可说。对了,李毅,你是不是得罪了省纪委的什么人?”

“没有。”李毅脑海里浮起陆俊那阴沉的笑脸:“宋主任,我有工作向你汇报。”

“唔,下午再说吧,办公厅今天上午有会,我必须去参加。”宋文明道:“你先回去吧。”

李毅只得折了回来,刚坐下不久,就有几个人走进办公室,领头之人对李毅亮了亮证件:“我是省纪律检查委员会的万垣,李毅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

李毅安坐不动:“对不起,能说明白是什么事吗?”

“有人举报你受贿。”万垣面无表情,仿佛李毅欠了他几十万没还。

“这个问题,我已经向我的领导和办公厅纪检说清楚了情况,你们是不是先去了解一下事实?”李毅平静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慌乱。

省纪委的人显然没料到,这个小年轻居然如此稳重和老练,互相望了望。

万垣道:“李毅同志,我们省纪委已经受理了你的案子,你必须跟我们回去交待问题。”

李毅皱眉道:“问题是我没有问题,有什么好交待的?”

欧阳谨萱等人不敢围过来,远远的看着。

马海涛悄声道:“怎么回事?纪委的人啊!李科长犯什么事了?”

欧阳谨萱白了他一眼:“胡说!你才犯事哩!我去喊主任来!”

马海涛笑道:“今天处级干部以上会议,主任们都不在。”

欧阳谨萱急道:“那也必须喊人来,不然,李科长非被他们带走不可!”

马海涛道:“那你去吧,办公厅小会议室。记住,千万别喊王主任,只喊宋主任来!”

欧阳谨萱应了一声道:“你们帮着点,我去去就来!”

万垣语气硬扎起来:“李毅同志,如果你再不合作,我们就采助强制措施。”

李毅拿出收据和证明,递给万垣看:“这是办公厅纪检给我开的证明,你看看吧!”

万垣接过去看了看,说道:“既然如此,你跟我们回去,说清楚就行。对待没有问题的同志,我们向来不会为难。”

“是吗?”李毅嘿嘿一笑,进了纪委的大门,不脱层皮能活着出来的,只怕是少数!何况,这是有人着意要整他呢!

“李毅同志,请吧!”

“请回去转告陆俊,别仗着有个好老子,就想胡作非为,我李毅不吃这一套!”李毅冷冷地笑着,说出了令万垣有些心虚的事实。

“喂,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是代表组织找你谈话,你心里没鬼,你为什么不敢去?”另一个西装男子忍耐不住,越过万垣指着李毅说道。

李毅道:“该说我都说了,该给你们看的,也给你们看了,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清楚不清楚,你都必须跟我们回去,这是程序!”

“对不起,我现在工作很忙,走不开。”

“带走!”万垣挥了挥手。

“喂喂喂!”马海涛一见对方要动手,马上过来打圆场:“各位有话好说,千万别动粗,大家都是文明人嘛!”

“纪委办案,闲人靠边!”万垣冷冷的看了马海涛一眼,马海涛嘿嘿笑道:“就算是纪委的同志,不也是同志嘛?又不是搞斗争,有话好好说。”一边向范丝雨使了个眼色,嘴角向隔壁呶了呶。

范丝雨会意,跑过去把邵国平喊了来。

邵国平很快就过来了,同万垣等人交涉。

邵国平道:“万垣同志,我想你们一定搞错了。涟水县西山水库一案,还是李毅同志亲自捅破的,你说说看,如果他真有问题,会傻到打自己脸,捅自己的伤口?你们纪委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同志?”

万垣犹豫了一会,旁边那西装男悄声道:“万科长,千万别被这小子的妖言蛊惑了。”

万垣点头道:“带走!”

两个纪委的干事一左一右靠拢李毅,来抓李毅的胳膊。

一股悲愤涌上李毅心头,他蓦地双手一抖:“你们凭什么抓人?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万垣不看李毅,只是挥手,催促手下快点。

“住手!”门口传来宋文明的一声断喝。

“你们这是干什么?当我们省府办公厅是什么地方?”宋文明快步走过来,欧阳谨萱跟在他身后。

万垣只是一个小小的纪检科长,见到宋文明官威凛然,气势先就弱了几分,硬着头皮说了来意。

宋文明冷笑道:“好个纪委办案!请问你们有上级的手续吗?李毅同志的问题,我已经向办公厅纪检核实,三万块钱确实交到了纪检部门!请问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知道我刚才在做什么吗?在开会,省委省政府领导对涟水县水库一案的结果十分满意,正要表彰各位功臣呢!你们知道最大的功臣是谁吗?就是我们的李毅同志!”

万垣等人被宋文明抬出来的省领导镇住了,都停了手不敢乱来。

宋文明吼道:“还不走?要不要我给你们领导打电话,叫他来带你们回去?”

万垣挥挥手,几个人一言不发的走了。

李毅对宋文明道:“麻烦宋主任了!”

宋文明微微一笑:“没事就好!都回去工作!李毅,你跟我来一下。”

李毅跟着宋文明到了他的办公室,宋文明关上门,说道:“我还要赶回去开会,长话短说,我提醒你一点,上头有人对你很不满,你要小心些,最近行事尽量低调。”说完拍了拍李毅的肩膀。

李毅嗯了一声,没有多问。他想到邵国平曾跟他说过的话,省委副书记曹永泰,是朱彥平的后台。李毅现在把朱彥平搞下了台,自然就要得罪曹书记。宋文明所说的上头,多半就是指这个曹书记了。

他对宋文明还是很感激的,今天不但从会场跑出来帮他,还善意的点醒了他。

由此,他又想到了水督办那个胖胖的主任王世钊,这家伙,当初给李毅这案子时,就没安什么好心,今天若不是宋主任帮忙兜着,他李毅就糗大了。

举报风波告一段落。

这天,李毅将自己的报告给邵国平看了,邵国平看了后,沉吟道:“李毅,这报告虽然真实,写得也很好,可是,你有没有觉得,这太过激进了?尤其是你提到了香江的堤坝问题,指出了其中能可存在的豆腐渣工程,这可是得罪人不讨好的!报告一抛出来,只怕会引起很多的反对意见,能不能通过,也是个未知数。”

李毅道:“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这正是成立水督办的初衷。邵科长,如果你也同志这份报告,就请签个字,如果你怕担干系,那就由我一个人呈递上去。你心里有数就行。”

邵国平抓了抓头,有些左右为难,思虑了半晌,还是摸起笔,在后面签上自己的大名:“李毅啊,自从跟你同事以来,我就越变越疯狂了!这样下去,我头上的乌纱帽,总有一天保不住!”

李毅嘿嘿一笑:“这说明邵科长明是非!重情义!我们一起向王主任和宋主任去做个汇报吧!”

李毅的报告在水督办一路绿灯,几个上级领导都签了字,加了批复。

水督办虽然隶属办公厅分管,却是直接对常务副省长陆致邦负责。主任王世钊第一时间将李毅写的报告送到了陆致邦的办公室。

陆致邦看都没看,答道:“放那吧,我会抽空看的。”

王世钊道:“陆省长,这个报告可不简单哪!”

陆致邦犀利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你回去吧,对属下盯紧点,像涟水那样的事情,绝不容许再有第二次!”

王世钊心里打了一下鼓,暗道陆省长好厉害的眼神,自己那点小九九,看来是瞒不过他,当下恭敬的告辞。

陆致邦等他走了,这才拿过报告来,翻看了两页,又合上。他心里想的,倒不是这个报告可行不可行,以及执行不执行对南方省水利工作的影响。此刻,他想的是南方省的局面。温玉溪调任南方省委书记,压住了原本有希望上位的唐春强和曹永泰。

唐曹二人,分属不同派系,两人明争明斗,由来已久,温玉溪上任之前,两人为了这个省委书记的位置,各使手段,较劲比力。按惯例而言,书记的位置一般都由省长接任,唐春强的胜算明显要比曹永泰高。

这么一来,曹永泰除了要跟唐春强争书记大位,还要跟陆致邦争夺省长大位。退一万步说,如果唐春强当了省委一号,但那个省府一号,他是志在必得。而这个省府一号的最大竞争者,就是常务副省长陆致邦!

温唐曹陆,南方省的四大头脑,明里和睦一团,暗地里却是各怀心机。

四人分属不同派系,上层各有背景,各有支援,最后鹿死谁手,结局殊难预料。

王世钊是唐春强的人,这一点陆致邦当然清楚,他暗里地耍的那点小把戏,也逃不过他的法眼。王世钊利用李毅的热血与冲动,摆了曹永泰一道。他一计成功,就把曹永泰辛辛苦苦在西州布下的棋子一刀全部砍翻,搅了曹永泰的局。

曹永泰为此大为光火,但事实证据俱在,他也无话可说。近两次的省委常委会,曹永泰几次针对水督办发难,称这个部门除了找碴,没干什么实事,白养一帮子闲人,不如早日解散。

然而,这场没有哨烟的战争,最后的胜利者,既不是曹永泰,也不是唐春强,而是温玉溪!

温玉海趁此良机,布局西州,对西州人事进行了大换血,安排了几员得力干将任职重要领导岗位。

好棋啊!

陆致邦摸着刮得溜青的下巴,感叹温老大的好手段!李毅这个人,一直跟温玉溪有着割不断的联系,就连水督办,也是在温玉溪的授意下,由李毅出面办成。

现在看来,李毅是一颗棋,曹永泰是一颗棋,王世钊是一颗棋,我陆致邦也成了一颗棋,下棋之人,却是温玉溪!这一局,布置得绝妙啊!

想到妙处,陆致邦轻轻的拍了拍巴掌!为温玉溪的老谋深算!

他起身走到窗口,看向省委大院方向,那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温书记,此刻大概正关起门来哈哈大笑吧?

此刻的温玉溪,正站在办公室里,专注的看着墙壁上的一幅放大至整个墙面的南方省地图。在这上面,具体到每个乡镇,都有标注。

他的目光,游移不定,再次聚焦在西州市那一块。

西州市是南方省经济最落后的地级市之一,要发展省域经济,西州市首当其冲。

温玉溪伸出右手食指,重重的在西州市点了点,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要打开经济建设的大幕,就从这里开始!要而从这里开始,那么这块地盘就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温玉溪的思绪,他低声叫了一声:“进来!”

黄书琪走了进来,轻声问道:“温书记,西州市委书记马红旗来了,是不是现在就安排进来?”

温玉溪道:“叫他在外面等着吧!”

黄书琪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温玉溪再次将目光投注在地图上,继续刚才的思索。想了一阵,坐回办公椅,拿出文件纸来,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起来。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马红旗坐在秘书室里,时不时的看看挂钟。他是一名老党员干部,温玉溪此举,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含义,他也一样的对下属使用过这招。有时,他使的招数比温玉溪更残酷。

有一次,西州市下辖的和田县煤矿出了安全事故,马红旗亲自到了现场,他叫来当地的县委书记和县长,叫他们坐吊篮下井查看,却吩咐上面的人,三个小时不准拉上来。他的用意,就是要让这些人明白,一个大活人困在井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是怎样一种感觉!看你们以后还拿不拿安全生产当回事!

从那以后,和田县的煤矿安全事故率降到了全省最低。

现在,温玉溪故意冷落他,也存着相同的用心吧,只是意义不同罢了。

里面终于传来温玉溪的咳嗽声,黄书琪笑道:“马书记,请进去吧。”

马红旗搓红了双手,在有些僵冷的脸上用力干洗了洗,抖擞了精神,推门进去。

“温书记,您好!”

“坐吧。”

“不敢坐。温书记,我这次来,是来负荆请罪的。”

“哦?”

“涟水县西山水库一案,我负有不可推缷的领导责任!”

“嗯。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算不错。红旗啊,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人总要向前看嘛!”温玉溪点燃一支烟,悠闲的抽着。

“是的,温书记,我向你保证,西州市再也不会出现类似情况!”马红旗站在办公桌那边,拍着胸脯说。

“关于西州的经济发展,你有什么想法?”

“温书记,我准备组织一个考察团,到沿海城市去取经,学习人家先进的经验和开放的思维,再因地制宜的发展西州经济。西州是农业大市,我们必须立足农业经济的发展,加速工业经济的增长……”马红旗来之前做了一番准备工作,说起来头头是道。

“不错。红旗啊,我给你定个目标,两年之内,让西州的经济赶超兄弟市,挤进全省前八!”

“没问题!”马红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此时此刻,他有选择吗?

省城的夜晚灯火辉煌,从红花机场起飞的一架飞机低空飞过,闪烁的红灯在夜空中发出幽冷的光芒。

从温玉溪坐的位置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致。随着这架飞机消失在夜幕里,温玉溪的思绪也想到了飞机上。儿子温可嘉大学毕业了,女儿温可妮也想老爸了,老婆陈慧决定带着一双儿女从京城来南方省跟着他。此刻,他们正在飞机上吧,离红花机场不会太远了!

一声咳嗽把温玉溪的思绪拉了回来。

咳嗽声是省委党群副书记曹永泰发出来的。

省委常委会已经进行两个多小时,该议的议题差不多都议完了,只剩下两项人事任免尚未议决。

椭圆形的会议桌旁边,坐着南方省委的十三位常委。

南方省的势力,错综复杂,中央的几大派系,在南方省都有根基。势力的繁杂,导致了事情的难办,每一项事情的通过和重要人事的任命,都要斗个战火纷飞。

今天的人事任命就是如此,只要涉及到彼此的利益,就要争论个两三次。

“人事任命的事姑且放放吧!”温玉溪有些无奈的说道:“大家还有什么事?没事的话就先到这里吧。”

“我这里有个报告,趁着这个机会,同志们是不是也议一议?”常务副省长陆致邦拿出文件,笑道:“这是水督办交上来的水利安全调查报告,请会议秘书每人发一份,同志们先看看吧。”

温玉溪听说是水督办的报告,精神一振道:“拿给我看看。”

会议秘书拿了文件,第一份就发给温玉溪。

温玉溪打开,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其它常委们有的打起了哈欠,接到文件,象征性的翻了翻。这种事不关己的事情,他们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有少数几个常委认真的看着。

温玉溪却是越看越惊。他每天都会抽时间阅读,养成了良好的阅读习惯,看书也好,看文件也罢,都能做到一目十行,且能记住个大概,并分析出其中的结论。

这项本事帮了他的大忙,会议上很多报告和文件都是临时加进来的,往往其它常委还在认真研究的时候,他已经得出结论了。

“水利工程,是国民生存之基本!我省的堤防水坝,居然烂到了这种程度!在座各位,有什么要说的吗?”温玉溪看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李毅的名字,他缓缓合上文件,头也不抬地说道。

常委们都没有急于发表意见。

曹永泰轻轻一笑道:“这种报告,能有几分真实?这个报告的撰稿人,我也听说过,前段时间,不是卷入了一桩受贿案当中吗?这样的人做出来的报告,我觉得根本就没有讨论的必要!”

这话说得很阴险,虽然没有明着指责李毅,但李毅的名字就写在报告后面,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很多不认识李毅的常委,便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以为这个李毅真的是个贪官。

温玉溪当然明白曹永泰为何如此,浓浓的双眉微微一皱道:“李毅这孩子,我很了解,当初成立水督办,就是他向我提的建议。我以为,这份报告很好,讲了事实,摆了数据,让人一目了然!还提了十条整改措施,每条都是可行之策。”

常委们都注意到,温玉溪谈到李毅时,用的不是普通的“同志”这个称呼,而是“孩子”!个中意味,颇为耐人寻味。

曹永泰这只老狐狸,撇开报告不谈,只抓李毅的缺点,笑道:“年轻人嘛,难于流于表面文章,报告再好,也只是纸上谈兵!他哪里清楚我省的实际情况?他以为四下里跑跑就了解了情况?还有一点啊,年轻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受不了诱惑!我听纪委的人说了,那个给他行贿的人,还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当然了,年轻人受不了这种美女加金钱的诱惑,也是正常的,在座各位,哪个不曾年轻过?哈哈!”语气中带着一种戏谑的轻笑。

几个常委附合着干笑了几声。

温玉溪正了正身子,沉声道:“涟水县的事情,原委我一清二楚!李毅的事情我也都听说了。据我所知,李毅当天就把赃款交到了纪检,并开具了证明和收据!在这里,我要批评我们的某些同志,听风就是雨,唯恐天下不乱,凭着一封匿名信,也不同人家领导沟通,不问青红皂白,跑过去就抓人!这对我们踏实做事的同志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污辱!”

曹永泰显然没想到,温玉溪居然对此事了解得这般通透,暗自有些心惊,心想老温是不是憋着心眼盯着我呢?当下默不做声。

温玉溪道:“既然说到了这里,我们就议议吧,大家都仔细看看这份报告。真实性是勿庸置疑的,大家就看看它的可行性吧!”

陆致邦听了半天,终于明白,温玉溪是力挺李毅的!他也很好奇,日理万机的温玉溪,怎么会对一个小人物这么上心?大家都没有发表意见,他作为主管领导,有必要先表个态。

“我觉得吧,这报告大体上是不错的,不过呢,也有些言过其实,甚至有些夸大其词,有哗众取宠的嫌疑。就拿安南地区的长江堤防来说吧,报告中指出,安南地区的防洪大堤,十之不达标准,这怎么可能呢?省里前年才拨的专项款子,安南地区对全线防洪大堤进行了整体大修!不可能刚维修完毕的大堤,马上就成危险工程了吧?”

陆致邦说得有理有据,几个常委缓缓点头。

陆致邦见有人附合,脸上洋溢起笑容:“当然了,水利工程嘛,多投入总没得错,问题是我们省财政只有那么大一块蛋糕,水利方面多切了一点去,其它方面怎么办?农业不搞了?工业不发展了?工商业不管了?基础建设不搞了?”

唐春强一直沉默不言,此时接话道:“我同意陆致邦同志的意见。每年的各项专款,都是定好调子了的,每一分钱,都有这分钱的用途,我们总不能顾此失彼吧?纵观近年来我省水利安全情况,除了偶尔的洪水,并没有发生特大灾害。农业生产一直稳中有升。这就充分表明,我省的水利工作,抓得很实在!我个人以为,没必要在这上面增加太大投入。”

陆致邦的观点得到了唐春强的赞同,心里涌上一股甜蜜,向唐春强看了过去,唐春强微微向他点头。

陆致邦心想,唐省长这是有意拉拢我?身为常务副省长,他跟唐春强这个省府一把手本就走得极近,只是并没有政治站队。难道唐春强有意拉他入伙?如果能得到唐系这个强援,将来转正的机会无疑会大上许多。

陆致邦也是个老于谋算的人,当下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温玉溪什么也没有说,一边倒的情势充分说明了一切!此刻,他就算再坚持下去,甚到用民主表决,后果只怕更加不堪设想,弄不好这个报告就要胎死在今晚的常委会上!

他收拾起东西,淡淡地道:“今天就到这吧,散会!”说完,起身第一个离开。

李毅的报告虽然没被否决,但也没通过,就这样被束之高阁,如果没有恰当的时机,那么,这份报告只怕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这样的报告,每年都有很多。并不是每份正确的报告都能得到重视,每年汇总到省委高层的各项研究报告,能堆成一座小山,但其中真正得到执行的,只怕是凤毛麟角。

虽然如此,政府下面很多的调研科室还在乐此不疲的进行着各项调查研究。那些或认真或敷衍的调研科员们,花着不菲的调研经费,喝着高度白酒,行走在南方省的山山水水之间。

都说校园里的消息传得特别快,其实机关里的消息传得更快,第二天,当温玉溪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常委会议上的消息就传遍了省府机关。

常委会上发生的事情很多,李毅的报告被否决,只是其中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小插曲罢了。不关心这种小事的机关干部们,对此事自然不会太过关注。但水督办里面却是闹开了锅,李毅的这份报告虽然由李毅撰写,却是水督办全体同仁集体努力的结晶。大家辛苦了几个月,结果得不到应有的重视,这种打击无疑是很大的,连着几天,同事们上班时都是有气无力,工作起来也不带劲,用马海涛的话说,就是“反正干与不干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没必要累着自己。

邵国平找到王世钊,说了下面同事的反应,希望王主任再争取一下,好歹给个安慰奖什么的。

王世钊道:“邵科长,你也是老督办了,每年被否决的报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个报告都能发个安慰奖?再者说了,什么叫安慰奖?每人奖一百块钱?还是提出来的十条水利安全隐患防范措施,实施其中一条?”

邵国平听着这种讽刺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无可奈何。

王世钊板着脸孔道:“我早就说过了,我们机关干部,不能一味的埋头做事,那是要不得的!你们就是不听我的,一味的蛮干,结果怎么样?白忙活了吧!”

邵国平有些失落地回到办公室,刚坐了一会,李毅就走了进来。

李毅一进来,就虎着脸坐在邵国平对面,一言不发。

邵国平刚刚受了气,现在反过来又要安慰李毅:“一次两次被否决,不算什么大事。证明我们的工作还有不到位的地方。下回我们再努把力就行!”

李毅叹道:“邵科,怎么要做点实事,就那么难呢!”

邵国平见他肯开口,就知道他想通了,呵呵笑道:“领导也有领导的难处,一省之地,那么大的摊子,到处要用钱呢。我们报告中提出的十条措施,哪条不是花大钱的?领导们总要多考虑考虑,多合计合计吧?”

李毅道:“邵科长,我没事了。你忙吧。”

李毅回到办公室,想了想,一个电话打给了顾衡。

“你小子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啊?”顾衡爽朗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顾厅长,我这不是忙吗?这不,刚一忙完就想着去看你了,你老现在有空吧?我去找你下下棋。”李毅笑道。

“滚过来吧!”顾衡一口知道你小子心思的语气。

李毅来到参事室,跟遇到的熟人热情的打着招呼。

老参事樊尧拍拍李毅的肩膀,温和地道:“年轻人嘛,受点小小的挫折,不用气馁,就当是磨练嘛!”

李毅受教的点点头,问了他的身体情况。

来到顾衡办公室,李毅笑道:“顾厅长,精神大好啊,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顾衡笑道:“臭小子,春风得意时,就不见你回来,一遇到难题就想到我这个老头子了!”

李毅有些惭愧地道:“这阵子真的很忙,连回家看老好的时间都没有呢。”

顾衡道:“知道你忙,可是,你再忙,也要回来走走吧?你可别忘了,你跟参事室的聘约,可是五年期的,不管这五年你身居何职,你同时还是我们参事室的参事!”

李毅道:“这么说来,我这还算是回家啰?呵呵,既然这样,顾厅长,我的事也就是你的事,你就伸伸援手,帮我想想办法吧!这是我们水督办的报告,请顾厅长斧正。”

顾衡仔细的看了一遍,说道:“水利工程的安全工作,历来是个大难题。你这篇报告,总体来说,是符合历史唯物主义发展观的。”

李毅点点头,说道:“顾厅长,三江市的水库事件,你也是亲身经历过的,相信你对水利安全也有着自己的看法和见解,这可是百年大计,关系着人民生命和财产的大事,马虎不得,也拖不得!领导们可以等,可以讨论,但是水堤和大坝却等不起,也讨论不起!这事必须尽快,就算今年通过议案,明年拨款,再加上整修时间,也要等到后年甚到大后年才能完工,两三年下来,谁知道那时会发生什么不可抗逆的大洪水?”

顾衡沉吟着,没有说话。

李毅继续道:“这还只是我们一省情况,全国各省的水利工程安全情况,应该是差不多的,要进行全国范围内的大修缮,这项工作还很漫长啊!”

顾衡老怀宽慰的点点头,这孩子,心怀天下啊!

顾衡笑道:“下周跟我去趟京城,开个会议。”

“我跟您去京城开会?”李毅笑道:“顾厅长,你没搞错吧?”

“怎么?不愿意?”

“哦,对了,你刚才说了,我还是参事。”李毅笑道:“这么说来,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几天你准备准备吧。”

“什么样的会议?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国务院总理特聘参事座谈会。我是国务院总理的特聘参事,来南方省,只是受一位老友所托,前来任职一年半载。”

李毅轻轻呀了一声,总理座谈会啊!

前世今生,他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官!中央那些个大佬,对李毅而言,无异于珠穆朗玛般的存在,高高在上,高山仰止。

“不用紧张,到时你畅所欲言就行了。总理很温和的。”顾衡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

“我回去准备准备!”李毅嘿嘿一笑,一个再温和的总理,那也是一个大国的总理啊!几十年积聚下来的官威,人家不用开口,往那一站,那气场能压制住多少大人物?

“我倒觉得,你干脆请几天假,回去陪陪你的母亲,放松一下。这几个月,你也辛苦了。事业固然重要,但人伦亲情,更不可废弛。”顾衡话里有话的点醒他。

李毅笑道:“那也好。谢谢顾厅长。”

“又厅长厅长的叫,太正式了,就学别人的,叫我顾老,或者叫我老顾吧!”

“那恭敬不如从命,我就称呼您一声顾老吧!”

“来,事情谈完了,陪我杀一盘吧!最近我研究了很多棋谱,我就不信我摆不平你这臭小子。”顾衡说着,从办公桌里拿出棋盘来摆在桌子上。

“顾老,说句您老不爱听的话,这下棋嘛,三分讲勤奋,七分讲天赋,强求不得的!”李毅笑着拿了白棋道:“顾老,你执黑先行罢,要不要我让你一子啊?”

“小猴孙,看把你能的!今天我不把你杀得满地找牙,我这几十年就白活了!”顾衡被李毅气得直吹胡子瞪眼,拿起黑子,啪的落子在棋盘的天元上。

“那好,顾老,先说好了,棋盘上无父子君臣,我要是赢了,你可不许骂人。更不许耍赖!”李毅呵呵一笑,落子在面前的星位上。

“哟,我几时耍赖过?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

两人你来我往,下得不亦乐乎。

飞机平稳地在高空飞翔,外面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

顾衡闭上眼睛睡着了。

李毅百无聊赖的翻看着一本杂志。

一个甜美的声音在机舱内响起。李毅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抬头望去,却见一个高挑美丽的空姐,正跟李毅前排的一个乘客说话。

空姐微弯着身子,修长的腿笔直的展露在李毅眼前,与细小腰肢极不相称的饱满胸脯,垂在李毅眼前,虽然只看见一个侧面,显得更加挺翘。

李毅上下打量着这个美女傲人的身姿,听到那男的说道:“小姐,这是我的名片。敝人潘世杰,是京城华泰集团的经理,很希望能和小姐交个朋友,下飞机后,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空姐礼貌地道:“潘先生,对不起,我现在正在工作,工作以外的事情,请下飞机以后再聊,好吗?谢谢您的合作。”

潘世杰见空姐要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将名片塞进她的手心:“小姐,我可不是什么坏人哦!你看看我的名片就知道啦。我们华泰集团下面,有个全资影视公司,正在筹拍一部电影,我这次去南方省,就是为这部电影挑选女主角去的。虽然挑了三四个人做备选,但没有一个是我满意的,我倒觉得,你的条件十分吻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空姐抽出手,却停住了脚步,潘世杰的话显然很具诱惑力,她认真看了看手中的名片,有些不确信的打量着潘世杰。

潘世杰见空姐意动了,就打开随身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叠电影前期宣传资料来,递给她看:“小姐,你看看,这就是我们准备投拍的电影。”

李毅看到资料上电影的名字叫《海的那边》,看来是部文艺爱情片。后世里根本没听说过这部电影的名字,可以确定的说,就算不是骗子,这电影拍出来后,八成也是个三流四流的水平,不会在浩如烟海的影视剧长廊中留下一抹剪影。

空姐看到这么多的材料,有些意动。

潘世杰笑眯眯的拿出一叠名单来:“你看看,这是我们在南方省海选时的报名人数,多得能排到京城去了!我们也只选出来四个人!真正的万里挑一!”

空姐原本高傲的像个公主,此刻竟然有些自卑起来:“对不起,我可能不太适合……我条件很一般,我没受过专业的教育和训练。”

“演戏而已,不会没关系,有导演教你嘛!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报个名,到京城后,我喊导演出来,一起喝个酒,只要导演看中了你,女主角非你莫属!”

“这个,你们海报上不说写着,女主角是一个舞者吗?我可不会跳舞。”

“不会跳没关系,可以学嘛!真正上戏的舞蹈,不会超过两段!瞧你这么好的身材,随便模仿个什么都是舞蹈啊!就算是弯弯腰,伸伸腿,都是别有风情啊!”

“这个,我考虑考虑。”空姐还没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头脑。

“哎,小姐,别急着走啊,我给你填个表。你叫啥子名字?”潘世杰又拉住了空姐柔软的小手。

空姐没办法,只得说道:“我叫钟秀。”

“钟秀!这名字好听啊,钟灵秀气,啧啧,这名字取得绝了,是你爸给起的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李毅摇摇头,一般人的名字都是老爸起的,这还用问人家?

“呵呵,猜的,我觉得你爸特能生人,生出你这般美丽可爱的女孩来!他老人家现在特享福吧?”

“没,他就一老实巴交的工人。”

“所以说啊,你一定要参演我们这部电影,一炮而红啊,你懂不懂什么叫一炮而红?只要你主演我们这部电影,你肯定火,你一出了名,金钱滚滚而来,你爸还用得着工作吗?你可以在京城买一幢大大的别墅,把父母亲人都接过来,好好报答他们的养育大恩!”

听到这里,李毅觉得,这个潘世杰不像一个人事部的总理,而是活脱脱一个人贩子!这样侃下去,这空姐非被他侃到床上去,进而“一炮而红”不可!

钟秀果然有些发晕,把自己的身份证号码住址什么的一股脑儿全告诉潘世杰。

潘世杰乐呵呵的做了记录,这才满意的拍拍空姐的胳膊:“好啦,你先去忙,飞机一到京城,我们就约导演出来吃个饭,你放心,导演跟我是铁杆,只要我开了口,他九成会依我!”

钟秀被忽悠得太厉害,马上就说起感激的话来:“谢谢潘总的照顾!”

李毅心想,此人八成是个骗子,就算不是,也是个大色狼,这空姐这回只怕要狼入虎口,难以幸免。

钟秀转过身,面对着李毅,两人都怔住了。

这不是那个谁的马子吗?李毅敲了敲额头,想了起来,康平的马子!那天在南方汽车城,跟她打过照面,后来康平被李毅一个完美的漂移害得撞了车,之后就再没有见过。

“你是李先生?”钟秀有些惊喜地喊了一声,随即放低声音道:“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面的。”

“康平的马子?”李毅笑道:“可是,你不是应该恨我吗?康平撞车的事情,你应该清楚原委吧?”

钟秀展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笑得更甜了:“我还要谢谢你呢!那家伙缠得我要死,我怎么也摆脱不了。那天他要开车去阴你,我就说过他。你这么一撞他,他反倒老实了,最近很少来找我了。”

“是吗?听说他伤得不轻,不知道出院了没有?”李毅呵呵一笑,意外收获啊!

“出是出院了,不过呢。”钟秀突然凑近李毅的耳边,呵气如兰的道:“他下面废了,再也不能人伦了!”

“啊!”李毅有些震惊,没想到伤得这般厉害,那这个梁子只怕结得不小!

李毅偏了偏头,躲开了她呵痒似的呼吸,提醒道:“前面那个人是个骗子,你小心别上当。”

钟秀忽然直起了身子,轻轻哼了一声:“要你关心?我还觉得你是个大骗子呢!明明有女朋友了,刚才还一直盯着我瞧!”

李毅大汗,讷讷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偷看美女养眼,竟然被抓了现行。

钟秀噗哧笑着走开。

前面那位潘经理却一直留意后边的动静,回过头来,一脸凶巴巴地样子冲李毅挥了挥拳头,说道:“小子,识相的给我闭嘴!坏子我的好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毅好看的俊目倏地盯在他那双小眼睛上,冷冷地道:“有种你就试试!我警告你,刚才那位小姐,是我的朋友,你若敢伤害她,我会叫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潘世杰还以颜色,发狠话道:“小朋友,京城之地,居之不易!走路吃饭,都给我小心啰!如果出了机场半小时后,你发现自己身体上的零件还健全的话,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快下飞机时,顾衡伸了伸懒腰,醒了过来,摇着白花花的脑袋道:“老啰,身体不行啰,看来得跟上官那老不死的学两招养生之道,不然精神头太差劲了。”

李毅笑着问道:“上官?是个什么人?营养学家还是中医世家?”

顾衡笑道:“上官正清,你听说过没有?”

李毅神情一凛,上官正清的大名,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不过,此人只存在于传说中,因为此人是中央各大头脑的御用中医。精擅歧黄,尤精针灸和养生保健,君不见每个国家领导人,就算是古稀高龄,也自精神矍铄,红光满面?

另一个传说,上官正清不但是中医世家的传人,更是某门古武术的掌门人,精通气功和武术,给这个神秘人物更添加了几分神秘色彩。还有一个传说,是关于上官正清的年龄,传闻他已过期颐之年,但鹤发童颜,健步如飞,面色有如婴儿般红润细嫩。

一个只存在传说中的人物,居然会是顾衡的朋友?

李毅笑道:“顾老,那你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我也想学几招养生之道啊。”

顾衡哈哈一笑:“年轻人学什么养生之道啊,要学就学养精之道!”

李毅一愣之下才恍然明白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顾老,真是老不正经啊!在晚辈兼下属面前居然如此这般的口无遮拦。

说话间,飞机广播里传来空乘甜美的提醒语音,首都机场到了。

出了机场,李毅问道:“顾老,你来参加这么高规格的会议,应该有专人前来接机吧?”

顾衡抬腕看了看手表:“会议定在后天,我们提前到了。接机的人只怕不会来。”

李毅刚想问为什么要提前来,迎面被两个穿军绿衬衫的身手矫健的年轻军人堵住。

李毅的双眼眯了起来,瞳孔收缩,像看到了极其危险的动物。面前这两个人,看上去很普通,但当他展现出锐气时,绝对不容人小觑,李毅对这些人并不陌生,大伯李政宇来的那天,那个司机,就是他们的同类。

李毅表现得很冷淡。

两人冲李毅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其中一个年轻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毅少,请随我们回家,首长找你有事。”

李毅十分不爽,皱眉道:“你们是谁,我不认识,对不起,请让开,我还要工作。”

“请不要让我们为难,毅少,对我们而言,首长的命令大过一切!”年轻人语气虽然恭敬,却很冰硬,其中的威胁味道十分浓郁。

李毅心想是不是顾衡通风报信了?有些疑惑地看向顾衡,顾衡也有些诧异地道:“你们是?”

军人道:“我们是李首长的贴身警卫员。我叫钱多,这位是我弟弟,叫钱少。”

“噗!”李毅咋一听,笑喷了:“我说你们俩挺像呢,原来是双胞胎兄弟?钱多,钱少,这俩名字挺特别,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钱少道:“我妈生我哥时,我爹希望家里钱越来越多,生下我时,他又在烦恼家里钱太少了,难养活这么多小孩,所以就取了这俩名字。”

李毅嘿嘿笑道:“两位请回去转告李老爷子,我此来京城,有大事待办,恕我不能前去请安了!”

顾衡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其实,他故意提前两天来京城,也存了带李毅前去认祖归宗的心思,只是他熟知李毅的脾气,这事情得慢慢来,一步步来,却不曾想到,李家老爷子这般性急,直接就派人来相请李毅回家,唔,这不是相请,简直是绑架!

“钱多钱少,真是老爷子叫你们来的?”顾衡问道,他相信老爷子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更不会做出如此冒失举动。

“这个……”钱氏兄弟显然不擅说谎,互相望了望,没有说话。

顾衡冷笑道:“我就知道!老爷子有什么事会不同我商量着办?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钱多红了脸道:“对不起,我们是娟小姐差派过来的。”

“李娟?”李毅脑海里浮起那个有些任性有些顽皮有些嚣张的小女孩。

“胡闹!”顾衡训斥道:“你们懂不懂这么做的后果有多严重?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老爷子,关你们的禁闭!”

“我们错了!”钱多钱少同时说道。

这时,那个潘世杰领着几个人走了过来,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潘世杰指着李毅道:“就是那小子!”

几个彪形大汉冲了过来,顾衡一见来者不善,叫道:“喂,你们做什么?”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道:“打人!”

顾衡道:“我告诉你们,这可是京城之地,天子脚下,你们别乱来!我们都是国家干部!殴打公职人员,很大罪的。”

络腮胡子听了,更来劲儿:“哟!还威胁上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还叫我付出代价!我警告你,在京城之地,多的是你们这群小乡巴佬得罪不起的人!第一次坐飞机吧?头次上京城吧?我告诉你,在京城,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到三个厅级干部!老头,知道啥叫厅级干部不?你们市长大人,也就是个厅级干部!明白了吗……”

“闭嘴!休得对顾老无礼!”李毅忍无可忍,大喝道。

络腮胡子哈哈笑道:“你叫我闭嘴我就闭嘴啊?你以为你是哪根葱?……唔!”

钱少已经动了,也不知他怎么动的,李毅都没看清呢,他已经将一张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报纸揉成一团,塞进了络腮胡子的嘴里。

络腮胡子闷叫了几声,用力去扯那纸团,费了好大劲才拔出来,满脸愤怒地盯着钱少。

钱少淡淡地道:“毅少的话,你没听见吗?闭嘴!”

“你!”络腮胡子揉着酸痛的嘴巴,一见钱少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报纸,咽了口痰,识相的闭了嘴巴,眼里却是怨恨更深。那几个人似乎都被钱少刚才的快手吓到了,一时安静了许多。

潘世杰却是不怕,上前对钱少冷笑道:“小伙子,看你这么黑,不是挖煤的,就是站岗的!你武功再好,你还敢杀人?你大爷的,少跟我玩硬的!你要跟我玩的,我管叫你玩出个一级残废!”

李毅嘴角抽了抽,这家伙眼力价还不错,一眼就看出钱少是站岗的。

只不过,同是站岗的,小区门口和首长门口,那就有着天壤之别了!

钱少双眉峰聚,一股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

潘世杰浑身一机灵,退开了两步,招招手,一群人退开一段距离,在一起窃窃私语,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不一会就走开了。

钱多说道:“毅少,我刚才听到他们在密谋,那个三角眼的家伙,说愿意多出十倍的钱,只要能给我们一个血的教训。”

三角眼的家伙,自然指的是潘世杰。

李毅讶道:“你都听到了?”

钱多道:“我从小耳朵就特别灵敏,而且,我还懂得唇语。”

李毅竖起大拇指:“人才!听出他们是什么来路了吗?”

钱多道:“只知道其中一个是中央某部委的主任,那个络腮胡子,在公安部有些关系,可能是个流氓头子。”

李毅冷笑道:“这可都是硬茬子,难怪口气这么臭!”

不大一会,几个公安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穿着二级警司服饰的警察指着三人道:“你们涉嫌诽谤他人罪,请随我回公安局一趟。”

钱多钱少很自然的护在李毅左右,却不发言,这里李毅是主人,自然要听李毅的。

李毅淡笑道:“请问我诽谤了何人?”

李毅知道,二级警司起码也是科局级干部,权力算是不小了。再加上其它几个人,都是能量不少的人。这个潘世杰,在这么短时间里,一个电话就能将这些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召之即来,为虎作伥,可见此人也有些来头。

“有人报警,请你随我回去接受调查!”警司有些不耐烦起来,挥了挥手,身后几个公安就要上前抓人。

钱多钱少上前一步,挡在李毅身前,摆好架式,喝道:“哪个敢动手!”

两人这一下,锋芒毕露,杀气隐现,将几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民警给唬住了,不敢上前。

警司一看钱多钱少,眼睛忽的一亮,心里就是一咯噔!暗想坏了,这两个人,似乎来头不简单哪!今天这事,只怕麻烦大了。

正在此时,一辆加长红旗开了过来,停在李毅身边。

红旗车在京城并不罕见,罕见的是,这车是加长的,还是特制限量版的,国人都明白,特制限量加长版的红旗车,都是给谁开的。车头飘着小国旗,前窗玻璃更是贴着几张牛B哄哄的通行证,更吓人的是那车牌,那几个鲜血的字眼,刺得人眼睛发痛。能挂这号车牌的人,全京城也有限得紧。

车上下来一个公主一般的少女,下了车就直奔李毅:“喂,李毅,你怎么才来?”

是李娟。

李毅摸了摸鼻子,说道:“你没必要特意来接我吧?”他把特意两个字咬得很重。

李娟扁了扁嘴唇:“哼!你以为我愿意啊?”

钱多钱少向李娟点头打招呼:“娟小姐好。”

李娟柳眉一竖道:“怎么拉这么多警察过来?凭你们俩的身手,还保护不了一个人周全吗?”

钱少连忙解释道:“他们是来找毅少麻烦的。”

李娟俏白的脸蛋涨起一片潮红,对着钱多钱少喝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都被人家欺负到我李家头上来了?回头我告诉爷爷,不用你们了!废物。”

钱多钱少求助似的看向李毅,李毅道:“不怪他们,是人家苍蝇似的粘上来。”

李娟却不肯善罢甘休,指着那个警司问道:“你是什么人?”

警司已经感觉大事不妙,此刻他再不知道这个少女口中所说的李家是谁,就不用在京城混了。当下更不敢自报家门,只是弯着身子,低对赔笑:“误会,误会!认错人了!”说完,扭头就跑,生怕李娟叫人追上他。

警司飞快的跑到一个角落。

潘世杰他们正在那里等着,一见他就问:“怎么样?”

警司火大地道:“你们这不是挖坑埋我吗?那家的人,你们也敢叫我出头?还不如直接捅我几个窟窿,好歹落个爽快!我走了,以后有人问起,你们千万别说认识我!”话一扔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潘世杰等人面面相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变故。

李娟气得大叫:“喂!别跑啊!”

李毅上前拍拍她的肩膀:“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娟问道:“你晓得是什么人不?我叫人整整他们。李家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李毅虽然很讨厌那些人,但也看不惯李娟的这种纨绔子弟作风,本想说不知道,那个钱多已经开口道:“其中有一个,好像是农业部一个黄主任。还有一个姓潘的,是华泰公司的一个老总。”

李娟冷笑道:“有姓有单位,那就好找啦。好了,李毅,我们走。”

李毅道:“对不起,我还有事,就不去你李家了!”

李娟大声道:“喂!李毅,你别这么拽好不好?本小姐专诚前来迎接你,你居然不给面子?你要不是三叔的崽,我才懒得理你。”

“你最好别理我!好稀罕似的?”李毅转身对顾衡道:“顾老,我们走吧。”

顾衡无奈地笑了笑,示意李毅看后面。

李毅转过身,看到红旗车旁边站着一个白发老人,瘦骨嶙峋的身子,穿一套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额头高阔,双目炯炯有神,专注地看着李毅。

李毅虽然不认识此人,但此时此刻,却不需要任何人的介绍,他就明白,眼前这个不算高大却令人高山仰止的老人,正是开国元勋之一,李毅此生的亲爷爷,李老爷子。

不知怎么的,一股浓浓的感情在李毅血液里滚流,或许是对李老爷子以如此之高龄如此之尊贵还亲自前来迎接而感动,或许是一种本能的亲情涌动。

“现在你得瑟了吧?连爷爷都亲自出动来接你了!你知道爷爷多久没会过生客了吗?就连外国的总统,仰慕爷爷威名,想要一见爷爷真容的,都必须亲自上门拜见!哼,你一个只知道画几张图纸的……”李娟开始她的喋喋不休。

李毅走了过去,恭敬地叫了一声:“您好!”

李老爷子眼里闪动着泪光,但听到李毅跟普通人一般,说出这句饱含尊重的问候,他笔直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两道浓浓的眉毛微微一弯,瘦削的下巴扬了起来:“你就不肯叫我一声爷爷吗?”

李毅道:“长幼有序,等我妈妈叫您一声爸爸时,我自然会叫您一声爷爷!在此之前,我不敢僭越。”

李老爷子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有些生气地看着他。他犀利的目光,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但李毅昂着头,迎着他的目光,以一种坚定的姿态迎战。

“很好!”李老爷子紧张的表情忽然松弛,浮起一抹赞许的微笑:“个性真倔,跟我年轻时一个模样!”

顾衡笑着走了过来:“李老,你托付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现在你们爷孙也见面了,是不是没我什么事了啊?”

李老爷子道:“老顾,我看你在南方省呆得挺滋润的嘛。怎么,想着回京了?”

“哎!南方省桩桩都好,就是没几个下棋的对手啊!哈哈,你孙子倒算一个,可惜水平太高了,又不晓得尊老爱幼,杀得我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啊!李老,就算是你,只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哦!”

“哦?是吗?”李老爷子眼里精光闪烁,像找到了猎物似的兴奋:“那就回去杀一盘?”

李毅还没答应呢,顾衡推着他上了车:“走吧,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还矜持个什么劲?”

红旗车缓缓开动,勾引了一路艳羡的目光。其中就有一道目光,来自钟秀,她站在不远处,拖着拉杆箱,看着红旗车汇入车流。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钟秀,对这个李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红旗车穿过繁华的大街,转入一座青翠如黛的小山。

小山的路口设有警卫岗,见到红旗车过来,敬礼放行,往里开了十几分钟,又经过一处警卫岗,再往上开了几分钟,这才见到一座掩映在青山绿树之中的别墅。

说是别墅,其实跟农村的旧房子差不多,用得居然是青砖,结构也是仿古式样。

看到李毅惊讶的表情,李娟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别以为这是普通农居!这是仿照爷爷老家的样式建的。太祖爷爷当年住过爷爷家,爷爷参加革命后,家人全部被活埋,房子也被一把火给烧了。太祖问爷爷需要什么?爷爷回答说一间山房,一亩水田足矣。于是,太祖爷爷特别关照国务院公办厅的同志,在这里建了这座房子,还亲自画了草图,指示一定要建成一模一样的,这房子建成后,爷爷就一直住在这里,几十年没挪过窝。”

李毅轻轻一声叹息,自古忠孝难两全啊!看来这个饱经苍桑的老人,内心也有着许多说不出来的苦楚。内心与这个老人多了几分亲近感。

四周很幽静,连钱多钱少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只有李娟陪着他,跟在两个老人身后往房子里走去。

李毅忽然有种心虚的感觉。毕竟,这一切,并不属于他。

房子里并不奢华,古朴的家居,简单的用具,但一切都是那么的干净,素雅,看得出来,这房子的主人,是个生活品位很高的人。

暖和的太阳照着这座小小的庭院,深秋的风从山上吹下来,舒爽惬意。

此刻,院子里一方树雕形状的桌椅边,李毅和李老相对而坐,执子对弈。

老人道:“单独的下棋,有些无聊,这样吧,我们打个赌,怎么样?输的一方要听赢方的话,办成一件事!不论多难的事情,都必须完成!”

李毅对自己的棋艺颇有信心,前世没事就泡在网上玩棋战,闲时也常研究各国天元棋圣的棋谱,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参加过围棋大赛,但在网上的知名度还是挺高的。心想李老年纪大了,精力有限,计算能力必然欠缺,胜他应该不难,于是笑道:“好!那就赌一盘!”

李老道:“你是晚辈,你执黑吧。休叫人笑话我欺负后生小子。”

李娟在旁边叫道:“那不行,李毅你懂不懂尊重老人家?这不公平,李毅年轻力壮的,应该让爷爷十子!”

李毅瞪了她一眼:“你懂不懂下棋?不懂别瞎说!下棋这是脑力活,跟年轻力壮有什么关系?”

李娟歪歪地说了一番大道理。李毅听不下去了:“我现在没说要执黑啊,你能不能闭嘴?观棋不语真君子!”

李毅吐吐舌头道:“我又不是君子,我是淑女!”

李毅摇摇头,拿了白棋过来。

李老道:“小娟,你别捣蛋。”

“哦!”李毅这才老实了,站在李老身后,安静地看棋。

下围棋最考究心思眼力,下棋者需要全神贯注,心无旁婺,古有烂柯传说,可见一斑。

两人下起棋来,渐渐融入了棋路当中,每落一子,都要经过精密分析,越下越慢。

看的人也入了神,都在思索着下一步如何下。如果下的人落子比自己想的要好,就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李毅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下棋,这是老人对他的一次检验,也是一次考核,更是一次赌注。老人不会轻易下注,没有十足把握或是没有十成吸引力,他是不会有这种雅兴的?是以,李毅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与老人的这次下棋。

几个小时如流水般静静流走。

李毅摸着白子,想了半晌,将两颗白子放在自己一方的右下角,叹了一口气:“我输了!”

李毅这次真是输得心服口服,以李老这么大的年纪,下这么长时间的棋,还能赢他,真是不简单。

李老哈哈一笑:“小子,你也不错!我像你这么点大的时候,连围棋是啥子东西都不晓得呢!”

冷不防旁边一人道:“爸,你这盘也只险胜半目,若不是因为执黑先行,你必输无疑。”

李毅抬眼一瞧,好家伙,周围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大伯李政宇也在其中。刚才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跟李政宇有几分相像,穿着打扮都十分的洋气,又听他刚才喊李老为爸,可以断定,这位必是李老的小儿子,李毅的小叔叔,李元逍。

李元逍笑嘻嘻地拍拍李毅的肩膀:“小毅,不错啊!”

李毅微笑致意:“叔,你好。”又向李政宇道:“大伯,你好。”

其它大人李毅也不认识,但他捉摸着,一一喊过去,竟是丝毫不差。

二伯李政和哈哈笑道:“这孩子长得多俊,跟三弟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姑姑李元英拉着李毅的手,上下打量着,又亲热地抱着他,像抱着自己的孩子,那般的亲切自然。

几个小孩子,李毅却是难猜了,李娟就一一给他做了介绍。

二伯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名叫李世龙,比李毅大几岁,女儿李芷,比李毅略大。

姑姑嫁在吴家,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吴豪,小儿子吴杰,都比李毅要小一些。

李世龙是个豪爽汉子,生得牛高马大,同李毅来了个熊抱,就嘿嘿一笑,摸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豪和吴杰就比较冷淡,跟李毅打了声招呼,就退到一边玩儿去了。

唯一的姐姐李芷,对李毅十分热情,拉着李毅说了很多话,也问了很多事情,看得出来,她是这些年轻人当中,对李毅最为友好的一个。

李老爷子不满意了:“小毅,你连最小的弟弟妹妹都认了,怎么不是不认我这个爷爷呢?”

“我听娘说过,当初之事,是你一人之过,不必要迁怒他人。”李毅嘿嘿一笑:“我不是下棋输了给你吗?你可以换我叫你一声爷爷的。”

李老才不上当呢,他有自己的打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李老看着儿孙满堂,甚为宽慰,喊过李世龙道:“世龙,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为兄弟姐妹们做个榜样,早日给爷爷带个孙媳妇回来,爷爷可想着抱曾孙子呢!”

李世龙一个大老爷们,居然红了脸,嘿嘿笑道:“爷爷,这个事情,急不来。我还年轻呢,等小叔结完婚生了儿子,你再骂我不迟。”

李元逍心道不妙,这死小子居然转移火力目标。果然,李老瞪着小儿子:“你别想开溜,今天叫大家回来,中心思想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小毅回家!另一个,就是婚姻大事!你们这些个大龄青年,一个也别想逃!”

李元逍笑道:“爸,快了,快了,已经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了。”

“那怎么不见你带她回来给我们看看?”李老追问。

“她是外国人,不兴相亲这一套。时机成熟了,我自然带她回家。”李元逍笑道。

“外国人?不行!”李老声色俱厉的道:“我老李家的孩子,怎么能娶一个外国人做老婆呢?太没规矩了。”

李元逍耸耸肩,一副早知如此的无奈表情。

老人叹了一声,没有做声了,他看了李毅一眼,转身进了房间。

李毅看了看李政宇,李政宇点点头,示意他跟进去。

李毅快步跟上,跟在那个苍老的背影后面,进入了书房。

“上茶!”老人轻轻喊了一声。

门开处,一个打扮精致干净的妇人端着茶盘进来,给老人和李毅端了茶。

老人吩咐道:“多做几个好菜,我要留小毅吃饭。”妇人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老人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缓缓说道:“你最近的最作所为,我都有所耳闻。”说着,眼神中闪出一道精光,看在李毅脸上,看得李毅很是不自在:“能给爷爷说说你的想法吗?”

“我的想法?”李毅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心地问道:“你是指哪方面的?”

“跟爷爷还装?”老人笑了:“你在钢铁峰会上崭露头角,随后结识温玉溪,为其出谋划策,海都市那场空难,你又有恩于林国荣,这两位,可都是很有希望更上一步的人物,林立鹏更是有望进入政治局常委。这可是炙手可热的两个大人物啊,你结交于他们,算是走对第一步棋了!你又布局于东南,派你的好友杜军于滨海市建立起商业王国,想要赚取更多的金钱,为将来添加政治资本。”

说到这里,老人含笑不语,对李毅的好感和欣赏显露无疑。

李毅却听得大震,这都是他干过的事,老爷子能知道,并不稀奇,奇怪的是,老爷子刚才的想法和分析,却是李毅从来没有想过的,或者说是从来不曾意识到的。此刻经老爷子之口说出来,他反倒觉得,自己一路所作所为,还真的是为日后铺路。这个老爷子,居然看得比他自己还要透彻!

老爷子却以为,李毅此刻的怔忡,是为自己的计谋被人识破而震动。只是慈祥的微笑着,看着这个年轻的孙子,真是越看越爱啊!没想到孙子辈里,居然会出现这么一号人物,此诚李家之福也。

“咳!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如炬法眼。”李毅飞快的梳理了一下心思,慢慢地道:“我确实有一些想法,想要在仕途上做出一番成就。不是单纯的为了当官而当官,而是想做一些实事,我有很多的想法,很想将它们实现。”

“哦,你都有些什么想法?可以说给爷爷听听吗?”老人很感兴趣的问。

“这个……”李毅有些为难了,他想做的事情,很多都是只能去做,却是不能提前说的,说了会被人当妖怪的。他总不能说某年某月某地会发大洪水,我要想办法去阻止吧?

“哈哈,好啦,你不愿意说,那就先别说,爷爷会慢慢地看着你去做,去实现这一切的,到时,我自然就会知道。我很期待你能给我不断的带来惊喜。”老人语气一转道:“我今天叫你来,是有别的大事,非你到场不可!”

李毅心头一动,暗想:“有什么大事,非我到场?莫非,老爷子想要安排我的工作?想要我照他的安排去生活?不行,赶在他开口之前,我要堵住他的嘴巴。”于是说道:“我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发展前途也还可以。”言下之意,我已经找到好工作啦,你们就不用为我操劳啦!

“唔!工作的事情,的确是大事,既然说到这里,我们就唠唠嗑,你有意仕途,我也不反对,现在是和平时期,党政和经济建设才是重头戏,我也一直支持我的子女和部下,从部队转向地方。我的意思,你是不是先回京,在部委里干上一年半载,升到处级,再到下面县里当上两年一把手,如此下去,不到三十岁,就可以主政一市,这样成长会比较快,各方面经验也比较全面,又不用到基层去吃苦。你觉得如何?”

虽然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但语气强硬,给人一种不易反驳的威压。

李毅却恭敬地道:“多谢好意,我还是觉得,从下面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往上走,更能锻炼人,更适合一个官员的成长和发展。”

老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怒视李毅:“你敢不听我的?”

李毅没想到他变脸变得这么快,一言不合,就怒形于色,有些心慌,但仍然镇定地道:“我并不想违背您的意思。我从小就在农村长大,并不怕吃苦,也不怕在基层受锻炼。我的想法并没有错!我的生活,我必须自己来安排!”

李毅自知这话一说出,就冒犯了老人的虎威,这位向来说一不二的老将军,很少有人敢当面拂逆他意。同时,他的火爆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大,志气相投则肝胆相照,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敢做敢当,一诺千金。

说既出口,怕又何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勇敢的直视老人,听凭其发落。

老人缓缓呼了一口气,平复了激怒的心情,说道:“好,这件事我就听你自己做主!但是,另外一件大事,你却必须听我的!否则,军法处置!”

李毅大喜过望,没想到老人居然不追究了,刚才他心底还真的有些发怵,连忙应道:“只要不是工作上的安排就行。”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若是老部下在此,定要感叹不已,老首长多少年没这么笑过了啊?只有计谋得逞的那一刻,他才会发出这般舒心的微笑。

李毅只觉背脊发凉,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坠入了老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中,而这个条件,才是老爷子今天找他来,最主要的目的。

抹了一把冷汗,李毅不得不承认,第一次与老爷子的对阵,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真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啊!

随便设计一下,就把两世为人的李毅玩弄于股掌之间。

都说官场无傻人,其中卧虎藏龙,自己虽怀不世之知识,只怕也要如履薄冰啊!他由此想到了这么多事情,倒也是出乎李老爷子意料之外的。

老人并不急于抛出他的底牌,就像猫捉老鼠,在抓到老鼠之后,猫一般都不急于吃,也不急于放,总是一放一抓,玩弄够了,看够了老鼠受惊的样子,这才不慌不忙,亮出底牌来,致敌于死地。

此时,李毅就有当老鼠的感觉。

老人神色忽的一暗:“可惜,小三去了!他若看到你有这么大了,一定十分高兴。”

想到爸爸,李毅也是叹息一声,心里有如猫抓一般难受,皱眉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顶得住。”

老人哈哈笑道:“顶得住要顶,顶不住也要顶,这可是你下棋输给我的!前面我们说到林国荣,你还记得吧?”

“记得。”李毅心想,怎么又扯到他身上去了?我又不认识这号人,我可不是为了救他才去拦得飞机。

“林家在地方的势力,不容小觑,如果与林家联手,你将来在仕途上,将会走得更快更远。”老人说得很慢,一边看李毅的反应。

果如所料,李毅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年轻气盛啊!哪个年轻人会以为自己不能成功呢?哪个年轻人肯低声下气地去结交于别人呢?

但是老人还是很欣赏他这股傲气,耐心地道:“打仗时,我们是不是尽一切力量寻求盟友及其支持?”

“当然。”李毅不得不承认。

“古代,一国之主,尚需牺牲女儿的幸福,用联姻的方式来取得强敌的盟约。这是软弱的表现吗?”老人循循善诱。

“这是策略,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我虽然不赞成这种方式,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方式确实很管用。”李毅点头同意。

老人抚着白须道:“这就对了。”

李毅还是不懂,这关他什么事啊?这个老爷子,还真是会熬人啊!说了半天,就是不进主题,他也忍住了不问,因为他知道,对他来说,多半不是什么好消息。

老人喝完一杯茶,这才微微点头:“林家有个女儿,年纪,人品,身世,形貌,与你俱是绝配,我对这个小女孩,可是垂涎已久,苦于孙子辈中,没人可以与她相配的,世龙等人,比起她来,相差太多,没得糟蹋了人家好姑娘。只有你,我们双方家长都点头同意了……”

“慢着,爷爷,你说的什么意思?”李毅霍然起身,面露愠色:“我有女朋友了,相信你也知道!”

“莫急,莫急,我知道你有女朋友,那孩子叫郭小玲对不对?你坐下,听爷爷说。坐下!”

老人不怒自威,重重一喝,李毅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

老人面色一缓,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们刚才怎么说的?这件事,你必须同意。这一点,没得商量。”

好一招请君入瓮啊!

这个老人,脾气还是一样的倔强啊!这辈子只怕很难改变了。对亲生儿子如此,现在李毅还没回归李家呢,他又打起李毅的主意来了。

李毅的脾气,跟他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当初他死鬼老爸都能坚持自己的情感,何况他乎?他平静地看着老人,用礼貌却更加坚决的语调说道:“对不起,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

无弹窗,万名书迷同时在线老人紧皱着眉头,双手紧紧抓住椅靠,如果换在战争年代,只怕他早就喊来警卫,把这个不听话的小兵拿出去毙了。但他还是忍住了,经历过丧子之痛,老人的火爆个性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再动不动就打骂。

老人挥手道:“滚!”

李毅微微躹躬,走了出来,外面挤满了人,都在偷听呢。见到李毅出来,都装作路过似的走开。

李芷上前笑道:“挨骂了吧?这在我们家是家常便饭,慢慢的你就会习惯。天色还早,我带你去你爸墓地看看吧。”

李元逍正好在旁边,说道:“我也去看看三哥。”

李毅嗯了一声,跟着李元逍和李芷去祭拜了生父李政元的坟墓。

回来经过山脚第一道岗哨时,看到一帮子人围在岗哨边,正跟哨兵说话,李芷停了车,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哨兵过来敬礼回答道:“有几个人要进去,被我们拦下了。”

“什么人?”

“一个说是什么华泰集团的,一个是农业部的,一个是公安局的。”哨兵答道。

“哦,赶他们走就行,不要为难人家,兴许人家是来踏青的。”李芷吩咐完毕,就要开车。

李毅和李元逍坐在后座,听到这里,说道:“姐,且慢,我去看看。”

李芷停好车,三人下车走了过去。

那边几个人一见到李毅,立马扑了过来,抢着来拉李毅的手,李毅冷笑道:“你们真正好本事,居然敢追到这里来!”

潘世杰摇头摆手道:“不不不,毅少,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找您麻烦的。我们是专程前来向您道歉的。”说着,他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子:“毅少,我们有眼无珠,得罪了您,请您大人大量,就当我们是个屁,把我们给放了吧!求求您了。”

李毅听得云里雾里,转念一想,一定是李娟找了关系施了压,要不就是钱多钱少嘴快,告诉了大伯他们,大伯肯定会帮自己出这口恶气。至于他们用什么方法出的气,李毅就不得而知。像李家这种层次的人,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很多常人无法逾越的天堑难题。

李芷问道:“怎么回事?小毅,这些人得罪过你吗?”

李毅点点头:“今天在机场时,起了一点起突。”当下大致说了一下情况,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既然道过了歉,就回去吧,以后别狗眼看人低就行。”

李芷却是秀眉一蹙:“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潘世杰等人听了李毅的话,欢喜莫名,没想到这个毅少这么好商量,正要离去,忽然听到李芷说的这话,他们马上就耷拉了脑袋,不敢动脚了。

其它几个人都是政府部门的官员,平素跟潘世杰吃喝玩乐,称兄道弟,也常帮着他摆平一些小事情。今天本来是来接潘总的机,说好要一起去乐呵乐呵的。谁知道潘世杰遇上点麻烦,想要整整李毅,就帮着出头。

哪里晓得,一脚踢到了硬铁板上。事后不久,各人的单位领导都打来电话,把他们劈头盖脸一顿训,搬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来,说要重重处分他们,严重的要停职查办。

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马上就联想到了机场那件事,肯定是人家找领导告状了,于是四方打听求证,得到确信后,就马上赶过来负荆请罪。

李毅看着李芷,想听听她的看法。

李芷冷笑道:“我们李家的人,岂有白白受人污辱的?”

潘世杰马上就一副愁眉苦脸的哭相:“毅少,求求你,以后给您做牛做马,我们都认了。”

李毅对李芷道:“姐,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李元逍开口道:“小芷,算了吧,多大事儿啊!没的叫人说我们李家仗势欺人。”

李芷见小叔开了口,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潘世杰等人一旁点头哈腰的,一脸谄媚的笑:“马上就到晚餐时间,我请几位吃个便饭,算是赔罪,请赏脸。”

李毅也有些不愿意回李家,当下借坡下驴道:“好啊!那就去吃个便饭?姐,一起去吧。”

李芷道:“小毅,这不好吧?你刚回来,怎么能到外面去吃饭呢?家里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不回家去,爷爷会伤心的。”

李元逍笑道:“小毅,今天还是不要出去玩吧?我可特意从米国跑回来见你呢!”

李毅想想确实不妥,便同意了。潘世杰连说下次下次,看着李毅三人上了车,这才离去。

李毅笑着问李元逍:“叔,在美国做什么工作?”

李元逍笑道:“在一家金融机构当部门经理,工作相对比较宽松。”

李毅跟他聊起米国的基金和证券,说起来头头是道。

李元逍觉得不可思议,问道:“小毅,你去过米国?”

李毅嘿嘿笑道:“没有。平常关注而已。叔,你再去米国,帮我买点那边的基金和股票。”

李元逍笑着答应了。李毅当即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并且告知了“叔,这些钱你尽管用,外汇的事你帮我搞定。具体买哪些股,我一会写给你。”

李元逍也没太在意,心想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职员,能有多少存款?

李芷说道:“小毅,你还真信任小叔啊!”

李毅淡淡地道:“钱财身外物,够用就好,不要太过计较。”

李芷透过后视镜,打量了这个弟弟一眼。

回到家里,晚饭已经准备妥,一家人就等他们三人开餐。

吃完饭,顾衡喊了李毅到房间,关上门,问道:“你跟李老谈得怎么样?”

“没怎么样!”李毅有些不高兴,在他想法里,一定是顾衡报了密,或者这次进京,根本就是李家的安排。

顾衡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李毅,我问你,你辛辛苦苦这么久,弄出这个水利安全报告来,目的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引起政府的重视,早日修缮水利工程,避减以后水灾的发生。”

“嗯,为了这个目标,个人做出一点牺牲,是不应该?”

“当然应该!我就从来不计较付出,说句实在话,我要是为了贪图享受,我就不干这一行了!”

“那就对了,我知道你心怀天下,其志不小,可是,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这么久工作下来,我相信你也有所感悟,在国内,一个人再有想法,再有理想,你要想办成实事,却是很难很难!光凭你一己之力,根本实现不了你的目标,那么,借助李家的势力,就是一个两全其美的便捷之径!你既认了祖归了宗,又可以借李家之力,去实现你的理想。你说是不是?”

“多谢顾老的指点,我明白了。只是我心里还有些障碍。”

“老实说吧,如果在南方省,你的报告永远没有通过的机会。这次进京,其实是李老的安排,就连我下南方省,也是受李老之托,去助你一臂之力。李老对你的期望,很高啊!”

“是吗?”李毅虽然早有预感,此刻听顾衡亲口说出来,他还是有些惊诧,同时对那个瘦削的老人多了一分感激。

的确,如果没有这个老人的帮助,照李毅的所作所为,在官场上难免要四处碰壁,起码不会这般一帆风顺。

“别想太多了,人总不能活在过去和回忆中!多往前面看吧。”

李毅嗯了一声,随着顾衡出来。

李老独自坐在书房中,望着墙壁上一幅地图沉思。李毅进来的脚步声也没能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来。

李毅站在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图,这幅地图他很熟悉,他在温玉溪的办公室里见到过,这是一幅南方省的政区图。他很奇怪,李老为什么要挂一幅南方省的政区图在自己的书房里?而不是挂一幅国家地图或者世界地图?

“我在想,你下一步该怎么走!”老人忽然开口,声若洪钟,吓了李毅一跳。

“您挂这幅图,就是为了我?”

“我是为了我们李家!”老人转过头,看着李毅。

李毅神情一震:“为了李家?李家那么多人,我能力有限,只怕会辜负您的期望。”

“今天你也见识过李家的众人了,你说说看,他们当中,哪个能胜过你?哪个能挑起振兴李家的重任?”老人目光如炬。

李毅一个个想过去,黯然摇摇头:“众人之中,大伯和二伯老成稳重,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小叔虽然聪敏,但为人豁达不羁,无意仕途,姑姑已做冯妇,成就有限。第三代中,世龙哥憨厚有余,机变不足;吴豪吴杰两兄弟,气量狭窄,难成大器;娟妹顽皮淘气,现在还不好说。我倒觉得芷姐为人不错,聪明机灵,是块可造之材。”

“你瞧瞧,你不是看得挺明白嘛!”老人赞许的点点头:“所以,我们李家要中兴,重担就落在你的头上。你认不认我这个爷爷,我都无所谓,我也没几年好活了,我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尽量帮你安排好前进的道路,让你走得更远更高!”

李毅心绪澎湃,有些感动地道:“只要您承认我妈是您媳妇,我就喊你爷爷。”

“你妈不一直是我李家的媳妇吗?这个还用我来承认?我连你这个孙子都认了,会不认她吗?”老人叹道:“我几时说过不认她这个媳妇了?我只是生气,气她夺走了我最疼爱的爱子!如今,一切都有如风吹灰灭,不计较了!你回去后,跟你妈妈商量一下,择个日子,来看看政元吧!”

李毅眼眶一热,知道李老爷子这是接受方芳了,这对一生执拗的李老来说,实在是莫大的改变。

“爷爷!”

李毅终于喊出这句含在嘴里很久没有喊出来的话。

“哎!”李老伸出枯瘦的手,抓住李毅的手臂,用力的摇了摇,或许此刻,老人才明白,有些事情,放下与宽容,远比执着与坚决更加海阔天空!

()宽敞明亮的国务院第一会议室,四季长青的罗汉松和五针松以最饱满的姿态和最明媚的姿势,迎接即将到来的贵客。

李毅跟着顾衡,在走廊上走着,厚实的地毯,踩上去软绵舒适,发不出一点声音。

迎面来了一个人,一见顾衡就笑着上前握手,两人欢快地聊天。顾衡对李毅道:“小毅,你先去会议室,我等下就来。”

李毅应了一声,往第一会议室走来,走到门口,往里一打量。

里面只有一个女孩子,正背着他,在整理主席台上的东西。她穿着得体的套装,完美的背影,乌黑的秀发,衬着细致玲珑的身材,配合着第一会议室庄严肃穆的环境,成了一幅绝妙的图画。

“你好!”李毅轻轻敲了敲门板。

女孩回过身子,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有如春日般和煦,照亮了李毅的心和眼。

“你好,你是?”女孩看到一张陌生的年轻的脸,有些疑惑的问。

“我是来参加参事会议的。我叫李毅。”

女孩微微讶了一声,拿起桌上会议名单看了一下,笑道:“哦,李毅,最年轻的参事!会议名单还特别说明了一下。我是总理办公室的新人,对参事工作尚不熟悉,请见谅。唔,会议还有十分钟才开始,其它参事都在旁边的休息室喝茶,你要不要也去喝一杯?”

李毅笑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进来在椭圆形会议桌旁边坐下,问道:“总理是怎么样一个人?”

女孩正摆放着桌上的文件,一听这话就笑了:“总理是怎么样一个人?你没看过新闻联播吗?”

李毅道:“我是想问,总理生活中是一个严厉的长者,还是一个和蔼的老人?”

“他有时和蔼,有时严厉。等你见了他就明白了。”女孩继续摆弄桌上的东西,笑道:“我也说不好。”

李毅点点头,道了声谢,拿出报告,最后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纰漏。

女孩时不时抬眼看看李毅,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每个初见总理的人,见面之前都特紧张,就算是一省大员也不外如是,更别提这个小年轻了!

几分钟后,参加会议的参事陆续进来,顾衡也走了进来,在李毅身边坐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用紧张,就跟平时汇报一样就行。”

李毅点点头,却显得有些僵硬。

会议室里忽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李毅虽然背对着门坐着,此刻也知道是总理来了。跟着众人起立,双手用力的拍掌,微微侧头,看向门口。

电视上那张熟悉的脸孔真实地出现在面前,总理微微挥手致意,向参事同志们问好,进来跟大家一一握手。当握住李毅的手时,总理说了一句:“李毅同志,我看过你在钢铁峰会上的表现,不错!继续努力。”

这一刻,李毅脑子居然有片刻的短路,只觉得身子飘飘然的,似在云端飞舞。但他很快镇定心神,向总理问了句好。

会议正式开始,李毅看到刚才那个女孩,坐在一侧的角落里,手里拿着纸笔,看来是会议速记员。

总理的开场很幽默:“这是一个老同志的聚会,却有两个年轻人来偷听啊!希望你们不要感到太过枯燥无聊。”

两个年轻人,指的是李毅和那个女孩。他们这两个年轻人,在这一帮子老同志面前,的确有些抢眼,难怪总理会拿他们说事。

老同志们都笑了,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参事工作,是我党建国以来十分重视的统战联谊工作,各位都是国务院特聘的资深参事,是在各自的行业领域做出过杰出贡献的老同志,这次会议,我主要是来当听客的,想听听各位对我们政府的意见。这是一场和平民主的会议,不论各位是我党党员,还是无党派人士,或者民主党派人士,我相信大家都是爱国人士,是希望我们国家越来越强盛的爱国人士!在此,我真诚的希望,各位不要顾虑,畅所欲言。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总理侃侃而谈,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桌上的演讲稿一眼,他始终面含微笑,有礼有节,表现了对国务院参事的足够尊重。

参事们畅所欲言,就当今国内形势和国际形势下的经济发展和党政建设,提出了许多十分宝贵而有益的建议。

参事室素有政府智囊团一说,建国以来,国家党政领导十分重视参事工作,每届政府班子都会聘用一些在一定时期内对国家和人民有特殊贡献的社会人士。历史证明,这些参事为国家出谋划策,为祖国的发展发挥余热,做出了重大的贡献。许多重大国策的产生,都离不开这群智囊的参与。

古语旁观者清,或许,执政党以外的党派人士,少了某些束缚,在某些方面,更能看明白当今社会的某些大趋势。

当政者问政于民,问计于民,问需于民,是社会和谐发展的基本前提。

总理认真的倾听,每一个人的提问和建议,他都耐心地做了回应。

有关国家政治体制的建设这种大问题,李毅作为一个官场新人,还只有聆听的份,虽然他也有许多不同的见解,但他脑海里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还没形成系统的理论,此时还不能完全清晰的表达,从而发出自己的声音。

等所有参事都发完了言,总理笑道:“今天在座的,还有我们国家最年轻的参事,李毅同志,下面我们来听听这位年轻参事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说着,率先鼓掌。

参事们紧接着鼓掌,全场的眼球全部聚焦到了李毅身上。

李毅起身,向众位领导前辈微微躹躬,带着一种自信而平和的微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总理,各位参事前辈,您好。第一次参加这么高级别的会议,我内心里很激动,很兴奋。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今天,能有这个机会,向众多前辈学习,实乃李毅之幸!”

总理笑道:“别整虚的,这是一个务实的会议,我们可没时间听你在这里吹牛拍马。”

众人呵呵地笑了。

李毅却脸色如常,没有丝毫尴尬,他知道总理故意这么幽默,是在打消他紧张的情绪,心里对总理又多了一分尊敬。

李毅道:“礼多人不怪嘛,该有的场面话还是要的。(文字:)下面我就说说我此次带来的一份报告。《科学发展建设现代水利南方省水利可持续发展调研报告》。”

这个报告的题目,是李毅经过再三推敲,最终定的稿。

按他最初的设想,题目叫做《南方省水利安全隐患调研报告》,目的是要危言耸听一番,如实描述水利现状,引起国家高层的关注。然而,这样一来,势必会得罪不少人,政治斗争的最终目的,是要达成发展和建设的目标,而不是一味的得罪人和整人。当然,必要的手段是不可或缺的环节,但也没必要一棍子打死一群人。

李毅相信,南方省各地市县,只要看到了兴修水利的利益,不信他们不动心,不信他们不倾力建设!

顾衡听到李毅说出这个题目,微微诧异了一下,同时欣慰的点了点头。他心中感叹,不知不觉中,这个年轻人已经在逐步走向成熟!

有时,必要的妥协与让步,反而能让自己获得更大的成功。

李毅带点磁性的男音在国务院第一会议室里回荡:“在新的历史时期,水利如何坚持科学发展观,在经济社会发展中起到支撑和保障作用?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南方省水督办带着这个问题,调研基层,先后到10多个县(市、区)与基层干部、基层水利工作者和农民群众进行座谈,听取他们对水利发展的建议,感到人民群众对近年来水利发展表示满意,从中得到了实惠,同时,也对水利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通过调研,很受教育,深受启发,对破解水利发展难题,加快水利发展,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思考。”

“但从调研来看,水利发展现状距离这些期盼和要求还有相当差距。一是防洪减灾的问题突出,不能满足人民群众生存发展的需要;二是水资源问题突出,不能满足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需要;三是民生水利的问题突出,不能满足人民群众用水安全和粮食安全的需要;四是水利投入体制机制不顺,不能满足水利加快发展的需要。”

“根据我省目前的情况,解决当前存在的突出问题的基本思路是:必须坚持以科学发展观为统领,以服务“两型社会”建设、实现富民强省、建立人水协调现代水利体系为目标,创新体制机制,转变增长方式,创新发展模式,实现工程水利向资源水利,传统水利向现代水利、可持续发展水利的转变。”

“要切实解决人民群众最关注的水利问题,实现水利可持续发展,保经济、保民生、保增长,我感到要抓住6个重点。”

接下来,李毅紧紧围绕着六大重点,一一展开分析和说明,并相对的提出了解决之道。

水利工作的重点,一是湖区的综合治理,二是江水流域防洪体系建设,三是抓好民生水利建设,四是抓好城乡统筹的水资源管理,五是抓好水利公共事件应急管理,六是抓好水生态保护工作。

李毅提出六大重点问题,再针对这六大问题,提出了相应的解决措施。

“我们调研的目的,不是去找碴,更不是无事生非去找基层干部的麻烦,我们发现了问题,目的是要改善这些问题,解决问题才是我们工作的重心和目的!”

李毅在报告中指出,水利工作要立足当前,着眼长远,着力构建“六大体系”:一是湖区和江水流域防洪保安体系。二是农村安全饮水保障体系。三是粮食安全农田灌溉体系,四是城乡统筹协调发展的水资源水环境保障体系。五是诚信健康的水利建设市场管理体系。六是廉洁高效的涉水事务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体系。建设一支依法行政、作风过硬、技术优良、攻坚克难的水利建设和管理队伍。

李毅的报告做得有理有据,行文有条不紊,擘肌分理,层次分明,让人一听之下,就觉得这是一篇经过实际调研的好文章,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公务文,没有流行的机关文的那种病态的呻吟和空洞的吹捧。

李毅对所有的数据都烂熟于心,娓娓而谈,一篇长长的报告谈了近个把小时,中间连丝毫的停顿都没有。讲到入神时,嘴唇干裂了,就伸舌头舔一舔,连桌面上的水也忘记了喝。说到动情处,时而悲愤,时而激昂,愣把一篇枯燥的调研报告,说得引人入胜。

会议室外,国务院办公厅的工作人员正一边看表,一边小声的讨论。

总理日理万机,等下还要主持一个重要的全国农业工作会议,可这时间都快到点了,总理却还没出来。总

理一向守时,每个会议的时间也控制得很好,左右不会相差五分钟。可是今天,会议时间足足过了半个小时!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偌大的国务院会议室里,回荡着李毅那抑扬顿挫的男音,所有人都被李毅的报告所吸引,专注地听,用心的想。

角落里那个女孩,一边快速的记录,一边拿眼不断的瞥李毅。

这个名叫李毅的男子,从一刻起,注定要在她多彩的人生中,留下特殊的记忆。

“通过以上措施,我相信,我们能为人民群众真正提供山清水秀的生产环境和人居环境,为国家的经济建设,提供可持续发展的水利工程支持!”

“书生报国无他术,唯有手中笔如刀!我的报告完了,谢谢各位。”

李毅再次躹躬。

一阵短暂的沉默。

李毅心里有些忐忑,自己的报告做得如何,他心底共实也没有底,国家政策的制定,毕竟是要结合各方面的因素,综合考虑,从宏观上做出指控。这是他第一次提出这等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面对的又是国家最高领导人之一!结局如何?能不能得到他的认可?李毅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总理微垂着眉,略偏着头,似乎陷入了深思。

一干参事们也没有开口说话,各自想着李毅的报告。

良久,总理说道:“李毅同志,你个人以为,在全国范围内,像你报告中的情况,是普通的情况,还是个别的情况?”

李毅道:“长江流域森林乱砍滥伐,中下游围湖造田、乱占河道,造成严重的水土流失,长江两岸有4亿人口居住,50年代中期,长江上游森林覆盖率为22%,这些年来,由于不断进行的农地开垦、建厂和城市化,使两岸80%的森林被砍伐殆尽。据可靠资料表明,川西省193个县中,森林覆盖面积超过30%以上的仅有12个县,一些县的森林覆盖面积还不到3%。”

趁着众人还在消化这些数据的当儿,李毅继续说道:“长江流域180万平方公里土地中,有20%发生水土流失,每年丧失表土24亿吨,每年从上游携带下来5亿吨以上的土砂顺着长江流入了东海。由于年复一年的土砂淤积,长江的河床从多年前开始就已高出了地面,成为继黄河之后的又一条‘悬河’。长江的‘碧水’早已荡然无存,其浑黄程度可以和黄河媲美。另一方面,长江中下游有蓄洪功能的湖泊则在迅速地萎缩着,这一切迹象表明,我国的水利安全防范工作,已经火烧眉毛,非做不可!如果碰到百年难遇的洪水,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毅道:“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清同治九年,长江流域发生过一次特大洪灾,1931年再次发生特大洪灾!1954年也发生过一次特大洪灾!从时间上可以看到,洪灾发生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缩短!谁又能预料,下一次大洪峰会在什么时候来到?也许是明年,也许是后年!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去做准备工作?”

总理再次陷入了沉思,他的双眉紧紧拧在一起,目光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或许,历史性的一刻,将因为李毅的这篇报告和总理的英明决断而改变!

“李毅同志的报告,有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啊!”总理沉声道:“这是一篇好报告,附合当前经济建设发展方向,是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保驾护航!我们要发展经济,基础建设绝对不容忽视!这是立国立民的根本!中国是个农业大国,这一点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不能否认!我们要发展经济,离不开这个基本点。李毅同志的报告,我会转发国务院各个委员,并转发各省党委,让大家认真学习,共同探讨,尽快拿出一个可行性方案出来!”

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李毅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自己的报告得到了总理的认可,这就意味着,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也更加坚定了他沿着官场这条道路走下去的决心。

或许,前途叵测,或许,道路弯弯,但李毅的一颗赤子之心,绝不会改变!

重活一回,就要有重活一回的精彩!要有重活一回的担当!

李毅的报告很快就发回到了南方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人手一本,外加一封国务院总理对此报告的批复函。(的小说站)

温玉溪端着茶杯,注视着这份报告书,前不久,这封报告书也曾这样静静地躺在他书房中宽大的办公桌上。上面鲜红的信标和批复,和桌面上插着的国旗和党旗一样醒目。

“报告已阅,兹事体大,其中所述情况,不独南方一省所有,特转发各省党委常委详阅,望诸君以国事民生为重,严查彻查,大办特办,将水利工作落到实处!”

这是总理的批复,语气虽然温婉,但其中隐藏的不满与怒火,却是隐约可见!

报告已阅,说明总理很认真的读了这篇报告!可是,这只是南方省一个副科级调研员写的调研报告啊!

兹事体大,说明总理很认同报告中所讲之事!

不独南方一省所有,说明总理对水利工作很重视,对各省的水利现状,有着很深刻的了解!

转发各省党委常委详阅,这句话含义颇深,这是不是说明,总理已经知道,南方省委常委已经看过这份报告,但总理以为,这些常委看得不够详细?

最后那句,就隐含愤怒与不满了!望诸君以国事民生为重!难道我们以前不曾以国事民生为重吗?

严查彻查,大办特办,落到实处。这几个短句子,其力千钧!等于直接指责各省领导,你们以前的工作,马虎得紧,水利工作,现在已经到了非查不可,非办不可的地步了!如果再落不到实处,中央后续的手段,将是雷霆之怒!

温玉溪将这些关节窍门想通想透了,觉得充分领会了文件的精神,这才缓缓合上眼,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这是一个危机,水利工程这一块,向来是个肥衙门,不知道养肥了多少贪官污吏,不查不办则相安无事,一旦严查严办,那将牵一发而动全身,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一剑挥下去,不知道会砍倒多少干部!

这一点,从一个小小的涟水县水库工程案件就可见一斑!

同样的,这也是一个锲机,一个让温玉溪全面整肃南方官场的一个良机!

温玉溪必须善加利用,从中获得最大利益!分得最大一杯羹!他要好好谋划。

李毅!

温玉溪双手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想到了这个年轻人。第一次和他相遇的情景,再次浮上脑海。

那个一身寒酸背着一个大大的画筒前来参加铁钢峰会的年轻人,现在居然跑到国务院跟总理对话去了!

他又想到那次常委会上,除了他和少数几个常委表示支持外,其它大部分常委都否决了这份水利调研报告,然而世事如棋局局新,这才多久啊,这份报告却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回到一众常委手中,这算不算打脸呢?

当时还是不够坚持啊!如果态度再坚决一点,闹出的动静再大一点,让矛盾冲突表现得再激烈一点,让那些反对派们蹦跳得更高一点,那么,现在收到的戏剧效果将更加明显!他们摔得也将更惨!

此刻,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南方省的常委家属大院里,一定殊不平静吧?

一个女孩悄悄地摸进书房,走到温玉溪背后,偏着脑袋做出各种怪脸,但温玉溪陷在沉思中,对女孩的表演恍如未觉。

女孩不满的哼了一声,突然伸手抢走桌面上的报告,撒娇似的道:“爸,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连我在你身边站了半天都没发觉!”

“我在想李毅呢。”温玉溪呵呵一笑,看着女儿调皮的笑脸道:“你啊!从小到大,就爱跟爸玩这手!我告诉你,你爸现在老了,经不起你这么吓唬,万一吓出个好歹来,你哭都来不及了!”

“李毅?李毅是什么人?女人?不像。”温可妮看了看报告书,发现作者的名字正好叫李毅,就笑道:“就是这文章的作者?他写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作品,值得我爸爸这么关注?”当下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讶道:“这个李毅还不错嘛!这政治敏感度和民心关注度,跟表姐有得一拼!”

“你家表姐啊,那可是我国的撒切尔!呵呵,这个李毅跟她倒是蛮对头的!唔,不说外人了,你哥呢?”

“被汪洋拖出去了,爸,我看那个汪洋,吊儿郎当的,别把咱哥给带坏了,你抽空子得说说他,叫他少跟汪洋出去闲逛!”

“朋友是什么?”温玉溪问女儿。

“朋友?当然是两肋插刀,能肝胆相照,能雪中送炭,能锦上添花!”温可妮掰着手指头数着。

“小妮,我告诉你,朋友分很多种的。乡里有一句老话说得好,一个人啊,要有三个贼朋友,晚上不怕偷牛!要有三个官朋友,官司不会缠身!要有三个牌朋友,生活不会无聊!这话说得对啊!鸡鸣狗盗,各有用途。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教育我们,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朋友,也不一定要结交须胜己,如己不如无!”温玉溪谆谆教诲女儿。

儿女渐渐长大,而他这个父亲,却离他们越来越远,现在好不容易又重聚一块,他自然逮了机会就教女训子。

“爸,你道理真多,反正啊,我永远都说不过你!”

“呵呵,当然啦,朋友还是要多交正人君子!最起码,自己得分得清正邪,稳得住良心!千万别被坏朋友给带坏了。这一点上,我对小嘉还是挺有信心的。”

温可妮拍着手中的文件道:“好啦,你就别想你的李毅和朋友之道了,出去陪妈妈看会电视吧,她一个人在外面无聊死了!”说着,推着温玉溪出去。

温玉溪指着她的鼻子,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好吧!那我们出去看会电视,聊聊天?”

温可妮开心的笑了,挽着父亲的手臂走了出去。

两人刚走到门口,书房桌上的电话猛然响起来,温玉溪示意女儿先出去,转身拿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温书记,出事了!”

温玉溪沉声问。

“据可靠消息,有好些人有异动,正在紧急办理出国手续!”

“我早料到他们会坐不住,却没想到这么快,总理的批示刚刚下达,他们就狗急跳墙了!密切注意他们的行动,一个都不能跑!”

温玉溪放下话筒,看了看时间,再次拿起话筒,通知秘书黄书琪:“马上召开紧急常委会!”

是时候布局了,迟则生变。

几分钟后,温玉溪走出书房,歉然地向坐等在外的老婆和女儿道:“紧急情况,我必须马上召开常委会,今晚可能会晚些回来,你们先睡吧。”

温可妮不满的嘟嘟嘴巴,撒娇的摇了摇身子。

陈慧起身,帮温玉溪整了整衣领,拍拍他肩膀上的灰尘,柔声道:“我等你回来。”

温玉溪轻轻搂过妻子的肩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你先睡,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我不知道会开到几点呢!”

陈慧道:“多晚我都等你。你现在身体不如以前,别太过劳累。工作是国家的,身体却是自己的。”

“也就你说这种话,换作别人,我早……呵呵,好啦,我去了。小妮儿,不跟爸爸拜拜?”

温可妮无奈地挥了挥手:“老爸,拜拜。”

省委家属大院里,已经灰了灯的楼房,渐次拉亮了灯,房间里传来匆忙的走动声和女人的抱怨声。

黄书琪和司机已经等候在房外,温玉溪看了一眼唐春强家的方向,上了小车。

今晚的南方省权力中枢,注定风云激荡!各方势力,必有一番拼杀。

中央这份彻查水利工程的文件一下,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贪官污吏们人人自危,各自谋划着出路,有四处找山头寻庇护的,有一心出国避祸的。身处权力中心的省委常委们,想的自然更加深远,他们更在乎的是,这场风暴中,自己能得到多少利益!

引起这场旋涡的李毅同志,此刻却远在京城,和小叔李元逍商量着海外捞金大计。

李元逍为李毅对国际金融局势的了解叹为观止,也为李毅的经商头脑所折服。

他前去查询李毅的银行卡信息,看着屏幕上那一串长长的零,李元逍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跟李毅,还是头次见面啊!

李毅就这么信任我李元逍?把这么多的钱交给我去操作?

于是,他找到李毅,两人进行了一场长谈。

长谈之后,李元逍忍不住说道:“小毅,以你的能力,在国内混官场,实在是浪费人才!跟叔出国吧,有你这样的本金和能力,到了国外,保管你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

李毅道:“纸醉金迷的生活?”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

那种生活,他一点都不陌生,他曾那样虚度了一世的光阴!

“叔,我有我的理想。如果单纯是为了过一种高物质享受的生活,我根本没必要这么累。不过,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不得不为之事。希望你能理解我。”

李元逍不再强求,继续研究李毅给他的纸片,说道:“小毅,你写的这几支股票,我也有留意过,现在看来并没有出彩之处啊!你会不会看走眼了?”

“不出一个月!必涨!”李毅很有信心的道。

“我后天出国,你呢?打算在京城呆几天?”

“我明天就回去了。”

这时,顾衡走了进来,笑道:“小毅,明天可能不行,我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呢!”

李毅微笑道:“是不是上官正清老前辈?”

顾衡大笑道:“被你猜中了!我跟他提起你的棋艺,他死活不信,非叫我把你带给他瞧瞧。”

李毅点点头,他也很想结交上官正清这样的人物。

上官正清住在皇城脚下,一幢单独的三进四合院内,大门红漆油饰,黄铜门拔,隐有皇家气息。院子中间,置荷花缸和金鱼池,四围点缀各色盆景。一边角落里栽种着一丛细竹,竹下有一只白鹤在悠闲散步。

这座四合院,在喧嚣的京城之地,有如一方世外之地,给人以清静肃穆之感。

李毅笑道:“顾老,我还以为,像上官正清那样的人物,多半是隐居在山林之中呢!”

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哼,大隐隐于市都不懂!哪里来的俗人?”

正房里走出来一个女孩,二十岁左右年纪,一身清爽的运动装扮,修着齐肩发,一张脸如描似画,正冷冷地看着李毅。

顾衡呵呵一笑:“小谨,你太爷爷呢?”

“死了!”

“呀!顾老,我们来得不巧,上官老先生鹤驾归西了!”李毅听了,跌足打手,十分悲痛地道。

顾衡瞪眼道:“瞎说!肯定是小谨又挨批评了,在这里挤兑上官老兄呢!”

李毅这才反应过来,皱眉道:“哪有咒自己长辈的?真是少不更事!”

顾衡连忙使眼色制止李毅说下去,同时对那女孩说道:“快去通知你家太爷,有贵客到访。”

“贵客?”女孩故做诧异地四下瞧瞧,一脸的惊讶:“没见着啊。俗客、恶客,倒见着一位!”

李毅尴尬地笑笑,理智的闭上了嘴巴。

“上官谨!你又在抽什么风?还不快给我泡茶来?”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走了出来,这个老人身材不高,圆圆胖胖的,一张肉嘟嘟的脸,红润细嫩。两眼炯炯有神,像两点寒夜里的星光。

李毅一见之下,马上就联想到了金大侠小说里的老顽童!

“小顾,你说的那个围棋高手呢?是不是这小娃儿?”上官正清背着双手,老气横秋的道。

李毅听到他喊顾衡叫小顾,又叫自己小娃儿,真正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谁叫人家有这个资格呢?在他面前,顾衡可不就是小顾吗?顾老都成小顾了,自己也只配小娃娃这个称呼了。

上官谨哼了一声,转身去泡茶。

顾衡刚应了一声是,上官正清就拉着李毅的手,往书房里走。

李毅感觉手上像箍了一个铁圈,身不由己,跟着上官正清来到了书房。

上官正清拂开棋盘上一些杂物,招手道:“快来快来!小顾说你能赢他,我就不信了,我一定要报败你,证明给他看,我比他小顾,还是要强上那么一丁半点的。”

李毅听了,理了理头绪,砸摸了一会,这才明白,敢情眼前这位,棋艺连顾老都不如呢!

“长者命,不敢违,那就陪上官老先生下一盘吧。”李毅笑着在他对面坐下。

“哎呀,叫什么上官老先生嘛,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你就叫我老不死的,我听了也比这个舒服!”

李毅权当没听见,人家敢这么说,他却不敢这般叫。

上官谨泡了两杯茶,一杯端给顾衡,一杯放在上官正清面前。

上官正清瞪了她一眼:“上官谨,你懂不懂规矩?有客人在呢,你怎么把茶先端给我?”

“哼,我只泡了两杯茶!他嘛,不配喝我泡的茶!”上官谨秀眉一蹙,扫了李毅一眼。

见上官正清似乎有暴走的冲动,李毅连忙笑道:“不用了,我不渴!”

“我教训我的曾孙女,关你什么事了?这事与你有关吗?今天不管坐在这里的是什么人,哪怕是一条狗,那也是我老不死的请来的客人,上官谨,你凭什么不给我的客人泡茶?”

李毅像吞了只苍蝇般,很不是滋味,心想这老头真古怪!比那个上官谨更不可理喻!

上官正清瞪向李毅:“小子,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古哩古怪,不可理喻?”

李毅眉头一跳,不可思议的盯着上官正清,难道此人会读心术?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会读心术,我又不是妖怪!我只是猜的。”上官正清哈哈大笑道:“好啦,小子,这杯茶就给你喝吧,我家这个丫头,脾气古怪,你要想赢得她的好感,还需时日啊!”

李毅郁闷地想:“我才不想她对我有好感呢!”

上官正清表面上看起来玩世不恭,但下起棋来,却是严谨细密,精于算计,李毅全神应对,才小胜一目。

“怎么样?服了吗?”顾衡哈哈笑道:“上官兄,可以放心地交出来了吧?”

上官正清无奈地挥挥手道:“拿去吧,拿去吧!”

李毅问道:“你们叫我来下棋,居然在赌?赌什么?”

顾衡笑而不语。

李毅道:“顾老,我发现你赌性蛮大啊,怎么老拿下棋当赌博啊!你总不能利完我了,连赌注都不告诉我吧?”

上官正清抚须大笑,指着身边一脸寒霜俏立着的上官谨:“赌注就是她啊!上官谨,太爷爷输了,你跟他走吧!”

李毅吓了一跳,显然,四个人中,只有他不知道这个赌注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这个赌,但李毅绝对不会同意,当下说道:“我几时说要带他走了?我没事做带个女人在身边做什么?还是这么一个,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我告诉你,我很好色的!”

“喂!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走吗?好稀罕呢!”上官谨气道。

李毅看向顾衡:“顾老,这到底怎么回事?”

顾衡道:“这是你爷爷的安排,他怕你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照顾,受人欺负,所以就安排了小谨过去陪你。充当你的贴身警卫!”

“我可不够格啊!”李毅讶道。

“够不够格,这个得由李老说了算。”

李毅看着上官谨,上官谨也看着李毅,李毅有些头痛地道:“一个女人跟着我,这算什么事?我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还能遇到什么危险不成?”

顾衡道:“你想得太简单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在参事会议上抛出这么一颗重磅炸弹,全国范围内,会有多少贪官忌恨你?只要其中有一个悍不畏死乱发神经病的的,你就随时有生命危险。”

李毅沉默良久,说道:“就算真的要派人跟我,我希望另选一人,像钱多钱少就很不错。”

“怎么?我曾孙女哪里差了?哪点配不上你了?你凭什么不要她?”上官正清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都哪跟哪啊!什么配不配的,这又不是相亲!”李毅道:“实话说吧,我有女朋友的,我怕她误会!”

“上官谨会以你表妹的身份跟着你……你也是你爷爷的命令!”顾衡说服李毅。

“好吧,不过,我这次回去,工作可能会变动,等我落稳脚跟后,她再来吧!”李毅说道。

顾衡道:“你料到了工作会变动?”

“我在水督办闹起这么大的风浪,说什么也会换个位置了。我办的这件事吧,说好了是政绩,既然是政绩,就肯定会有人眼红,会来摘桃子,我呢,借此高升一步,也说得过去吧?说坏了是罪过,我也该换个地方去避避风头。顾老,是不是这个理?”李毅在官场日久,对情势看得很清楚,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顾衡笑道:“你小子,看得蛮清嘛!知道下一步会往哪里走吗?有没有想过回京?”

“回京不好!”李毅还没回答,上官正清抚着白须说道:“回京不如去基层乡镇!当几年一把手,再回市县,就可担任重职!”

李毅没想到这个世外高人,对官场俗事也看得这般透彻,有些惊叹地道:“前辈……”

“哎呀,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烦呢?说了别叫得这么江湖!”

“那我叫你爷爷吧?”

“不行!”上官谨气呼呼地道:“他是我太爷爷,你却叫他爷爷,你这不是占我便宜吗?”

上官正清却是呵呵一笑:“我也觉着不行,你棋艺比我好,所谓闻道为先,若论棋道,你我可以兄弟相称!”

顾衡变了脸色道:“不可胡闹!李老尊你为兄,小毅也尊你为兄,那李老和小毅,那不是乱辈分了吗?”

李毅笑道:“就叫前辈吧,我喜欢这股江湖味!前辈,我想请教一下,若下乡镇,哪个乡镇最好?”

顾衡哈哈笑道:“小毅,你这就是问道于盲了。上官兄常年在京,哪里知晓南方省的乡镇之事?”

上官正清抚须瞪眼:“你休得小看我!我们再赌上一赌,你敢不敢?”

“赌什么?”

“就赌李毅去哪里高就!”

“你也能赌?莫非你还会八卦推演?还是你猜得到?”

“敢不敢吧?”

“赌!”

“我若赢了,以后每盘棋,你都必须输给我!”

“好!”

上官正清道:“我猜测,李毅会分到涟水县柳林镇去!”

他说得这般肯定,李毅和顾衡都有些惊诧,心想他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不成?

“你还没说你输了怎么办?”顾衡心想,南方省那么多乡镇,双方赢的机率都挺大。何况,李毅的去向,李老必定会干预,而李老必定会同自己商量此事!到时去向哪里,还不是要听他顾衡的?

“我若输了,我所有的,全给你!”上官正清说得斩钉截铁。

“好,一言为定!”

李毅却是苦笑摇头,这两个老顽童啊!

唔,柳林!

李毅印象中,与柳林有关的记忆,就是柳钢那些人,精明圆滑的袁国平和他美丽秀气的秘书金铭。除此之外,他对柳林一无所知。

这时,顾衡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上官兄,你凭什么这般肯定?你说西州也就罢了,甚至说到涟水我也信了,你凭什么这般肯定到柳林镇?”

上官正清神秘莫测地一笑:“你可不小看柳林镇这个地方!当年李老率军征战,曾在此地与敌军鏖战一月有余!李老的威名,也自此战而名扬天下!可以这么说,柳林小镇,是李老发迹之地!这小娃娃是李老的爱孙,有意栽培,自然会放他到这个李家兴盛之地去。”

李毅专注的听着,这些典故,他一无所知。

顾衡摇头:“太过牵强!南方省那么多名镇,非要选这个偏僻小镇?”

上官正清笑道:“柳林镇还有其它地方没有的两个大优势!”

“哪两大优势?”顾衡来了兴趣。

“柳钢在柳林镇,这一点你们都知道吧?柳钢规模巨大,效益一流,虽是省管企业,但对地方政府还是很有助益的,关系搞好了,主政者办起事来,会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唔,还有一点呢?”

“柳林有驻军!”上官正清说道。

一个小镇上驻有部队,这对一个小镇来言,意义不言自明,最起码一条,当地的主要马路质量绝对差不了!

“哈哈,照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柳林镇真的不错啊!”顾衡大笑道:“看来我是输定了啊!”

上官正清得意地道:“你别以为我整天待在京城,就不懂外面的世界?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哩!难不成,我上官正清,连个秀才还不如?”

“佩服!”顾衡道:“老兄,你再给这孩子几点忠告。让他多学着点。”

李毅现在对上官正清的观感大为改变。这个老顽童,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癲,实则是洞察世事后的豁达,是看穿人情后的质朴!

返璞归真,道法自然。这是一种为人处世的境界,一种极高的境界。世人皆碌碌,为利来为利往,有几个人能以上官正清这种态度处世?

或许,顾衡带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跟上官正清学习这种为人处世的态度吧?

上官正清道:“优劣之势,在乎一念之间!有柳钢和驻军,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柳林镇这么久来,很少出大干部,就是因为处理不好三者之间的关系。处理好了,如鱼得水,处理不好,处处受制。小娃娃,你到柳林后,第一要远交,交好驻军,这方面有李家的背景,一点不成问题。二是近攻,柳钢是块硬骨头,你得啃好了!”

顾衡皱眉道:“听你这么说来,这柳林是个大熔妒啊!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上官正清道:“好钢不都是淬炼出来的吗?”

李毅笑道:“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两个说得有板有眼,仿佛我现在就是柳林的主官一般!”

上官谨道:“怎么,你不信我太爷爷说的话吗?我告诉你,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他说过一句空话大话!”

李毅淡淡地道:“姑且听听,走着瞧呗!”

上官正清道:“好!你到柳林上任之日,也就是小谨正式上岗之时!”

李毅明白他说的上岗,就是当他的警卫。心里觉得好笑,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几时沦落到要一个小女子来保护的地步了?当下并不多言,只是微微点头。

京城之行告一段落,第二天,因顾衡有事留京,李毅独自返航。

一路顺风,当天下午,李毅就回到了宿舍。

李毅洗完澡,美美的躺在床上,捧着一本书翻看着。

“咚咚!”敲门声响起。

李毅以为是哪个同事,也不在意,起身拉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薛雪,吓了一跳,他刚洗完澡,只穿了个裤衩,围了条浴巾呢!嘿嘿笑道:“薛县长,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吗?”薛雪笑道。

“你等等,我换身衣服。”

李毅分的宿舍是单身宿舍,吃饭在食堂,洗澡间是公用的,他伸手要关门,薛雪掩嘴笑道:“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害羞?”

几个同事从走廊外走过,都带着暧昧的眼神打量李毅和薛雪。

李毅怕引起更大的误会,快紧关上门,飞快的换了衣服,开门请薛雪进来,笑道:“薛大县长,你不会专程来看我吧?那会引起我误会的哦!”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李科长,我今天来,是来求你帮忙了!”

“求我帮忙?薛县长说错话了吧?我只是一个副科长,你可是正处实权的县长大人,你有什么事要求你帮忙的?”

薛雪叹了一声:“李科长,你也知道,我们西山水库工程,停工大半年了,现在案子也结了,必须早快开工,不然等明年汛期一到,这西山水库就是一个大水患啊!”

“是啊,怎么你们还没开工吗?”李毅讶然。

“没。”薛雪苦笑道:“我们涟水一大班子干部,把水利厅的门槛都给踏烂了,可是,人家就是不给拨款啊!这钱不到账,我们拿什么去开工?”

李毅道:“薛县长,你真是病急乱投医,我一个小小的副科,还不是水利厅的干部呢,我哪能管你这档子事啊!”

薛雪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毅,好看的眸子一眨一眨的,乌黑的珠子似宝石般发出迷人的光彩。

“你看着我,我也变不出钱啊!”李毅嘿嘿一笑,眼睛也盯在她身上看。

薛雪认真地问:“你真不帮?”

“我帮不了啊。”李毅无奈地道。

“那就算了,当我没来过。”薛雪起身就走。

李毅没想到她如些直快,三言两语把话说完,抬起屁股就走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他起身想挽留时,薛雪已经走出门去。

或许,她觉得自己跟李毅之间,有了一层暧昧关系,好不容易拉下脸面来求情,却被李毅断然拒绝,感觉伤了脸面,不好意思了吧?

李毅这才发现,刚才的话,说得有些不近人情。

李毅倒是有心帮这个忙,这不是单纯帮薛雪,也是帮涟水县的百万百姓。

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好法子去帮这个忙。这是一个要钱的活,钱这东西,自古最是难人。尤其在官场,就算上面领导下了死命令,说要拨多少钱到某某县,但命令到了下面财政厅,经办人依旧是阴逢阳违,该拿的拿,该卡的卡,该拖的拖,让你没有半分脾气。

是人都知道,官场中人,最善于打太极,最拿手的就是“推、拖”两字诀!

涟水县的这笔款子,早在水库立项之初,省领导就做了指示,第二期款子必须在第一期工程完工后如数拨付。可是,水利厅的领导也有理啊,你们第一期工程不是还没完工吗?就想要第二期款子?没门!就算告到省委书民温玉溪那里去,水利厅也是占理的一方!

李毅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第二天上班,看到办公室里来了两个新面孔,大概就是王世钊说过的调来帮忙的人,也就是马海涛等人以为的是来摘桃子的人。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都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

两人见到李毅,都很拘谨,过来见过礼,说了些请多指教的话。李毅跟他们聊了几句,给他们一些材料,叫他们先看着,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邵国平走进来,宣布一项办公厅发来的通知:九点半在大会议室开会,所有人必须参加,不准请假。

李毅目询邵国平,邵国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什么事。

九点半,李毅等人准时到达大会议室,整个办公厅的人都到齐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很多人猜测是不是要发奖金了。

九点三十五分,一个高瘦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眼睛一扫,大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李毅有些诧异,来的人居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办公厅副主任乔一江。

办公厅主任由省政府秘书长兼任,平常很少管事,一般情况下,都是乔一江管着办公厅这一摊子事情。乔一江为人正直无私,铁面无情,办公厅的同志们,私底下送他外号乔老大。

乔一江走到讲台上,将手中一叠资料嘭的一声甩在讲桌上,冷冷的道:“我最近工作忙,疏于管理各科室的工作,这是我的失职!但是,你们是党员,是国家干部,是受过严格培训的国家公务人员!如果你们都不能秉公办事,不能坚持原则,不能遵守党章,那么,你们又怎么去领导别人?”

这话语气很重,看来是出大纰漏了。下面的人都屏气凝神,生怕被乔老大拿来开涮。

“哪个是李毅同志?”乔老大目光锐利地从每个人脸上快速扫过。

李毅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我是李毅。”

同科室的人都面带同情的看着李毅,心想李毅犯什么错了,居然被乔老大给拎了出来?

邵国平和欧阳谨萱更是脸露焦急之色。

其它科室的人却是幸灾乐祸,巴不得李毅出点啥子糗事。

李毅平静地看着乔一江。

乔一江指了指他:“你上来。”

李毅点点头,走了上去,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不安,自忖问心无愧,夜半敲门心不惊。

乔一江等李毅上台后,郑重地道:“在这里,我要特别地表扬李毅同志!李毅同志是我们办公厅的楷模,是优秀工作者!大家都要向他学习!学习他那种不畏强权,敢于直言的工作作风!……”

会场所有人都懵了,这是咋回事?李毅同志,还成榜样了?

乔一江又说道:“我们中有些同志啊,不好好工作,整日里就会嫉妒别人,想方设法去掐别人的脖子!这个人是谁,我们已经查出来了,在这里,我就不点名批评了。但这个事情,我要着重强调一下。以免以后再出现这样的闹剧。”

乔一江再次用冷峻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引起下面人高度关注后,继续说道:“有人向纪检监察处写了匿名信,举报李毅同志作风不正,贪污受贿,还举报他开的车子,比省委书记的车子还要高级……”

下面起了一阵小小的哄动,不顾乔老大的虎威,开始窃窃私语。

李毅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枪打出头鸟!人哪,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乔一江压了压手,待会场安静下来,继续道:“省纪委也收到了类似的举报信,并转给了办公厅纪检监察处查处。现在,我就将调查结果公诸于众,以绝悠悠众口。”

乔一江说到这里,看了看安之若素站立一旁的李毅,铁青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李毅同志的车子,在他参加工作之前,就已经购买,属于他私人财产,这一点,谣言不攻自破。至于他车子的好坏,不属于纪检范围,你要是有本事,或是有个富豪老爸,你也可以开比省委书记还要高级的车子嘛!吃不到葡萄,也不用说葡萄是酸的吧?”

一阵羡慕的笑。

乔一江道:“至于另一点,举报李毅同志,还有邵国平同志收取涟水县贿赂一事,我要做个证明,涟水县的某些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的确曾经向他们两人行贿。但是,邵、李两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受了不应得的钱财,在第一时间内,主动向办公厅领导坦承了此事!当时,我在场,纪检监察处的王处长也在场,都可以作证。”

会场起了一阵骚动,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乔一江任由大家闹了一阵,挥了挥手说道:“我的讲话就这么多,散会!”

李毅没想到的是,这个举报人,居然是办公厅内部的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身边人,同事或者好友!

李毅锐利的目光,划过马海涛的脸。马海涛就住在李毅隔壁,李毅记得清楚,符巧巧到他宿舍去的那天,马海涛还探出头来,问了一句是不是女朋友来了之类的话!

马海涛微微慌乱却故显镇定的表情,出卖了他自私而卑劣的灵魂!

李毅自诩对手下人不薄,平时请吃请喝,同事聚会,都是他掏的腰包,从没让属下掏出一分钱,工作上对他们也是尽量包容,从来恶语斥责。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一副兄弟相称的马海涛,居然会在背后放冷箭,而且是一副要置李毅于死地的架式!

你就那么想上位吗?李毅冷冷一笑。

这天,快下班时,李毅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含笑说道:“喂,毅少,好久不见了,出来聚聚呗?”

听这语气和话语,似乎是一个很熟悉的老朋友,但李毅印象里根本找不到这号人物,于是试探着问:“恕我耳拙,没听出音来,你是哪位?”

“毅少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患难兄弟你也能忘得一干二净?”对方口气里尽显亲切。(文字:)

李毅最烦这种猜人的电话游戏,不耐烦地道:“不说我挂了啊!”

“别啊!给你点提示,张昕怡大美女还记得吗?”

“对不起,我不认识此人,你打错电话了。我也不是什么毅少。”李毅冷冷的挂了电话。

不一会,电话又响了起来,李毅故意不接。

办公室里只有这一部电话,电话铃声老是响,坐在对面的同事都看向李毅。李毅向坐得最近的那位新来的女孩招招手。那女孩叫谈静宜,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鼻子,确定李毅找的是她后,就走了过来。

李毅说:“你接电话。”

谈静宜伸手去拿话筒。

李毅轻声道:“就说我不在!”

谈静宜笑着点点头,摸起话筒,哦哦了两声,笑道:“他说他不在。”

李毅被她雷得不轻。

请静宜笑着将话筒递了过来:“他说他知道你在。”

李毅无奈的接过电话。

这次,对方直接自报家门:“李毅,我是汪洋!你不会再挂我的电话吧?”

“哦!汪少爷!”李毅眼前浮起一张总是含着邪邪笑意的俊脸,淡淡地说:“只要你不提那个女人,我们还是朋友。”

关于张昕怡,他没有丝毫好感,张扬、任性、自私、无知,女人的缺点,在她身上基本齐全了。

“好!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兄弟之间,不谈女人。怎么样,出来聚聚呗?”汪洋学精明了:“我到你单位门口接你。”根本不给李毅拒绝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请静宜见李毅放下话筒,笑问:“李科长,怎么,你也有不想见的人?”

“唉,一帮子狐朋狗友!”李毅苦笑:“在一起就晓得胡天胡地,我跟他们是格格不入。”

谈静宜道:“如果是我,不合适的朋友,我是不会交往下去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毅笑道:“朋友嘛,三教九流,交了也无妨。所谓鸡鸣狗盗皆有用。”

谈静宜有些局促地道:“李科长,我想请你吃个饭。”

李毅笑道:“不用,你好好工作就行。”

“你不会看不起我吧?”谈静宜像受了莫大侮辱似的,委屈得泪眼汪汪。

欧阳谨萱正走过来,听了就笑道:“李毅,你就答应了呗,反正,她现在是你下属,请上司吃个饭,平常得紧。”

李毅道:“我可从来没请上司吃过饭。”

欧阳谨萱丢过来一个鄙夷的目光:“你这种榆木疙瘩,还会请上司吃饭?我真搞不懂,你是怎么升的官?不讨好上司不说,还尽干得罪人的事!”

另一个新人孔亮马上抢着说:“李科长,我也请你吃饭。”

谈静宜故露薄怒道:“孔亮,你别跟我抢,我先开的口,你啊,先排队吧!”

李毅笑道:“你们请错人了,也请也要去请邵科长啊!”

谈静宜和孔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邵科长我们已经请过了。”

李毅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心想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世故老成吗?笑道:“不巧啊,我晚上有约了。”见谈静宜患得患失的模样,生怕她生出不好的情绪,影响到工作,便笑道:“要不,我把那边推了,赴你的约吧。”

谈静宜雪白的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欢喜地道:“李科长,这么说,你答应了?”

李毅很明白他们这种新人的心态,不想给她脆弱的心灵留下阴影。再者,他也不愿意跟汪洋那种纨绔子弟过密交往,正好借她挡了汪洋的约会,于是笑道:“好吧!”又对欧阳谨萱道:“要不,我们拼个饭局?”

欧阳谨萱高兴地道:“好啊!”觉得自己太过外露,于是收了笑,婉转地道:“不过,今天是孔亮和小谈请客,要问问他的意思。我又不是领导,说不定他们不愿意请我这个闲人呢?”

孔亮和谈请宜不是傻子,李毅都答应了的事,他们哪里会反对?于是笑着点头:“好啊,人多热闹啊。”

李毅笑道:“你只请欧阳小姐,就不请范大小姐?不怕她有意见?”

孔亮飞快的打了自己一记嘴巴,嬉笑道:“你看我这猪脑子!怎么能忘了范大小姐呢?主要是范大小姐太漂亮了,我不敢开这个口啊!借李科长吉言,我斗胆请一下范大小姐。”咳了一下,学着清宫的太监施了一礼,嗲声嗲气地对范丝雨道:“范大小姐,请赏脸,跟我们去喝上一杯。”

范丝雨被他逗笑了,但她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便笑着拒绝道:“我下班后还有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热闹啊,我就不去凑了,你们玩得开心点吧。”

马海涛看着他们有说有笑,所有的同事都当他是空气,感觉特没意思。有点后悔以前的鲁莽举动。他素来脸面厚,佯装没事人一般,凑上前道:“范小姐没空,我马大哥有空啊,要不,我全权代表范小姐去喝几杯?”

孔亮是新人,不知这个马海涛底细,一时不敢接口。

李毅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欧阳谨萱他们却不知道这档子事,笑道:“你不去陪女朋友?”

马海涛讪笑道:“我哪来的女朋友啊?我这不是单身汉,回家闷得慌吗?跟你们出去凑个热闹而己,你以为我还真馋你那二两酒不成?”

孔亮听了,生怕得罪人,咬咬牙道:“干脆,大家一起去吧,我初来乍到,请大家喝上一杯,以后的工作中,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李毅心想,这个孔亮,脑子转得快,人也灵泛,又大气,拿得起,混官场是混对了。

众人自然叫好,能有便宜酒席吃,哪个愿意回家吃咸菜?

下班时间到了,大家一路涌出,出大厅时,另一边走过来一群人,李毅打眼一看,见是办公厅纪检监察处那帮家伙,簇拥着陆俊和左晓霞而来。

陆俊春风满面,见到李毅,伸出大手,大度的笑道:“李科长!还没有恭贺你高升呢!”

在官场,握手是有一定讲究的,下级见上级,上级不主动握手,下级一般是不能伸手的。陆俊主动伸手,称呼的又是李毅的职务,显然是要压李毅一头。

左晓霞抢先道:“李毅,陆俊也高升了,现在是副科了。我们这过来这边,是有事跟你们办公厅的纪检交接一下。”

李毅无所谓的笑笑,跟他握了握:“同喜同喜,你在纪委,那才叫高升呢!那可是管官的地方。”

陆俊道:“我们南大的几个人,很久没聚了,哪天叫上他们,我们聚一个呗!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在将来的工作中,自然要互帮互学,亲近几分。”

李毅对陆俊并无好感,他也知道,这次举报事件,陆俊一定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但陆俊这话说得好,校友圈子,也是一种圈子,在南方省的官场,南大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视,李毅应承道:“好啊!这联络的事情,就交给你吧,你过去是校学生会主席,现在又是纪检科长,人面广,组织能力强,这件事,非你莫属。”

这话明着是捧陆俊,但语气听起来,却好像上级在向下级布置任务,陆俊听了很不舒服,却又无法反驳,只好允诺一声,跟李毅道了再见。

左晓霞故意落后几步,对李毅说道:“你的事情,现在已摆平了,你就安心工作吧。”

李毅道:“我没事。”

左晓霞还想说什么,那边了陆俊大声的喊她的名字,她只得向李毅做了个打电话联系的手势,走了开去。

其它同事见李毅跟美女聊天,都自觉地先行一步,只有谈静宜一直跟在李毅身边。

李毅笑道:“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我跟他们不熟。”谈静宜有些腼腆地说。

“慢慢就熟了。”两人一边走,一边谈话,李毅问道:“你以前在哪里工作?”

“我在档案室。”

“档案室?”李毅有些狐疑,档案室那地方他常去,除了几个临退休的老干部,就只两个中年妇女,都熟悉得很。

于是问道:“我以前在档案室没见过你啊?”

谈静宜眼神有些躲闪道:“我,李科长,我以前其实不在档案室。”

“哦?那是在哪里?”李毅有些诧异她为什么要在这个小问题上撒谎。

谈静宜似乎想取得李毅的信任,说出了真相:“我只是南岭街道办的一个普通职员。”

李毅停住步子,疑惑地问:“那怎么会调到我们部门来?”

“上次,省政府办公厅有个刘副厅长到我们街道办来,他很喜欢跟我聊天,说能帮我调动到省政府工作,这次就是他安排的,叫我先做着,转正的事,他会帮我搞定。”

李毅皱了眉头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交易?”

“这……”谈静宜满脸通红,没想到李毅会这么直接,她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你们那些事,我也不想知道。你就安心工作吧!”

“不是,李科长,真没有什么事,不过,刘副厅长说过,他很喜欢我……”谈静宜的声音本来就不高,这话说得更是细如蚊蚋。

李毅见过那刘副厅长,那可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满脸的肥肉,笑起来好像有四五个下巴。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恶心,连带着看谈静宜也不顺眼了,有些冷淡地道:“路是自己走的,我不能置喙。”

“李科长,我也知道,他的年纪比我爸还大,我也不想那样……所以,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留在这栋大楼里!”

李毅这才笑道:“嗯!这才像个年轻人嘛!你要记住,人生在世,为了得到一些东西,必将失去另一些东西,但是,有些东西,是我们不能失去的底线。”

谈静宜羞怯地道:“李科长,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怎么会呢?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之常情嘛!我理解你!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的。”李毅微微一笑。

“多谢李科长,我真的没看错人!”谈静宜有些激动地说。

“不过,能不能留下来工作,还要看你的工作表现,这段时间,你就努力的学习吧,把心思花在钻研上,不要老是想些邪门歪道。”李毅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这番话。

“李科长,你真是一个好人!”谈静宜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知道李毅这座城,算是攻下来了。

刚走出省府大门,迎面看见汪洋倚车而立,一副花花公子的派头,正笑眯眯地看着李毅。\\WW.NuoShu提供本章节最新\\

李毅无奈的摇摇头:“喂,汪大少爷,你摆个这么酷的造型,怎么?想泡我们机关里的美女?”

汪洋看了李毅身边的谈静宜一眼,嘿嘿笑道:“你们机关里的美女,太过理性化,我可不感兴趣。走吧,毅少!”

李毅道:“第一,别喊我毅少。第二,我有约了,你也看到了。”

“京城李家的少爷,不叫毅少,叫什么?”汪洋饶有趣味的笑道。

李毅知道,他在京城的事情,是瞒不过汪家这种耳目灵通之士的,只得耸耸肩,算是默认了。

汪洋道:“你约了这位美女吧?我一起请了!”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满含别样的笑意。这种笑意只有李毅懂得,因为汪洋知道李毅是有女朋友的,他这是在揶揄李毅呢。

李毅道:“今天真不巧,我和同事们出去聚餐呢。”说着,指了指在前面不远处等着的欧阳谨萱他们。

汪洋也不回答,径直走到欧阳谨萱他们面前,说了几句话,又跑回来道:“搞定了,他们说自己出去吃饭,改天再请你李大科长!”

李毅瞪眼看着汪洋:“喂,汪少,你怎么这么霸蛮啊!”

汪洋推着李毅上车:“走吧,毅少,今天保证有好玩的!”

谈静宜看看李毅,又看看欧阳谨萱他们,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李毅知道汪洋这帮小子,玩起来没有谱的,多半会安排有美女侍候,自己若是单身赴会,只怕难以推托,难免要同流合污,不若带了谈静宜去,当个幌子也好,便招招手道:“上来吧。”

谈静宜果然甜蜜一笑,钻进了车子。

那边欧阳谨萱一直留意这边呢,看到谈静宜上了车,冷哼道:“色狼!”

孔亮却是若有所思地道:“李科长很有来头吗?”

欧阳谨萱道:“来你个大头!说好了,今天你请客啊!”

孔亮笑道:“当然我请啊!前面有条街的大排档,口味很不错,我们去那里吧。”

欧阳谨萱和范丝雨相顾摇头:“见过抠门的,没见过这么抠门的!李科长不在,你也用不着降格得这么厉害吧?”

孔亮嘿嘿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去前面的香味缘酒店吧。\\WW.NuoShu书迷群∴①⑺⑥⑥⑥㈢②5\\”

欧阳谨萱笑道:“这才差不多,起码是个酒店嘛!”

几个人来到香味缘,打眼一瞧,却是一家小小的家常菜馆。范丝雨叹道:“所以说嘛,在官场中混,一定要当官,不然,连吃个请,也上不了档次!”

孔亮嘿嘿笑道:“几位体谅我些,我才参加工作呢。家里也不富有。到时发了工资,一定大请几位!”

几人说笑着走了进去。

李毅那边却是另外一番风景。

香江大酒店集住宿、餐饮、娱乐、休闲为一体,是杜鹃市有名的销金窑。

正是饭点,香江大酒店的停车场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子,当然不乏摩托车,这个年代,能有一辆摩托车,也是很牛叉的事。

汪洋在保安的引导下,将车停了,三人走进酒店。

再次踏入这座名满南方的大酒店,李毅的感受迥然不同,在他们踏进门的刹那,就有服务生热情的上前招呼,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汪洋道:“我们订了包间。”带着李毅二人来到二楼,进了包房。

李毅问道:“汪少,今天无缘无故请我的客,总要有个说道吧?”

汪洋道:“没啥事,就是想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大家都是南方省场面上的人物,多认识一下,日后多走动,出个啥子事情的,还可以守望相助。”

李毅却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汪洋不会无缘无故讨好一个人。他想到了汪洋背后的汪国志,是不是汪国志有什么想法,例如想跟李家联盟什么的,自己不方便出面,却通过汪洋来搭桥?先来探探口风什么的?

不一会,进来几个人,李毅一见其中那个女的,正是张昕怡,脸色一变,皱着眉头,恼怒地瞪了汪洋一眼,起身就要离开。

汪洋嘻嘻笑着起身,拉着李毅的手:“毅少,别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嘛!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

李毅冷冷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对着某些人,我会吃不下饭。”

和张昕怡同来的一个年轻人看了李毅一眼,说道:“什么人啊!好嚣张啊!汪洋,这是你的朋友?”

汪洋正想互相介绍认识一下呢,张昕怡一张脸涨红了猪肝红,气得娇躯微微颤动,大声喊道:“李毅,你用得着这么嘲讽我吗?上次的事,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还想怎么样?”

“李毅?”那个年轻人讶异地看着李毅:“你就是李毅?是不是省政府水督办的那个李毅?”

李毅道:“我就是李毅。怎么?”

“哈哈!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正是有个性得紧!你好,我是温可嘉。很高兴认识你。”温可嘉笑着伸出手来。

李毅只想到几秒,就猜测到这位温可嘉,十之是温玉溪的公子,伸手跟他握了握:“你好,温少。”

温可嘉笑道:“你不知道啊,我这几天在家里,可没少听见你的名字!还以为是个什么官场老油子呢,没想到这么年轻!”

这句话无疑证实了李毅的猜测。有温可嘉在此,李毅反倒不好马上离开,只好跟他聊了起来。

温可嘉问道:“你跟昕怡有什么摩擦吗?”

李毅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郭小玲的丑事,只道:“张小姐为人处事太过惊世骇俗,我只是有些不敢苟同罢了。”

汪洋适时的笑道:“大家都是好兄弟,以前的事就算了吧,好了,都不用我介绍了,来,坐吧。”

李毅看温可嘉跟张昕怡的关系,似乎有些亲密,过分的话也说不出口,就势点点头,给了汪洋这个面子,抽个冷子,问汪洋道:“那大波妞不是你的马子吗?怎么跟温少爷去了?”

汪洋笑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一个女人而已,不足道也!”

李毅心里一沉,心想这人好狠的心肠。为了结交温可嘉,连心爱的女人都可以出卖。

温可嘉刚从学校毕业,心思相对比较单纯,被汪洋好言好语哄着,好吃好玩伺候着,没用多少时间,就跟汪洋打成了一片,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铁哥们。

汪洋个性开朗,从小不喜读书,专爱结交社会上的各色人物,仗着老子的威名,倒也吃得开,一路下来,积累了相当的人脉。

汪国志对儿子的处世能力也相当满意,汪国志教子之道,与众不同,他不求儿子读多少书,学多少知识,他始终以为,书是死的,知识学来也是有限的,读书识字,还不是为了闯社会,为了生存?只要在社会上混得好,生存得好,读书的好坏,并无多大关系。

做学问,搞研究,那是专家学者的事情!官商之道,重在谋略,也就是脑子要灵活,人要世泛!

温可嘉就不同了,温家是书香门第,温玉溪对儿女的管教尤其严厉,温可嘉现在虽然跟汪洋玩在一起,但太出格的事情,他是根本不敢做的。

李毅觉得温可嘉值得一交,至于汪洋,结交之外,尚需防备。

时序深秋,天气转凉,张昕怡穿了一件皮衣,领子上一条雪白的狐狸皮毛,衬得她一张脸粉红通透,连谈静宜这个女人见了,都暗赞一声“美”!

张昕怡自然知道自己的迷人之处,不时的撩拨一下头发和衣领,露出嫩白的长颈,吸引男人的目光。

李毅冷笑道:“没爱心的人,正是可悲!”

张昕怡寒了脸道:“你说谁呢?”

李毅不理她,笑着向温可嘉道:“温少,你见过商人是怎么剥狐狸毛衣皮的吗?”

温可嘉摇头道:“没见过,怎么,你见过?”

汪洋笑道:“我们毅少见多识广,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张昕怡冷笑道:“还不是杀了狐狸,用刀剔下来!这么简单的事情,是个人都知道!”

李毅道:“如果是死狐狸,剥下来的皮毛,就没有那么光滑油亮,更致命的缺点是,容易掉毛,卖不出好价钱。”

温可嘉点头道:“有道理,那要怎么剥呢?”

李毅道:“我曾经见过剥皮的现场。简直是人间地狱啊!商人们把活蹦乱跳的狐狸抓来,四肢摊开,用钉子或绳子将之固定在案板或架子上,活活的用的小刀子,从狐狸的头部开始,先割开一道小口子,倒进水银。水银比重很大,会顺着皮肉之间下沉,从而将皮肉生生的分离开来。这样剥离的皮毛,才油光发亮,跟狐狸活着时一般模样!”

“啊,太残忍了!”谈静宜尖叫了起来。

李毅看着张昕怡,冷冷地道:“商人们剥完皮毛,就把狐狸解下来。一只红润润的肉身狐狸,痛得四处乱窜,发出轻轻哀嚎。我亲眼看到,有一只怀着孕的母狐狸,窜到了一边,躲在墙角根下,悲伤的流下了眼泪。”

张昕怡浑身打了个冷颤,双手摸了摸领子上的白狐狸毛,想想李毅说的惨状,有些心惊胆颤。

“张小姐,你的这件皮毛如此光滑油亮,一定价值不菲吧?”李毅讥笑道。

几个人都以怪异的眼光看着张昕怡,仿佛她就是那个剥了狐狸皮毛的商人。

张昕怡心虚地看了看温可嘉,怯怯地道:“不是我剥的,不,也不是我买的,是我爸买给我穿的。”

温可嘉淡淡地道:“以后跟我出来玩,请不要再穿这种衣服!”

汪洋悄悄向李毅竖了竖拇指:“高人!”

李毅实在不想看张昕怡那张脸,起身上洗手间抽了根烟。.首.发如厕出来洗手时,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叫道:“李科长!”

李毅抬头,看到涟水县农业局局长鲁有贵站在面前,笑道:“鲁局长!你怎么在这里?”

鲁有贵呵呵笑道:“这不快年底了吗?跟薛县长出来跑跑关系。李科长,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请你喝一杯,走!”

李毅心想自己有可能要下放涟水,这帮父母官将来都是他的顶头上司,也有意交好,笑着答应了,跟着他,来到“桂”字号小包间。

里面坐了五个人,有两个李毅是认识的,一个是涟水县副县长屈旺,一个是涟水县的县长薛雪。另外三个人,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干部,几个人正围着薛雪劝酒。

薛雪一边笑着应承,一边苦不堪言。那个屈旺却生怕她喝不醉似的,在旁边煽风点火,怂恿她多喝几杯。

李毅走了过去,叫道:“薛县长好!屈县长好。”

屈旺哈哈笑道:“这不是李科长嘛!巧啊,快请坐。”

薛雪见到李毅,神色如常,轻轻一笑,连忙趁机脱身,说道:“李科长,这么巧啊!我来介绍一下。”

另外三人,都是省水利厅的干部,一个副厅长,姓张,一个处长,姓王,一个科长,姓田。李毅寻思道:“薛雪他们多半是要钱来了。看这三个人的态度,一味的劝酒搪塞,这钱只怕没那么轻易到手啊!”

张厅长等人听薛雪介绍李毅,只是省府办公厅一个小小的副科,便都露出鄙夷神色,鸟不都鸟他,只顾喊薛雪喝酒。

李毅觉得无趣,敬了薛雪和屈旺一杯,就要离开。

不料那个张厅长不高兴了,拉着薛雪的手臂道:“薛县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个芝麻粒大的副科长敬你酒,你喝了,我敬你酒,你却推托不喝,这是啥子意思?怎么我张厅长还比不上一个副科长了?”

薛雪用力的挣了挣手臂,没能挣脱张厅长的大手,求助似的看向李毅。

屈旺和鲁有贵虽然有心帮忙,但碍于身份,都不敢开口。

李毅皱了皱眉头,本欲离开的身子又站定了,说道:“张厅长,薛县长是女人,你就不必为难她了吧?我来陪张厅长喝两杯。[本章由W.nuoshu]”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懂不懂规矩?”张厅长喝得红光满面的,肥脸上冒出油光来,牛眼一瞪,官威就出来了。

李毅有些莫名其妙,心想我哪里惹着你了?向前两步,握住张厅长的手腕,稍微用力一拗,张厅长吃痛,松开了手,甩着手掌骂道:“狗杂种!你敢打我?”

王处长和田科长一看厅长被人打了,都心急火燎地跳将起来,一左一右,两只老大的拳头袭向李毅面门。

李毅听到那姓张的骂人,也自火了,两只拳头捏了起来,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教养的张厅长。

薛雪叫苦连连,这要是打起来了,项目资金就更没指望了,别的人她不敢去拉,只好走过去,挡在李毅面前,拉住李毅往外推:“李科长,你先走!”

王处长和田科长也就装装样子,见薛雪出面,便收了拳头,叉着腰站在那里大喊大叫。

王处长大喊:“居然敢得罪我们张厅长,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田科长大叫:“滚蛋!”

李毅也知道薛雪的处境很为难,有气也只得忍下,往外面走去。

不想那个张厅长见李毅要走,以为他服了软,气焰立时就上来了,顺手抓起一只杯子,摔向李毅脑袋。

李毅反应快,将头一低,躲了过去。

那酒杯砸在门梁上,碎成无数碎片,四散乱舞,有几片弹射回来,打到了李毅和薛雪的头上。

李毅这下真的怒了,转身就要冲上去,薛雪慌忙使劲顶住他,张开双手抱住李毅的腰,低声道:“李科长,求你了,你快走。改天我专诚向你赔礼道歉!”

屈旺和鲁有贵这才起身,去劝张厅长。

李毅被薛雪死死的用力抱住,温香软玉在怀,腹部受到薛雪柔软胸部的挤压,感觉甚是奇妙,再大的火气也消了一半。

“怎么回事?”几个酒店的保安快步冲了过来,一个高大的保安问道。

薛雪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的姿势过于暧昧,连忙松开李毅,胸口剧烈的跳动着。

张厅长恶人先告状,指着李毅道:“他打我!”

保安看向李毅,愣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问道:“是你打了人?”

李毅认出他来,正是保安队长肖剑飞,参加钢铁峰会时,跟他打过交道。

李毅见李剑飞冲自己笑,证明他已经认出自己,但没有喊出他的名字来,肯定另有深意,便假装不认识他道:“是他打我,你瞧瞧,这杯子都被他砸碎了,要不是我躲得及时,此刻脑袋上早就开花了。”

肖剑飞点头道:“你们是要公了还是私了?”

“我要求公了!娘的,我要报警抓你!”张厅长自恃是个人物,开口闭口就拿警察压人。

肖剑飞没想到张厅长如此强势,有心帮李毅一把,沉声道:“这杯子是哪个摔的?先把钱赔了吧。”

张厅长掏出一把零钱,甩到肖剑飞身上:“不用找了!多余的给你做小费!”

肖剑飞捡起钱,数了数,笑道:“不好意思,这里只有十三块,我们的杯子都是景德镇的古窑货,价格是三十六块钱一只,你还差二十三块。”

张厅长闹了个大红脸,好在本来就醉红了脸,也看不出啥变化。

王处长和田科长连忙掏腰包,却发现身上都没有带钱。今天本就是出来吃请的,花销再多,也有涟水县这个冤大头买单,几曾想到会发生这等不愉快之事?

张厅长怒道:“不就二十三块钱吗?我回头给你送来就是!一切等公安来处理!”

李毅心想他坚持要报警,必定有所依持,但他也不是个怕事之人,当下冷笑道:“那样最好!”

肖剑飞本想暗中帮李毅一把,借机将李毅带离,放他离开,但李毅这话一出,他反倒不好再说什么,道:“既然你们都同意报警,那我就报警了!”

“慢着,我来报警!”张厅长得意的从桌子上拿起他的大哥大,拨打了一串号码,很明显不只110三个数字,看来他是找熟人了!

“喂!陈局长啊,是我啊,我是水利厅的老张啊!呵呵,是这样啊,我在香江大酒店呢,被人给打了,想麻烦你们公安同志过来主持一下公道。不不不,哪能劳动你陈大局长亲自出动呢,啊呀,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了!好,我在桂字号包间等你。再见。”

听他所说,这个张厅长跟那个陈局长,不但很熟,而且是称兄道弟的关系!这一来,薛雪等人都为李毅捏了一把汗。

薛雪赔着笑脸道:“张厅长,您大人大量,何必跟他一般计较呢?来来来,我敬你一杯,算是给你赔礼道歉。”

张厅长却跟李毅扛上了,根本不理薛雪那一套,大手一挥道:“薛县长,一码归一码,我们的事情,待会再聊,待我先将这不开眼的小子修理了再说!”

李毅冷冷地道:“你再这般口没遮拦,休怪我不客气!”

“哟,大祸临头了,你还死鸭子嘴硬!真是无知者无畏,年轻人不知世界大啊!”张厅长好整以暇地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基围虾,放进嘴里嚼巴嚼巴,连头带壳吞了下去,一边吃,一边招呼薛雪:“坐下吃啊!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友情嘛!”

薛雪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但是还有事求着他们呢,只得坐下来,望了望李毅,表情很是纠结。

鲁有贵恨不得大耳光子抽自己,没事拉李毅来喝酒做什么?这下好了,好不容易把张厅长请出来,这下肯定得罪了,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弥补回这个损失呢!只怕连李毅也要得罪了。

或许是张厅长打电话的缘故,110出警的速度出奇的快,门外很快就传来了嚷嚷声:“张厅长!哪个王八蛋敢打你呢?呵呵!兄弟们,把凶手拷进局子里去!好好招呼着!”

听到这粗鲁豪放的嗓门,薛雪等人都是暗暗吃惊,心想李毅这下可有得苦受了,都担心地望向李毅。

不料李毅听到这声音,反而一喜,也不说话,拖了张椅子过来,大马金刀往那一坐,没事人似的。

肖剑飞暗暗奇怪,心想就算是道上的兄弟,一听到公安来抓人,无不慌张失措。公门中人,更怕进局子,没事还惹一身骚呢!这人怎么这么沉着呢?

随着破嗓门的嚷嚷,一个满脸横肉的公安,手挎在腰间枪把子上,威风八面的走了进来。

“陈局长!”张厅长将筷子一扔,大踏步迎了出来,老远就伸出双手,热情地笑道:“辛苦了!先坐下喝一杯!兄弟们都辛苦了,来来来,都坐下喝杯酒。”

这样的影子,在官场中并不少见,领导的秘书,首长的警卫,大体都属于这一类。一切唯领导马首是瞻。

“酒不忙喝!打你的凶手呢?在哪里?”陈局长眼高于顶,挺着个大肚子,官腔十足。

“就是他!”张厅长一指李毅,恶狠狠地道:“陈局,一定要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种目无领导的年轻人!各位兄弟,就麻烦你们了!”

“兄弟们,动手,抓人!”陈局长只是略微点点头,板眼十足了说了一句,正眼都不瞧李毅一下,就吩咐手下抓人。

薛雪连忙上前说道:“且慢!这位陈同志,你们公安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人呢?起码也要问个事情原委和来龙去脉吧,分个谁对谁错吧?”

“我们公安抓人,还用得着你来教训了?”陈局长冷笑。

薛雪心中有气,杜鹃市的公安局长她认识,不是眼前这位,此人说到天大,顶多是个市局副局长或者分局局长,两人级别相当。但自己好歹也是一县之长,在县里也是发号施令的主,没想到这位局长如此高傲,这么不给脸面,一时之间有些挂不住面子。但这是人家的地盘,她在涟水官威再大,到了省城之地,却也是无可奈何。

张厅长眼见薛雪受了奚落,心里隐隐有一种快意,觉得自己在薛雪面前摆了官谱,抖了威风似的。

“陈局长,别来无恙乎?当了一局之长,好大的官威啊!可否还认得在下?”李毅翘起二郞腿,慢条斯理的说道。

“阿哎!”阿局长定睛一看,马上将手从枪托下放下,眼睛也低下来了,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挺挺的肚子也收回去了,微微弯着腰,凑近李毅道:“李毅兄弟!你怎么在这里啊?呵呵,你可真不够意思,跑这里来潇洒,居然不喊小弟!”

这个陈局长,正是陈翔!

这一下变故突起,房间里其它人都愣怔住了。.YZUU点

一屋子人都注意到,陈翔刚才说话时,用的是“小弟”这个自称!官场上不仅对别人的称呼很有讲究,在人前的自称更有说道。但自称小弟的就明显不多了,更何况,陈翔怎么看都要比李毅年纪大!

众人心思一转弯,马上就明白过来,这个陈局长,跟李毅关系不一般!

张厅长暗叫不妙,额头愣是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期期艾艾地道:“陈局长,你们认识?”

陈翔牛眼一瞪:“什么叫认识!这是我兄弟!嗯,张厅长,你刚才说打你那人,不会就是我兄弟吧?”

李毅掸掸衣服,笑道:“陈局长,我本不想将事情搞大,既然你来了,总不能让你空手走一趟吧?事情是这样的。\\.NuoShu.提供本章节最新书迷群∴17666325\\这个张厅长,仗着自己的权势,逼着我这位朋友陪酒,我看不过,挡开了那只咸猪手,张厅长恼羞成怒,抓了一只杯子来砸我,喏,碎瓷块还满地都是呢!他一击不中,就又生一计,抬出你陈大局长的威严来压我。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怎么处理呢,就要看你陈大局长的意思了。”

陈翔鬼精也似的,略微一打量各人的表情,便相信李毅所言非虚,打着哈哈道:“这个事情嘛,事实俱在,人证物证都有了,起码也是个故意伤人罪吧?兄弟,你说是不是?”他对着李毅说话,眼睛却看着张厅长的反应。

张厅长果然脸色一变:“陈局长,你可要主持公道,你是我喊来的啊!”

陈翔慢条斯理地道:“老张,公道自在人心,可不在于谁先报警啊!我们公安帮理不帮亲,凡事只能按规则来办。”

张厅长听了这话,暗暗心惊,陈翔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两人之间关系很铁,常在一起喝酒玩乐,要不然他一个电话也喊不来陈翔。.YZUU点可是陈翔现在的态度却令人深思,他明白,陈翔绝对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而且好得连他张厅长都可以忽视!

只有一个理由,这个年轻人来头不小!

这边闹出的动静有点大,很多人都过来围观,汪洋见李毅这许久没回来,又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也过来看了看,果然就看到李毅在里面,笑着喊了一句:“李毅,你放着那边的酒不喝,怎么跑到这边来蹭吃的了?这可太不够哥们了啊!”

不认识汪洋的人也还罢了,但张厅长是省水利厅的,平常也往省领导家里走动过,自然是认识汪洋的,何况汪洋长得跟他爸一个模样,只要熟悉汪国志的人,见到汪洋这副尊容,一眼就能认出来。

张厅长见到汪洋跟李毅称兄道弟,有些发怔,看向李毅的眼神瞬时就变了,再一细看,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拍着脑袋道:“李毅,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是不是那篇科学发展现代化水利报告的作者,李毅同志?”

薛雪道:“那正是李科长的大作啊!”

张厅长哎哟一声,官架子放下了,声音也变柔和了,一副见到老熟人的表情,笑着对李毅道:“李科长,真是不打不相识啊!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此人善变之快,令李毅都有些惊诧,仿佛刚才差点升级的流血冲突,根本就没发生过。

陈翔轻咳一声:“老张,刚才你不是要告李科长那个啥?”

张厅长面不改色心不跳,呵呵笑道:“误会,误会嘛!大家都是朋友嘛!几位,来来来,请上坐,我敬你们一杯。”

张厅长是老机关干部,见风使舵的手段非同小可。

陈翔却是有意偏帮李毅,想要尽快还李毅一个人情,皮笑肉不笑道:“张厅长,现在不是你告不告的问题,而是人家告不告你了!”

说着,陈翔看着李毅。李毅明白陈翔的意思,但他素来不是爱惹事的人,何况涟水县的款子,还得着落到此人头上。古人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点私人恩怨,比起政治上的得益来,实在微不足道。把敌人变成朋友,这是最上乘的战法。

张厅长道:“李科长,刚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这人就是脾气火爆了一点,管不住自己,多有得罪啊!我自罚三杯以谢罪!”

李毅微微一笑道:“算了,一点小事!罚酒就不必了,不过,我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涟水县西山水库必须尽快动工,赶在明年汛期之前加固堤坝,完成前期工作。这笔资金不到位,水库工程就无法继续,还请张厅长大笔一挥,早日批了这笔款子。”

这笔钱省里早有规定,必须按时划拨,张厅长之所以为难薛雪他们,无非是想卡住他们的脖子,一来多得些好处,二来也让下面人见识见识他这个副厅长的威风,此刻自然是借坡下驴,呵呵笑道:“这个好说,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这个钱,我明天就划过去!”

薛雪等人惊喜莫名,原本看起来缈无希望的难事,想不到解决起来,却是不费吹灰之力!薛雪连忙感谢道:“多谢张厅长!你可帮我们涟水县一个大忙了!”

张厅长摇手道:“要谢,你就谢李科长吧,这个情,我可是承他的。”说着话,却是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汪洋。

薛雪又要来谢李毅,李毅笑道:“薛县长太客气了。”

汪洋却是知道,这老狐狸认出自己来了,便宜人情他也会做,哈哈笑道:“既然把话挑开了,那大家就是朋友了!要不,我们两桌合一桌,喝个痛快?”

张厅长等的就是这句话,好找机会结交汪洋,马上应道:“这个提议好!”

其它人自然更无异议。

于是,两桌人合成一桌。

人多自然热闹,更有几个老酒鬼在场,喝酒劝酒俱是一流,气氛渐渐热烈,众人喝起酒来更是杯到酒干。

温可嘉刚到南方省不久,知晓他身份的人并不多,在座之人,也就李毅和汪洋知道他的底细,就连张昕怡,也只知道温可嘉是汪洋的好朋友。她之所以跟温可嘉在一起,还是汪洋故意安排的,同时,她也觉得温可嘉温文尔雅,气质高贵,值得一交。

于是,酒店上的干部同志们,都以汪洋为中心,一个个向他敬酒。

汪洋却是苦笑不已,心想你们这些睁眼瞎子,讨好我有屁用?现放着一个省委书记的公子哥,一个京城太子爷,你们不去巴结,偏偏找上我,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但他心里明白,李毅和温可嘉,都不是那种张扬的人,也不敢在人前点破了他们的身份,只得打起精神来应付。

温可嘉很喜欢李毅的性格,自李毅奚落张昕怡之后,就不再理睬张昕怡了,找上李毅说话聊天。李毅谈吐见识,非同一般,加之对温可嘉也有些好感,有心结交,两个人很快就谈到了一处。

谈静宜明白自己的身份,在酒席上尽量的多听少说,渐渐的她听明白了,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就连笑得最猥琐的那个胖子鲁有贵,也是一个县的局长大人。她不由得对李毅的交际能力暗赞了一声。

忽然,谈静宜感觉到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她不动声色的用眼角的余光一瞥,看到那个高雅的女县长正在打量自己,心里有些奇怪,心想她怎么对自己有兴趣啊?再一细心观察,发现那个女县长除了打量自己之外,就在关注李毅。心里恍然,心想她一定以为我是李科长的女朋友了!想到这里,一丝异样的感觉爬上心头。同时,凭着女性的敏感,他直觉这个女县长跟李科长之间,一定有层不一样的关系。

她知道,县里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现在的涟水县,说是一个烂摊子也不为过。

西山水库工程,成了压在现任政府班子头上的一块大石,不解决好这个问题,涟水的发展就是一句空话。

薛雪在上任演说中,说过一句大话,要让涟水县的经济,在她的任期内,跃升一个大台阶,进入全省二十强县!南方省有六十多个县,现在的涟水县,在全省县级排名中,基本是垫底的料,薛雪一句话放出来,当场就是一片的冷笑:“不知死活的女人!”

此次来省城跑资金,她心里一点底气都无,带了人马就杀了过来。

临行之前,县财政局局长向她大大的倒了一番苦水:“薛县长,这个月的财政现在紧张啊,就连这一万块钱的活动经费,也是我们找信用社临时贷的款子,你到省城后,千万要将水利经费给跑下来啊!不然,库里没一分钱用了。”

薛雪问:“上次水库案不是追回了几百万吗?这么快就用完了?”

财政局局长苦笑道:“那笔钱还在封存当中,要等案子彻底办结才能发回县财政。可这案子几时办结啊?那么多的人要审理,那么多的账目要核算,没个三五月是结不了的!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薛雪心情沉重的带着钱和人来到省城,四处找关系,忙活了几天,却是一无所获,转眼想到李毅在省城工作,又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心想这是一条不错的线,于是满怀希望的找到李毅,却被李毅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浇透了她受伤的心灵。

始料未及的是,峰回路转,李毅今晚帮了她这么大的忙!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初时还能撑住,但很快就不胜酒力,双颊酡红,头脑昏昏沉沉的,话也多了起来。.YZUU点

李毅怕她当众出丑,向汪洋借了车钥匙,送她回家。

“薛姐,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李毅扶着她上了车,问道。两个人的时候,他还是以薛姐称呼,觉得贴近些。

“家?我家在省城呢!”薛雪脑袋有些昏沉。

“薛姐,现在是在省城呢!”李毅摇下车窗,让冷风吹进来。\\.NuoShu.提供本章节最新\\

薛雪一激灵,醒了两分酒气,抱着头道:“我头好痛。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得慌。”

“你喝醉了!”李毅笑道:“没事,睡一觉就好。”

“嗯!”薛雪说了家里的地址:桔园小区。李毅在省城待过多年,对桔园小区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笑道:“那可是高档小区啊。薛县长,看来你家里条件还不错哦。”

薛雪道:“我丈夫下海做点小生意,这几年赚了不少钱。”

李毅一边开车一边笑道:“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你不在家里做富太太看着点,还跑那么远去当官,就不怕他变心了?”

“怎么你们男人都这副德性?女人就只能给你们生孩子做家务不成?就不兴有自己的理想和事业?”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毅偏头一看,薛雪靠在椅背上,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

她绯红的脸庞,娇艳如花,丝毫看不出是个生了孩子的女人。李毅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高耸双峰上,想到那天晚上的旖旎风光,一股异样的暖流流过心田。

李毅忽然靠边停车,对薛雪道:“薛姐,稍等,我去买点东西。”薛雪轻轻嗯了一声,闭目养神,不一会,竟然沉沉睡去。

车子到了桔园小区,李毅轻轻推了推薛雪:“薛姐,到了。”

薛雪惊醒过来,说道:“我眯了一觉,感觉好多了,今天真是多谢你了。”犹豫了一会,又道:“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杯茶吧。”

李毅见她犹豫了一下才发出邀请,便毫不犹豫地拒绝道:“还是下次再说吧,你回家好好休息。诺,拿着。这是我中途停车给你买的晚餐,你一晚上刚顾着喝酒,饭菜都没见你夹过,空胃渴酒最伤身子,回家后先吃点东西再休息。”

薛雪心头一阵暖流流过,没想到他一个大男孩,居然这么会关心人,接过东西,笑道:“你真体贴,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

就在她要推门下车时,忽然停止了动作,双眼直直的盯着外面看。

薛雪脸色一片煞白,紧咬着嘴唇,双目圆睁,浑身轻轻发颤,显然是在忍受着什么剧痛之事。

李毅担心她,刚想问她怎么了,眼角的余光看到小区门口有一对恋人,正手挽手的站着,也不知道是要出去呢,还是要进去。那男的长得并不高大,起码有近三十五六岁年纪,头顶微秃,手里拿着一台大哥大,很有些老板模样。女的长得很娇小,穿得洋里洋气,大冷天的穿了条短牛仔裙,配了一双羊毛长祙,脚上一双高筒皮靴,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大衣,一头卷发,显得洋味十足,性感诱人,正小鸟依人般靠在男人怀里。

李毅从薛雪的表情中明白过来,那个男的,可能是她丈夫,碰到这尴尬的一幕,真是让人始料未及。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她,只好缄默。

薛雪伸手推了推车门,显然是想下车,但又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门口那对,正说着甜言蜜语,女的踮起脚,在男的脸上啵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薛雪这下坐不住了,使劲推门。李毅连忙帮她打开门。薛雪马上就冲了出去,跑到那个女的面前,拦住她,啪的就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那女的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一时被打懵了,看着薛雪,大叫道:“哪来的疯婆子,怎么乱打人?”

男的慌乱了一阵,见避不过,便跑了过来。

李毅生怕薛雪吃亏,也下车走了过去。

男的一过来,就问道:“你不是应酬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薛雪抑制不住就是一阵哭,指着那女的道:“贾其诚,的就是一个混蛋!畜牲!你趁我不在家,就领了狐狸精到家里来胡搞!你不是人!”

贾其诚显然没料到薛雪会回来得这么快,一时有些失措。薛雪以前虽然也怀疑过他有外遇,但一直没抓到证据,也就闹腾不起来,今天被她抓了个正着,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干脆光棍地道:“胡说什么呢,这是我公司里的人,今天上我家里来汇报工作。”

那女的本来很害怕,见贾其诚为她说话,便也得了意:“贾总,这人谁啊?是不是你大嫂啊?怎么无缘无故打我一巴掌,好痛呢!”

薛雪气得一翻白眼,又欲上前打她,被贾其诚拦住道:“薛雪,够了!有话回去再说。”转头对那女的道:“宫雪枚,你先回去。”

宫雪枚捂住半边脸,跺脚道:“贾总,她打了我!”

薛雪气疯了:“什么汇报工作!骗三岁小孩呢?汇报工作用得着穿得像一个狐狸精一样?汇报工作用得着跑到家里来?汇报工作用得着手挽手?汇报工作用得着亲你的脸?”

贾其诚没想到,什么都被薛雪看到了,一时理亏,就放下拦她的手,低下头去。

薛雪得了势,冲过去,对准宫雪枚,就是两个大嘴巴扇了过去。

一个女人再温文尔雅,一旦发起疯来,那也是很吓人的,宫雪枚挨了打,心里又慌,根本不敢还手,只是一劲儿哭鼻子:“贾总,这疯婆子又打我!哪里来的黄脸婆,怎么乱咬人啊!”她故意装可怜,同时尽量贬低薛雪。

贾其诚忽然就怒了,冲上前,拿手中的大哥大,对准薛雪的脸就打过去:“臭婆娘,你聋了?我说够了!有话回去说不行吗?非得在这里闹!你有完没完?”

李毅正有准备,就防着他使阴招呢,见他果然要帮情人打老婆,一个箭步冲上前,及时挡住他的手,冷笑道:“好可恨的男人,你在外面包了情人,回家还要帮情人打老婆!真正是岂有此理!”

贾其诚见是一个英俊的白面书生,一时来了怒火:“你妹的,你是哪根葱?我家的事,轮得到你来管?”

李毅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扯一送,将他踉跄推退数步,淡淡地道:“我是薛姐的朋友。”

贾其诚怒吼道:“薛雪,好啊,你勾搭野男人,合起伙来欺负我?我今天非宰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不可!”男人就是这样,自己在外面再乱来,都以为是天经地义,妻子若是有一点出轨迹象,就比天塌了还严重。贾其诚马上就将自己的糗事忘在一边,抓住薛雪和李毅的关系不放。

薛雪在丈夫举手要打她的那一刻,心就彻底死了,此刻看到贾其诚,只觉得反胃想吐,冷笑道:“李毅是我的朋友,见我喝醉了,送我回来,我们的关系,清清白白。哪像你们这对狗男女,做下这等下流之事!真正是丢死人了!”

贾其诚怒吼道:“操你妹!你吃我的,住我的,我供你一切开销,你居然在外面养小白脸!我打死你个烂货!”绕过李毅,又要去打薛雪。

薛雪夷然不惧,迎着贾其诚就上前厮打。

李毅有些犹豫,不知道他们夫妻关系到底到了哪一步,这个架可不是乱劝的,万一真被贾其诚误会了,因此影响他们夫妻关系,那就罪莫大焉。.首.发

宫雪枚见贾其诚大打出手,也起了性子,摸摸火辣辣的脸蛋,气不打一处来,也加入了战团,帮着去打薛雪。

贾其诚毕竟是男人,只几下就抓住薛雪的长头发,用力一扯,将她拉扯在地,宫雪枚正好上前,用力的踢向薛雪。

如果只是夫妻吵架,李毅还不好相劝,但现在宫雪枚加入战斗,这性质就变了,李毅大喝道:“住手!”生怕薛雪受伤,用力一撞,将宫雪枚撞开,又奋起一脚,踢在贾其诚小腿骨处。小腿骨最是人体要害处,稍有损伤,就是一个站立不稳,贾其诚应声而倒。

李毅扶起薛雪,问道:“薛姐,怎么样?”

薛雪头发披散着,脸上挨了几下打,有些青肿,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摇头道:“我没事,李毅,你先回去吧。”明显不想被李毅看笑话,也不想李毅被牵连。

李毅却不想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受欺负,贾其诚和那个吕雪枚狼狈为奸,天晓得他们能干出什么犯法的事来?杀妻藏尸的事情,并不罕见。

贾其诚爬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叫道:“狗杂种!有种别走!看我怎么收拾你!”拿起大哥大就拔了一个号码,接通之后大声道:“小三子,我是贾其诚,对对对,有这么一个事,要麻烦你一下,我被人打了,对,就在我们小区门口,对对对,好好好,那我等你,多带几个手下,那厮有些身手。”

薛雪一听贾其诚打的这个电话,着急忙慌的对李毅道:“李科长,你快走,姓贾的认识很多上的人,他一定是喊他们过来了,你放心,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李毅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贾其诚小腿吃痛,不停的踮着脚跳动,用手按摩着痛腿,怨恨的看着李毅:“小白脸,有种你就别跑!”

薛雪硬要推李毅上车离开,贾其诚在旁边冷嘲热讽,激将李毅。

薛雪很是坚决的把李毅推上车子,让李毅离开,李毅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怕更会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只好开车离开。(就到)贾其诚在后面追着车子,跳着脚叫骂。

李毅透过反光镜,看着薛雪那瘦削的脸庞,在路灯的淡淡光晕下,显得那般的惨白。

回到酒店,里面气氛真是热闹,个个喝得很嗨。李毅叹着气摇摇头,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啊!

汪洋拉着李毅道:“快来,你今晚还没怎么喝呢!”

李毅却是没了兴致,说道:“我就不喝酒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免费”

温可嘉也道:“那就散了吧,改日再聚。”对李毅道:“我们互相留个电话,方便联系。”李毅和他换了号码。

汪洋一定要送李毅回去,李毅拒绝了,和谈静宜打了个的回宿舍。

谈静宜问道:“李科长,那个汪公子是什么来头啊?怎么那么多处长厅长都要敬他的酒?”

李毅看了她一眼:“他是汪副省长的公子。”

谈静宜哦了一声,笑道:“那他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吧?”

李毅道:“这是什么逻辑!公子哥就一定要有很多女朋友吗?”

谈静宜忽道:“李科长,刘副厅长叫我陪他出趟差,你说这算怎么回事?”

李毅有些诧异:“刘副厅长出差,轮不到你来陪同吧?”随即醒悟道:“你怕他会有别的想法?”

谈静宜道:“不是怕他有别的想法,而是他本就有别的想法。我想这次我是逃不掉了。”

李毅觉得好笑:“什么叫逃不掉?你不去不就行了?”

谈静宜幽幽一叹:“我不去?行吗?别说现在的工作保不住,只怕连街道办也回不去了!”

李毅对职场的潜规则也听说过一些,早就知道女干部要想升迁,牺牲色相是一条捷径。心里暗自奇怪,她告诉自己这么隐秘的事情做什么?俩人似乎并不熟悉啊!还没到可以谈论这种的地步吧?

李毅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谈静宜偏过头,看着李毅:“李科长,你认识那么多大人物,办法一定很多,你能不能帮帮我?”

李毅有些无奈地道:“我答应过你,会在领导面前给你说说好话的。可是,你也不能这么急性子吧?”

谈静宜道:“我怕刘副厅长他……”

李毅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先推了刘副厅长吧,就说科里有任务。”

谈静宜哦了一声,显然以为李毅这是在敷衍她,一脸的心事沉沉。

转眼又过了两天,这天下班之后,李毅正在赶一个报告,听到敲门声。李毅放下笔,起身开门,却看到薛雪一脸疲惫的站在外面,讶然问道:“怎么了?”

薛雪不说话,走了进来,自个倒了一杯水,一咕噜喝下去,往凳子上一坐,道:“李科长,我们要回涟水了。”

李毅嗯了一声:“后来,他没为难你吧?”

薛雪秀眉一皱:“不要谈他!”

李毅嘿嘿一笑:“我还以为你们离婚了呢?”

薛雪看着李毅那坏笑的脸,有些无奈地道:“暂时没有。不谈这些烦心事。李科长,你有没有想过到下面去工作?”

李毅道:“怎么个说法?”

薛雪道:“我看中你了,想挖你到涟水去。”

李毅摸了摸鼻子,笑道:“你前半句话太过暧昧哦!”

薛雪拿他这种油滑实在没办法,只好装作听而不闻,认真的道:“我说真的。”

李毅道:“人事安排,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啊!不是我想去哪就能去哪的。”

薛雪精神一振道:“你同意就行,我去活动活动,你放心,你来我们涟水,亏待不了你,我给你一个镇委书记当!”

李毅还真有些意动,心想上官正清的预言,莫非就着落在薛雪身上?

薛雪说完,也不多留:“我走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李毅送她出了门,刚刚坐下,敲门声又起,李毅拉开门,看见马海涛有些局促的站在外面。

“李科长,我想请你喝杯酒。”马海涛嘿嘿一笑。

“对不起啊,马哥,我现在正忙着呢。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马海涛挤了进来,说道:“李科长,我以前犯了糊涂,听信了别人的谗言,做了蠢事,但是那真不是我的本意,那都是别人指使我干的。那个人是……”

李毅伸手制止他道:“不用多说,我都明白。”

马海涛这才搓着双手,道:“李科长,听说我们科室人事会有大动作?邵科长要升副主任,李科长要当扶正了,我特地过来恭喜恭喜。”

李毅淡淡地道:“人事问题,不是我们应该讨论的,那都是组织上的安排。”

马海涛涨红了脸道:“李科长,我参加工作也有四五年了,一直努力着呢,可是连个副主任科员都没评上……”

李毅打断他道:“马哥,我再说一次,人事问题,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你在我这里说再多也是徒费口舌。你最起码也该去找王主任哭诉哭诉。”

马海涛羞得无地自容,起身离开了。李毅冷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他想起了一句名言。

对待朋友,我们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我们要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李毅收起纸笔,来到楼上的邵国平家,邵国平家里正准备吃饭,他的小儿子邵文轩在摆碗筷,见到李毅,抬头甜甜的叫了一声:“李叔叔好!”

邵国平和妻子高素丽都在厨房里忙活,邵国平喊了声:“李毅,你先坐,我炒完这个菜就来。先说好了,等会就在我这里吃饭啊!”

李毅应了一声。

邵国平拖家带口的,又是正科级干部,住的是套间。两房一厅,住三口之家,倒也宽敞,但是,他的岳母瘫痪在床,岳父去世得早,而小舅子又没多大能力,连自家都难养活,照顾岳母的重担,就落在了邵国平两口子身上,前两年就接了来,一直住在这里,邵国平侍之如亲母。好在孩子还小,一家人挤一挤,倒也过得去。

李毅正是看到了邵国平的这种大孝,才觉得此人可交,他真觉得,一个对父母至孝的人,人品肯定差不了。

邵文轩很懂事,马上就搬了凳子来给李毅:“李叔叔坐。”

李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真乖!”

李毅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块小蛋糕,上面歪歪扭扭的插着七只小蜡烛,笑道:“轩轩,今天是你七岁生日哟?”

邵文轩点点头:“是啊,这蛋糕是爸爸送我的礼物!”

李毅掏出两百块钱,塞进邵文轩的口袋里:“叔叔没买礼物,这钱你就拿去买些文具吧。”邵文轩开心得大笑,小孩子心性,急于告诉父母亲,当即就掏出钱来,嚷嚷着跑到厨房去。

邵国平和妻子都有些吃惊,因为李毅给了邵文轩两百块钱!这可相当于李毅大半个月工资了。

邵国平从儿子手里一把夺过,塞回李毅:“这可不行!”

李毅笑道:“一点小意思,给轩轩的,又不是送你的,你急着啥劲?要不,这饭我还真就不吃了。”

高素丽就打了打邵国平的手:“这是李毅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邵国平见妻子开了口,只得作罢,任由李毅又将钱塞回邵文轩口袋。

在邵家吃饭,邵国平知道李毅有事要跟他聊,就喊他一起下楼散步,两人来到院子里,抽着烟慢慢走着。

“邵哥,最近人事有变动,是吗?”李毅开门见山。

“我也是才听到风声。”邵国平笑道:“多亏了你啊,李毅,在涟水县要不是你坚持,我只怕就栽了!”

李毅摇手道:“这是邵哥应该得到的。我们水督办的工作,性质比较特别,对全省的水利工程都有着监督权力,特别是我的报告通过之后,随之而来的,必定是热火朝天的全省水利大建设,我们科的工作必定更加重要,在用人方面,我觉得更要把紧关口。”

“你有什么意见?我找王主任去商量。”

李毅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同他交流了一下。

几日后,办公厅的人事任免通知下达到科里,邵国平升任水督办副主任,李毅接任科长职务,欧阳谨萱升了副科长。(就到)[本章由W.nuoshu]马海涛调往杜鹃市政府地方志办公室工作。

马海涛哭丧着脸,不服气也不甘心的四下找关系,想要留在水督办,但没有人愿意替他说话。他再次到李毅面前哭诉时,李毅只说了一句:“这是组织上的安排,我也无能为力。”

马海涛最终还是落寞的离开了省政府大楼。

李毅的水利报告终于通过了常委会的审议,形成了具有执行力的红头文件,分发到了下面各个市县。一场由中央重视,各省协同作战的水利工程现代化建设,拉开了幄幕。

坐在单间的科长办公室里,李毅的心情格外开朗,看着自己的设想得到一步步实现,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激动人心了。这正是权力的象征,施政者大手一挥,就有改变天下的气势!难怪古往今来,天下之士,莫不逐鹿于仕途。

桌上的电话兀的响起来,李毅抓起话筒,就听到汪洋那嬉哈的笑声:“恭喜李大科长啊!步步高升,是不是要请我们这些老友的客才行啊?”

李毅真佩服他的本事,这才坐进这间办公室多久啊,他就知道了电话号话并且追了过来,还好知道这小子性取向正常,不然真要怀疑他别有用心了。

“你还能没酒喝?还缺我这一顿请吃?”

“今天是你高升的日子,本不想恶心你,可是呢,这事情我要是不捅给你,我怕兄弟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啊!”

李毅道:“你这人就这一点不好,总爱卖关子!有什么事,你明说不好吗?”

“哈哈,那我可真说了?”

“说呗!你烦不烦?像个娘们似的。”

“我先问你一句,你跟上次那个女的什么关系?”

李毅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上次那个女的?什么叫什么关系?你丫的会不会说中文?”

“我拷!”汪洋骂道:“我好心好意帮你,你用得着这么拽吗?我知道你是南大中文系的高才生,我自愧不如,那就这样吧,我也懒得说了,再见。”

“说吧!我倒要听听,你嘴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李毅被他吊起胃口来了,心想这家伙若是去谈判,绝对是一把好手!

“就上次聚会你带去那女的,你单位的那个,头发长长的,腰肢细细的那个。”

“你是说谈静宜?”

“好像就叫这名吧。你们什么关系?上了没有?”

“你就知道你嘴巴里吐不出象牙!”李毅说着就要撂话筒。

“别挂啊!”汪洋也是个肚子里有料就憋不住要往外喷的货,连忙叫道:“马上就说正事!”

李毅道:“我们就是同事关系,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机关办公室里的同事,你觉得我会傻到去上她吗?说吧,什么事能扯到她身上去?”

汪洋这才嘻嘻笑道:“你们没关系那就好了。那女孩忒不靠谱了,放着你这么大一尊真佛不求,偏偏舍近求远,找我来帮她的忙。”

李毅心里一沉:“你慢点说,你说她去找过你?”

“是啊,她叫我帮她留在省政府工作,解决她的编制问题。\\WW.NuoShu书迷群2∴⑨⑴⑨⑥㈨⑸⑤②\\”

“她怎么找到你的?”

“我怎么晓得?要不你去问问她?”

“你答应了?”

“我哪有工夫理她啊,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连她面都懒得见。”

“就这么多?也不恶心嘛。人往高处走,哪个不想拣高枝栖啊!”李毅冷笑一声。

“恶心的话还用我说出口吗?我跟她非亲非故,我凭什么去帮她,她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汪洋味意深长的笑道。

“我知道了。这事仅限于你知我知!”李毅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毅没想到,谈静宜居然是这种人!

其实他已经跟邵国平和王世钊都打过了招呼,谈静宜的编制根本不是问题。可是,如果汪洋所说是真,那这个女人的心计,就不是一般的深!

想到这里,李毅拨通了大办公室的电话,把谈静宜叫了进来。

谈静宜一脸的平静,表现如常,一张秀丽的脸蛋,带着几分忧郁,更添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李毅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那锐利的眼神,似能看透人的内心。

谈静宜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像个懵懂的小女孩,正面对父亲的质询。

若不是因为李毅对汪洋还有着几分信任,一定会被眼前人的表情所欺骗。

李毅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我讲三点。第一,人的一生,事业只占一个方面。一个人努力往上爬,并没有错,但如果因此失去了宝贵的自尊和节操,那就太过得不偿失。第二,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只要努力工作,就会获得上级的认可,贪财好色的领导,毕竟只是少数。第三,汪洋是我朋友,请你以后不要再去打扰他。我的话说完了,你出去吧。”

谈静宜的脸刷的变得通红,继而是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张了几次口,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毅再次摆了摆手,叫她出去。

谈静宜忽然双手掩面,失声痛哭。这一来倒让李毅慌了神,这可是在办公室啊!同事们听到了会做何感想?

“你哭什么啊?我又没说要开除你!”李毅看了看门口。

谈静宜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李科长,你以为我想那样吗?你以为人人都能有你那么好命,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正职科长吗?你知道我家里人花了多少钱才让我进的街道办?那还只是一个合同工!一个编制,在你看来,是那么的轻而易举,可对我,对我家里人来说,那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一个铁饭碗,意味着我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担心被开除,担心下个月没工资养家!”

李毅惊讶的怔住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露出欧阳谨萱那张满含好奇的脸,她打量着里面的情景道:“李科长,有份文件要你签字。”

“等下再来!”李毅对着她挥挥手:“把门带上!”

欧阳谨萱吐了吐舌头,脑袋嗖的一声缩了回去。

谈静宜情绪仍然很激动,她继续发泄她对这个社会的不满和心中的苦闷:“你说贪财好色的领导是少数,我承认你说得对,可是,为什么我就碰不到好领导呢?在街道办,我向领导要求转正,领导暗示我要红包!我家里穷得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了,我上那里给他弄红包去?好不容易到了省政府工作,多有面子的事啊!工资也高,福利也好,你说我能不争这个编制吗?”

李毅沉默了,他最近走得太过顺利,衣食无忧,仕途顺利,考虑的净是国家大事了,对现在这个年代的基本民情反而产生了脱节。

谈静宜抽泣道:“反正是要陪人睡一觉,我为什么不去找个年轻帅气一点的呢?何况,人家的爹官还比较大呢!说话也管用得多吧?还是,你以为我不该不找汪少爷,而应该去陪刘副厅长?”她嘴角含着一抹凄婉的冷笑:“如果你能帮我,我陪你也可以!我现在就可以脱衣服!”

“放屁!”李毅猛然一掌拍在办公桌上,吼道:“滚出去!”

谈静宜发泄完毕,反而有了一种报复般的快感,她无所畏惧的迎着李毅的眼睛,冷静的说了一句:“李科长,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要现实!”说完就转身离开。

李毅有些烦躁的拿起水杯,却发现水杯里没有水,于是咣当一声将杯子扔在桌上。

“呵呵,李科长,生什么气呢?”欧阳谨萱开门走了进来,笑着给李毅倒了杯水:“刚才小谈怎么了?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真是我见犹怜啊,李科长,不会是你欺负了她吧?”

李毅瞪了她一眼:“别这么八卦!年纪轻轻的,满脑子男盗女娼!”

欧阳谨萱冷哼道:“李科长,你可是有前科的哦,你那顶小色狼的帽子,我还没给你摘下呢!”

李毅暴寒,喝水的当口,差点就喷出来了,这女人,咋就这么记仇呢,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拿出来说事儿!

欧阳谨萱把文件递了过来:“这是和田县江堤的督查报告,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个字吧。”

李毅拿了过来,看了一下就问道:“这是哪个下去督办的?”

“马海涛和范丝雨啊!”欧阳谨萱回答。

“你去把范丝雨叫来!”李毅沉声道。

欧阳谨萱见李毅很认真,知道报告出了问题,不敢怠慢,赶紧跑出去喊了范丝雨过来。

范丝雨一进来,李毅就指着那份报告书问道:“这是你写的?”

范丝雨道:“是马哥写的。”

李毅道:“那你知道这些数据吗?”

范丝雨道:“我大致看了一下。”

“大致看了一下?那你们有没有对江堤进行实际测评?”

“这个……”

“快说!”

“马哥说,这些数据听下面人汇报就可以了,我们就没有再去江堤……”

“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李毅气道:“你看看,人家给你们的是什么数据!你知道什么是堤顶超高吧?你知道什么是防浪墙吧?堤顶超高包括波浪爬高、风壅水面高和安全超高。当堤顶设置防浪墙时,堤身顶高应高出设计洪水位0.5m以上!你再看看人家给你们的数据!他们的防浪墙在哪里?还有,他们和田县江堤用的是什么材料,你们去抽验过没有?”

“没有。”范丝雨有气无力的道。

“出了问题哪个来负责任?你?还是我?还是和田县的领导?人家这是在坑你呢!到时真出了问题,人家会推说我们水督办都已经办结了安全督办报告!那个时候,你就哭去吧!”李毅将报告书扔给她:“你带孔亮下去,再次督查!给我查实了!”

“是,李科长。”范丝雨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拿了材料退了出去。

欧阳谨萱站在一旁,看着李毅发飙。

李毅问:“你还有事?”

欧阳谨萱连忙摇手:“没事了。”赶紧跟着范丝雨出来。两人来到走廊上,范丝雨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你没瞧见李科长刚才那样子,好大虎威啊!”

欧阳谨萱道:“是啊,我感觉嘛,这人一当官,啧啧,那架子,那威势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两人相视一笑。刚来到大办公室,就听到电话响,欧阳谨萱抓起话筒:“喂,哪位?”

“请问李毅在吗?”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

“李科长现在升任科长了,不在这边办公室了。你是?”

“我是他女朋友,请问他现在的电话是多少?”

“哎呀,你是李科长的女朋友啊?怎么都没听他提起过啊,哦,你记着,我说给你听。”

郭小玲记下了号码,道了声谢谢,就给李毅拨了过去。

一接通电话,郭小玲就埋怨:“李毅,我打你电话,你怎么老是不接啊?”

“我现在上班时候都不带那笨重玩意了。”李毅笑道。

“那你升职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正想着告诉你呢,这不一忙就忘了。”

“那你有没有跟同事提过我是你女朋友啊?”

“说过啊,我跟他们说我有女朋友的,呵呵,怎么了?今天语气很冲啊。”

“哼!我就感觉嘛,你离我越来越远!”

“哪能啊,我天天都想你呢,连做梦都梦见你了。”

“真的?都梦见我什么了?”

“呵呵,你说还能有啥?不就是男欢女爱那档子事呗!”

“……你要真想我,你就过来三江,我陪你……”

李毅有些心痒痒的了,笑道:“好啊!科里正有一个任务,要去三江跟踪一下马岭水库,我自告奋勇,亲自前去,正好公私兼顾一下。”

“真的来啊!”

“明天就来!”

李毅放下电话,来到大办公室,看了看几个属下。马海涛走了,新人还没有到,范丝雨和孔亮要下和田县,欧阳谨萱是副科,要留在办公室值守,剩下来就只有谈静宜了。

李毅走到她面前,谈静宜明知道李毅来了,但是低着头,佯装不见。

李毅敲敲她的桌面,说道:“小谈,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去趟三江市公干。”

谈静宜有些讶异的抬头,看了李毅一眼,李毅点点头就离开了。

车子很快就出了杜鹃市,这时高速高路还没有修建,一出省城,就上了国道。.bei精ai.\\WW.Nuo提供本章节最新\\

国道路况还可以,开了两个多小时后,转入三江市地界,离开国道,进入市级公路。

这种公路可就难走了,坑坑洼洼的,没几步好路,底盘低的车子,开起来很纠结。还好李毅技术过硬,开得还算顺畅。

他一边忍受着摇篮般的颠簸,一边骂当地的官员:“怎么当官的,连条公路都修不好,还谈什么发展,谈什么进步?”

谈静宜抿嘴笑道:“你又不是他们上级,你骂他们又管什么用?”

转头看到李毅板着的脸孔,脸上的笑容也立时收敛了。

李毅嘟囔了一句:“你说得对啊!”

两人赶到三江市政府,与主管领导见了面,李毅安排谈静宜先住下,就开着车子出了市政府大门。他事先跟郭小玲联系好了,叫郭小玲到市政府旁边来等他。

转过一个弯,果然看到俏立在寒风中的郭小玲。郭小玲见到李毅的车子,笑着跑上前来。

李毅拉开车门,一把抱住了她,当街就要亲吻。郭小玲在他脸上轻轻一点,就推开他道:“猴急啥啊!”

李毅嘿嘿笑着,拉着她上了车,问道:“你跟你妈说了没有?”

“说什么?”郭小玲一时没转过弯来。

“说我跟你回家的事儿啊!这会离你家近了,我忽然有些情怯了。”李毅嘿嘿笑着,没心没肺的样子。

“嗯,没说。”郭小铃说道:“往这边开。”

李毅看了看外边的路牌,继续前行:“你家是三江市里面的?”

“嗯!我爸和我妈都是工人,跟我一样,都在市毛巾厂上班呢。”郭小玲说着,有些忧愁地道:“毛巾厂现在很不景气,连着三个月没发工资了。”

李毅皱眉道:“这是国企的通病。一时半会,好不了。”

说到这里,话题就有些沉重了。

“要不,你辞职来省城吧。”李毅说道。

“我爸身体不太好,我想留在身边照顾他。”郭小玲说这话时,很怕李毅生气,又在他脸上印上一个吻。

“那就别上班了,你专心在家照顾伯父吧。你知道我现在有钱。”李毅笑道。

“不行。你的钱那是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还只是男女朋友关系呢!”郭小玲道:“就算以后嫁给了你,我也要有自己的事业!你没听过一首诗吗?致橡树!其中有一句说得很好。免费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新时代的女性啊!”李毅哈哈笑道,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一个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对她产生审美疲劳。

李毅很快就将车开到了郭小玲家楼底。

这是市毛巾厂的宿舍区,老式的灰色三层建筑,掩映在高大的樟树和槐树下。

时间是中午十二多钟,正是下中午班的时候,院子里,几个小孩在追逐戏耍,几个老人坐在大树的围礅上,用蒲扇拍着蚊子,聊着家常。

李毅的车子一进入院子,生怕撞到小孩,按了几下气笛。

立即引来他们的围观,连屋子里的人,听到汽笛声,都跑出来看热闹。这个时代,小汽车还是比较洋气和贵重的玩意,能开进他们小区来的小汽车,自然更加稀罕,都要来看个究竟了。

等看清楚上面下来的是郭小玲时,老人小孩都兴奋地叫喊起来:“哟,这不是小玲吗?”

有人就报喜似的往楼上喊话:“梁萍,小玲回来了!还坐着小汽车呢!”

郭小玲的妈妈梁萍,正拿着菜勺炒菜,一边数落看电视的儿子郭小天:“成天不学好,书不好好念!大学考不上,工作也不去找,整天无所事事,天天就知道混日子!我看你怎么办!”

“你少说两句吧。”郭兴国看着电视呢,可是,电视机的声音没有老婆的声音大,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插嘴道:“儿子还小呢!十岁人,你叫他去做什么工作?再说了,现在哪个厂还招人啊?现在都兴下岗呢!”

“你啊!小天就是叫你给惯坏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的没出息,小的也没寸用!都要心!还好,我还有个宝贝女儿,以后我就指望她了!小玲呢?怎么还没回来?”梁萍气乎乎地道。

正说到这呢,下面有人就喊起来了。

郭兴国耳尖,说:“下面有人叫你呢!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有事不会上楼来?瞎喊个什么劲?”梁萍正在气头上,没搭理。

下面又喊了起来:“郭兴国,你闺女回家了!坐着小汽车呢!”

这次郭小天也听清了,一边往窗边走一边说道:“好像是姐回来了。”到窗边一看,高兴地道:“妈,真的是姐!还真坐着车子回来哩,那男的是谁啊?我下去看看。”

梁萍和郭兴国这才齐齐来到窗边,往下一望,可不是嘛!一见郭小玲和一个男子站在车边,同领居说话,两人对望一眼,然后都往楼下跑。

李毅打开后备箱,搬出一件件东西来,有衣服,有糖果,有烟,有酒,甚至还买了鸡鸭肉等好菜。李毅当场就开了一条烟,散给四邻,又开了一袋纸包糖,散给小孩子吃。

郭小玲一边帮忙一边问:“你来就来呗,买这么一大堆东西做什么?”

“头一次见丈母娘,我怕空手上你家门,怕被你妈打出去啊。”李毅笑嘻嘻地说。

郭小玲俏脸一红,心里有些小甜蜜。

“姐!”郭小天跑下来,高兴地喊了一声。他从小就跟姐亲,对姐的事比自己的还上心,当下瞪着一双虎眼,看着李毅,撇嘴道:“这人是谁啊?”

李毅主动道:“你好,你是小天吧,我是李毅,是你姐的大学同学。你姐没少提你。”

郭小天嘿嘿笑道:“你是不是我姐的男朋友啊?”

李毅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就笑道:“这个嘛,你应该去问你姐才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郭小天就热切地看着郭小玲。

郭小玲红着脸道:“胡说九道!不正经!”

这时,郭兴国和梁萍下了楼,一边同邻居们寒暄着,一边走过来。

郭小玲连忙喊道:“爸,妈!”同时拉了拉李毅的衣袖。

李毅从裤兜里掏出一包中华烟,那烟已经开了封口。李毅熟练的抽出一支,双手恭敬地递给郭兴国:“叔叔,您好!我是李毅,小玲的大学同学。阿姨,您好!”

郭兴国接过烟,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赞道:“好烟!”

梁萍推他一把:“人家孩子问你好呢,你闻什么烟啊?”

郭兴国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吧?烟好,证明这孩子就好!李毅,你说是不是这理儿?”

李毅讪笑道:“是。叔叔说是,那就是。”

梁萍道:“快上去坐吧!”

几个人一起把东西提在手里,往楼上走。

几个邻居就大声说道:“梁萍,这是你家姑爷吧?”

梁萍挥手道:“别乱说,这是小玲的大学同学呢。他们都还小,不是谈这事的时候。”

李毅心里暗暗盘算,梁萍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前一句明显是不同意不承认的意思,后一句似乎有了一个缓冲,给了李毅几分面子。一念及此,李毅心里一沉,今天只怕来得有些唐突啊。

郭家在三楼,简单的两室一厅,既无豪华装修,也无名贵家私,很简陋的客厅里,摆着几张凳子,一套旧沙发,电视机是十四寸的黑白。

郭兴国招呼李毅坐下,梁萍泡了茶,说道:“来就来呗,这么破费干嘛?同学家里串串门,就当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

李毅笑着接过,道了声谢。

梁萍拿出瓜果摆了两碟,招呼李毅吃,又道:“兴国,你陪李毅聊天,小玲,进里间来。”

郭小玲道:“去里间干嘛!”

“叫你来就来,我有话跟你说。”

郭兴国笑道:“客人在呢!叫小玲陪陪客不成?你还怕没时间说话?”

梁萍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李毅知道她有问题要问郭小玲,便笑道:“阿姨,你去吧,我没事。”说着,向郭小玲点了点头。

郭小玲只好跟母亲往里屋走。

梁萍关上门,就连珠炮似的发问:“你们走到哪一步了?他家里都是干什么的?几时开始的?有没有上过床?”

“妈!你问的都叫什么问题啊?我拒绝回答!”郭小玲生气的往床上一坐,赌气地道。

“你必须回答!”梁萍追过来。

“我们没什么,就是男女朋友关系,没你想的那么恶趣味!”郭小玲冷哼一声。

“真没那事?”梁萍不信:“那他这么殷勤干嘛?你没看到他买的那些东西?光是那烟钱,就够你爸几个月工资了!外面那堆东西,你算算看,够不够我家一年的开销了?”

“我怎么知道!他有钱没地花呗!他愿意花钱,那是他的事啊!又不是我叫他买的。”郭小玲想不到这也成为老妈攻伐的借口,笑道:“有人愿意为你女儿花钱,不好嘛?证明我有魅力呗!”

“哎呀!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男人的钱,有那么容易花嘛?那都是有目的的!”梁萍急道。

“什么目的?你的意思,还不就是哄我上床?”郭小玲笑道:“妈,我已经长大了,老大不小了,不再是个懵懂的小女孩!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那他家里都是做什么的?”这才是梁萍最关心的事。

“他家里条件一般般吧。他爸在他出生后就死了,他妈以前是做零工的,现在在家,没做事。”郭小玲实话实说。

“你说什么?”梁萍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那他买东西的钱哪来的?借的?还是抢的?他的车哪来的?借的还是抢的?”

“他说是他自己赚的。”郭小玲越说越郁闷,老妈怎么老是纠缠这些无所谓的问题啊!

“你信他?你们是同学吧?你们一般年纪,一般学历,你去赚部车子给我看看?”梁萍冷笑。

郭小玲顿时语塞:“妈,这都哪跟哪,人和人,能比吗?李毅是天才级的人物!所以我才觉得,他了不起嘛!”

“糊涂!这事我坚决不同意!太不靠谱了!”梁萍立马就得出决定,并以此决定影响女儿的一生幸福:“同年夫妻本来就不好,还是一个这么不靠谱的人,你说说看,能行吗?还有,他爸是不是病死的?”

“好像是吧。”郭小玲气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轮不到你做主!除非我死了!我告诉你,那病都是有遗传的!万一他跟你生了孩子后,也一命呜呼了,你怎么办?还有,她妈一个打零工的,哪来的钱供他这么挥霍?败家子!这钱不是抢的,就是借的!这么点大,就敢借这么多钱,将来你们怎么过日子?不行,等下你就去跟他说,你们的事,吹了!”

“我不!我就喜欢他!他从进校开始追我,我都没同意,可是,那天他为了救我,连自己命都不要了,这样的男人,我觉得值得跟!”郭小玲气得站了起来。

“傻瓜!结婚过日子,又不要拼命!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行!你不说,我去跟他说!”梁萍说话的。

“妈!”郭小玲叫道:“不准你说他的坏话!我就喜欢他!我不管他有钱还是没钱,钱是怎么来的,就算是偷来的抢来的,我也陪他去坐牢!我也不管他有病没病,能活多久,他要比我早死,我就每年清明给他去上坟!总之一句话,我就喜欢他!那天,当他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时,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个男人醒过来了,我就嫁给他!一生一世!”

两人吵闹的声音很大,房子的隔音效果又很差。外面的坐着的三个人,都听到了郭小玲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三个人有些尴尬的坐着,一时都没人说话。

郭兴国将电视音量调大,一边笑道:“李毅,吃点瓜子。”

李毅笑道:“谢谢叔。”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般不平静。他没想到,郭小玲平时嘴里不说什么情情爱爱之事,但心里竟然对他这般深情。

郭小天凑近李毅,李毅笑着抛了根给他。郭小天轻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救我姐的男生啊!呵呵,我挺你!李毅,你可要加油了,现在追我姐的人挺多的。追得最厉害的一个,就是毛巾厂厂长洪天明的儿子洪涛,这个人长得肥头大耳,粗看上去,跟电视里那个猪八戒差不多,我最讨厌他了,长得丑也就算了,偏偏还爱显摆,架子老大了!”

李毅点点头,他很喜欢郭小天,尤其在他说出这番话后,对他更多了几分好感。

郭兴国为人比较内向木讷,不善言辞,跟李毅顺便聊了几句,就没有什么话说。(就到)李毅倒很健谈,渐渐挑起了郭家父子的谈兴,三个人在外间有说有笑的。

里屋,母女俩正在唇枪舌剑,为了守卫各自的幸福理想而战斗。

“不行!他救你,你可以报答他,但用不着以身相许!那是恩情,不是爱情!”梁萍挨着郭小玲坐下,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孩子,你还小,没经历过,不知道什么是婚姻,什么叫过日子!相信妈,妈是过来人。”

郭小玲赌气不理她。

梁萍拍着她的手,笑道:“洪涛那孩子,比你大三岁,大学毕业后,进了市政府工作,短短几年功夫,就从一个办事员,升了股级干部,听说马上就是副科级干部了,还经常跟市长出差呢,那小伙子长得蛮帅气,人又精神,踏实,肯干!有前途!妈知道,他一直在追求你,你呢,老是躲着他。我倒觉着吧,洪涛这孩子不错。前阵子洪厂长还跟我唠嗑,说我家养了一个好闺女,是三江市的一枝花呢!说是要给自家儿子说个媒,问问我的意思。\\WW.NuoShu书迷群2∴⑨⑴⑨⑥㈨⑸⑤②\\”

“什么!原来,你在这等着呢!”郭小玲抽出手来,气得花枝乱颤:“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什么叫你的事?你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不操心?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要用我们操心啦?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学,你以为我容易吗?这几年,为了供你上大学,我跟你爸,几个月都没闻着肉味了!辛辛苦苦省下钱来,全寄给你当学费和生活费了!你现在敢说不让我们操心啦?你在学校,就学习这么孝敬父母的?”梁萍说着,鼻子一酸,越想越伤心,越说越觉命苦,眼泪止不住就往下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得很惨。

郭小玲心软了,抱住妈妈,拍着她的背说:“妈,你别伤心,我现在不是工作了吗?我一定好好工作,努力赚钱,将来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工作?你以为现在工作就那么好找?多少人都下岗了呢!若不是洪厂长看中了你,你能进我们厂?说不定我和你爸也早下岗了!孩子,听妈的话,妈不会害你。洪厂长说了,只要你同意,他会想办法把你弄进政府单位去,吃国家饭,金饭碗,不怕下岗。他还答应了,你们一结婚,他就送你们一幢房子,一辆小汽车做嫁妆,同时,还答应解决你弟弟的工作问题。孩子,你想想,我家这么几个人,全靠你呢!再说了,那个洪涛,比这个李毅没得差!这么好的人家,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妈!我,我只喜欢李毅!我都答应他,做他女朋友了。”郭小玲心里十分纠结,一方面,不想伤妈妈的心,另一方面,更不想离开李毅。

“你不说,我去说!”梁萍为了女儿的幸福,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妈!”郭小玲拉着她的手撒娇。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小玲,听妈的,没错。”梁萍狠心地道。

“妈!”郭小玲拖住梁萍的手,痛哭失声。

梁萍脸色一缓,抚摸着女儿的秀发道:“小玲,妈这是为你好啊,当初,妈若不是一时糊涂,狠不下心,离不开你爸,现在又何至于过这种人不人狗不狗的生活呢?”说到这里,脸色更加坚毅。

“妈!李毅很厉害的,你不知道,他真的赚了很多钱!而且,他现在还在省政府工作……?”郭小玲生怕梁萍现在就冲出去赶走李毅,赶忙替李毅说好话。

梁萍打断她道:“我不管他怎么样!反正我就看中了洪涛。你现在就出去跟他断了!”

郭小玲感觉就像做梦似的。前一刻,她还和李毅相亲相爱,这一时,却要劳燕分飞!作为一名当代大学生,郭小玲最看不起的,就是电视里和言情小说中,那些个柔弱小姐,没有主见,全凭家长做主,心想自己的爱情和婚姻,绝对要自己做主,绝不听父母之言。可是,事到临头,竟是如此这般的事与愿违!

郭小玲擦干眼泪,执着的道:“妈,你的话我不会同意,我就算再死一次,也要跟李毅在一起!”说完,她拉开门就冲了出去,梁萍气得直喘粗气,只得跟了出来。

李毅正和郭兴国谈得兴高采烈,连郭小天也在旁边哈哈大笑,气氛很是融洽。

李毅看了看郭小玲,笑道:“这才多久不见,母女情深,也用不着这般哭鼻子吧?”

郭小玲勉强笑了一笑。

郭小天为了活跃气氛,笑道:“姐,今天你只能睡外面沙发啰,我要跟姐夫睡一屋!”郭小天很喜欢李毅,大方又幽默,跟他聊得来,有意偏帮他。

郭小玲看了梁萍一眼。梁萍瞪了她一眼,挤出笑容道:“屋子小,太挤了,要不这样,兴国,你带李毅到厂招待所开个房间吧,反正就在街对面,方便得很。”

李毅在市招待所有房住,但这时却笑道:“没事,我从小也是吃苦长大的,挤一挤没事。只要小天不怕被我踢下床就行!”

郭小天呵呵笑道:“我才不怕呢!你虽然比我高一点,可我比你强壮多了!我告诉你,我睡觉也不老实的,你别被我踢坏了屁股哦!”

郭兴国也道:“去外面太不合适了,招待所那里我知道,被子床单什么的,都脏得很,根本不是人睡的地,李毅,就睡这里,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梁萍翻了翻白眼,合着这一家子,都被李毅蛊惑了?只有自己是清醒的?不行,今晚无论如何不能留李毅过夜,睡一觉事小,但风传出去,败坏了女儿名声,那就事大了。

“你们别瞎说!李毅远来是客,那有让客挤床的理,招待所太脏,那就找个宾馆!”梁萍望着郭小玲:“你爸懒得出门,你就去帮李毅找一家宾馆住下。”

李毅听出点味来了,再看看两母女的神形,心里猜测了几种可能。

李毅一直很自信,至少对郭小玲,是信心满满的,他觉得和郭小玲的爱情,除非两人闹了矛盾,否则根本没有可能分开。

李毅体谅到郭家的难处,也想跟郭小玲单独相处,问问她出了什么情况,于是笑道:“不用客气了,其实我这次来三江,是来公干的,在市招待所开了房间,这样吧,我下午还有工作,就不打扰了。”

郭兴国还待再说,想留李毅吃完中午饭再走,却被梁萍狠狠一眼给瞪了回去。

郭小玲道:“我送你。”

李毅点点头,礼貌地跟郭家人道别,说改天再来拜访。

门一关上,郭兴国就摆脸色道:“老婆子,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叫李毅出去睡,这算哪门子事情?”

“你懂什么!我的意思还不明白?我跟小玲说好了,叫她跟李毅摊牌,分手!”梁萍一语惊人。

“什么!”郭兴国和郭小天两父子,半天没转过弯来。

“凭什么啊?”郭兴国怒道:“这是女儿的事,你插什么手啊?你当现在还是封建社会?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管用吗?”梁萍轻轻巧巧一句,将郭兴国顶了回去。

郭兴国忍下怒火道:“李毅这孩子不错!”

郭小天也为李毅说话:“是啊!我觉得他当我姐夫,挺好的!”

“李毅是不错,但是不适合我们家小玲!”梁萍斩钉截铁地道。

“哪里不适合了?鞋子适不适合,只有脚知道!你不是小玲,你不能替她做主!”郭兴国道:“我听了你一辈子话了,这一次,我决定不听了!我绝对支持女儿!”

郭小天举了举双手:“我举双手赞成!”

梁萍吼道:“那你们就去喝西北风吧!洪天明那个畜生,已经找我谈话了,如果我们不同意女儿的事,就让咱们三个都下岗!”

说完,掩着脸,轻轻抽泣。

郭兴国和郭小天都不言语了,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李毅和郭小玲出了门,李毅伸出手,拉住她微凉的手,轻轻一拉,将她拉近了,问道:“怎么了?你妈跟你说什么了?”

郭小玲摇了摇头:“李毅,没人可以把我们分开。”

李毅呵呵一笑:“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正想亲她一下,下面有人声传来:“就是上面!小涛,待会见了郭家人,架子端起来,不要怕羞,这些工人,你越在乎他们,他们尾巴越翘,你越端架子,他反而怕了你,敬了你!”

一个带点奶油气的男声道:“爸,我懂!那郭小玲,长得真俊俏!可惜啊,对我爱理不理,气死我了!”

郭小玲知道是洪家父子来了,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发冷!见李毅有些怕羞的放开她,她反而倔脾气上来了,抱着李毅的腰,主动的将双唇送了上去。李毅微一错愕,嘴巴已经被郭小玲堵了个正着,自然是反客为主,热情的拥吻。

洪天明父子一上楼梯,正好看到这香艳的一幕,把父子两个惊呆了!

郭小玲根本不理他们,拉着李毅的手,径直下楼去了。

洪涛胖胖的身子颤抖着,肥脸上一双小眼睛,被肉挤得看不见眼白,只见两颗小黑眼珠子,像刀片似的盯着李毅。

洪天明皱着眉头,眼里闪过一丝愤怒:“走,我们去她家,找她家人理论去!”

两人怒冲冲地来到郭家门口。

洪天明伸出拳头,嘭嘭嘭的砸着门。

郭兴国正耷拉着脑袋生闷气,听见这拆门一般的敲门声,没来由就起了一股邪火,腾的起身,拉开门,正要骂那敲门人几句呢,洪天明肥胖的身体已经挤了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我说郭兴国啊郭兴国,你家女儿也太没有家教了吧?大庭广众的,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跟情人亲热!你是怎么管教女儿的?”

郭兴国一见是顶头上司洪天明,满腔怒火只得忍下,赔着笑脸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家小玲,那可是很温柔乖巧,文雅秀静的,洪厂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洪天明冷哼一声:“就在你家门口呢!刚刚下楼去了!梁萍,你怎么当妈的?你还打算一女两嫁不成?”

梁萍没想到被洪天明父子撞破了,心里又急又恼,对女儿又没有半点办法,苦着一张脸,讨好地道:“洪厂长,那个,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住了。她在学校就谈了男朋友,一直瞒着我,没跟我说,你看这事闹得!这、这……”

洪涛从背后走出来,站在郭兴国面前,一身白衬衫,黑西裤,锃亮的皮鞋,留着板寸头,发胶抹得根根发亮。这身行头和精气神倒还是不错。只是,那身材跟他爸有得一拼,也是大胖子一个,肥大的脸上,满是傲气。正眼都不看一眼郭兴国,说道:“你们不是答应把小铃嫁给我吗?你们快去把她追回来。”

郭兴国皱了皱眉,不满的望了一眼梁萍。

梁萍强笑道:“洪厂长,快请坐,小涛,你也坐啊,别站着说话。小玲去送送同学,很快就回来。”

洪涛也不客气,往沙发上居中一坐,占了大半个沙发,洪天明再一坐,整个沙发就没缝隙了。

郭小天本来是坐在沙发上的,这时让座站了起来,一脸不悦的找了个板凳坐下。看了看洪涛,再想了想李毅的模样,摇头叹气,心想如果这鸟人做了自己姐夫,那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梁萍一边讨好洪天明,一边喊郭小天:“小天,快去泡两杯茶来!”

郭小天嘟囔道:“不会泡,你喊姐回来泡吧。”

梁萍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开骂,亲自去泡了茶来。

洪涛打量着室内,阴阳怪气地道:“这种地方,居然也生养出那么漂亮的女孩,真是怪事。”

郭小天就乐了:“这种地方?这可是你爸厂里的家属宿舍,你这话的意思,是怪你爸对员工福利不够好吗?”

洪涛的脸,刷的就红了,他可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孩子,也敢抢白他,还愣是让他没有半分脾气反驳。便含着敌意,盯了郭小天两眼,郭小天也不示弱的看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充满了火药味。

洪天明可不管小孩子吵架,他只在乎大人的态度,他端着茶杯,看着一边吃饭桌上堆积如山的礼物,笑哈哈地问道:“这是中秋节置办的过节物品?”

郭小天接了一嘴:“不是,那都是我姐夫从省城带回来的。”

其它四个人脸色都是一变。

梁萍忍不住了,拧着他的耳朵,骂道:“闭上你的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又向洪天明笑道:“是李毅买来的,但绝对不像小孩乱说的那般,不是什么姐夫。就是在学校谈的一个朋友,孩子都大了,总不能不许他们谈恋爱吧?”

“不止吧?”洪天明嘿嘿笑道:“我也不管你这么多!我今天来,就是问一个准信,你们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给个痛快话!我工作忙呢!市里又下通知了,说还要裁员,不然,真发不出工资啰!”一双小三角眼,四处乱溜。

梁萍瞅了一眼郭兴国。

郭兴国皱着眉,忽然问洪涛:“小涛,你觉得我家小铃怎么样?”

郭兴国希望洪涛主动放弃,说不喜欢,没感觉,很反感,那就有话好说了,既不得罪洪家,又能周全女儿。

洪涛眼睛里放出亮光来,笑道:“漂亮!真漂亮!我爸说得没错,郭小玲真算得上是三江市的一枝花啊!我在市政府这么久,也去过不少大地方,见过的女人多了,能比得上她的,还真是没有。小玲腰肢小,屁股大,也大,就算外面人说的,三围好啊,魔鬼身材,天使脸蛋,要是能讨来做老婆,想想都很爽啊!”

郭小天怒道:“爽你妹!你再污辱我姐一句,我一刀捅了你!”

郭小天最近跟街道上几个混子混得不错,语气也学冲了,合得来就是兄弟,三言不和,就能和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下郭兴国也火了:“小天!你少说两句!去,出去溜达溜达!”

“我不去,我看电视!”郭小天性子很硬,这一点,随梁萍。

洪涛坐不住了,霍然起身道:“我夸你姐呢,你骂我做什么?小屁孩子,你懂事吗?”

“你以为我不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木瓜一般的脑壳里想些什么?”郭小天也跳了起来,针锋相对。

洪涛指着郭小天,半天说不出话来,忽然端起茶几上的热茶,泼向郭小天。

郭小天却是灵活,加之早有防备之心,轻轻一闪,就躲了过去,随手拎起刚才坐的那条板凳,抢前两步,骂了一句:“操你妹,敢泼我!我废了你!”举起板凳就往洪涛身上砸。

“你出息了!有种你先打死我!”梁萍双手叉腰,护在洪涛身前,怒视这个恨铁不成钢的儿子。[本章由W.nuoshu]

郭小天手发抖,嘴唇张开,喘着粗气,很不甘又很无奈地吼了一句:“妈!你让开!”

梁萍没有动,只是看着郭小天,郭小天妥协了,悻悻然放下板凳,粗浓的眉毛皱成了一团,眯着的双眼,向外喷着火。

这时,洪涛做了一件大家都想不到的事,他推开身前的梁萍,两步走到郭小天面前,狠狠一拳,击在郭小天脸上,郭小天脑袋嗡嗡作响,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两晃,嘴巴一甜,鼻子里流出的血,进了嘴里。

郭小天稳住身形,啊的一声吼叫,像头受伤的雄狮,爆发出终极凶猛,拦腰抱住洪涛,腰身一用力,将他拱翻在地,坐在他身上,左手死死掐住他脖子,右手抡起碗大的拳头,奋起全力,对着他脸门,一击而下。

“呯!”一拳击实了,却打在梁萍的胳膊上,原来,梁萍生怕郭小天把洪涛打坏了,居然伸出一只手臂,硬生生替洪涛挡了这一拳。

郭小天这一拳在愤怒中之中使出,全尽了全力,俗话说,拳怕少壮,郭小天正当少壮,一拳之力,可想而知!梁萍哎哟一声,左手握住右臂膀,裂着嘴角,吸着冷气。

郭小天一看妈妈受伤,恨恨的丢下洪涛,去扶老妈,却被梁萍啪的扇了一个巴掌:“你个死小子!你想做什么?”

“妈,是他先打我的!”郭小天两行泪水喷涌而出,受外人再多的委屈,他也不曾哭泣,但被老妈打了一耳光,却是伤心难过。抓起板凳,在众人喝叫声中,用力砸向了窗户,窗户玻璃应声而碎,散了一地碎片,晶亮的玻璃渣子,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光。

这声脆响,震动了整个院子,人们纷纷探头,打听是哪出事了。

郭兴国走到窗边,冲外面喊了一嗓子:“没事,没事,窗玻璃碎了。”众人这才收起好奇心,继续自己的故事。

洪天明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这种情况之下,再谈儿女之情,似乎不太恰当了,重重的冷哼一声,道:“小涛,我们走。”

梁萍急道:“对不住啊,小孩子不懂事。明天我带小玲去你家,给小涛赔礼道歉!”

“再说吧!”洪天明挥了挥手,摔门而去。

洪涛临走前,还冲郭小天示威的扬了扬下巴。e看免费提供

郭小天恨恨地道:“妈,为什么这么委曲求全!”

梁萍拿来毛巾,给他擦着脸上的血迹,柔声道:“疼吗?”

“我心疼!”郭小天扭过头去。

“孩子,你也知道,妈妈是在委曲,为什么委曲,还不是为了求全?求的什么全?我们一家人的安全!你想想,如果你今天真把那洪涛打了,爸爸妈妈丢了工作还是小事,若是他家告到公安局,把你抓走了,如何是好?”梁萍苦口婆心地解释。

郭兴国正在扫着地上的碎玻璃,闻言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郭小天听是听懂了,但是满脸的不忿,只是将仇恨深深埋在心底,不敢再在父母面前显露。

梁萍看了看挂钟,忧虑道:“小玲怎么还没回来?”

郭兴国道:“就让他们多呆一会吧!就算真要分手,你以为是菜市场买猪肉,谈好价钱,拿了猪肉就走?”

梁萍一窒。

郭小天愤怒地说:“我看那个洪涛,真不咋的,我姐这样的人物,要真嫁给这小子,太遭罪了!”

梁萍默默不语。

郭兴国一扔扫把,发狠话道:“干脆,这半死不活的工作,我们都扔了算了!为这种人赔上女儿,不值当!”

梁萍讥笑道:“说得轻巧,你拿什么去买饭吃?我们都饿死算了?”

郭兴国却似下了决心,过来坐下,掏出烟来,点上一支:“活人还能叫尿给憋死?我看那些下岗的职工,也没见饿死啊!现在都三个月没发工资了,这跟下岗又有什么分别?”

梁萍扳着指头数着:“下岗的哪个过得好啦?你算算看!老周家,老宋家,老李家,老王家?你街坊四邻打听打听去,他们哪个过得好了?天天靠着那点补助,混日子呢!”

“我们可以学做生意嘛!”郭兴国的兴致一落千丈:“去街边摆个早餐摊子,总也能养活一家人吧!”

梁萍嘲讽道:“你能落下这老脸去街边蹲摊子?你去蹲一个我看看?再说了,就凭你卖几个包子,就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

两人争吵来争吵去,就是没个结果。

郭小天闷声道:“我出去走走。”

梁萍上前拉住他道:“你先别忙着出去。你脑瓜里想些什么,我还能不清楚?你想找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去报复洪涛,是不是?”

郭小天道:“妈!”

梁萍便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给我呆着!”

郭小天闷声应了一句。郭兴国拉着梁萍进了里房,继续他们永远也没有结果的争吵。

郭小天躺在沙发上,生着闷气,今天的事,给他的触动很大。那个洪涛的可恶面目,那趾高气扬的神色,总在眼前晃悠,郭小天双拳不停地向空中击打,想象着洪涛就隐蔽在这空气里,正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同样烦闷着的,还有李毅和郭小玲。

郭小玲虽然什么都没有说,李毅却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变化。

李毅开着车,在三江市大道上慢慢开着。郭小玲指着前面道:“今天我不打算回去了。找个好一点的酒楼吧,前面就是三江宾馆,那是三江最好的宾馆了。”

李毅点点头,往前开了一点路,果然看到了三江宾馆的招牌。

李毅的车子,还是挺醒目的,挂的又是省城牌子,酒店的保安和服务员,都对李毅很恭敬。

李毅当然清楚,这三江宾馆,多半是政府或市委下的产业,这些人见惯了官场人,见到省城来的小车,自然会高看一眼。

李毅开了一间贵宾房,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坐电梯上楼。

三江宾馆有五层楼,这在当时的三江市,算是高楼了。房间在四楼,两人进屋之后,李毅笑问:“今天要我陪你在这里睡呢?还是叫我回去?”

郭小玲红了脸:“谁陪你睡啊!当然回去!”

李毅笑道:“那我先回去了。”笑着,就走到了门口。

郭小玲忽然从后面扑上来,拉住了李毅。

“李毅,留下来吧。”她轻声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他们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除了接吻和上一次的失误,他们连对方完整的都没见过,他们也没去过海边漫步,也没一起做饭吃过,也没一起亲热过,也没一起看着了孩子出生,看着他长大……

“怎么了?”李毅转过身,温和的拍拍她的肩膀。

郭小玲却突然抱住他,将头紧紧贴在他光滑的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这才心里安稳下来,毕竟,两个人还在一起,彼此的心身,还都属于彼此。

“李毅,要了我吧,就现在,就此刻!”郭小玲抬起头,却不敢睁眼看他。

李毅惊呆了,半晌没有说话。

郭小玲说这话,太不正常了!

“小玲!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一定有事,这是李毅的直觉。

“没事。我就是想把自己给你!很想很想。”郭小玲梦呓一般说着话,但是语气坚定,不容李毅置疑她的清醒程度。

“我不是不想,其实,我很想的……”李毅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抚摸着她的后背:“可是,你真的想清楚了,我们可还没有结婚……”

“这不是男人拒绝女人的理由,这是女生对付不喜欢的男生,才用的借口。你可能不知道吧,以前我们班上,好多女生,其实都跟男生发生过这种事情呢,一到晚上,宿舍谈得最多的,就是这种事。就连孙蕙,也早在大二时,就跟一个高年级的男生睡过了。你可不许去乱说啊!”郭小玲在为今晚的疯狂寻找依据与安慰。

“啊!那她在毕争光面前,还这么装逼!我得点破老毕才行。”李毅真正吃惊了,看来,是自己太过纯洁啊!

“也不是装啦!不过,你们男生,不都喜欢这一套吗?越是装清纯的,你们越趋之若鹜。反而是那些轻易被你们得到的,就弃之如敝屣。孙蕙就是如此,那个男生自从得到她的初夜后,就再没找过她,嫌她太过轻浪。”郭小玲听着李毅的心跳,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这家伙,嘴里说不要,心跳却越来越快,出卖你的想法了吧?

李毅已经有些意乱情迷了,但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毕竟不是白活的,理智地道:“我去买套套!”

郭小玲拉住他的手:“不用。”

“万一……”

“没有万一,今天是我的安全期。”

“啊!”李毅喜不自禁,三下五除二,就脱掉裤子:“一起洗吧!鸳鸯浴哦!”

郭小玲虽然有志给她一切,却放不下少女的矜持,羞道:“不行,你先洗。”

李毅嘿嘿笑着进去洗澡。

郭小玲躺在床上,忆起了跟李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真正的在一起,还是李毅车祸苏醒之后。之前两人只能称为一个追,一个飞,基本没有交集。

都怪那场车祸!不然,也不会爱上这个小流氓!对,就是小流氓,每次在一起,就想着亲亲摸摸,难怪说,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呢!

李毅很快就出来了,腰间只围了一块浴巾。

郭小玲给了他一个吻:“等我!”说完,轻轻盈盈的身子,飞进了浴室。

李毅摸着被亲的半边脸,幸福的晕眩感涌上心头。

终于要告别这一世的“处”时代!而且还是女生主动要求!

太成功了!

郭小玲洗得很仔细,看着浴镜中那完美的,她轻轻的抚摸着,这珍藏了二十多年的美好身体,真的就要交给那个男人了吗?

闭上眼,郭小玲在心里问自己,答案是肯定的。

于是,她走出浴室,像天使一般,展现在李毅面前。

一条洁白的浴巾,裹着一具更加白嫩的玉体,露出修长的小腿,白藕般的玉臂,精致的锁骨,深深的沟影,一头秀发披散着,衬得一张粉脸更显洁净,瓜子脸蛋上,一双闪着亮光的眸子,隐藏在长长的睫毛下,散发出诱惑人的光芒。一点红唇,微微向两角张开,露出一线洁白的牙齿。

郭小玲轻轻的坐在床边,含情脉脉地看着李毅。

李毅看得晕了,虽然知道她的美,但是没想到,此刻的她,竟然美得冒泡!

李毅坐起来,左手抱住她的肩膀,右手拉着她的手。他知道,女生在第一次时,很紧张,而最能带来安全感的,就是她的手。所以,李毅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握住她的手。

郭小玲身体有些颤抖,这种害羞的情怯,更勾起了李毅原始的。

他轻轻的抱着她,俯下头,温柔地吻她,她的额,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脸,当李毅将润热的舌头伸进郭小玲的耳洞里搅动时,一阵酥麻的感觉电过她的全身,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好舒服啊!”

李毅张开嘴,将她整个耳朵都吞了进去,一下一下的吸着,又用舌尖滑过她的耳轮,轻扫她的耳窝和耳壳,然后,轻轻地啜泣着她小小红红的耳垂。

“唔!”郭小玲抓住李毅的手,紧了一紧。

李毅放开她的耳朵,一口噙住了她的小巧樱唇。

郭小玲任由他轻咬吸吻,轻轻地用贝齿咬他的舌尖。李毅舌头一用力,抵开了她的牙齿,伸进了她湿润的里面,用舌尖挑逗她那柔软润热的舌瓣。郭小玲轻轻的发出一声声唔喔的叫声,气息渐粗,用舌尖回应男人的舌尖,两片舌瓣儿,在嘴里交织缠绵。

郭小玲的气息渐粗,润热的香气,扑在李毅脸上,迷离了他的眼。

李毅轻轻喊着她的名字,右手重重的用力,握住她的手,两只手交织着,纠缠着,就像上面的两只舌瓣儿,恨不能两个融为一个。

李毅知道她是第一次,生怕弄痛了她,尽量的作足前戏。吻了十几分钟后,松开她的嘴,顺着她的下巴,滑到脖子上,一下一下的亲着,嘴里急切地道:“小玲,我要吻遍你全身每一寸肌肤。小玲,我爱你!你知道吗?我们要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唔!我知道!”郭小玲一只手握住李毅的手,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享受着情人温柔的爱抚,一边轻声道:“再用力点,我喜欢被你轻轻咬的感觉。”

李毅双手一紧,嘴唇已经到了那两团隆起的地方。

郭小玲羞涩地道:“我也要亲你。”说着,反抱着李毅,伸出红色的小花瓣,轻轻在李毅眼睛上舔来舔去,用润热舔去李毅一天的疲劳。

“真舒服!”李毅的手不老实了,从头发上摸到了腰间,再往下,来往抚摸着她挺翘的臀部。

郭小玲温润的舌尖扫过她的眼角,进入他的耳窝里,用心的爱抚着。

“舒服吗?”温热的气息,钻进李毅的耳朵,李毅身子一紧,敏感的下身,硬硬的顶在郭小玲的小腹上。放在她臀部的手,用力的捏了捏,一种饱实的手感,传入大脑神经,更刺激得李毅多捏了几下。

两人拥抱着,躺倒在床上,侧身交缠。

李毅不安分的手,从浴巾下伸了进去,摸着郭小玲娇嫩的肌肤,微凉的手指,抚摸着平坦结实的小肚子,那种细腻的肉感,令李毅指尖飞舞,往上,往上,攀上了那结实饱满的挺拔。李毅明显感到她身子一紧,放缓了进攻的步子,又噙住她娇喘吁吁的樱唇,挑逗得她身子发软,下面的手才慢慢有了动作。

少女的豆蔻,是尚未盛开的蓓蕾,软软的,躺在山峰之巅,慵懒地等着情人的手来采摘。

李毅捏住一点,轻轻拨弄,郭小玲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吟。

李毅一下下的抚弄,一会儿捏捏软软的豆蔻,一会儿揉搓饱胀的双奶,弄得那软软的双粒,变大变硬,像成熟的果实,挂在了树梢,诱惑着情人去吃。

李毅摸摸这只,又摸摸那只,嘴里含着她的花瓣,舍不得放开。

“嗯!”郭小玲像柔软的蛇一般,紧紧缠着李毅,双腿绞着,不停的摩擦着他。

李毅敏感的神经,被彻底撩拨,肾下腺素急速分泌,他喘着粗气,缓缓翻身,将郭小玲压在了身下,浴巾在被李毅的乱动下,早已松开,两团洁白的雪峰,上面开着两朵粉红的花朵。李毅咽了咽口水,叹道:“真美!简直是人间极品啊!”

“喜欢吗?”郭小玲媚眼如丝,轻轻地问。

“太喜欢了!”李毅低下头,张开嘴,噙住了一粒果实,轻轻的咬了一下,身下的郭小玲立即像中了电流般,啊的叫了一声,两条腿用力的箍紧了李毅。

李毅手嘴并用,一边揉搓,一边吸吻,忙了个不亦乐乎。

“又不是面团团,你又是揉的,又是吃的,不会弄坏它吧?”郭小玲双手捧着他的头,轻轻的按住他,让他更深的吸吻。

“不会,只会越弄越大。嘻嘻,这样天天被我玩,不出一个星期,你的内衣就得全换大一码的才行!”李毅说着话,手下却是一刻不停。

“讨厌!太大不好啦!好害羞的,走在路上,那些男人的眼睛,像是长在我身上一般,顺着我走呢!烦死了!”郭小玲有些羞愤地说。

李毅呵呵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呵呵,这么美的东西,不是人人可以吃得到的。我要你一生一世,都只属于我!”

“我又不是你的物品!”郭小玲瞪了他一眼:“大男子主义!”

“我这叫爱,知道不?爱都是自私的,占有的。难道自己心爱的女人,还可以跟别人去分享吗?除非那是王八,还是戴绿帽子的王八。”

“咯咯!”郭小玲笑了:“那我就只属于你,好不好?这一生,我答应你,我的身子,我的爱,都只给你一个。”

“小玲!”李毅深情的呼唤一声,手不老实的往下伸去。

“嗯!”郭小玲却不由自主的夹紧了双腿,李毅连一根手指头都伸不进去。

李毅知道她只是紧张,也不着急,左手从她颈下穿过,抬起她的头,轻轻吸啜着她的耳垂。经过刚才的亲吻,他已经找到了她的敏感点,果然,在李毅一次又一次的吸吻中,郭小玲发出了一声声的呻吟,像美丽的发情的小母鹿,一声一声的叫唤着。

李毅的手指慢慢的从双腿的缝隙间伸了进去,在那片温热地带轻轻的抚摸,轻轻的扫过,慢慢的挑起她的。

郭小玲双手捧着李毅的头,闭着双眼,进入了一种迷离的舒服状态,嘴里不停的呢喃。

李毅慢慢的滑下身子,将头埋在那片芳香之中。她的第一次,一定要用最美妙的过程来回报她。

啊!郭小玲双手紧紧按住李毅,有些不敢相信似的:“不要,李毅,脏……”

李毅不回答,只是更加的卖力。

郭小玲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她只想舒服得大叫,让全世界都知晓她此刻的幸福。

幸福!

郭小玲又想到了跟李毅在一起的情景。

他为她挡住了车祸,他为她在中心广场摆下满地的玫瑰,他在山顶之上,说:“我爱你,这三个字,不需要写出来的,它放在我心底。一生一世!”

想到这些,郭小玲幸福的哭了,每一次,他都让他感到最大的幸福,可是,她呢,她只会惹他生气,为了一点可怜的自尊,曾经好几天不理他,甚至,妈妈竟要逼自己离开他……

泪水,轻轻的滑落,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李毅停止了动作,因为他感到了她身体的冷淡。

他抬起头,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泪,惊讶地问:“怎么哭了?”

郭小玲抹了抹眼角,抱住李毅:“没事,我是高兴的。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李毅爱怜的抚摸着她背部滑腻的肌肤:“要不,我们下次再做吧,没事,你用手帮帮我就好啦。”

郭小玲伸出手抓住了他的下面,害羞地道:“不嘛,我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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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毅以退为进地笑道:“不急嘛,等我们买了自己的房子,买了自己喜欢的床,在自己喜欢的装修风格下玩,那才叫有意思呢!”

“嗯!”郭小玲也在憧憬着。[、]

“李毅,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离开你了,你会如何?”郭小玲小心地看着他的反应。

“怎么可能?你不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吧?”李毅轻轻的拍打她饱实的臀部:“我就去抓住你,狠狠打你的屁股!”

郭小玲的情绪这一刻达到了巅峰,喘息道:“来嘛,李毅,我就是想要,你难道不想蹂躏我这美丽的花朵?”轻轻咬着他的耳朵,吹气如兰。

李毅痒痒的一笑。

“要不,我来伺候你吧,我看上一次,你好像蛮舒服的哦!是不是很舒服?”郭小玲感觉到手里的东西硬得像烧火棍了,有些媚眼迷离地诱惑李毅。

李毅的双手,已经攀上那早被揉熟了的两团高耸,一张嘴,含着她耳垂,轻声道:“我们来个好姿势,你也舒服,我也舒服。”

“什么啊?”郭小玲好奇地问。

“你觉得6跟9像什么啊?”李毅引导她的想象力。

“像什么?”郭小玲除了在他面前有些情难自禁,其实还是很纯很纯的少女,哪里想得到那些方面去?

“你身子转过去,我们互相玩,这样像不像6跟9啊?”李毅呵呵大笑道。

“哎呀!羞死人了!学了那么多的数学,才知道6跟9这么邪恶!”郭小玲轻轻捶打着李毅的胸膛,缓缓的低下头去,用她温热的舌尖,在李毅光溜溜的身体上起舞,凑乐,弹出人世间最动听的乐章。

此处略写数千字,你懂的。

三江市毛巾厂宿舍,三楼某间房内,梁萍望着窗外的月亮,担心地道:“这死丫头,还说跟李毅没关系!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这要是没关系,能玩这么晚吗?”

“这都是你逼的!”郭兴国道:“你要是留李毅住在家里,省多少事情?今天就算姓洪的找上门来,你一句她有男朋友了,不就推托得一干二净?偏偏一意孤行,搞得现在里外不是人!”

唉!梁萍一声叹息,目光有些茫然,难道,我做错了?

“李毅,我决定了,我要离开三江市,我想去省城!我一直以来的理想,是想当一名记者。你觉得我能当上记者吗?”郭小玲依偎在李毅怀里说。

“我支持你!呵呵,你一定能当好一名记者的。”李毅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我今天不去上班了!我一看见洪家父子那嘴脸就想吐!”

“我早说过了,你一辈子不上班,我也会养你的。”李毅笑道。

两人在床上赖到日上三竿,这才恋恋不舍的起床。

李毅道:“我得去市政府看看。你是继续在这里休息,还是?”

郭小玲道:“我还是回去吧。有些事总得跟他们说清楚才行。”

“我送你。”

李毅送郭小玲到家门口,两人刚下车,旁边一棵树下,忽然窜出一个人来,直奔李毅面前,吓得李毅急忙将郭小玲一拉,护在她身前,生怕是什么坏人来报复他的。

来人喊道:“姐!姐夫,是我!”

郭小玲叫道:“小天!你怎么了?”

李毅笑道:“郭小天!你吓死我了!干什么呢这是?搞得神神秘秘的,你杀人了?”

郭小天愁眉苦脸地道:“虽然没杀死人,可也差不了好多,姐,姐夫,你们可一定要救我!”李毅和郭小玲一听,都有些吃惊。

郭小玲拉着弟弟的手,惊讶地问:“怎么回事?”

李毅四下瞧瞧,道:“先别说,先回家。”

郭小天道:“我不敢回去!”

郭小玲道:“不怕,爸妈这会儿早上班去了。”

郭小天这才跟着两人回到家中。

“说吧!”郭小玲急着问:“怎么回事?”

郭小天倒了一大杯水,喝下去,抹着嘴道:“我看不惯洪涛那小子,揍了他一顿!”

郭小玲拍腿道:“你发神经啊!你打了他,他爸能给咱家好果子吃?”

郭小天怕姐姐打他,躲到李毅身后道:“我就是看不过去,这才动的手!”

郭小玲马上就急起来:“那怎么办好!你个没出息的,你打了人,让爸爸和妈妈怎么办?”

郭小天道:“我打他时,蒙着脸,他认不出我来!你放心。”说着,他也抹着眼泪道:“我现在才知道,爸爸妈妈,以前真是太辛苦了!我真不孝!”说着,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郭小玲心痛弟弟,连忙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打自己。

李毅皱眉道:“这不是办法,洪家只怕还会找你家麻烦。”

郭小玲紧张地问:“怎么办呢?”

李毅道:“别怕,一切有我呢!”

郭小天问道:“姐夫,不管我妈认不认你,反正我是认了!你打算怎么帮我家啊?洪家可不简单!”

李毅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啰!”

正在这时,郭兴国和梁萍怒气冲冲的闯进来,看到三人都在家,倒是愣了一愣。

梁萍瞪着眼问道:“你们谁打的洪涛?”

郭小天不由自主的往李毅身后躲了躲。

李毅道:“没有人打他。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呢!”

梁萍明知道是儿子郭小天所为,她像疯了一般大喊大叫:“你们现在满意了!我和你爸都下岗了!被洪天明给开除了!”

郭兴国铁青着脸,大手一挥道:“开了就开了,我就不信,离开毛巾厂,我郭家就得饿死不成?说句不好听的,与其待在毛巾厂半死不活,还不如早日离开早日解脱!”

梁萍叫道:“你说得比唱得都好听!现在一家人都没了工作,我看你明天上哪里开饭!”赤红着双眼,盯着李毅,仿佛郭家所有的不幸,全拜李毅所赐。

郭兴国吼道:“你给我消停点行不行!人死卵朝天,不死又过年!一家子大活人,还能给活活饿死了不成?我明天就上街口摆油条摊子卖!”

郭兴国这番话说得男子气十足,梁萍一时之间被镇住了,反而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正说话间,又闯进来三个人,为首之人正是洪天明,他挺着大肚子,四下瞧了瞧郭家的小居室,像在打量自家的杂物间似的,然后趾高气扬的道:“你们已经不是市毛市厂的人,就不能再住厂里的房子!这是福利分房,又不是你们花钱买的!那么多大学生都没房子住呢!限你们三天之内搬家!否则,我们就请公安局的同志来,强制执行!”

梁萍早没了当日的风采,披头散发,一脸的疯相,声嘶力竭的喊道:“谁敢动我的家,我就跟他拼命!”

郭小玲和郭小天赶忙上前拉着梁萍,生怕她会冲过去打人。

梁萍一见是一对儿女,心下火气更大了,抡起手来,不分男的女的,就是一顿打:“都是些没出息的!只知道给我添堵!你看看,你害得我们家成什么样了!你还要害我们到几时?”

李毅上前,挡在郭小玲身前,说道:“阿姨,你有火气,冲我发就是。小玲她是我被我诱拐的!”梁萍一见李毅,也是来气,指着他的鼻子:“哪个叫你来的?谁允许你来的?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郭小玲站在李毅背后,叫道:“妈,你听我说!李毅会有办法帮我们的!”

梁萍冷笑道:“我不需要你们帮!你们不给我添乱,我就烧高香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你就赶他走!我不想再看见他!”

李毅没想到郭母对他的成见如此之深,这也难怪,谁叫他未经家人许可,就睡了郭家的宝贝女儿呢?受些气也是份所应当。他知道现在矛盾的焦点,并不在他身上,而在市毛巾厂的态度!郭家二老在市毛巾厂辛苦半辈子,临到头,双双被开除,还要被赶出房去,搁谁身上,都咽不下这口气,这关系到人的尊严问题,给他们多少钱,也是弥补不了的。

李毅转向洪天明,冷冷地道:“听说你们毛巾厂连工资都发不下去了?你还在这里作威作福,有意义吗?有本事的话,去把工厂业绩提上来,把工资发出来!那才算个男人!”

洪天明气得脸都绿了,浑身发抖,指着李毅道:“你TMD谁啊?哪家养的狗杂种……”

他一句话没说完,李毅一拳挥了过去,正中他鼻子,洪天明只觉脑袋一沉,一股嫣红的鲜血,顺着嘴唇流了下来,他伸舌头一舔,大骂道:“你敢打我!”

李毅双目中似要射出寒刀子,盯着他冷笑道:“你将为你刚才的话,付出代价!”

他这一发威,身上的气势马上就显现出来,镇住了洪天明等人。李毅自从得知李老爷子的光辉历史后,对他充满了敬意,容不得任何人玷污他李家的名声!

洪天明张嘴欲骂,可一见李毅的气势,不由得矮了几分,又见对方人多势众,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色厉内荏地道:“小子,有种!你给我等着!”又对郭兴国道:“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搬家!三天后我带人来收屋!”说完,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梁萍仰天长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啊!老天爷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周围邻居听到动静,都过来围观,众说纷纭,都为郭兴国一家打抱不平。()

兔死狐悲,下岗的惨事,说不定哪天就会轮到他们头上呢!

梁萍也没有力气骂人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丢魂失魄,身体像被人抽走了主心骨,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她怎么也想不到,郭家居然会走到这步田地!

李毅向周边邻居打听:“这房子是单位分的?还是借租的房?”邻居道:“说是分的房,可是也没有产权证给我们。以前也有人离过职,离职后,房子就被单位收回去了。”李毅皱紧了眉头,如此看来,这房子看来是要不回来了。就问道:“那叔叔你知道哪里有现房出售吗?要那种一买下来就能住进去的。”

那人有些促狭,摸着下巴,嘿嘿笑道:“只要有钱,还怕买不到房子哟?兰山区那边,就小兰河岸边,那里有一排别墅,多好的江景啊!那可是市委市政府的头头脑脑住的地方,后来搞廉政建设,别墅区就让了出来,都住到高档小区去了!这些别墅就拿来出售,卖了大半年了,也只卖出去几套!还剩十几套呢!你要是有钱,也去那里买一幢,多有面子?”

李毅笑道:“多谢,正有此意,到时请你们都来玩啊!”一句话,把那人的下巴都惊掉了。

李毅向郭小玲招招手,喊她到跟前:“小玲,这房子不能住了,我看中了一处房子,我俩现在去看看,可以的话,今天就买下来,尽快搬进去。你叫小天照顾好叔叔阿姨,这两天应该是没事了,他们要闹,也要等三天之后才会来。”

郭小玲迟疑道:“这不好吧,花你的钱……”

李毅打断她,生气地道:“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男朋友了?那算我借你的行不行?”

郭小玲眉毛一跳,乖乖的哦了一声,就去跟郭小天吩咐了几句,又跟爸爸说了几句话,这才有些怯怯的看了母亲一眼。

梁萍此刻像失心疯一般,根本没注意到她,只是发呆。

李毅载着郭小玲,径往小兰河边而去,进入兰山区,果然远远看到一排别墅,围墙高筑,铁门紧锁,更有保安看门。真是一处高档别墅区。

李毅指了指外面的房子,问道:“你觉得哪幢好?”

郭小玲摇头道:“这里不好,太安静了,我爸妈可能不太喜欢。”

李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是嫌这里太贵呢,笑道:“要不,干脆叫他们去省城定居算啦!”郭小玲更是摇头:“他们更不会同意啦,他们在三江生活了一辈子,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李毅搔搔头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睡大街吧?还是买这里的吧,买了就能住。”

郭小玲忽然扑在他身上,哭道:“李毅,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报答你呢?”

李毅拍拍她的背,笑道:“你想报答我,那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做我老婆。”

郭小玲道:“可是,我怕欠你太多,我们的感情就变质了。”

李毅很是无语,开导她道:“你觉得我们的感情会变质吗?”

郭小玲摇摇头。

李毅又问:“如果我有困难,你能帮我,你会帮吗?就像当初我躺在病床上,你整夜不眠的给我去筹医药费。”

郭小玲点点头。

李毅笑了:“这不就结了。好啦,这些无所谓的事,你少想些吧,既然当了我李毅的女朋友,就要学会花我的钱,这样吧,大不了,你以后给我打工吧,每天给我洗衣服做饭,我不开你工资!”

郭小玲这才破涕为笑:“好!这个主意好。”

李毅笑着刮了刮她的脸。开车到别墅区门口停下,保安见到有人来,又是省城的车牌,探出头来看,李毅下了车,笑着向他发了根烟,问道:“请问这里的房子怎么卖呢?”

保安一听是要买房子的,立即笑道:“里面请,上面吩咐了,只要有人买房子,随时可以联系他。请稍等,我打个电话问问看。”

李毅看看手表:“那好,麻烦快点,我还要上班呢?”

保安生怕他跑了似的,拉住他道:“很快的!”

李毅只好等着,不一会,保安就跑了过来,笑嘻嘻地道:“上面说了,马上就赶过来,最多十分钟就行!”

果然,不到十分钟,一辆皇冠轿车就风一般的开了过来,直到门口,才来了急刹。吓得李毅拉着郭小玲连退数步,避了开去。

车上下来一个中年胖子,一身的酒气,一下车就向李毅伸出手来,满脸的笑容:“呵呵,不用怕,我还没喝醉呢!你就是想买房子的那主吧?”

李毅点点头,跟他握了握手。心想这人也怪,大上午的,喝了那么多的酒,像是政府里头的人吗?

胖子摸了摸头发不多的脑袋,哈哈笑道:“不要怀疑,我是市政府办的副主任廖永利!国家副县级干部,这可不是瞎蒙的!哈哈!”他居然一眼就看出李毅心存的那点怀疑,倒也是个人物。

旁边保安点头道:“廖主任好!”

这时,小区里开出一辆奔驰车,见到廖永利,停下车摇下车窗,向他笑:“廖主任,今天有空过来耍耍啊?要不要过去喝两杯?”

廖永利笑着摇摇手:“许大老板,这是要出去呢?我这办正事呢,改天喝!”奔驰车主又闲聊了几句,这才离开。

李毅有些相信此人的身份了,当下不动声色的问道:“廖主任,你们市府办有个王海山副主任,你认识吧?”

廖永利笑道:“王主任啊,我当然认识了。不过,他现在已经是主任了。呵呵,你认识我们王主任?”

李毅笑着叉开话题:“你这房子怎么卖?”

廖永利笑道:“不急说价格,我带你去看看,看完我们再谈价格,价格是人定的,是死的,这个好说嘛!”

李毅一想,正合心意,便随着他,往里边走。

廖永利打开一套别墅的门,请李毅他们进去。

李毅和郭小玲一进门,就被里面的奢华陈设吓呆了,若不是李毅淡定,几乎也要学郭小玲那般尖叫一声。这可是九十年代的别墅啊!

对郭小玲的尖叫,廖永利一副意料中的表情,反而对李毅表现出来的淡定,倒有几分诧异,心下马上断定,这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主!

他更加热情的在旁边做着介绍,什么大理石磨砖啊,什么白玉茶几啊,什么意大利真皮沙发啊,什么水晶吊灯啊,什么苏格兰风格的墙纸啊,说得天花乱坠,李毅看得出来,他就算有几分吹牛皮,也是不离十的。二楼是主卧和书房,宽大的阳台,放了摇椅和茶几,可以看到江景和远山。

李毅笑道:“房子不错,你这里还有几套?”

廖永利道:“还剩十三套。”

李毅点点头,随意地道:“不错,价格合理的话,我先买一套,要是住好了,我再全要了。”心想三江市的江景别墅,又有市府的后台,这么好的投资,可不能让它跑了。

“啊!”廖永利和郭小玲都惊呆了。

全要了?十三套别墅呢!

廖永利不愧是老江湖,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堆起笑意道:“价格好商量!好商量嘛,这样吧,现在时间还早,我请两位去帝都玩玩,大家喝喝酒,如何?那里还有好几个同事,都是官面上的人物,对你们做生意的人来说,认识了只有好处。”

李毅应道:“好!那就承廖主任的情了!”

郭小玲却皱了皱眉头,拉了拉李毅的手,低声道:“那个帝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李毅笑道:“有你在,你还怕我变坏啊?

”郭小玲摇头道:“我不想去。”

李毅笑道:“你不去?更好啊!哈哈,你不怕我在外面乱来?”

郭小玲权衡再三,还是决定跟着去。

廖永利笑道:“老板贵姓?”

李毅笑道:“免贵,姓李,单名一个毅字。这位是我女朋友,郭小玲,她家里人都是市毛巾厂的职工。”

廖永利笑道:“啊哟,市毛巾厂啊,那正是我们的市属单位啊!前几年还行,这两年就不行啰!有门路的话,还是换个地方吧!”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说,很快就到了外面,李毅闻言,心里一动,问道:“那市里对毛巾厂是怎么想的?就没想过改制?”

廖永利苦笑道:“撒钱呗!撒进去多少,它给你吞多少,放着那么多职工,又不能不管,简直就是毒瘤啊!改制?私有承包?这种包袱企业,哪个敢要?就这么拖着呗!”

李毅笑道:“在下有个朋友,正有兴趣开一家毛巾厂,如果廖主任肯代为牵线,事成之日,李某决不敢忘记廖主任大恩。”

郭小玲听到这话,才真正愣住了,这才明白李毅的用意,买别墅还在其次,结交这些政府官员才是主要,而结交他们的目的,竟然是为了买下毛巾厂这个大毒瘤!看着这个有些清瘦,但一脸坚毅的男人,忽然之间,有一股暖流淌过全身。这样的男人,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男人,多么值得她托付终身啊!

廖永利也愣了,没想到卖别墅竟能搭帮着把一个毛巾厂给卖了!

这个毛巾长,是市长罗正浩的一块心病呢!如果这个大麻烦,因为自己而得到解决,那该是多大的功劳?在副处这个位置上,徘徊近八年,就是扶不了正!借此良机,再进一步,不是没可能哇!

“李先生,这是好事啊!其实,市毛巾厂以前效益很不错的,机器设备都新购不久,只是最近两年,也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老太太过年,一日不如一日了。相信经过你们的妙手回春,一定可以让它起死回生,重新成为我们三江市的龙头企业!”廖永利一张利嘴,正也说得,反也说得,反正都是他占理。

李毅哈哈笑道:“廖主任太高抬在下了!我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机关工作人员而已,我这是帮我朋友看看呢!”

廖永利道:“我给我们罗市长汇报一下,说不定,他还会亲自前来陪你喝上几杯酒呢!”他心思灵泛,马上就抬出罗正浩来,好让李毅安心,同时,也好有个机会当面向罗市长表现。

李毅笑了笑,表示很荣幸。

洪家父子不给郭家路走,我就要叫他洪家无路可走!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名片。[.bei精ai.]

京城的名片是故宫,海都市的名片是外滩,纽约的名片是自由女神像。

有的城市以旅游兴市,有的城市以工业强市,有的城市以农业稳市。

三江市地处内陆,既无红色景点,也无名人坟冢,想打旅游牌,打了几年也没打出个名堂;工业基础薄弱,可谓一穷二白,仅有的几家工厂,还都是要死不断气,拖累着市财政的后腿。农业倒是很稳,够全市人吃饱不饿,可是,靠这田地,也收不到多少税收,改善不了多少民生,更别提涨公务员工资了,就连上个月的工资,都拖了几天,才寅吃卯粮地发了下去,财政没钱啊!到处都是伸手要钱的主,可税收却是越来越少。

三江市的领导们也急啊!身为一市之主,却连公务员的工资都拖欠着,说出去丢人啊!

罗正浩接任市长以来,可谓焦头烂额,看上去风风光光的三江市,仔细一查,到处是漏洞,财政更是一穷二白,前任给他留了个烂摊子!可是,这苦水还没地方倒去!哦?前任在时,发展挺好,一到你手里,就成烂摊子了?这只能证明你这个同志能力不行嘛!再者说了,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戳前任的屁眼。更何况,前任还在领导岗位上呢!你要是跑去告状,不是自毁前程吗?

罗正浩没办法,只好搞了一个廉政建设,将别墅区腾了出来,变现补贴财政,同时加大几家拖油瓶企业的改制。

三江市是个内地穷市,能买得起别墅的人相当少,而市政府又急需用钱,所以一听有人要买别墅,廖永利马上就急巴巴的赶了过来。

来到帝都,廖永利就给罗正浩打电话。

罗正浩正在办公室批文件,接到廖副主任的电话,很有些不悦,一听是买别墅的事,更是不高兴,一幢别墅的事,你也来烦我?你当管家还是我当管家?语气便有些生硬:“嗯,我知道了,先这样吧!”

廖永利急忙道:“罗市长,那位李先生,还有意收购市毛巾厂!”

罗正浩一听,就来了兴趣:“哦,你说说具体情况。”

廖永利详细一说,罗正浩脸上泛起红光,声音也圆润多了:“永利啊!做得不错!时刻记着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嗯,这样吧,我过来一趟,二十分钟后可以到,你一定招待好李先生。嗯,再见!”

硬要说三江有名片的话,帝都算得上一处。

帝都是上任领导从外国学习回来之后,搞的一个形象接待工程。三江穷,留不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建一座高级的接待地,主要用来接待上级领导和客商,还别说,帝都建成之后,每年给财政纳的税,就是两千多万,比起其它市属企业来说,真算是头龙产业了!正因如此,蒙迪的前任才得以顺利升迁。

郭小玲早就听说过这处销金窟,据说,很多发了一点小财的个体户,揣着满口袋的绿票票,到这里面去逍遥,快活不到几天,就成了穷光蛋,可见这个地方的诱惑和腐蚀。

廖永利领着两人,进入一间包房,包房里已经有了三个男的四个女的,正在划拳猜掌的,好不热闹。见到廖永利进来,都客气的起身让座。

廖永利介绍了一下,原来另外三个人,其中两人是廖永利的手下,另一人是从省城下来的一个干部,是来考察一个什么项目的。至于四个女的,是帝都的陪酒女郎。

李毅微微皱眉,心想大白天的,上班时间呢,就到这等地方来逍遥快活,这个领导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其中一个女的就阴阳怪气的道:“廖主任,我说你怎么跑那么快呢,原来是找到更骚的货了。”

廖永利上前,直接就是一耳光,打得她找不着北,大吼道:“给我滚!”

那女的捂着半边脸,怨恨的盯了郭小玲一眼,飞快的走了。

廖永利看到李毅霍然变色的脸,立时后悔得想拿老大耳光抽自己,鬼迷心窍,怎么带他到这里来呢!起码也要另外开一间包房啊,等会罗市长来了,怎么谈事?一虑及此,马上就对李毅道:“李先生,真是对不起!我的失误,这边请!”

李毅本待发作,起身就此离开,但一想到郭兴国和梁萍的处境,只得冷哼了一声。郭小玲却尤未反应过来,只是一阵怔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廖永利领着李毅两人到了隔壁包间,赔笑道:“真是对不起!两位请在此稍候,待会罗正浩市长会亲自过来,跟你商谈具体事情。”

一听市长要过来,李毅有些苦笑,心想罗正浩是认得他的,还好打着朋友的幌子,也不碍事,便点头道:“没事!廖主任也是无心之失,只是那人的素质真是太低下了。”

廖永利道:“你们先坐,我去叫些酒水。”说着,就走了出去。

郭小玲问道:“李毅,你真有朋友打算买下毛巾厂?”

李毅笑道:“我的那位朋友,就是你啊!”

郭小玲道:“别开玩笑了!我?”

“我说真的。待会罗市长来了,你可别说漏嘴了,别墅和毛巾厂都是你要买的。你放心,钱的事,不用担心。”

上次李毅把钱交给小叔李元逍去经营,短短时间里,银行里的钱就已经翻个倍儿的增长了。

帝都是一个集住宿、餐厅、茶座、休闲、洗浴、棋牌、歌舞厅于一体的全方位高端服务场所,里头的服务人员,工资比一般的企业都要高上一个级别,虽然有些暧昧活动,但在政府的护翼下,却是安稳如山,很多年轻女孩子,都喜欢到这里来工作。

刚才被廖永利打了的女人,在这里上班也有一年多了,颇有几个熟客,出门之后,就碰到了洪天明父子,这下就像亲人似的,粘了上去。

洪天明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女人看着李毅他们被廖永利带到了另一间房,又看着廖永利出去了,心生一计,哎哟了一声:“是啊,洪厂长,你可得为我做主啊,两个外地来的生客,硬是打了我一耳光!”

洪天明笑道:“什么人啊?”

李毅房间的门并没有关紧,女人指了指房间,洪天明往里一瞧,心下就冷笑了,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啊!在这里叫我碰上,不死也叫你脱层皮!洪涛也过去看了一眼,马上就红了眼睛:“爸,不就是那……”

洪天明打断了他的话,拍拍女人的屁股道:“我可以帮你出气,你怎么报答我呢?”

洪涛一听,马上就明白了洪天明的意思,办自己的事,还要收别人的利息!真正姜是老的辣啊!比起老爸来,自己还是嫩了点。

女人媚笑着,长长的指甲划过洪天明的胸口,停在他的下身,轻轻的捏了一下,笑道:“你们父子两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洪天明马上就酥了半身,向洪涛道:“去把小六子他们叫来,教训他们一顿,只要不打死人,就出不了大事!”

洪涛转身就走,不一会,领着几个走了过来,指了指李毅所在的房间,低声耳语了几句。几个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领头那人,吊儿郎当扭过去,嘭的一声,一脚踢开门,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李毅正和郭小玲说话,听到门开的声音,以为是廖永利回来,头也不抬地道:“廖主任,我跟小玲商量好了……”

“操!装什么大爷!”一个听了,很是不爽地骂道:“欠揍是吧?”

李毅抬眼一看,愣道:“你们是什么人?走错房间了吧?”

一脚就踹了过去:“娘的,我看你不止开错房,还进错门了呢!”

郭小玲不懂,问道:“怎么回事?什么进错门,开错房的?”

李毅冷笑道:“一些脏话!”生怕他们闹事伤到郭小玲,双眼一打量,发现桌子上有一个烟灰缸,便掏出烟来,好整以暇的点上一支,同时,将烟灰缸拿在了手里,吸两口烟,就磕一下烟灰,完全漠视这几人。

“兄弟们,扁他!”领头的火大了,居然敢不把道上混的小六哥放在眼里?

几个早就摩拳擦掌,蠢蠢欲动,闻言大声的应了一声,就走向李毅。

李毅伸手去磕烟灰的同时,霍然起身,右手的烟灰缸迅速的砸向小六子,左手的香烟往另一个的眼睛戳去。

这一下变起突然,那边还没动手呢,就被李毅放倒了两个,一个抱着头踉跄地站不稳步,一个捂住眼睛,杀猪似的嚎。

另外两个人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在道上混了这么久,像李毅这么狠的人,却是第一次看见。都有些惧怕,不敢上前。

“说吧,是谁让你们来的?”李毅冷冷的问。

这时,外面的洪天明等三人,听到里面的惨叫,自以为得计,高兴的走到门口来看热闹。李毅只瞥了一眼,就明白了,暗自冷笑。知道了对手,他反而不急了,又坐了下来,对着门口道:“三位,不进来坐坐?”

看到房里的景象,洪天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小六子,不是自诩道上一条龙吗?带着三个小弟,四个大男人,连李毅一个学生都收拾不了?

他也不怕李毅,事情既然败露,摊开来讲就是,怕他做甚?

洪涛冷笑道:“好一个贤良淑女啊!还三江一枝花呢?哈哈,怎么也到这种地方来啦?来做什么啊?是不是没开饭了,来这里做些兼职?”

洪天明和那女子都是一阵放肆的大笑。e看免费提供////

郭小玲气得胸膛起伏,一张脸红得像苹果一般。偏生她又不擅吵架,讲不出什么恶毒言词出来。

李毅轻轻握住她的手,并没有回应洪涛的无理和洪天明的放肆,因为,他看到,廖永利带着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走了进来,此刻,正黑着脸看着洪天明。

洪天明犹不知大祸临头,还在耀武扬威:“郭小玲,我家涛涛能看上你,是你郭家几世修来的福份?你竟然如此不如好歹!跟这个破落户在一起!现在,我要告他行凶殴人,小涛,即刻去打电话。我就不信了,在三江市的地盘上,还有人敢骑到我洪天明的头上来作威作福!”

李毅浮起一丝讥诮的笑容。

一个冰冷的男音从背后响声:“这个人是谁?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斯文男人正是罗正浩市长,说完这句话,就对廖永利道:“我叫你好生招待客商,你就这么招待的吗?”

廖永利冷汗刷刷的就下来了,这才离开多大一会啊,洪天明这孙子,居然就惹下这么大的祸事!他也顾不得副县级的体面,冲上前,对着洪天明大骂道:“洪天明,你个混蛋!谁给你这么大权力,敢对投资商这般无理?”

洪天明是市毛巾厂厂长,市毛巾厂是国有企业,厂长的行政级别是正科级,而且,市毛巾厂是市属企业,对廖永利等政府管家,那是熟悉得很,洪天明一看到廖永利,说话就有些结巴,再一看到罗正浩,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期期艾艾的指着李毅道:“他,他……”

洪涛当然更加吃惊,市府办副主任在他眼里,已经是很大的官了,何况,连罗正浩市长都亲自来了!自然是有要事在此办理。什么要事?见投资商?哪个投资商,这里有什么投资商?那廖永利口中所说的投资商指的是谁?他不愧是在市政府机关混过一段时间的人,马上就明白过来,敢情这个李毅,就是那个投资商!

罗正浩其实也认识洪天明,当下冷笑道:“正好!既然来了,就一并谈谈吧!”

罗正浩这才看清李毅的样子,一愕之下,大笑着伸出手去,说道:“李科长!是你啊!”

李毅微笑着同他握手:“罗市长,我们又见面了。”

罗正浩笑道:“我听说你们昨天就下来了,我还特意嘱咐王海山,叫他好生款待你们。”

李毅道:“女朋友家出了点事情。我岳父岳母都是三江市毛巾厂的老职工,无缘无故被厂里给开除了,连住的老房子也要被收回去,我这正忙着给他们找新房子住呢!所以还没来得及去拜见罗市长。海山兄弟我昨天见过一面,我跟他打过招呼了,我的同事谈静宜会进行相关工作的。”又向罗正浩介绍了郭小玲。

罗正浩听了李毅的叙说,再加上刚才洪天明的话,里外一分析,对此事的来龙去脉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他微笑着向郭小玲道:“你好。”

郭小玲却也会来事,一见罗正浩是市长,又跟李毅认识,马上就诉说了刚才的经过,请求三江市的父母官为民做主。

郭小玲虽然不善骂人,还嘴皮子还是很会说道的:“罗市长,我跟李毅听从廖主任的安排,好好的坐在这里聊天,等着罗市长的到来,可是,那几个流氓冲进来就打骂我们,紧接着,这洪家父子又冲进来辱骂我们。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三江市的治安特别差劲呢,客商在等市长的空隙,都能遭到这等不公正待遇。”

罗正浩脸色铁青,冷声道:“李科长,郭小姐,真是失礼,让你们看笑话了!关于此事,不知你们有何意见,说出来,我会尽量满足!”

李毅笑道:“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女朋友按照廖主任的安排,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聊天。这几个人,凶神恶煞地冲进来,对着我们就是一顿臭骂,还动人。然后,这三个人又冲了进来,对着我和女朋友,又是一番污辱谩骂。要不,请这位洪先生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何?”

罗正浩冷冷的看向洪天明,前面打人之事,他并没目睹,以为只是发生了一些口角之争,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如果上升到了人身伤害的高度,那就要做为刑事案件处理了!

洪天明到了此刻,方才明白,这个李毅,居然也是体制中人,而且还有些来头。

而且,像他这个级别的,李毅根本没放在眼里,以前不鸟他,只是不屑与他相斗而己。

可怜的是,他明白得太晚了,竟然硬生生撞到了李毅的枪口上。

如今,他已经将李毅得罪死了。

久在官场厮混的洪天明,明白一个道理,当你把一个人得罪狠了时,任何的讨饶道歉,都只能增长对方对你的鄙夷。

他倒也光棍,当下竹筒倒豆子,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说到那个陪酒女时,罗正浩狠狠盯了廖永利一眼,弄得廖永利心里咯瞪一声响,怎么就没考虑到这节呢?罗市长可是最恨男女关系不检点的干部了。

他连忙解释道:“罗市长,省里来了人,我刚才跟几个同事在陪客呢。这些女的,就是叫来陪陪酒,助助兴,没做啥出格事。”

他这个解释,无异于画蛇添足,罗正浩听了,又皱了皱眉头。

廖永利又冒出一身冷汗。

“马上叫110来,将这几个人抓回去处理!洪天明的厂长职务,即刻免去!我会在市政府常务办公会上提交讨论,进一步对洪天明进行处分。”罗正浩很快就做出处理决定。

那几个本来想溜,但一想到对方的市长身份,心里害怕,愣是迈不开步子。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不了进局子里挨顿揍,关上一段时间,以后还能出来逍遥,就挺光棍的站在原地没动。

洪天明却是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洪涛吓得噤若寒蝉,垂头站着,一句大气不敢出。

廖永利因为和洪天明关系还可以,平素洪涛也常对他上供送礼,此刻却是视洪涛如空气,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罗正浩笑着对李毅道:“李科长,听廖主任说,你有意收购市毛巾厂?我特意过来,跟你谈谈。”心里有些疑惑,暗想这李毅家里这么有钱吗?

李毅笑道:“不是我,是我朋友。我女朋友的父母都是市毛巾厂的职员,无缘无故被开除出厂,又被收回房子,所以才出来买房子,正好碰到廖副主任,跟他聊天,听说三江市有意对毛巾厂进行改制,所以,我女朋友就打算买下来,送给两位老人家打理。”

罗正浩暗暗称奇,心想这位郭小玲虽然长相秀丽端庄,但看她衣着打扮,不像是能有钱购买一个厂子的人啊!

李毅见罗正浩沉吟不语,笑道:“罗市长不必担心,郭家有一个叔叔在米国经商,他愿意借钱给我女朋友,所以钱不是问题。”

郭小玲眨巴眼睛,心道我哪有什么叔叔在米国经商啊,还不就是李毅的钱?这家伙,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绝对是个常常说谎的老手!

罗正浩哈哈笑道:“李科长,我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我是三江市市长,必须对市毛巾厂的职工负责,不能只求自己洒脱,将这个包袱一卖了事。市毛巾厂虽然不是什么大企业,可也是有着上千号人的老国企,如果郭小姐纯粹是为了出口气,报复洪天明,赌气买下毛巾厂,而置公司和员工利益于不顾,请恕我不能答应。”

李毅没看到他会如此婉转的拒绝,考虑的问题又不是个人利益,对他不由得高看了几眼,点头微笑道:“当然不是!郭家既然出手买下它,就会对它负责到底,绝不会任它垮下去,也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员工吃不到饭,领不到工资。不但如此,我想,郭家还会把它打造成一家盈利的企业,让它成为三江市人民的骄傲!小铃,你说是不是?”

郭小玲连加点头:“对啊!”

罗正浩动容道:“有李科长这番话,我就放心啦。市毛巾厂的估值,是一千三百五十八万。如果买方有诚意,我们可以考虑优惠一点,税收方面,也可以免除头年的税费,好让企业有个缓冲的时间,做大做强。”

从这句话里,李毅听出了罗正浩的诚意,凭直觉,这是一个努力做事,为人民办实事的领导。李毅很诚恳地道:“罗市长,我现在是全权代表买方,我可以做出承诺。首先,优惠不需要,值多少,就该就付多少,一分都不能少,这可是国家的资产!至于税收方面的优惠,我们就承情接受。另外,我有一个要求。”

罗正浩听了李毅的话,心内很是震动,哪个投资者,不是为了利益谈来谈去?谈上十天半月都不稀罕。可是,在他主动提出优惠政策的时候,李毅却一口拒绝了!此等胸襟,实令罗正浩敬佩。当下问道:“有什么要求,能满足的,我一定尽力。”

“政府与毛巾厂的合作,不能终止。(就到)//”

李毅自然猜得到,毛巾厂很大一部分销量,都是由政府消化的。撇开政府的强制销售手段不谈,就政府本身而言,也是一个庞大的消费群体,而且,这是与政府相关部门搭上线的重要途径,李毅当然不想轻易断开。

“哈哈!我以为是什么大要求呢!合情合理嘛!毛巾厂还是在三江市,我们当然要优先选用自己人生产的毛巾嘛!这个,没问题!”罗正浩很开心,这可是他上任后来,做成的第一桩大事!

李毅笑道:“那就定了!随时可以签协议。”

罗正浩心情舒畅,吩咐道:“上酒!上菜,我要跟李先生不醉无归!”

一旁的洪天明听得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个小子,居然开口说要买下市毛巾厂?

罗市长居然相信了?

这不是电影情节吧?

他不是郭小玲的同学吗?

一个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的人,有钱来买一家工厂?

这家伙,太会装逼了!

轮不到他想再多东西,公安局的人已经过来,将几个人一起押了回去。

廖永利擦着汗,站在罗正浩身边,心里忐忑不安。

李毅望了他一眼,明白他心里所想,不经意地道:“今天多亏了廖主任啊,廖主任,来,坐下,我们一起喝一杯。”

廖永利看了看罗正浩。罗正浩见李毅开了口,也点头道:“坐吧。”廖永利这才舒了口气,向李毅投去感激的一瞥。

帝都的经理听说市长驾到,领着秘书,大踏步的过来,连连向罗正浩赔罪,说些有失远迎,招待不周的话。

罗正浩道:“我临时起意过来的,不怪你们。今天,李先生是贵客,是主角,你们要把他招待好了。”经理一听,马上就拿了杯子,倒满了酒,向李毅敬酒。

李毅喝了一口,经理却是一饮而尽。有郭小玲在身边,李毅可不敢喝醉,郭小玲也不管什么市长或者主任的面子,她只管住李毅的嘴,稍微多喝几口,她就会轻轻拉一下李毅的衣服。

罗正浩也是上班时间,不敢多喝,几个人喝干了一瓶茅台,就互相握手告别,相约明天上午签协议。

李毅和郭小玲回到郭家。

梁萍一见两人进门,就喝道:“小玲,你给我过来!”郭小玲心儿一跳,走了过去,生怕母亲发火,抢先道:“妈!你猜我们今天出去,都见到谁了?”

郭小天比较感兴趣,抢先问道:“谁啊?总不能见着市长了吧?”

郭小玲笑道:“还真见着市长了呢!爸,妈,你们不知道,那个洪天明,被公安局给抓起来了!”

郭兴国也来了兴趣:“说说,说说!怎么回事?”

郭小玲绘声绘色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郭家三人,看怪物似的看李毅,眼神里都带着几分不相信,若不是由郭小玲亲口说出,只怕连一成信任都没有。

终了,郭兴国咳嗽一声,问道:“这都是真的?”见郭小玲点头,又问了一句:“市毛巾厂卖了?”郭小玲又点了点头。

李毅清了清嗓子,引起大家的注意后,这才说道:“叔,阿姨,你们听我说。市毛巾厂并不是不可为,而是因为厂领导班子的腐化,败坏了这个好厂。我出钱买下这厂,由叔叔当厂长,来管理,你们是老员工,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对厂子有利。我相信,不出三个月,厂子就能起死回生。”

梁萍打断他,问道:“你哪来的钱?家人给的?你家里又是做什么的?我可听小玲说过了,你爸早就去世了,你妈好像还是失业者。”

李毅笑道:“阿姨,小玲那是抬举我妈了,我妈就一个拾荒者,也就是捡破烂的。我的钱,都是我自己赚的。我知道你们有疑问,请听我说。”便把如何在钢铁峰会上赚得第一桶金,又在米国股市大赚一笔的事情说了出来。

几个人包括郭小玲在内,都是听天方夜谭一般。郭小玲只知道李毅有钱,但具体有多少钱,却是不知道也不关心的。此刻听他亲口说了出来,不由得掩住了嘴,一不小心,钓了个金龟婿啊!

郭兴国和梁萍相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震惊和天才这两个词。

“咳!小毅,你现在是亿万富翁?”郭兴国有些兴奋了,这可是自己的女婿啊!

李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吧。”

梁萍有些发懵,这变化来得太快了,前一刻,还一无所有的郭家,没有工作,没有房子,没有存款,甚至连明天的饭菜钱都没有了的郭家,一下子从地狱升到了天堂,马上就可以住别墅了,有自己的工厂了,有一个亿万富翁做女婿了!这一切,不是梦境吧?她艰难地道:“可是,这些钱都是你的,为什么要给我们?”

李毅笑了笑,拉着郭小玲的手,对梁萍说:“因为我爱小玲,我愿意把我的一切包括生命,与她分享。别墅和工厂,就当是送给二位养老吧,另外,我还准备了两百万现金,给你们做不时之需。”

梁萍看向郭兴国,郭兴国摇了摇头,梁萍点点头,坚定地道:“我们不能接受,就算你再有钱,我们也不能要你的,第一,我们不是卖女儿,第二,无功不受禄。”

李毅急道:“就当是嫁妆,不可以吗?叔叔,阿姨,我只是想尽自己的能力,帮你们一把,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对小玲的感情,也是真心实意的。”

梁萍坚持道:“既然你有能力给小玲幸福,你们的事情,我不再反对,但这钱财,我还是不能接受。”

郭小玲叫了一声:“妈!”扑到她怀里,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这家人怎么都这个样子啊!李毅郁闷不已。

郭小玲抹了抹眼睛,说道:“要不这样吧,李毅,你买了工厂,工厂还是归你所有,你只是请我爸爸妈妈工作,发工资给他们,如何?爸爸,妈妈,这个忙,你们不可能不帮吧?”

李毅听了,笑道:“我在政府部门工作,这办企业经商,难免有些说不清楚的地方,房产和厂子就挂在小玲名下。就这么定了,叔叔当厂长,阿姨当会计!别墅算是对厂长的优待。”

郭兴国和梁萍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点了点头,同时露出了笑意:“这才差不多!别墅就不必要了,那种洋房,我们住不惯!反正厂子是你的了,你不会再赶我们出去了吧?我们就住这里,街坊邻居都熟悉,自在!”

李毅还待坚持,郭小玲向他轻轻摇了摇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李毅只得道:“别墅我还是买下,哪天你们想住进去了,随时可以搬进去,再说了,小天结婚时,也要用新房吧?”

郭小天高兴的跳了起来,嚷嚷道:“我就知道,我这声姐夫,没白叫!”

梁萍道:“你也要到厂里上班!而且没有工资发!”

郭小天翘了翘嘴,求救似的看向李毅。李毅笑道:“小天我另有安排,我准备叫他去滨海,跟我的死党童军一起干。”郭小天这才裂开嘴笑了。

第二天,当李毅与市政府签订收购协议的消息传出来后,整个毛巾厂小区立马就炸开了锅,打探消息的,拉关系的,混个脸熟的,都往郭家涌。郭家小小的房子里,挤得水泄不通。

郭兴国和梁萍,这下算是尝到了上位者的甜头,听着昔日工友们和顶头上司们巴结的言语,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礼物,再想想昨天的境况,真是恍如隔世。

梁萍对李毅的观感,终于来了个180度大转变,现在的一切富足生活,毕竟是他带来的。

李毅对毛巾厂的管理,并不比那些专业经理人和老职工强多少,他买毛巾厂的目的,也只是为郭小玲家出一口气,于今,目的达到了,他也可以功成身退。

他只是以后世的经验,给郭兴国出了几条主意,第一条是多发展花样,像什么全家福毛巾,情侣毛巾,学生毛巾,小方块汗巾等等。第二条是生产高端产品,打造一个精品品牌,专走高端路线。李毅相信,有此两条,再加上人性化的管理,毛巾厂必定红火。

李毅只说提些建议,郭兴国却当他是老板,每一句话,每一个点子,都很仔细的记在工作日记本上。看到他如此用功,李毅也颇感无奈。

政府部门有罗正浩和王海山协助,水利局又有秦凡帮忙,李毅在三江市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几天时间就完成了任务。

这次三江市对水库的重修工作十分重视,严把质量关,不敢有一丝的苟且。

李毅对三江市的水利工作十分满意,在报告中给予了高度评价。

谈静宜看完李毅写的报告,讶道:“李科长,你怎么署我的名字啊?”

按常理来说,她是临时人员,又是下属,是没有资格在报告上署名的。

李毅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道:“小谈,你喜欢水督办的工作吗?”

谈静宜认真的点头:“我喜欢。\\wwW.uou.Cm\\我觉得这是一份很有成就感,很有荣耀的工作。”

李毅道:“那就好。这份报告,是要交给省领导看的,有了这份功劳,加上我对你的评价,我相信,你一定能顺利的留在水督办工作。”

谈静宜眼睛一酸,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

李毅道:“你又哭什么!上次我骂得骂得很重,你哭哭也就罢了,我今天帮你的忙,你还哭?”

“李科长,我是感动的!”谈静宜笑着抹了抹眼睛:“谢谢你,李科长!你真是一个好人。”

呃!又被发上好人卡啦?

谈静宜忽然扑过来,搂住李毅,在他脸上亲了一嘴巴。

李毅伸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印,淡淡地道:“以后不要这样了。女孩子家还是庄重一点好。”

谈静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扑闪的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临行之前,罗正浩和王海山等三江领导为李毅和谈静宜举行了欢送会。

罗正浩对李毅的热情,令得一干三江市领导干部都侧目而视。

郭小玲放心不下父母,要过完年才去省城,郭小天可不管家事,也不想留在家里过年,一颗驿动的心,早就想飞到外面去闯花花世界了,闹着要跟李毅一块去省城,然后到省城红花机场坐飞机飞往滨海市。

回到省城,李毅带着郭小天玩了几天,这才送他去坐飞机。

去机场的路上,郭小天问:“姐夫,你那个朋友叫童军是吧?他做什么生意啊?”

李毅道:“暂时只涉足到建筑领域。”

“砌房子啊?姐夫,你不会叫我跟他去做泥瓦匠吧?”

“你别小看这个砌房子的事业啊!搞好了,那可是砌金块!”

“那规模很大吗?”

“当然啦,现在已经初具规模了。不过,你到那边后,我会交给你一项全新的任务。”

“是不是监督他?”郭小天自作聪明的笑道。

“我打你个头!”李毅轻骂了一声,说道:“小天,我警告你啊,你到那边后,必须听童军的话,要叫他哥!他说的话,就相当于我说的话,听明白没有?”

“哦,我明白了。”郭小天用手护着头,躲了躲,他还真怕李毅打他的头。免费

“姐夫,你要安排我做什么啊?”

“你到那边后,招募一批金融人才,也不要太多吧,十个左右,专门帮我炒股票。”

“得,一个砌匠,一个炒货商,左右都是苦命活!”郭小天嬉笑道。

“没个正经!具体怎么操作,我会详细告诉你,你不懂没关系,但你请的人一定要懂!还有一条,就是听我的话,别自作主张。”

“这样好,不用我动脑筋!”

郭小天一路上都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临到要上飞机时,却忽然伤感起来,跟李毅来了个熊抱,眼角闪现泪痕,说道:“姐夫,我走了,你对我姐好点。”

李毅拍拍他的肩膀:“多跟童军学着点。到那边后,会有人来接机的。”

李毅跟童军一直有着电话联系,但毕竟许久不见了,还真有些想那个死胖子了,说道:“我有空就会就去滨海看你们!好好努力!别让你爸妈失望。”

郭小天答应一声,挺起胸膛,大步而去。

李毅想起送童军去滨海时,依稀也是今天这种场景,心里大是感慨。

转身出了机场大厅,一股冷风吹来,李毅紧了紧衣领,看到不远处一对男女正在拉扯吵闹。他对别人的故事不感兴趣,大步往车子走去。

奈何人家似乎对他很有兴趣,那女的看到李毅,招手大叫道:“李毅!李毅!”

李毅驻足一看,那女的和男的都认识,女的是钟秀,男的是康平。

康平看到李毅,怨恨的想杀人。钟秀却像见到救星似的,见李毅站着没动,就主动跑了过来,拉着李毅的手,轻声道:“他又来缠我了,帮个忙,把他赶走。”

李毅道:“钟小姐,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我还有事,先走了。”

钟秀拉着李毅的手不放:“那你带我离开吧!有你在,他不敢乱来。”

李毅只顾往前走,来到车子边,打开车门上车,钟秀马上转到副驾驶室,拉开门坐了上来。

李毅透着反光镜,看到康平站在原地没动,但那张脸,看上去跟铁板一般冷硬。

李毅发动车子,无奈的道:“怎么我跑到哪里都能见着你啊?”

钟秀道:“也没有吧,我记得我们总共也就见过三四次吧?每次不是在机场,就是在飞机上。我是空姐,我不在这些地方,你叫我上哪去?”

李毅道:“你上次不是说,康平不再来纠缠你了吗?怎么又惹上了?”

钟秀道:“鬼晓得他想怎么样啊!听他说,他最近认识了几个官家子弟,神气得紧呢!哎!烦死我了!对了,你要小心些,我听他说过,他那几个朋友,好像也跟你有仇呢,正一起商量着要找你报复呢!”

“是吗?”李毅想了想,问道:“你听他说过都是些什么人吗?”

“他要带我去认识那些人,但我没去。”钟秀回答。

李毅也没在意,心想大不了就是杜鹃市那几个被他教训过的纨绔子弟,他们这几个家伙,狐假虎威,欺凌弱小也就罢了,真要搞大动作,谅他们也不敢。

“你上哪里?我送你吧。”李毅笑道。

“我回家。”钟秀打了个哈欠道:“这阵子老上晚班,没睡好。”

李毅应了一声,送到了她家小区门口。

李毅留意了一下,这是省城海华挖机厂的职工宿舍,笑问:“你家人是海华的职工?”

钟秀点点头:“是啊,我爸是海华的高级技工。海华挖机厂不是什么大厂,你也知道?”

海华挖机厂现在的确是一家小企业,在业界名不见正传。它的发迹,要等到五年后。它在国有企业改制中被拍卖,被厂里的五个工程师合伙买下,重新改组,悉心经营,短短数年时间,就跻身全国重工企业前十,与三科、国联等龙头企业并驾齐驱。这是重工业界的一个传奇。

海华的蜕变,曾被当作国企改制的个案,被宣扬得很广,李毅当然熟悉得紧。

“喂,不请我到家里喝杯茶?”李毅看着开了车门准备下车的钟秀。

钟秀展颜一笑:“好啊!请吧!只是我家简陋得很,茶也只有一般的苦茶叶。”

李毅停好车,跟着她进了小区。

几个提菜篮子的大婶,看到钟秀,笑着同她打招呼:“哟,秀妹子,换男朋友了?”

钟秀大方的应承:“是啊!这个比上次那个帅吧?”

李毅苦笑着摇摇头。

钟秀笑道:“跟她们这些八卦大婶,你越是否认,他们越感兴趣,你大方的承认了,他们反而摸不准真假,不会闲言碎语了。”

李毅呵呵一笑。

恰好是周末,钟秀的父母都在家,钟家父母见到女儿带回来一个陌生男子,有些惊讶,钟母巢英就问道:“这位是?”

钟秀笑着介绍:“这位是我朋友,李毅。”

李毅彬彬有礼的问了叔叔阿姨好。

客厅墙壁上贴着很多奖状,其中有几张是海华挖机厂发的荣誉奖,上面写着钟父的名字:钟达!

李毅看到这个名字,再看看钟达本人,更加确定了,这个钟达,就是日后买下海华挖机厂的五人中的一个。

李毅临时起意要到钟家来喝茶,可不是单纯的喝茶这么简单,其实是奔着钟达来的。

在李毅的心目中,一直有一幅宏伟的蓝图,在走稳仕途的前提下,要建立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其中重工业是他谋划中的重头戏。

他一直在找一个进入重工业的切入点。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钟达和巢娜的看法却不同了,他们都以为李毅是钟秀新交的男朋友,带回来家见让老人们见面的呢,两个人上上下下的打量李毅,两人交替着,连珠炮似的发问,家常里短的问个不停,恨不得把李毅的家谱翻出来看个明白。

李毅隐瞒了真正的身世,应付完了他们的问话,赶紧切入正题:“钟叔,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小叔,他对重工业很感兴趣,叫我帮他留意下,我听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冒昧前来拜访,想和你谈谈。”

钟达道:“你不是秀秀的男朋友?”

李毅道:“不是啊!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呵呵,钟叔,你不会因为我不是钟秀的男朋友,就不跟我谈事了吧?”

钟达哈哈笑道:“不会,不会。堂客,你瞧瞧,事先也不弄清楚,弄得我们跟查户口似的,人家孩子都害怕了!”

几个人都哈哈大笑。

巢娜也笑道:“秀秀这孩子,也不说清楚!”

钟秀一脸委屈道:“你们根本就没容我说话嘛!”

钟达道:“年轻人,你想同我聊些什么啊?”

李毅道:“我想谈谈钟叔和海华挖机厂的前途。”

钟达哦了一声,专注的打量了李毅一眼,这个跟女儿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沉稳中透着一股子精明,眼神中闪烁着与外表极其不合的老练和睿智。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碰到有人要跟他谈这样严肃的事,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年轻人,看上去还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的好奇心很快就被勾引起来,他饶有兴趣地问:“我和海华挖机厂的前途?你有什么高见?”

“钟叔,你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工人,对重工产业怀着深厚的兴趣和感情。e看免费提供”

李毅的开篇让四十多岁的钟达莞尔而笑,笑过之后,一脸沉思状。

“钟叔,你浸淫重型机械二十几年,在重型机械制造方面,有着深厚的管理经验和高超的技术,可惜的是,海华的天地太小了,这样下去,你这一辈子的前途,也就止步于高工这个层级,顶了天能升个车间主任。因为你耿直和不善钻营的个性,注定了你不能进入海华的高级管理层。那么,你心中的宏图描绘得再好再大,也没有实现的机会。”

钟达本来斜躺在沙发上,这时不由得坐正了身子,双手互相搓着。显然,李毅的某些话,说中了他心头的柔软处。

“下面,我们再来聊聊海华挖机厂。海华挖机厂是个老牌子的重工企业,但它的活力和它的年龄是成反比的。如果我所料不错,它早些年开始就走下坡路了,现在的海华,也就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钟达皱起眉头:“年轻人,你看问题看得很透嘛!”

李毅笑道:“其实钟叔你看得比我还透,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我相信你们中层干部私下里应该讨论过,海华如果交到你们手里,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钟达的双眼蓦地放出亮光来,这小伙子,居然连这些也猜到了!

李毅道:“这是国有中小企业的悲哀和无奈之处,有能力的不一定能上位,上位的不一定有能力。现在海华的管理层,大都是一些官场的钻营者,让他们去当官,能够左右逢源,但要他们管理企业,却是差强人意。钟叔,你说是不是?”

李毅笑了一笑:“海华现在只能生产中小型普通型号的挖机吧?”

钟达道:“嗯,以小型为主,4立方米以上的中型挖机都生产得少啊,主要就是小型通用挖掘机。矿用、船用、特种挖掘机的技术还不够成熟。”

李毅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海华挖机厂的设备,如此落后,沉吟道:“国外的大型机械公司,像小松、沃尔沃、大宇、神钢、阿特拉斯等国际大公司,他们的技术领先我们最少三十年。[本章由W.nuoshu]”

钟达叹道:“这种技术,如果单靠进口是行不通的,一来人家不肯卖,二来,就算他肯卖,那价钱也是天价啊!一张设计图纸就要卖上千万美金!我们厂小业小,哪里有闲钱去买他们的技术?”

李毅道:“重型机械在国民生产中和经济建设中,占有不可估量的作用。开着机械式单斗挖掘机建设社会主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不适应当前的经济发展要求了。”

钟达深表赞同:“靠我们的挖机,是难满足日益高速的建筑速度喽,特别是地铁和隧道的挖掘工作,我们的挖机根本无法适应,再不创新,淘汰是迟早的事。我天天都向上面建议,要创新技术,研发新产品,上面的人不但不听,反骂我多管闲事!唉!”

“如果我想成立一家机械厂,目标是要建造出比那些世界大厂更先进的重型机械,你觉得可行吗?”李毅见钟达打开了话匣子,抛出此行目的。

“什么?”钟达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自己建一家机械厂?孩子,有理想是好事,但万万不可不切实际的妄想哟!”

钟秀给两人泡了茶,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这时扑哧笑道:“爸,他有钱!起码能开得起车子呢!”

钟达瞪了她一眼:“有钱?什么叫有钱?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们知道一辆挖机多少钱吗?你们知道开一家挖机厂要多少钱吗?说出来吓死你们!一个月拿几百块钱的死工资就敢说有钱?真是坐井观天哩!”

李毅见他说得有趣,笑道:“如果钱不是问题,你愿意辞职帮助我吗?”

钟达道:“什么愿意不愿意,等你们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帮你们把厂子搞好!”

李毅笑道:“我前面说过了,我有个小叔,他在米国经商,很有些钱,现在有志回国投资兴业,看中的就是国内重工产业,委托我帮他在国内跑跑腿,做做联络工作。(就到)现在,我就代表小叔,向您发出正式邀请,请您加入我们即将投建的公司!”

钟达迟疑道:“不是说笑?”

李毅道:“你觉得我是个爱说笑话的人吗?”

钟达道:“可是,这有些太过突然,我一时不好回复。”

李毅笑道:“不着急,你先想想。就在刚才,我连公司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三江重工!财源广进达三江嘛!生意人不就图个财?钟叔,你觉得如何?”

“唔,这名字倒是不错。”钟达笑了。

李毅道:“有鉴于钟叔的资历和才能,我代表我叔,愿意出五万年薪,诚聘您当我们三江重工的第一任总经理。”

“五万?”

这下巢娜动心了,捅了捅钟达,示意他赶紧答应。

钟达还在犹疑。

李毅从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唰唰的填写好,递给钟达:“钟叔,这里是五万,第一年的工资我一次性全额支付,奖金和分红另算。现在,只要你接下这张支票,就是三江重工的第一任总经理!”

钟达不相信似的接过支票,仔细看了看,推还给李毅,像推一个烫手的山芋,双手有些发抖:“不,不能要!”

李毅将支票和他的手紧紧握住,笑道:“这是给您的酬劳,也是您应得的!因为接下来,您将受聘于我,为我做事。除非,您出尔反尔,不愿意帮助晚辈。”

钟达有些痛苦的道:“李毅,说老实话,这五万的年薪,对我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我还有两个儿子在上学,一个读大学,一个读中专,都是要钱花的主,我也需要钱。当然,我也很愿意帮你的忙,去你的工厂做事,当不当总经理无所谓。问题是,我有些顾虑啊!”

李毅问道:“有什么顾虑?你还怕你厂领导报复你不成?这年头不就时兴下海吗!”

钟达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在海华工作了二十几岁,进去的时候,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经我师傅带熟带大,直到今天,说老实话,我对海华有着割舍不断的感情。更何况,这么多年下来,我在里面结识了一帮兄弟,也带了一帮子徒弟。现在我拍拍屁股享受高薪高职去了,却留下他们在海华受苦,这叫我于心何忍?”

“哈哈!”李毅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钟叔,我正要跟你说这事,三江重工成立之初,亟需人才,只要是你能带过来的人,我们全部接收!再者说了,海华照这样胡闹下去,也支撑不了几年,到那个时候,我们三江也成长起来了,如果你还惦记海华,随时将它收购过来就是!”

钟达抽了根烟,狠狠的抽着,似在做着最后的决断。

李毅也不催他,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向钟秀笑道:“茶叶不错嘛!”

钟秀嘿嘿一笑:“我把我爸多年的珍藏拿了出来!”

钟达问道:“我问你,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这么帮我?”说着,眼光在女儿身上停留。心想你小子莫不是在打我家宝贝女儿的主意?

钟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爸,你别这么看我,这事跟我无关啊!我跟他真是普通朋友关系。”

李毅笑道:“无他,因为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其实,我一直有留意省内的相关人才,对钟叔也有过相当的了解,不然,我能这般的冒昧?至于你是钟秀的父亲,这真的是一个巧合。”

李毅编的这个理由,打消了钟达最后的一丝顾虑,他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熄,拿起那张支票,笑道:“那就干了!”

两人相视大笑。

接下来,李毅和他商量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包括工厂的选址、建筑、招聘和生产等等诸多琐事。两人聊了大半天,在钟家吃了中饭和晚饭,又接着聊。

钟达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四十多岁,正是一个男人成熟之后最能爆发的年纪,多年来在心里构建的蓝图,终于有了用武之力,谈论起来头头是道,孜孜不倦。

商谈至深夜,两人又相约好,改天请钟达的另外几位好友请来,一起谋划,这才散了。

李毅告别钟家人,开车回到宿舍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一进门,就听到床头那个砖头似的大哥大一直在响着,李毅嫌这东西累赘,短时间出门一般都不带。今天本想送完郭小天就回来,没想到因为钟秀而认识了钟达,从而耽搁了一天时间。

李毅拿起电话,接听了,刚喂了一句,就听到一个故意压低了的惊慌的声音道:“李科长,你怎么才接电话啊!急死我了!”

李毅想了想,才听出这是谈静宜的声音,心里有些反感,说道:“小谈?这么晚了,你打我电话做什么?”

“李科长,我现在在外面呢!今天晚上,刘副厅长硬拉我到外面来陪酒,说是有很多同事一起,我到了才知道,办公厅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其它人都是我不认识的。\\WW.NuoShu提供本章节最新书迷群3∴35686688\\”

“嗯,那就喝呗!喝完你走就是了,他还能把你给吃了?”

“喝完了,他又拉我去唱歌,又是跳舞。”

“那你跳完舞就回来呗!我今天累了,打算睡了。”

“别啊!李科长,我现在被他拉到酒店里来了,他现在正在洗澡,我就乘这个机会给你打的电话。李科长,你快来救我啊!我在香江大酒店1108号房间。他出来了,我不说了,李科长,你快来啊,我求你了!”

谈静宜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毅放下大哥大,皱着眉头,这个谈静宜,怎么这么麻烦呢!你随便找个借口不去参加酒会不就行了!那个刘副厅长既然在洗澡,你不会趁机离开?

莫非,这里头有什么阴谋?

李毅坐下来,点着了一根烟,把与谈静宜相识后的过程仔细回忆了一遍。

这个女人一直就有意无意的接近李毅,如果只是为了一个编制,李毅一个小科长也帮不了她的忙,她应该抱上刘副厅长的大腿才对,可她又对刘副厅长不感冒。

汪洋!

一切都是接到汪洋的那通电话之后,才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李毅是个普通男人,甚至比普通男人还要好色那么一丁点,他喜欢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但他更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如果他的生理年龄跟他的实际年龄一般大小的话,接到谈静宜这通电话,多半真会冲动的跑过去相救。

然而,李毅却过了为美色而冲动的年纪,救不救谈静宜,怎么救,都得事先想好。

退一万步说,就算谈静宜这个女人没问题,但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却是省政府办公厅的副厅长刘宏光!

人家可是堂堂的副厅级干部!就算犯了点生活作风问题,只要上面有人肯保他,顶多受点党内处分,不会影响到他的职位。

这样一来,李毅在办公厅下面当这个科长,就有些悬了!

李毅虽然有背景,可是县官不如现管,刘宏光要给李毅小鞋穿,那是分分钟的事。免费

冒着得罪刘宏光的风险去救一个女下属的贞操,这笔买卖划算吗?

更何况,这个女下属,自从进了水督办,就一直带着很强的功利性和目的性。

李毅想了想,拔通了汪洋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里面传来汪洋气喘吁吁的声音:“我拷!正嗨的紧要关头,你给我打电话过来!害得我差点不举!要不是毅少你,我能把他小给切了!”

“汪少爷,我问你个事。”李毅直接忽略掉他的牢骚话。

“这么晚了,你还来找我,肯定有事,你说吧,我听洗耳恭听。”

“谈静宜真的去找过你?”

“什么淡的浓的,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汪洋一把推开胯下那女性的头,挥手叫她滚开。

“就是你喊我跟温可嘉喝酒那天……”

“哎啊,我差点忘了,温可嘉今天还跟我提到你,说要喊你一起出来玩,打你电话又不接,喂,你搞什么去了?”

“别打岔,喝酒的事好说。我跟你说正经事呢!就那天我带去那女的,她真的去找过你?你那天不是专门打电话提醒我来着?记起来没?”

“哦,你的马子,我哪里敢碰啊!——呵呵,说笑了。她没有来找过我啊,她就打了我的电话,叫我配合她演出戏给你看。”

“什么?演戏给我看?”

“是啊,她说你不理她了,叫我打个电话给你,刺激一下你的神经!呵呵,那天果真刺激到你的神经了吧?”

“你是说,你那通电话的内容,是她教你这么说的?”

“是啊!怎么了?”

“她教你说,她去找过你,叫你把她的编制搞定,她就陪你睡一觉,是不是?”

“是啊。好像就这么说的,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出什么问题了?呵呵,毅少,这女的诡计多端,你别被她绕进去了啊!”

“嗯,我已经被她绕进去了!”

“怎么说?”汪洋显然对李毅吃瘪的事情挺感兴趣。

“你那通电话的确刺激到了我,我先是把她骂哭了,然后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就想着补偿一下她,带她出了趟差,给她谋了点政绩,她又感动得哭了。”

“麻烦的女人!”汪洋摇头叹息:“我就从来不搞麻烦的女人,我要的女人,都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张昕怡那妞你知道吧?多好一朵小白菜,拱不到我就不拱!为了一个女人惹上一身臊,不值当!天下美女那么多,我天天搞也搞不过来啊?何必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你说是不是?”

李毅耐心的听完他的搞妞经,这才笑道:“刚才我接到她的电话,她说快被我们办公厅的刘副厅长上了,叫我去救她,你说说看,这是个什么情况?”

汪洋握着电话,半天没有出声。

李毅喂了两声,他才说道:“这女的真不简单。我要是你,我就不管她。”

李毅叹道:“可惜,我不是你。”

汪洋也叹气道:“事情明摆着在那里,你只要去了,她就成了你的人。你想甩都难啰!那个刘副厅长,只怕是这女人利用的一颗棋子,跟我一样,被她利用了。”

李毅道:“她赖上我?为什么啊?我的身世她并不知晓。一个小小的科长,她有必要花这么多的心机来赖上我?”

汪洋道:“你的意思是,她的背后,有指使之人?”

李毅笑道:“我猜测吧,这可能是有心人设下的一个局,而且绝对不简单!所以,我才没急着去。”

汪洋来了兴趣:“你在哪里?我们见面聊,这么好的局,我倒很感兴趣去解它一解。”

李毅道:“我在宿舍。”

汪洋笑道:“这样吧,我马上过来!”

李毅没想到,汪洋比自己还好奇,还热心!

李毅冷笑了一声,他现在相信,就算刘宏光有心欺负谈静宜,只怕也没这么容易上手,凭谈静宜的精明,不把老刘玩成死牛,就算便宜了刘宏光!

李毅又拔了一个电话,这是上次在香江大酒店时,肖剑飞留给他的电话号码。

肖剑飞居然很快就接起了电话。

“肖队长,这么晚还没睡呢?”

“李科长,你好啊。”肖剑飞没想到李毅这么晚了还会给他打电话,有些意外,说道:“我反正就睡在值班室,晚上没事,练练功,睡得晚。”

李毅笑道:“有件事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下。我想知道你们1108号房间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肖剑飞也不问李毅为什么,干脆地道:“好,你等着。”

肖剑飞的电话还没回过来,汪洋那小子却已经到了。出乎李毅意外的是,这家伙居然把温可嘉也给拉了来。

“汪少爷,你们这是刚在一起搞基呢,还是你把温少爷从家里拉出来了?”

温可嘉道:“我怎么可能跟他这种人同流合污呢?呵呵,我一听你这个事,就觉得有趣,在我妹妹的掩护下,偷偷跑出来的。”

李毅拍拍他的肩膀:“这才叫真正的兄弟啊!”

“毅少,我们合计合计,看能不能找出那个设局的人!能这么处心积虑来算计毅少的人,肯定不简单啊!”汪洋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整得跟福尔摩斯似的。

汪洋的这句话提醒了李毅,他脑海里闪过白天钟秀说的话,康平结识了什么厉害人物,正处心积虑的想要对付自己。

李毅看了看汪洋,忽然嘣出一句:“汪少爷,不会是你吧?”

汪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马一蹦老高:“李毅,你这话是朋友该说的吗?这大冷天的,我放下暖绵绵的小妞,从热被窝里爬出来帮你的忙,你居然说这种话!忒伤人了!得,我回家去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李毅平静的道:“既然不是你,你激荡个什么劲!”

温可嘉在旁边哈哈大笑。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是肖剑飞打来的:“李科长,1108套房是一个叫刘宏光的人开的。楼面服务员说,进去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五十来岁,女的二十出头,很漂亮。我在外面听了听动静,里面没有明显的异常声响。又叫服务员假装送开水,叫开了房门进去看了看。里面的情况很正常,男的跟女的都坐在厅里看录像,不过,那录像放的是港台的三级片。暂时就这么多。”

“够详细了!谢谢了,先这样,如果有需要,我想今晚还会麻烦上你。”李毅十分满意的笑道。这明白人办事,就是叫人省心!

“李科长客气了。一般人我不拿他当朋友,当了朋友,那就不是普通朋友!”肖剑飞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毅被肖剑飞的话说得心头一暖。淡淡的对汪洋道:“那女的果然不简单,这都过去半小时了,还在看录像呢!”

汪洋嘻嘻笑道:“从她打电话给我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这女的是个人物。”

李毅道:“她从何得知你的电话的?这是个重要线索。”

汪洋若有所思的道:“我的电话,知道的人很多,但跟你我都有交集的人,却是有限。”

李毅道:“有一个算一个,都说来听听。”

汪洋道:“上次在香江实业聚会,那几个闹事的纨绔子弟,知道我的号码。他们是最有可能会算计你的人。”

李毅冷笑道:“那三个笨蛋,还没精明到这个份上吧?你要说他们半道上截住我狠揍我一顿,我相信,但绕这么远的圈子,还使美人计来对付我,他们还没这么厉害!”

温可嘉分析道:“这个人,起码应当具备三个条件,第一,你们都认识,这一是肯定的。第二,这个人跟李毅有仇,没有人会是疯狗乱咬人的吧?第三,这个人很聪明,且背景不简单,因为他能指使得动那么精明漂亮的女人。”

汪洋眼眸中精光一闪:“倒是有一个人,很聪明,背景也不错。不过,我没介绍他跟毅少认识啊,也不可能有仇恨吧?”

李毅问道:“什么人?”

汪洋道:“陆俊。陆副省长的公子。”

李毅的眉头骤然皱紧,说道:“我跟他认识,而且有过节!”

这一下,汪洋和温可嘉面面相觑。

李毅道:“陆俊跟我是校友。曾经因为一些事情,跟他发生过冲突。”心里很是纳闷,这个陆俊,怎么阴魂不散啊!上次马海涛闹出来的举报行受贿,也是这小子在背后搞的鬼吧?

温可嘉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李毅冷笑道:“陆大少搞起这么大的阵仗,我这个主角要是不到场,这个游戏还怎么玩下去呢?这是我和陆俊之间的私人恩怨,你们两个没必要掺和进来。”

汪洋佯怒道:“你这是看不起我?”

温可嘉笑道:“我左右逃出了家门,跟去看看热闹也好,李毅,你要是嫌我们累赘,就当我们透明的呗!”

李毅伸手拍拍他们的肩膀,一副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香江大酒店多彩的霓虹装饰,在夜雾里闪烁出迷离的光晕。

夜过零时,城市里大部分人都已入睡,但此地的繁华生活,却刚刚开始。

香江大酒店的旁边那条街,是省城有名的

11楼走廊里,一个服务员推着推车缓缓走着,眼光在门牌号码上一一扫过。

他停在8号房间面前,敲了敲房门,良久,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男声:“什么人啊!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休息?”

“送宵夜的。”

“我没叫宵夜!”

“您好,这是我们酒店免费赠送的,还有一瓶红酒。”

“还有红酒?真的假的?”

房门开了,刘宏光穿着睡衣,堵在门口,看了看推车上的东西,板着的脸露出一丝笑容:“哟,你们酒店啥时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服务员微笑道:“我们酒店的董事长嫁女,所有房间的客人,都免费赠送酒菜。”

“进来吧!”刘宏光转身走了进去,忽然又回头看了服务员一眼,指着他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呢!”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不久我还给您送给热水呢。”

“哦!”刘宏光走到厅里,大笑道:“小谈,你不是还不想睡觉吗?正好,我们再喝点红酒,有助于睡眠。”

谈静宜丝毫没有受逼迫的憎恶和不耐烦,反而媚笑道:“好啊,刘厅长有兴致的话,我就再陪你喝上一瓶。”

刘宏光拍着大肚子道:“别说一瓶,就是三瓶,我也装得下!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要喝得尽兴,玩得开心!”

服务员低头搬着酒菜,听到这里,他的右眼皮剧烈的跳动了一下。他摆好两只酒杯,用开瓶器打开红酒,缓缓倒了两半杯红酒。然后待立在一旁,手中捧着红酒,随时准备添酒。

刘宏光挥手道:“你先出去吧,我们不用你侍候。”

服务员道:“没事,我不忙。这也是我们董事长吩咐的,一定要让贵宾们享受到上帝一般的服务。”

刘宏光哈哈大笑。

谈静宜听到这声音,一愣之下,抬起头来打量这个服务员,待看清他就是李毅假扮的之后,脸色瞬时就变了。

李毅向她眨了眨眼睛,举了举手中的红酒,没有说话。

谈静宜很快恢复正常,端起红酒,对刘宏光笑道:“刘厅长,来,我敬你一杯。”

刘宏光笑道:“好!小谈,我发现哪,你今天特别漂亮。这红酒虽醇,却抵不过你红颜的香艳啊!看到你,我不喝酒,也带上七分醉意了。”

李毅听得一阵巨恶心。

谈静宜却是神色如常,甚至还羞涩的低下头去,伸手跟刘宏光碰了碰杯,凑到嘴边喝,眼光却从酒杯上沿看过去,看着刘宏光笑着一口饮尽杯中酒。谈静宜却忽然咳了起来,刚端到嘴边的酒杯随即放下。

刘宏光关心地问:“怎么了?”

谈静宜道:“没事,喝得太急,呛着了。”

李毅看了这一幕,真为这个女人一流的演戏水平所感叹。

刘宏光一杯酒下肚,看了看身后,示意李毅倒酒,忽然,他一手指着李毅,一手不停的在额头上敲击,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不对,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呃,我头好晕!这酒不……”

刘宏光摇摇晃晃站起身子,连说了几个你字,就呯的一声倒在了沙发上。

谈静宜伸手推了推刘宏光的身子,又喊了几声刘厅长,刘宏光都没有反应。

李毅摘下服务生的帽子,冷笑道:“别白费力气了,他醒不过来的。”

谈静宜抬起头,已经是满脸的感动,大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她扑到李毅怀里,哭得楚楚可怜:“李科长,你可算来得及时,要是再晚来一步,我非被他糟蹋了不可!”

李毅无动于衷,稍稍用力,将她推开,三下两除二,将身上套着的服务生衣装给脱了,往沙发上一坐,眼含讥讽的看着她:“你这么好的表演天赋,不去演戏,真是太可惜了!”

谈静宜哭得更可怜了,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扭着身子,在李毅身边坐下,撒着娇道:“李科长,你这是在骂我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干净了?其实,我真的还是干净身子,要不,你验一验就明白了。”

她紧紧握住李毅的手,把一张湿漉漉的俏白脸蛋,往他大手上贴。

李毅用力抽出手来,冷淡地道:“自始至终,我对你都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你身子干净与否,与我无关。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请老实回答我。”

“李科长,你今天怎么了?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啊。”谈静宜一脸无辜的道。

李毅盯着她那双娇媚的双桃花眼,看得她有些心慌的低下头去,这才冷笑道:“是不是陆俊?”

“什么啊,我真不懂什么陆啊水的。”谈静宜忽然抬起头,十分平静的,带点俏皮的,用一个小姑娘在跟情人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李毅道:“你别否认。我现在之所以不揭穿你,只是还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是被人利用的,我相信,你也有你的苦衷。所以,只要你坦承一切,我可以原谅你。”

“李科长,你今天说的话,我真的全都听不明白啊!怎么了?是不是我不该这么晚喊你来啊?”谈静宜说着,身子却是越来越靠近李毅,最后整个人都贴近李毅,用胸前两团高耸的肉团摩擦李毅的胳膊。

“李科长,我好热啊,今天被那老色鬼灌酒灌多了。”谈静宜微微的娇喘,被酒气染得胭脂一般红艳的脸庞,和雪白的受脖颈肌肤互相辉映。

李毅伸出右手,勾住她的下巴,凑近了问道:“你这是在诱惑我吗?”

“李科长,我喜欢你。”谈静宜迎着李毅的目光,晶亮的眼眸里,散发出动人的光芒。

这时,电视里播放着的那部三级影片,情节发展到了紧要关头,男女主角开始疯狂的扭动,娇吟气喘之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加上温香软玉在怀,如花娇媚,任君予取予夺。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浓浓的味道。

如果不是因为识破了这个女人可能的阴谋,李毅此刻还真难把持住。

“真的吗?”李毅一只手不老实的搂紧她的腰,用力的掐了一把,邪笑道:“我喜欢玩刺激一点的,你敢吗?”

谈静宜眼里闪过一抹惊恐,但瞬间又布满了讨好的媚笑:“好啊,只要李科长高兴就行。”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我想不用我教你吧?”李毅嘿嘿一笑,看了看昏迷在一边的刘宏光。

谈静宜道:“你先去洗个澡,我把外面收拾一下。”说着,拉着李毅起来,像个小娘子似的,推着他的背,往淋浴间推。

李毅哈哈笑着,进了淋浴间。

不一会,淋浴间便传来欢快的水声。

谈静宜飞快的跑到电话机边,拨通了一个电话,压低了声音道:“情况有变!李毅把姓刘的给麻翻了!我现在拖着他进了洗澡间,接下来怎么办?”

电话里传来一个冷漠的男音:“把姓刘的泼醒!计划照旧进行!嗯!慢着!等等,我忽然之间有了一个更好玩的主意!等不及慢慢的折磨他了。李毅不是自诩聪明多情嘛?哼哼,我今天就叫他彻底多情一回!好叫他得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含义!你听着……”

谈静宜放下电话,忽然觉李毅竟然站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抚着胸口道:“你不是在洗澡吗?怎么还没脱衣服?”

李毅嘿嘿一笑:“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主意。(请)”

谈静宜努力保持平静,心里嘀咕着,不知道刚才李毅听到了多少内容,试探着道:“李科长,刚才这个电话……”

“电话?你刚才在打电话嘛?给谁打啊?”李毅一脸茫然的道。

“哦,没事,刚才有人打错电话了。”谈静宜嫣然一笑:“你刚才说有什么好玩的主意?”

李毅嘿嘿笑道:“我想和你洗鸳鸯浴。”

谈静宜啊了一声,李毅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俯身一把抱起她,往浴室走去。

谈静宜紧张的向门口看了一眼。

李毅抱着她来到浴室,要将她放进宽大的浴缸。

谈静宜大叫道:“李科长,我衣服还没脱呢!”

李毅道:“就这样好,有感觉!一个男人征服女人的极致感觉,就在于慢慢剥她衣服的过程。”

哗的一声,李毅将她丢进了浴缸。

浴缸里已经放满里水,而且是冰凉的冷水,谈静宜被冰冷刺骨的冷水一浸,哇哇大叫,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挣扎着站起来,刚站起来,又被李毅一把推倒。

谈静宜忽然感到一丝恐惧,颤声问道:“李科长,你不会是个变态?”

李毅道:“你说对了一半,我是有点变态,但是,我是一个有人性的变态。真正的变态不会在乎你的感受,不会给你选择,但是我会让你有所选择。下面三样,点蜡烛,抽鞕子,吊绳子,你喜欢哪一样?”

谈静宜满眼的惊骇,双手护在胸前,使劲的往角落里缩。

李毅呵呵一笑,一只脚踏在浴缸的边沿,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要不,我再给你另外一种选择?”

谈静宜有些打结巴的道:“什么选择?”

李毅板着脸道:“我问你,是不是陆俊?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谈静宜面色惨白,全身剧烈的颤栗,两排整齐洁白的细牙不由自主的交战。她看着李毅道:“你都知道了?”

李毅点点头:“以前只是猜测,不过,现在确定了。”

谈静宜全身一软,大哭道:“李科长,你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爸爸是个赌徒,输了三万多块钱,他们说能帮我们还债,但要我为他们做一件事。我真的是没有办法……”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李毅冷冷的道:“你的表演真的是天衣无缝,如果不是汪洋的电话号码出卖了你,我绝对想不到,你会是陆俊派来对付我的一颗定时炸弹!”

恐惧,绝望,寒冷,令谈静宜浑身颤抖。

李毅道:“他是不是叫你色诱我?然后,在紧要关头,你会大喊救命,紧接着,就会冲进来一群从天而降的人民公安?将我以强暴罪逮捕?同时,刘副厅长还将知晓是我坏了他的好事,将我恨之入骨!刘副厅长的京城老刘家的人,后台硬扎,就算我逃过了法律的严惩,也逃不掉刘家的报复!好一招借刀杀人啊!兵不血刃就可将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李科长……我……”谈静宜摇着头,慌乱的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陆俊在电话里跟她的密谋,全被李毅猜了个正着。

“怎么?你还不出来?真打算变成冻美人不成?”李毅冷冷的道:“实话告诉你,我早已经报了警,公安们早就在外面埋伏好了,现在,你就跟我去自!”

“李科长,我们又没害到你,你就放过我。”

“没害到我?真被你害到了,我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另外,如果我如料不错,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街道办的合同工,你也不是刘副厅长安排进我们水督办的!你只是陆俊安排进来的一条狗!咬的目标,就是我!”

“李科长,我求你了,你别把我送公安,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做什么都行?”李毅浮起一抹狡猾的笑。

“真的!”

“好。现在你起来,用热水冲一下身子,然后到外面来!”

李毅说完就出了浴室。谈静宜抖着身子,爬出浴缸,拧开热水龙头,冒着滚滚热气的热水,喷洒而下,淋在她冰冷的身体上。

她仰起头,闭着眼,任泪水和热水一并流淌。

她脱光了衣服,热水弥漫了她修长娇柔的身体,就这样静静的站在水龙头下,等整个身子都变得暖和了,她才拿毛巾擦干了身子,抓起浴巾裹住紧要部位,走了出去。

身子虽然不再寒冷,她心里却仍然冰凉一片,接下来会生什么事情,已经不是她所能预料。

李毅坐在一个单独的沙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右手夹着一支香烟,嘴里往外吐着浓浓的烟雾。

谈静宜走到李毅面前,低声道:“李科长,我好了。”

李毅指了指电话机:“打电话给陆俊,叫他现在就过来,就说你已经搞定我了。”

谈静宜犹豫着没动。

“怎么,你不是被迫的吗?怎么可怜起他来了?是你叫他过来,还是我叫公安进来?”李毅冷笑。

“李科长,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现在不是我想不想干什么,而是你们逼着我必须干点什么!”李毅逼视着谈静宜。

谈静宜咬了咬嘴唇,拿起话筒,拔了一串号码。

在等待对方接电话的空隙,李毅指了指她:“平静!平静!”

谈静宜来了一个深呼吸,平静下激动的心情,这时,电话正好接通了。

“一切顺利,可以来了。”谈静宜说完这八个字就挂了电话,整个人软倒在另一个椅子上,双眼无神的看着李毅:“你满意了?”

李毅点点头:“你要是还有衣服,先去穿好。”

谈静宜摇摇头。浴巾裏得有些松,胸部一大片雪白的胸肌露在外面,挤出一条深深的沟壑。两条洁白花花的长腿,晃得人眼睛花。含怨似嗔的俏脸,红扑扑的,艳若桃李。

李毅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

几分钟后,响起敲门声,谈静宜紧张的道:“他们来了!”

李毅指了指门口:“去,别紧张。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谈静宜起身向门口走去。

她一起身,李毅冷冷一笑,抓起话筒,拨打一个号码,响了一阵,传来一个稍显不耐烦的很是威严的声音:“哪位?”

李毅道:“有出好戏,想请您欣赏一下,不要挂电话。”

门口方向传来陆俊的声音:“待会,你只要一口咬定是他非礼你,我们自会处理一切!”

李毅不顾话筒那边传来的“喂喂”声,轻轻的把话筒放在电话台上。

脚步声渐响,几个人跟在陆俊后面走了进来。

陆俊刚进客厅,见到淡然而坐的李毅,怔住了。

李毅吐出一口烟圈,扬了扬下巴,故意大声笑道:“陆俊,哟,几位,都来齐了!我没记错的话,这几位,一个是本市的伍副市长的公子伍彬,一个是市建委田副主任的儿子田伟,还有一个,应该是市公安局副局长的侄子胡斌。最后面这位,更是老熟人啊,康平!上次康复的还好?”

这几个人,都是跟李毅有过节的,今天难得的聚齐了。

他们面面相觑,都站定了没有坐。

陆俊愤怒的指着谈静宜:“你不说把他搞定了吗?我看,是他把你给搞定了?”

李毅冷笑道:“陆俊,你对一个女人什么飙。你逞什么能?你对我有怨气,我能理解,有气你朝我撒啊,拿钱逼一个女人来对付我,你算什么能耐?你不就是因为我女朋友郭小玲不理睬你,还有左晓霞跟我来往有些密切这些事情怨恨我吗?”

陆俊一张俊脸气得铁青:“李毅,我低看你了!”

“你要是个男人,就跟我面对面锣对锣的说清楚了!别老是躲在暗处使冷箭啊,前阵子举报诬告我受贿的事情,也是你在背后搞的鬼?你说说看,你弄的这些个事,是爷们干的吗?”

伍彬跳将出来,叫道:“姓李的,你别得意,你算老几啊!你知道陆少爷是什么人吗?你敢这么跟他说话!信不信我找人把你给废了!”

李毅指了指昏迷中的刘宏光:“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伍彬道:“他,我,我管他是什么人呢!”

李毅冷笑道:“你不知道,陆俊不可能不知道?不然,你能去利用来他来对付我?京城老刘家的第二代人物,虽然不是什么顶尖拔萃的,可那也是刘家的后代!你们这样把他当猴耍,你们把他骗到香江大酒店1108号房间,使的还是下三滥的美人计!目的就是为了借他的刀来对付我。他要是知道了,你猜他们老刘家会怎么对付你们?”

伍彬等人显然不知道这姓刘的龙套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历,都看向陆俊。

陆俊故作镇定,哈哈一笑,说道:“别听他胡言乱语!你们别忘了,我们才是一条阵线的!李毅,你别抵赖,你意欲强暴这位谈小姐,我们都可以作证。彬仔,马上报警!我就不信,杜鹃市的公安同志,会不给我们做主!”

李毅就坐在电话机旁边,听到里面传来重重的“呯”的一声响。

李毅看着意兴飞扬的陆俊,看着他精彩的表演,微微摇了摇头,心里感叹:“可怜的孩子!虽然你极力的在装成熟,但你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显出你内心十分的幼稚!”

李毅走向包间里面,这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除了颜秋兰、孙薇和马广宇外,还有六个人,三男三女,都是年轻人。尤其是那几个女的,长得那叫一个祸国殃民,端坐在那里,只是那么的嫣然一笑,就能把男人的魂给勾走。

三个男的坐在马广宇那一方,显然是他的朋友。三个女的跟孙薇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席上还有两三个空座,李毅走过去,本想在男人之间的空位置坐下来,孙薇却起身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李毅的左手边是孙薇,右手边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美女,瞅着有些眼熟。但李毅并没有多看她,只是向孙薇笑道:“钱多临时有点事,等下再过来,我们不用等他了。”

孙薇点头,笑道:“我在西州最好的三个好朋友都来了,我介绍给你认识。”指着李毅右边的美女道:“沈歆瑶。你认识吧?”

李毅微微一笑:“有些面善。”

桌上的几个男人就起哄道:“装什么傻沈大美女你都不认识?不会是刚从非洲回来吧?”

听他们如此说,而且个个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李毅这才扭过头,认真的打量了旁边的美女一眼。

沈歆瑶微微点头致意,上身微微前倾,说了声:“你好。”

李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恍然道:“原来是你西州电视台的当家花旦,著名主持人。呵呵,你本人比电视上漂亮多了。电视镜头中的你,像一个模特,现实中的你,像一朵仙葩,不沾世俗风尘。”

沈歆瑶略微有些讶然,眨着明亮的双眼,看着李毅。

她细长的黑睫毛,在眨合间形成一个好看的向上翘的弧度,一分开,就露出里面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顾盼间风情万种。凝脂的肌肤上像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白里透红,健康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瑕疵。她优雅万千,仪态万方,让人看了第一眼,就恨不得把眼珠子生在她身上,每一道眼光都能化做千百只手,去抚摸她爱怜她。

孙薇继续介绍另外那位美女:“这位是苏茜,碧洁的美女老总,你也应该听说过吧?”

苏茜虽然也是美女,但跟沈歆瑶相比,就是另外一种婉约的美,杨柳细腰,丰韵娉婷。

令李毅注意的是她的身份,碧洁的老总

碧洁是西州市的老牌日化厂,现在西州市老百姓日常用的香皂啊洗发水啊都是它的产品。可惜,这家国营日化厂,在几年后的改制中一蹶不振,最终跟许许多多的国营厂一样,像流星划过,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苏茜没有沈歆瑶的矜持和大牌,她主动伸手,隔着沈歆瑶来跟李毅握手。

美女都已经伸出手来了,李毅没道理拒绝,便也伸出手去,跟她握了握,两只手在沈歆瑶的胸前相握,无意间碰触到沈歆瑶起伏的峰峦。沈歆瑶不自然的将身子往后倾了倾。

李毅嘿嘿一笑,收回手,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沈歆瑶却误会他是在闻手上残余的美女的香味,白了李毅一眼。这一眼看在李毅眼里,却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孙薇笑道:“李毅,还有这位美女,你应该见过面吧?”

李毅看着那个美女,点头笑道:“好似在哪里见过。”

孙薇笑道:“市府办的副主任康晓情,我的顶头上司。”

这个身份,再配上康晓情的年纪外貌,足够令李毅吃惊了。康晓情看上去比李毅大不了几岁,而市府办副主任是副处级别,这个年纪的年轻女子,能坐上这把交椅,不是有过硬的后台,就是有非凡的本事。

这一次,李毅主动的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相握,恭敬的道:“康主任,你好。”

康晓情落落大方的同他握了一下手,笑道:“大家都是小薇的朋友,不用多礼,请坐吧。”

马广宇很有头脑,他怕自己单独请孙薇的话,孙薇未必给面子,所以自作主张,把孙薇的几个好朋友全给拉了来。也把自己的几个酒肉兄弟拉来助兴。

这时,一个青年男子叫道:“这是什么人啊?看见美女,就挨个摸过去,我们西州四大美女都叫他给摸完了这叫我们西州四大才子情何以堪?”

孙薇道:“丁公子,怎么?吃醋啊?他啊,是我大学同学李毅。我乐意介绍美女给他认识。”

马广宇连忙笑道:“好啦,大家都是朋友,不分彼此。玉升,孙薇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嘛”

丁玉升撇嘴道:“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追个女人追得这么累你没看到吗,那姓李的小子,跟小薇关系不寻常”

孙薇扬头道:“怎么了?我爱跟谁关系好是我的事,轮得着你来管我吗?”

丁玉升比划了一下中指,拍着马广宇的肩膀道:“要不是看在兄弟你的面子上,这女的这么欠揍,我非抽她丫的”

李毅皱了皱眉头,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人哪

一个留着平头的男子一见火药味浓厚,连忙起身,按住丁玉升道:“丁少,何必治气呢,今天我们是来给马兄弟助威的,可不是来砸场子的。”

丁玉升肩膀一抖,把平头男子的手给抖下去,冷哼道:“凭什么姓李的一来,美女们就争相跟他握手?为什么我刚才找她们握手,她们都一个二个装逼”

康晓情道:“丁少,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爱跟谁握手,这是我们的自由。李毅是小薇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再说了,你一见到美女,就满嘴流哈喇子,哪个还敢跟你握手啊?”

几个美女都扑哧笑了。

丁玉升气得够呛,当场就要发作。居中坐着的那位帅哥,一直不声不响,此刻忽然咳嗽一声,说道:“丁少,我们是来帮马少捧场面的,稍安勿躁。”

他说话还真管用,丁玉升哼一声,道:“杨哥开了口,给你面子。今天的事,那就先算了。”

马广宇真是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请这帮子少爷过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孙薇对他的好感本就不多,这么一搅合,只怕连吃他的心都有了。

颜秋兰一见场面僵住了,连忙起身打圆场,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和气生财,来,我们一起喝一杯,祝小薇生日快乐。”

孙薇这时对李毅笑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躲开了吧?这种人我真的很无语。也就我妈喜欢他那样的”

李毅笑道:“你要真不喜欢他,就趁早说清楚,这样牵着扯着,不是个事。”

孙薇叹道:“你不知道,马家对我家有恩,这事一时半会搞不清楚。他那几个朋友,也都不是省油的灯。那个丁玉升,是军分区一个领导的儿子,那个平头的,是市政法委书记查克承的儿子,那个姓杨的,是市长杨烈的儿子。你瞧瞧,这帮子人,我能得罪哪一个?”

李毅听了,暗暗心惊,心想这帮子官二代富二代都混一起了,看他们的亲密程度,难道他们的父辈关系也很不一般?那这西州市里,市长杨烈的势力岂不是很大?市委书记马红旗,在西州的日子只怕不太好过。

他现在习惯性思维,凡事都爱联系到官场去思考。

孙薇笑道:“没事,你别被他们吓住了。他们都是些公子哥,吃的是家里的老本,要论真本事,他们几个绑一块,也比不上你。”

李毅苦笑道:“你还真抬举我。”

服务员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酒,颜秋兰端起杯子,伸手连连招呼:“来来来,大家都是我家小薇的朋友,我们来干杯,祝小薇生日快乐。”

她是这里唯一的长辈,她起了头,一桌人都站了起来,举杯相庆。

门口传来一声浑厚的大笑,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大笑道:“小薇,爸爸来迟了”

孙薇笑道:“爸”

孙道明笑着递了个红包给她:“小薇啊,祝你永远这么年轻漂亮”

康晓情恭敬的喊了一声:“孙秘书长好。”

李毅这才明白,原来孙薇的父亲,是市政府的一个副秘书长。他知道市政府的秘书长叫苏邦元,孙道明自然是副秘书长了。这是私人酒会,他又是以孙薇朋友身份参加的,便叫了一声:“叔叔好。”

孙道明笑着跟大家打了招呼,喝了一杯酒,笑道:“你们年轻人玩,我在那边还有个酒局,就不奉陪了。”说完笑眯眯的走了。

有了孙道明压阵,丁玉升他们就老实多了,不再挑衅,言语也收敛了许多,几个男的猜拳喝酒,几个女的聊天嬉笑,气氛倒也热烈。

孙薇似乎很高兴,连着喝了好几杯,有了些许醉意,话也多了起来,一会儿拉着李毅聊天,一会儿扯着沈歆瑶喝酒。

李毅很是克制,前后只喝了几杯酒。丁玉升瞟了李毅一眼,端着酒杯晃过来,拍着李毅的肩膀:“喂,敢不敢跟我赌酒?”

李毅心想我没得罪你吧?怎么老跟我过不去?笑道:“对不起,我不赌博。”

丁玉升恼道:“那就陪我喝”

李毅淡淡的道:“我也不陪酒。”

旁边的沈歆瑶扑哧笑了,玉手掩住了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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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堪?

丁玉升几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脸色瞬间就变绿了。

此人纨绔惯了,平素仗着家里威风,在西州欺男霸女,做惯了坏事。反正,就算犯到公安手里,家里人一出面,马上就能保出来,这种事情一多,公安见了他都绕着走,更加助长了他的气焰。

沈歆瑶还在发出她那倾城之笑,丁玉升恼羞成怒,顾不得是什么场合了,怒骂道:“臭子你得瑟啥呢靠脸蛋吃饭,你以为多高贵呢?扒光了衣服,跟站街女又有几分不同?信不信我分分钟搞死你?”

沈歆瑶没想到他张口就骂人,还骂得如此粗鄙不堪气得香肩发抖,一时不知如何计较,骂回去吧,有失体面,任他狂吠吧,实在气人。

马广宇皱了眉头,悔恨不该请这人过来。

颜秋玉也是神情不愉,这是她女儿的生日宴会,在人在酒会上这么没教养的乱骂一通,丢的也是她家的颜面。但这个人是马广宇请来的客人,而且,她常在西州混,也多少知道一点丁家的情况,当下是敢怒不敢言。

李毅却不顾忌,冷哼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沈小姐,不必跟一只畜生治气,你被狗咬了,难道还想着咬回去不成?”

听他这么一说,沈歆瑶嫣然一笑,果然把刚才的不愉快冲淡了。她看了李毅一眼,这个年轻人,可比马广宇丁玉升之流成熟稳重多了,说话既有文采,又风趣幽默,长得也一表人才,真是人中之龙啊

这么想着,她忽然觉得,芳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击中似的,剧烈的激荡了一下。她羞答答的低下头,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芳心大动?或者说少女思春?羞死人了

丁玉升怒目横眉,冷笑一声,再也忍不住,抬起手掌,狠狠的打向李毅。不料他刚一出手,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黑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让他的手伸在半空里,前进一寸不得,后退一寸不能,就跟上了一个紧箍咒,他越动,箍得就越紧。

他又惊又怒,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炭头正睁着雪亮的双眼看着他。

他在部队大院里长大,岂能分不出好歹?一见钱多那精气神,就知道这是硬扎子,当即服软道:“兄弟,快放手。我不过是想跟李毅兄弟亲近亲近,你误会了。快放手,痛死我了”

钱多不说话,也不放手。

一桌人都停下了酒食,看着丁玉升和钱多。

李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对身后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

马广宇起忙起身,过来说道:“李毅,算了吧,叫你朋友放开丁少吧,大家都是朋友,适可而止吧。”

李毅道:“你求情求错人了,他得罪的人不是我,而是这位沈小姐。放不放过他,得由沈小姐说了算。”说完,笑眯眯的看着沈歆瑶。

沈歆瑶粉脸一热,没有说话。

钱多捏住丁玉升的手腕,用力一扳,丁玉升额头马上就冒出汗来,他哇哇大叫道:“沈小姐,求求你了,刚才是我混蛋,求你放过我吧”

沈歆瑶心地善良,同时也怕惹出什么大祸来,对钱多道:“算了,放开他吧。”

颜秋玉见丁玉升的叫痛声不似做伪,想来是真痛了,也怕闹出大事来,不可收拾,连忙喊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钱多还是一脸的沉静,并不说话,也不放手。

丁玉升痛得咬牙大叫:“喂,你没听见吗?沈小姐已经叫你放手了”

沈歆瑶却看出来了,根底还在李毅这里,就对李毅道:“李先生,叫你朋友放开他吧,今天是小薇的生日,这么闹太不合适了。”

李毅点点头,喊了一声:“钱多。”

钱多马上跟电脑机械人得了指令似的,手指一松。

丁玉升哎哟一声,甩着痛臂,满含怨恨的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撂完句江湖常见的场面话,也不跟杨文亮他们打招呼,径直往外走。

丁玉升是马广宇喊来的,此刻出了这种事情,最尴尬的就数马广宇了,他追上去,拉住丁玉升的胳膊,说道:“丁少,对不起,今天的事是个误会……”

马广宇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家庭出身,在他们所谓的西州四大才子里面最没有地位,丁玉升平素都不会卖他面子,此刻更加不把他放在眼里,打开他的手,怒道:“误你会”大步走了。

酒宴到这里,似乎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孙薇也不高兴,冲马广宇道:“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下次不要再来找我”搂着沈歆瑶道:“瑶瑶,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沈歆瑶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马广宇两面不是人,费力不讨好,耸耸肩膀,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杨文亮笑道:“丁少就那脾气,你们别跟他一般计较,好啦,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散了吧。”拍拍马广宇的肩膀:“兄弟,保重小伟,我们走,换场子找乐子去。”

查伟摇头晃头的跟着拍拍马广宇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兄弟,放手吧,那姓李的不好惹。信哥的,得永生”

孙薇等人也准备离开。颜秋玉安慰马广宇两句,追上孙薇,拉了她手,低声道:“这个李毅太冲动了,他朋友得罪了丁玉升那小子,多半讨不到好果子吃,你快叫他们马上离开西州。”

孙薇笑道:“丁玉升又怎么了?他还能把我们给吃了?妈,你放心吧出不了事。年轻人之间,有些摩擦很正常嘛”

颜秋玉道:“总之,你听,今晚早点回家,别到外面去玩了。”

孙薇推她道:“好啦,我懂的你快去陪爸爸吧”

李毅和钱多出了酒楼,问道:“你跟踪的怎么样?”

钱多低声道:“毅少,大猴子小猴子都在里面呢正跟一帮人喝酒。看来上次那案子,没能整倒他。”

李毅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了。认识那些人吗?”

钱多道:“不认识,应该都是当官的。哦,桑榆又被他们喊来陪酒,这一次只怕凶多吉少。”

李毅道:“柳钢被候长贵经营了那么久,肯定有一帮子心腹死忠,对付一个桑榆当然是小菜一碟。”

钱多望了望酒楼上面,欲言又止。

李毅笑道:“怎么?想要英雄救美吗?”

钱多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毅少,我觉得她挺可怜的。”

李毅道:“去吧。救了她后,叫她别回柳钢了,给钟达打个电话,另外给她安排一个工作。”

钱多笑道:“多谢毅少。”

李毅道:“去吧,小心些,别闹出大事来。完事后打电话给我。”

钱多憨厚的笑了笑,轻快的跑回了酒店。

沈歆瑶她们在不远处谈话,等李毅走近了,说道:“李毅,谢谢你。”

李毅笑道:“这三个字太没有营养了。”

旁边的孙薇促狭的一笑,忽然推了沈歆瑶一把,沈歆瑶身不由己就往前倒,扑在李毅怀里,嘴唇正好亲在李毅脸上。

孙薇拍着手,一脸坏笑的道:“这样够有营养吧?不怕你女朋友误会的话,我还可以在你那半边脸也加点营养”

李毅猝不及防,摸着半边脸,嘿嘿一笑。

几个美女立时起哄。沈歆瑶羞得粉脸通红,挽起衣袖就要呵孙薇的痒痒。

看着四个美女花蝴蝶般在眼前追嬉,李毅大饱眼福,心里臆想,要是把这四朵金花搂在怀里,那可爽歪歪了。

忽然,哗啦一声,一张椅子撞破一层楼的玻璃窗户,落在地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被地面反弹起来,再次落地。

美女们吓得尖叫,抱成了一团。

李毅暗道:“不好钱多这小子动手了”来不及招呼她们,一个箭步窜向酒店阶梯。

上了楼,只见一间包厢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李毅快步走到门口,分开那些看热闹的服务员和顾客,只见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四五个男人。

衣服被人撕裂开来的桑榆,正护着自己的前胸,露出一片雪白的后背,衬着紫色的乳罩带子,格外醒目。她瑟瑟发抖,躲在钱多身后。

钱多则黑着脸,站在当中,脑袋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流着殷红的鲜血。他也懒得去擦一下,任由那血流过黑脸,淌进了脖颈,看上去异常威武恐怖。

候长贵惧怕的躺在地上,往后缩着:“喂,你别乱来啊已经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了”

李毅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候长贵,候大宝,你们怎么在这里?”

候大宝见到李毅,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怒骂道:“姓李的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啪钱多一脚踹在他面门上,冷冷的道:“你再骂一句,我会叫你后悔从娘肚子里爬出来”

候大宝果然不敢做声了,只用那双闪躲的冒着仇恨之火的眼睛盯着李毅。

候长贵又怕又怒,声嘶力竭的喊道:“李毅,你给着记着这个仇,我候家一定会报”

“候家?”李毅微微一笑,说道:“我等着。”

忽然,他眼睛的瞳孔猛的收缩,他看到地上几个人中,有一个他认识的

虽然那人看到他进来后,就一直扭着脸不敢看他,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

李毅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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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两分钟,荷枪实弹的公安干警就上到了二楼。他们接到报警电话,说醉香楼有悍匪杀人,不敢大意,全副武装的赶了来。

走廊里看热闹的人群见到端着手枪的警察,马上就自动让开了。

“不许动不许动举起手来”留下两个在房外警戒,四个警察冲了进去,端起枪,瞄准李毅和钱多。

很显然,他们自动的把钱多和李毅当成杀人悍匪了。

李毅根本不理睬警察同志们,他走到地上躺着的那个人面前,伸手拍拍他的脸,捏着他的下巴,用力扳过来,盯着他的眼睛,嘿嘿一笑:“伍少爷,还认得区区在下吗?”

此人正是杜鹃市副市长伍家春的公子,人称花花太岁的伍彬。

伍家春倒也是个人物,短短几年时间,已经当上了杜鹃市的常务副市长,以他的年纪和能力,将来接任市长,甚至升到省部级都有可能。

可惜,他一心扑在工作上,老婆又是个麻将鬼,成天就知道玩麻将,生个儿子,从小宠溺,却无人管教。十几岁上就不学好,初中时糟蹋了一个校花,不想校花家里也有些背景,双方家长各使神通,斗了半天法,结果还是伍家略胜一筹,校花委屈转学,伍彬继续在学校横行霸道。

这个家伙,从此更加肆无忌惮,食髓知味,搞妹子搞上了瘾,接连糟蹋了十几个女学生。初始,女学生家长们都不敢告他,后来民怨沸腾,各个家长联合起来,告上了法院,并且写了举报信,寄给了省纪委和省委书记,把伍家春父子一并给告了。

这一来,伍家春也保不了儿子,最后虽然没能判他的刑,却从学校休了学。

伍彬臭名在外,别的学校都不敢收他,如果哪家学校敢收他,只要传出风声,那这个学校的女生就会联合抗议,集体要求转学。

于是,伍彬干脆不上学了,终日在外厮混,认识了许多三教九流的人物。随着伍家春的权力越来越大,伍彬的胆子也越发大了,只要他看中的女人,总要想方设法搞来玩玩。花花太岁伍少爷的名声,也就更加名扬南方省。

伍彬看到李毅,又是害怕又是嫉恨,强扭着头不回答。

李毅却猛的一拳击在他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鼻尖全是血沬子。

警察同志见了,带队的那人大喝道:“好大的胆子,警察来了,你还敢行凶铐起来”

两个警察就就往前走,想要抓李毅。

钱多忽然动手,抓起一个酒瓶随手扔出来,正好砸在其中一个警察的手腕上,那个警察吃痛,哎哟一声,手枪就往下掉。其它三个警察吃惊之下,枪口全部对准了钱多。但房间里人多,他们不敢贸然开枪。

钱多早料到他们不敢开枪,夷然无惧,飞起一脚,就把其中一个警察的枪给踢飞了,那支手枪要落地的刹那,他另一只脚顺势挑起,正中那个手枪,剩下的两个警察还以为他想夺枪呢,都瞄准了他的手臂,只要他敢摸枪,就准备开枪射击。

钱多脚尖一挑,那把枪横着飞出去,磕在一个警察的手臂上,那个警察只觉得全身一麻,身子不由自主的就软了,手中的枪跌落在地。

只剩下那个领队的手里还端着枪,他为钱多的身手咋舌的同时,也感到自身的危险,大叫道:“别动啊再动我就开枪了”

钱多迎着他走过去,警察舔了舔嘴唇,手指一紧——说时迟,那时快,钱多的手飞快的伸出去。

警察扣动扳机前,一根黝黑的枪管已经抵在了他的太阳穴,同时听到开保险的声音。

那人吓得一啰嗦因为这次出警,只有四个配枪警察,四只枪,现在三只在地上,一支在他手上,这就说明,钱多的枪并不是他们的,而是他自己的

持枪匪徒啊而且看他的身手,绝对不是一般级别的匪徒,就算是他见过的特警,也没有这般麻利干净的身手

“喂小心走火啊,杀警察很大罪的”被人用枪抵在脑袋上了,他只能服软。为人民服务固然重要,但保住小命更加重要。

钱多左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本子,打开来,展示给他看。

那个警察看清楚之后,马上放下了手中枪,关了保险,艰难的道:“同志,误会误会我们是110出警”

钱多冷冷的道:“出去否则我会将你当场击毙”

“是,是,请问是哪位首长在这里?”

“你想知道吗?”

“不想,不想快走,检起枪,快出去别问为什么”

四个警察同志出去后,一时之间也不敢离开,就在外面疏散人群。一个警察小心翼翼的问道:“邓队,对方什么来头?”

邓队瞪了他一眼:“什么来头?说出来吓死你只要我们敢动他一根毫毛,他打死了我们,还不用负责任”

其它人听了,面面相觑,面露骇然之色。

孙薇和沈歆瑶等人步子小,又都穿着高跟鞋,赶到之时,这里已经被警察封锁,不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孙薇着急,拉着一个警察就问里面的情况。那个警察不说具体情况,只叫她别管闲事。

沈歆瑶说这不是闲事,我们的朋友都在里面呢

警察问你们的朋友是什么人?

沈歆瑶说是两个男人,一个很白很斯文,一个很黑很精神。

警察马上肃然起敬,说里面情况很复杂,不过,你们的朋友都没事,请在外面耐心等候。

孙薇和沈歆瑶等人听了,也只有在外面干等。

李毅今天也是头一回见到钱多的配枪,不过并没有多惊奇,爷爷能派钱多来保护自己,配把枪实属正常之举。

伍彬等人的脸色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了。

伍彬发抖道:“你、你、你、想怎么样?”

李毅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好,一定如实回答。”

李毅问道:“你今天到这里来,为什么?”

“玩、玩,那个女人是候大宝送给我玩的,你喜欢尽管拿去好了,我不玩了。”

“哦,你到西州来,就为了玩一个女人?你既然如此不配合,那就只好把你交给钱多了。你还不知道是谁吧?就是我身后那位配枪的黑汉子。”

伍彬看了看黑黑的钱多,还有那黑黑的枪洞,牙齿打战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的事,你一定也知道。你说或者不说,我都已经知道了。我现在问你,只是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你要是不知道把握,那我就没办法了。”

伍彬眼神闪烁,还是不敢说。

李毅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招出来只是迟早的事情,冷笑道:“看来,我还要下点猛药才行。”呼的一拳打过去,击在他眼眶上,伍彬哎呀一声,钻心的痛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说我说”

李毅松开手,点头道:“很好,说吧”

伍彬一脸哭相道:“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啊”

李毅冷笑道:“要不要我给你一点提示?赵龙你认识吧?”

伍彬一听到赵龙的名字,浑身一激灵,大喊道:“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递递口信什么的,根本不知道具体计划。”

李毅道:“那你知道邱童吧?”

伍彬眼皮连跳,半晌才承认道:“认识。”

李毅一脚踩在他身上,冷笑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说出幕后人,二是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伍彬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下不了决心。李毅拍拍手道:“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看来,你是甘愿为了兄弟而背负一切罪名了?你可要想好了,这么多的罪名判下来,绝对够你死上一百次了”

伍彬终于下定决心,咬牙切齿的道:“是田伟出的主意胡斌找来的人我只是在中间跑跑腿。”

李毅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供出这两个人来,说道:“陆俊跟你们不是玩在一起吗?他就没参加进来?”

伍彬摇头道:“没有。陆少现在都不在省城了,听说到下面当官去了,我很久没见到他了。”

李毅将信将疑,问道:“上次在省城,我可是放你们一马了,你们为什么还想着要害我?我们之间,似乎没有生死大仇吧?”

伍彬光棍的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没有为什么,看你不顺眼,就想整死你,怎么着?”

李毅奋起一脚,踢在他胸口,只听咔嚓一声,肋骨断裂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李毅冷冷的道:“我也看你不顺眼,就想踢你,怎么着?”

候大宝脸上的肥肉吓得直跳。他现在才明白,李毅这个人,看上去很不随便,可他随便起来却不是人自己虽然也算坏事做尽,但对付对手,却还真没有李毅这般手段残忍而恐怖。

候长贵更是心惊,难怪当他提出候家时,这小子一脸的不惊不惧,初以为他是不懂京城候家的能量,现在看来,自己低估他了这家伙,不是不知候家为何物,而是知晓后却不屑一顾

这份谈定和从容,得有什么样的深厚背景?

他忽然想起来,听说京城李家新添了一个男丁,还听说是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莫非就是这小子?

一念及此,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得罪谁不好,怎么偏偏得罪了这祖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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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芸芸打开门,大声骂道:L死人啦!敲那么大声做什么!哟,原来是刀疤刘啊!哎哟!”

门外站着几个大汉,推搡着冯芸芸进来,其中两个守在门口。

冯芸芸揉着酸痛的胳膊,叫道:“刘哥,你干什么?弄痛人家了。”

刀疤刘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左眼角一直延伸到右下巴,结着厚厚的肉痴,像一条长虫子趴在脸上,十分的恶心和恐怖。

“少它妈的废话!”刀疤刘大步进来,看到李毅和钱多,怔道:“他们是什么人?”

冯芸芸搔手弄姿道:“还能有什么人?老娘没钱开饭了,总要做点生意糊口吧!”

刀疤刘问道:“你做什么生意?”

冯芸芸扭了扭小蛮腰,身子就像湖水一般波光激滟,娇声笑道:“我有什么本钱,就做什么生意呗!”

刀疤刘模了一把下巴,嘿嘿笑道:“你的本钱十分丰厚啊!早知道喊兄弟几个过来爽爽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冯芸芸啐道:“老娘就算上床,也要挑挑床的好坏呢!你这样的,我还真看不上眼!你来做什么?”

刀疤刘被奚落了一番,冷笑道:“冯芸芸,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你别得瑟了!”走到李毅身边,指着门口道:“滚!别阻……”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钱多的拳头已经贴上了他的腰眼。他来不及叫唤,闷哼一声,就软软的倒在地上。

这一下兔起鹘落,另外三个混子根本没反应过来,钱多连出重拳,击在一个混子的眼眶上,那人哇哇叫痛。门口站岗的那两个听到动静,相继跑进来。

钱多手起脚落,三两下拳脚功夫,就制服了里面的几个小混子。

房间里没有灯光,只靠着外面的路灯勉强能看清事物。

外面两个人大大咧剧走进来,其中一个淫笑道:“刘哥,你们在里面干上了不成?”

冯芸芸忽然举起一把椅子,往他头上砸去:“的!”那人摸着头,叫道:“的,流血了!”伸手来抓冯芸芸的头发。

钱多一脚踢过去,正中他腋窝,那人哼都没哼一下,就倒在地上。

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混混,一见情势不对,拔腿就想跑,钱多弯腰抓起冯芸芸刚才打人的那把椅子丢了过去,正好扫中那人的膝盖处,那人哎呀一声,跪倒在地上。

钱多走过去,一掌切在他后颈处,那人喔喔了两声,倒在地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就放倒了六个壮汉!

冯芸芸看得咋舌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身手这般了得?”

李毅淡淡的道:“我姓李,叫李毅。”

冯芸芸怔道:“你就是新来的李副县长?”

李毅点头道:“不错。现在你知道我们有能力保护你了吧?”

冯芸芸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李毅道:“很简单,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并且答应做证人。”

冯芸芸沉吟不语。

李毅道:“你如果不想下半辈子在恐惧之中度过,只有配合我们,把帽子帮和朱靖安都送到牢房去!”

冯芸芸显然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拿了桌上的烟盒,却发现里面一根烟都没有了,用力揉成一团,从窗口丢了下去。

李毅掏出自己的烟,抛给她:“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时间不会太多。帽子帮的人不会放过你的。刀疤刘没有回去复命,只怕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我答应你!你现在就带我走,我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跟我在一起,保证你安全!一起去吃个饭吧一如果你还没有吃的话。”李毅说着,起身要走。

冯芸芸喊道:“等一下。”

李毅回头看她:“这里不用你管,等会叫来收拾他们就行。”

冯芸芸有些羞涩的道:“我想化个妆再出门。”

“我可以等你五分钟。”李毅点点头,来到走廊上,打电话给姚鹏程,叫他马上带人前来古井巷子。

姚鹏程一听古井巷子,心里就一阵发紧,生怕李毅有个闪失,不敢怠慢,马上喊了人马,带队来到古井巷子,一上楼,就发现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临沂城里有名的混混,李毅和冯芸芸却不知去向。

“全部押回去!”姚鹏程大手一挥,发号施令。

们把六个混混抬起外面,检查了一遍,报告姚鹏程:“姚局,这几个人受的伤很特别,是被高手所伤。”

“哦?是吗?”姚鹏程在部队里时,也是一把格斗好手,听了这话就觉得有意思,高手?李毅显然不可能是高手,那会是谁?走过去仔细察看了一下那几个人的伤处,陷入了沉思。

看来,李毅的安会是不需要他来操心了挥手道:“回去!”

小巷子的入口处,有十几个混混正准备进来,看到冯芸芸家楼下停着的警车,马上惊慌的躲在暗处,等警车走了才敢四散逃窜。

县招待所后院的小楼里,李毅坐在沙发上,对冯芸芸道:“这里绝对安全。

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冯芸芸拢了拢头头,说道:“我说了之后,你想怎么做?”

李毅道:“你以为我也跟朱靖安一样,会靠这些证据来要挟帽子帮?”

冯芸芸道:“你们当官的,不都是这样吗?”

李毅道:“我若说我当官是为了富国强民的理想,你一定会笑我太假。事实上,一个当官的,如果连追逐权力的都没有了的话,那他就不适合在官场生存。我在乎权力,但不在乎金钱。”

冯芸芸道:“你追求权力,还不是为了获取金钱和美女?”

李毅摇头道:“你不懂。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的人,不只为金钱和美女而活。但在他们成功的道路上,一定不会缺少金钱和美女。”

冯芸芸终于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所知道的一切!我相信,你的账本,不只一本。”

冯芸芸想了一会,说道:“账本我可以给你,我也可以帮你作证,但我有一个要求。”

李毅道:“我不喜欢跟人谈条件。”

冯芸芸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一笔钱,十万!”

李毅道:“我不能答应给你钱,但是我可以给你找份好工作,绝对比给你十万块钱更划算。”

“哦?”冯芸芸道:“那也好,现在开始,你想问什么就开始问吧,我知无不言。”

李毅吩咐钱多在外面守住,开始向冯芸芸了解临沂帽子帮的故事。

这些谈话内容,只有他们两人知晓。李毅获得这些信息后,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他在等,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再来下这步好棋。

每个人的人生,其实都好比在下棋,普通人的这局棋,下得一塌糊涂,他们不会谋篇布局,也不会走一步思三步,更加不懂算计和挖坑,混混噩噩的就度过了宝贵而短暂的人生。

商场和官场的骄子,却是精于此道之人,每一件事,每一个人,对他而言,都可以当作棋子来下。你认识的人越多,经历的事越多,可用的棋子也就越多,赢面也就越大。

李毅前世虽然活得还算潇洒,但绝对算不上出色,更不能说精彩。因为他没有把人生当棋来下的意识。直到他今生进了官场,不停的与人博弈,这才了悟人生这局棋的奥妙。

柳林是一盘棋,他还没下完就被人踢出局了,临沂又是一盘新的棋局,他一定要下好!

下一次的常委会,将是这局棋的开篇,别人将他当成棋子在下,他也要布局,把别人当成棋子来下!

下这局棋之前,他要先尽量多的找到属于自己的棋子。

冯芸芸是一颗。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再一次走访了分管的几个局办,和各个局办的当家人进行了一次长谈。

官场上真是没有秘密可言,经开区要重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临沂城,就连西州市里也有人知道了。

孙薇又打电话过来了,这次她是来要官的。

“李大县长,听说你们县的经开区管委会要重组班子了?呵呵,调我去当你的先锋大将,可否?”

李毅当然以为她是开玩笑的:“你放着市里面那么好的工作不做?想跑到我们这种穷县来?”

别薇笑道:“我说真的呢。我在这里看不到前途啊!”

李毅道:“你爸不是市政府的副秘书长吗?找他帮忙不就行了?弄个科级干部当当,还不是跟玩似的?”

孙薇叹道:“我爸没什么实权的。现在坐冷板凳呢,自身都难保。你不帮忙就算了。”

李毅道:“你要真来,我可求之不得啊!经开区这块的人事,我还能做主的。你真的想好了,我就打报告上去,申请调你下来。”

孙薇喜道:“当然是真的!给我什么官当?”

李毅道:“你啊,怎么也成官迷了。你现在级别不够,先当副主任吧,副科级别。”

孙薇道:“好。副科就副科。”

李毅道:“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啊,同学归同学,工作是工作,你要是不认认真真的把事情做好了,我一样会骂你的。”

孙薇嘻嘻一笑:“骂我没关系,别踢我屁股就行!”官路弯弯 第十章 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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