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小说社区
书库 • 全本
玄幻 • 奇幻
武侠 • 仙侠
都市 • 言情
历史 • 军事
游戏 • 竞技
科幻 • 灵异
您当前所在位置:哎呦文学网>>罂粟的情人

第8节

更新时间:2010-01-01  作者:席绢
罂粟的情人 第8节
罂粟的情人

第七章

清晨一睁开眼,就见到王竞尧近在寸许处的脸庞已是一种惊吓,因为尚不能适应他又介

入她生命中的事实,再看到满床的樱花瓣,她简直傻了!怎么回事?谁捧来这么一大束早开

的樱花?

“妈──妈──”一个小小的身影由背后扑向她。

这是怎么样的清晨?为什么在昨夜那种似幻似真之后,一切全变了样?她坐起身,小掬

幽正爬上她父亲的膝盖;今天的她,似乎非常快乐。怜幽合掌捧起一把花瓣,如果这是他弄

的,那么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送女人花,而且特异独行,也真的很──摧残。可是,为什么

心湖会微微的波动呢?是他改了性子,还是她的心已平凡?全变了样了!多好笑!在他结婚

之后,他们之间开始了更深的……交流。她有了感动,因为他不吝给予温情。

一“家”三口的画面,她竟产生感动。这二年来,她不是没有怨恨的,尤其怨恨他硬要

她生育,怨恨他在她有孕后不见纵影──虽然是她惹他在先。但──那些不堪的记忆,不知

何时已云淡风轻了。她的心版,一开始就遭他烙印,怎么逃也是徒然。

“喜欢吗?”他拉过她右手轻吻,舌尖滑过她中指的豹形戒指。

她吞了口口水,迎视他。“喜欢。”

“很好。”他抱女儿下床。“换件衣服,我们要走了。”

她呆了呆,但并不太震惊,他是不能以常理去了解的。可是仍问:“为什么?”

“小林东旭。”他侦视的眼含着灼然之火。

何怜幽咬住下唇,一会,才冷道:

“我不是荡妇。”

“如果你是,早不配当我的伴侣,我只是不想杀死一个有用的朋友。”

她瞪大眼!老天……

“我与他并无如何,你很明白!”

他笑,在吻住她无血色的唇之前回答:

“我不允许有人仰慕你,而我也不会为一个女人去与他人搏命。所以──搬家。”

他又使她怕他了!但……这一刻她很庆幸,她的身体只会对他产生反应。如果当初小林

东旭也那使她心悸的话,她此刻便不能坦然以对;在他精确的注视下,只消她有一丁点心

虚,也许会有人丧命……他是认真的要霸占她。她该恐惧还是备感幸福?在昨夜那种被爱的

感动中,他看出了多少?也或者早已知道,她的心,终将也会属于他,没一个女人能例外。

那么,之后呢?在享受他的优势的同时,他会怎么待她?

苍苍惶惶的心,包装在冷凝缥缈的外表下,然后,恍然想起这样的伪装曾在他一句话中

破灭──蜗牛总以为它的壳很硬,其实不堪一击……!

如果他不留情,她连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没有。

静静的换了衣服,跟随他的步伐上车。离开了这个住了四个多月的大宅子,未来依然茫

然……

“要去那里?”她从他肩膀上抬头,他扎人的下巴正摩擦着她的额头。

“箱根。〕

沿路堤岸两旁的雪白垂樱,迎风拂动;过多的雪白,可以称为盛开,也可以感觉到嚣张

的狂放。春天的脚步近了。

“为什么送我来日本?”她不该问的,但这问题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疑惑,情妇不该多

舌,但,就让她逾举一次吧!有些事,还是说明白的好,否则容易自我膨涨身价,当自己是

不同的。她需要一盆冷水,一把利刀,狠狠地割开不该附着于她的情,如果他的答案够狠……

王竞尧停止了动作,轻而有力的回道:

“因为你该来。”

这答案代表她不该多问。

“该来?还是该离开你?”但她又多问了。

他扶在她腰上的手收紧。

“该待在安全的地方。”

王竞尧从不与人谈论他心中真正想的,看来她的问题根本是得存进尺,他有些动怒了

吧?但“安全”?这世界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全球的空气一样糟,交通一样乱,飞机照样

失事,人依然逃不过死亡。安全?多可笑的用词!?但她不敢再问了,转身看向窗外掠过的

风景,从裙子口袋中抓到一片花瓣,吸引她的专注。稍早时满床的花瓣依然使她震撼。跟了

他二年了,能察觉他的怒气有无,悲哀的任芳心陷落,却仍摸不清他的心。是她笨吧!还不

够聪明到可以解读他眼中讯息的地步。为什么送她花?她不敢再问了,怔仲间,沉默是车内

唯一的色调。

是谁说过?躺在床上的人,是防御能力最弱的时刻。此刻他半躺的姿态没有防备,慵慵

懒懒的像一只惺忪的豹,该算是最无害的时刻。

他们落脚的地方,即是当初初来日本时他的居所,不知何时主卧房对面的客房已改为育

婴室。是他的细心吧!他不似一般父亲去对女儿宠溺逗弄说甜蜜的话,但他以行动表达了出

老实说,他与她都不是称职的父母,而掬幽居然也不像一般的孩子,对他们并无太多依

赖,注意力渐渐移转到小男孩身上;完全如王竞尧当初所要的,他不要有任何人占去她的时

间。当他在时,她只能看他想他感受他!他的手正抚着她犹半湿的长发,她上半身横躺在他

腿上。有些事情,一开了口反而破坏。他对她的温柔,散发在霸气行为的背后。他知她也

知,但是,不能讲。这是犹存扑朔迷离的情境,他们以淡化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培养着这种陌

生。但有些事情,明知会惹他不悦,却是非问不可的。将绵被拉高到胸腹间,她侧着脸看向

上方的他。

“你会待多久?”

“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他抬起一道浓眉。

她伸手抚着他那双不驯的浓眉,沿着他直挺的鼻粱往下滑,停伫在他的唇角,轻道:

“你不会因为我的希望而缩短或延长离开的日期。”

“但我允许你希望。”

她坐起身,背对着他。似乎又在自掘坟墓了!她还要再弃角投降一次吗?

“你知道我很怕你。”

“你更怕你自己有一天不怕我。”他由背后搂紧她纤腰,埋首在她秀发中找寻雪白的颈

项啃咬。

她因他的话与他的啃咬而全身一震!他怎么可以看透她!“我怎么可能会有不怕你的一

天?”

他扯她入他胸怀,扳起她下巴,梭巡她闪躲的眸光,然后紧紧锁住。

“怕的背后是什么?你一直不敢面对的答案,其实心中早已明白。你在乎我。”

“我怕你!”她拒绝他的情感勒索,他已得到太多了!不能再得到其他更珍贵的。天知

道,那是她仅存的唯一尊严与筹码!

“怜幽……承认一项你我皆知的事实,不会伤害你多少!我负尽天下痴心,但绝不负

你。我说过,我不会真正伤害你!”他的声音轻柔中带有难解的叹息。他明白她的恐惧,也

急于夺取她的感情,在她乍然有所觉时,便要不客气的夺取,让她无法收回,也来不及隐藏。

她颤抖的看他,有些可怜兮兮的

“我不要承认什么,你会在得到我的心后,将战利品踩成碎片,将我丢给别的男人。只

要我不爱上你,你也许会有倦了我的一天,但绝不甘心将我拱手让人。不要向我勒索,因为

你不稀罕,而我只有一颗心,碎了……就不会再有了……”

他的手伸向她心口。

“它是我唯一要的。你不明白吗?”

“在你伤了那么多真心之后,我能相信什么?”她的心脏在他手掌下跳得奇快。

“我伤了谁?”

“宫本瑞子……还有……黄顺伶吧!”她嗫嚅的说出她仅知的。

“她们不是我要的女人,我不稀罕!而且,她们所看到的王竞尧,还包括了整个王

氏财团。”

她低叹了声

“为什么是我?”他始终不肯回答她这个问题。

“因为,”他轻吻她一撮秀发。“你天生注定是我的人,你与我有相同的特质。在那一

天,我就那么的看见你;怜幽──你是奇特的女子,天生来嵌合我的怀抱!拥有我唯一的骨

肉,与我共伴一生的人。”

这是他最真实的表白了,她心跳如擂鼓,拉开二人的距离,突然顿悟了一件她一直不明

白的事!

“你去结扎并不是为了专门对付王亿豪,而是不让我再受孕,是不是?”

他笑,舒服的半靠在床头。

“我只要你给我孩子,也只要一个像你的孩子,其余皆不要。”

他的大男人倾向不容许他承认体贴与关爱,以及为了女人做任何事,但何怜幽何等的冰

雪聪明,已能在他好不容易的坦白中了悟更多,所以她喘息得更厉害,连寒冷的气温侵袭也

无所觉。所有的行为,只有一个结论,但她不敢相信!

他很轻松,因为已知她明白了他的心;而她很恐惧,怕是一场自欺。

“你为什么丢下怀孕的我?”

“你不会希望我看到你变丑的臃肿模样。”

那是事实!那几个月,她比鬼更憔悴,而复原得很差──但──那一半的原因是他不在

她流下泪水,投入他怀中!这是跟了他二年来第一次她全心全意的想投奔他胸膛,汲取

他的温暖与力量。

“即使你当真扯碎我的心,我也认了!”她带哭意的哽咽中,宣布了她的投降。

她没抬头,所以错过了王竞尧向来冷凝讥嘲的眼中,泛起乐一片醉死人的柔情……她,

终于完全属于他了!她不会知道,打从他以“上礼”待她,就代表他选中她为一生一世的伴

侣。他一直在等的,等她愿意交心,如今,她终于捧出了真心,完完全全成了他的终生伴

侣。她的心,会完整的掬在他手中,疼惜到死……他的怜幽……

王竞尧在日本住了半个月,趁着雪景未融,他带何怜幽到北海道滑雪。将掬幽交到小林

东旭的宅子,由叶问昕守护。孩子总要放开的,她有她的未来──王竞尧这么告知担心孩子

的她,坚持二人前去北海道;也如他所愿的只有他与她。

在交出她的真心后,他愿意与她谈的事情更多,不再有回避与防御。那十来天的雪地之

旅,美好得让她以为自己回复了青春!阴暗的十九年岁月,射入了一角阳光,她笑的此数比

她前十九年更多!不管未来如何,此时她是受人呵疼的!她只想把握这一刻,享受毕生第一

次有人疼惜的感觉。未来如何,都不重要了!是哭是笑,都是明天以后的事。堕落了?还是

乐观了?

而他也有了更多的转变!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冷不可侵的王竞尧,不再是会毒死人的婴

粟,也不再是随时会将人抓成碎片的黑豹。他也会有笑得像大男孩的时候,也会有捉弄人的

时候,有感性的面孔,搂她在火光中起舞的浪漫。

北海道之行,他以情人的温柔,彻底的擒牢她的心,使她彻底沉醉其中。如果他存心要

伤害她,她连一点自卫的能力也没有了。那是心底微弱的警告,但她已挽不回自己的心了。

王竞尧──她的情人、爱人,然后──已是她的生命、她的神……她终于也沦陷入他的

信仰之中了……

王竞尧回台湾的两天后,何怜幽这边来了二位不速之客。想来是故意与王竞尧错开面对

面的机会!机会是谁?庞非与黄顺伶。

她都已被发配到“蛮疆”地带了,他们又上门来做什么?关于王家的恩恩怨怨早已与她

不相干了──事实上,一直是与她无关的。

不过,事隔数个月,黄顺伶在身分上正了名,妻子登门找情妇显得非常的理直气壮!不

管名堂为何,也没有何怜幽嗤笑的余地了。虽然,她仍不高兴黄顺伶是他的妻,但却明白,

“正妻”对他而言并无任何意义。如今黄顺伶的憔悴更加印证了她当初所想的。也不过才二

个多月,却像老了十岁。相较之下,她实在没资格在每一次的自怜中感叹自己被王竞尧折磨

老了。王竞尧不肯“折磨”的人老的更快……

俊美的金发男子庞非也失去了光鲜的倔傲神采。他们两人看来有些气极败坏。

“王竞尧已回台湾。”她坐在长沙发上,膝上坐着正在吃点心的小掬幽。这算是第一次

将掬幽呈现在这些人面前。所以打从进屋到现在,庞非与黄顺伶直直盯着小掬幽有数分钟之

久,不急着开口诉说来意。而怜幽言下之意是送客意味。

直到褓姆来抱走掬幽准备让她睡午觉,二个不速之客才恍然回神;目送小掬幽消失在二

楼扶手尽头,庞非首先开口:“很像你,但有竞尧的气质。”

黄顺伶受到的震撼更大!一直以来,知道何怜幽拥有王竞尧的孩子是一回事,但真正看

到了,打击更大,她几乎有些站不住脚!并且涌上了强烈的妒意!他们共同孕育了一个孩

子,而她自己却仍无着落,她甚至不敢去检查,怕面对不堪的结果。

“她……叫什么名字?”她颤声低问。

何怜幽唇边有着笑意,他们大老远跑来居然是问女儿的姓名?这些人都怎么了?

“掬幽,何掬幽。”

黄顺伶的脸色简直泛灰了!以她的敏感,立即意会出这名字的含意,而何怜幽那笑容看

来充满情场上的胜利;而她……在为王家卖命的千里奔波后,却依然得不到丈夫的一个笑

容。她却仍在傻傻的等待,可是那个无情的男人却早已将情怀许给了这女人……

“他……居然将你捧在手心……他居然会这么爱你……不但以上礼许你为终生伴

侣,更以女儿名字为题,宣告了对你的爱意……你有什么资格让他千方百计的为你?!”

何怜幽怔了会,不明白她的笃定从何而来。在她与他之间,黄顺伶只是外人,她怎么敢

遽下断语的指称他们之间的交易是爱情?若是有,也只是她傻傻的一如其他女人交出了自己

的心予他。他不会爱人的,他顶多疼惜她一些罢了,捧在手心……即使捧在手心,也是他唯

一的女儿会让他想捧在手心,不会有他人。而──上礼?什么是“上礼”?她倒是不明白

了,只是低首看右手中指的豹形戒指,他宣告了她为他所有,只有那样了!

“你们为何而来?”她没有忘了这两人尚未说出来意。与王竞尧之间的事,和他人无

干,即使他们都认为有权利干涉,但那毕竟是他与她的事。

庞非阻止黄顺伶倾泻更多的妒意,先开口道:

“王氏集团目前已陷入某种蓄意的危机中,即使不太可能,但我仍大胆假设,竞尧存心

使王氏所有相关企业破产。否则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在接掌公司主控权二个月后就让这么

大的集团陷入危机?”

对王家集团的兴衰,何怜幽是不甚在意的,不过听到王竞尧近几个月的作为,她笑答:

“由另一面来看,也只有像他这么有能力的人才会轻易弄垮一家老字号的大财团。不是

吗?”

“我们千料万想也没料到他会拿财富开玩笑。与老爷子斗智何须弄到这地步?一旦没了

财富,他什么也不能做了!”庞非低吼!他真的不愿去想王竞尧会企图让自己破产,那并不

是件光荣的事,他的胆大狂放应有个限度。告诉了何怜幽这个事实,无非是想让她产生担

忧,进而力阻王竞尧做出疯狂的事。她的优渥生活全来自王竞尧,如果她不笨,应会明白王

氏若破产了,对她并没好处。可是,这女人居然以冷笑来应对,他真的不明白这女人的思考

模式,也难怪她如此合王竞尧胃口了!近年来,他离王竞尧愈来愈远,已远到陌生的地步,

所以连他也有些忌妒起能如此亲近王的人。

“你要知道,一旦王家垮了,你就不会再有华宅美食度日;而,似你这种连学历都没有

的人,只能去当女工度日,或当酒女。现在不是扮清高的时刻,我没有要求竞尧放弃你,只

希望你能合作,为了我们更好的生活!我们真的不明白他心中想什么,此时你是最有法子亲

近他、左右他的人,你合作一些吧!”黄顺伶的语气由尖酸到商量,由哭涩到威胁。可见何

怜幽是她心中多面沉重的“疙瘩”了。

何怜幽拾起桌上一朵兰花,细细端详,心中有些了悟王竞尧果真在保护她,更不愿她沾

染到金钱物欲的一切丑恶。为了保持她的完好,他甚至不惜打造一个又一个牢笼让她与世隔

绝。方式也许是错的,但不可否认,有效的保护她至今。她依然不懂金钱对她的用处,所以

才不理解一旦王竞尧一文不名后,会有何不同,他依然是王竞尧不是吗?依然是那个独一无

二的人!

为什么其他人会如此慌恐呢?他们看重的,到底是财富、是地位,还是活生生的王竞尧?

他们怎么会不明白呢?如果王竞尧有能力摧毁大片江山,当然就会有本事再创一片更好

的新世界。为什么他们会怕成这般?连尊贵的“王太太”都放下身段来乞求于她。当王竞尧

的名字不再代表财富权势,那他们会如何看他?这是很值得玩味的。

生活的好坏,也不过是三餐一眠。她跟了他,若有钱,锦衣玉食;没钱,依然三餐少不

去半顿。她几曾对他的富可敌国心动崇拜过?

对了,母亲与另两个生死未卜的弟弟们,他们是最需要钱的一群。可是,二年了,她已

算仁至义尽,当王竞尧再也负担不起时,他们只好自求多福了。一旦母亲不再向他拿钱,她

的心会感觉解脱一些;交了心之后,“卖身”行为显得低下,够了!也得他愿意当人的金山

银山。

黄顺伶忍受不了她的沉默,更不能谅解她的悠闲,那简直是在讽刺她的毛燥似的!挥手

打散了那朵兰花!

“你怎么说?”

“我只是一个情妇而已,没有动摇他的本事。”她低首看着地板上的兰花被高跟鞋踩碎。

“你──”

“顺伶!”庞非将黄顺伶压坐在沙发中。“别说了。”他叹了口气。“他的敌人不少,

只因他家大业大,有所忌惮,一旦他什么都没有了,无异是给人报仇宰割的机会,到时,连

你们母女也会有危险的。”

“我并没有太恐惧,你是不是很失望?”

问得庞非哑口无言!他们果真来错了!但,能任事情一直这样下去吗?眼睁睁看“王

氏”五十年的事业垮得再也站不起来?那王老爷子岂不……气死了?目前尚无人敢向半退休

的老爷子告知这个事实。但公司再这么下去,他是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为什么?他们祖孙两人之间到底有何恩怨?如果是纯粹的意气之争,那有可能弄成这地

步?到底有什么原因?

王竞尧心中在想什么?庞非打了个寒颤!

两个月后,“王氏集团”──全台湾最富有的财团垮了!负责人王亿豪并以多项罪名被

提起公诉。除了恶意倒闭外,也牵涉公共工程的舞币与不法政治献金,甚至连十年前大手笔

买票的事也被揭发出来。

来不及给王亿豪调资金的时间,法院已将所有王氏公司拍卖给一家日商集团接手。一夕

之间,赫了半世纪的王家,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最大的祖宅也被卖掉还债。王亿豪受不了

此打击,中风住院,昏迷了十天才清醒,但也只剩少部分器官有知觉了!只能听、看,不能

读写,胸部以下全部瘫痪。叱诧风云大半生的人,居然以此凄凉的面貌度残日!然而,事情

还没终止,官司正打得如火如茶,记者如潮水般无孔不入的涌来!他颓废的窝囊姿态全刊登

在各大报,王亿豪几乎希望自己是死去的!

一息尚存,是为了等待一个真相!为什么?他的继承认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而且看来计

画了很久,否则为何高阶主管与董事之间,只有他没有涉入官司?这是预谋事件!而他居然

一直没发觉他的孙子竟这么恨他!也在近来才了悟,他这辈子唯一控制不了的人就是王竞

尧!悲哀的是他一直以为他可以。

一身窝囊的躺在特等病房中,昔日叱诧风云的意气风发已不复见,每日涌来的奚落与闲

言只使他的生命力流失得更快。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江山,毁在晚年的一时失察,他真的想不

到王竞尧会以这种方式来彻底打垮他!果真使对了方法,只差没有亲手杀死他了。

半夜,是病房最清静的时刻,没有记者,没有律师,没有债主……王亿豪在浑噩间等到

了王竞尧的到来。失去神采的眼眸霎时并发出悲呛与恨意,激动得想支起尚可微微一动的身

体,却仍在无力中颓败的倒回床上,只有一双凌厉的眼闪动各种问号。

王竞尧沉稳的身形坐在椅子中,与黑夜融成一体的气质无比猛锐。他没有得意洋洋,也

没有落魄失魂;似乎弄垮了王氏,弄得自己一文不名,对他而言完全无关己身,他依然是淡

漠于距离之外,冷眼观世事的卓然。

“你想问我为什么,是不是?”

王竞尧笑了笑,形态更冰冷

“首先,我只是要让你知道,自诩强人的王亿豪,自诩能左右全世界的你,其实包装在

金钱的假相之下。一旦失去了金钱,你便垮了。如我所料,猜对了。你不是强人,你本身也

无能力左右他人,只是金钱给了你过多的妄想,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全天下无你操控不了的

事。你只不过是个钱奴。”

王亿豪口不能言,但颤抖的身子表达出了他满腔的愤怒!他不相信他毕生心血居然是毁

在孙子一时兴起的“游戏”中!

“第二个原因是,在你自以为是上帝的过往中,你害死你的儿子,折磨疯了你的儿媳。

若非你儿子先死,恐怕连我也活不到今天。你厌恶我体内另一半不够高贵的血统,你不会忘

了那件事了吧!”

王亿豪膛目结舌──他怎么会知道!?沉寂了三十年的往事,为何王竞尧会知道?他的

儿子王年涛并不难控制,一直以来都循规循矩的依他指令做事,唯一的意外是在奉旨结婚之

前与一个身分卑下的女职员私奔。那无疑是在世人面前打了他一巴掌!而他儿子甚至不敢直

接向他表达意见,只能像只夹着尾巴的小狗,与那女人逃亡!但,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王亿豪

的手掌心!二个月后,他的手下在南部一个小村落发现了他们,而那心机狡诈的女人居然已

有了五个月身孕,二人早已公证结婚。当然了,他王亿豪是聪明的,他不会正面斥责儿子与

那女人;要永远控制住儿子就要恩威并施!表面上,他大方的接纳了那女人当儿媳,但心中

另有定案!这女人妄想母凭子贵,殊不知她那种低下血统孕育出的孩子不配成为王家的继承

人!所以他设计了一个“意外”。那一天,原本他是要那女人替他拿一分文件来公司,并且

早已命人在车子的煞车上做了手脚。不料,他那笨儿子却自告奋勇的代妻子前来,因为放心

不下一直害喜的妻子开车,于是自己放下了重要的公事代妻前去,然后车毁人亡,迎面与一

辆卡车撞成了血肉模糊!他失去了独生子,而这笔帐当然也要算计在那女人身上!不过,因

为王家最后一滴血脉在她体内,他得等到孙子生下来才能有所行动。三十多年来,他一直深

深厌恶这个血统不够高贵的孙子,更厌恶他的难以驾驭,当年不该让他生下来的!

而那个女人,在生下儿子后,立即被他送入精神病院,当成疯子来治疗,成功的使那女

人消失于世上!他的手法一向完美无缺,他的势力无远弗屈,而且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全是他

一手主导!当年的媒体甚至一味的同情他,让他顺利垮入政界扩充他的势力。

但──为什么王竞尧会知道?王亿豪此时的颤抖已转为恐惧!他这个孙子一定是魔鬼转

世!否则他不会这么凌迟他世上仅存的亲人!

王竞尧点了根菸,烟雾在空气中扩散,微光中更显迷离摄人,诡异得令人心寒。

“曾有一度,我的母亲是清醒的;她写下了某些东西,在上吊自杀前吞入了体内。因为

是以钢球包裹,火化了也熔不去她写下的事件。偏偏你以为人死了便再也无害,没有足够的

耐心去看她的火葬结果。那颗钢球混在骨灰之中,二十年前,在我前去佛堂祭拜她时,骨灰

突然在我面前跌成碎片;而那钢球,恰巧落在我手上。我们可以称之为不小心的巧合,也可

以说是我母亲的冤魂未散。你认为是那一个呢?”王竞尧放声大笑,笑声中却是令人毛骨悚

然的空洞与讥嘲。然后,他再道:

“你最重视血统与香火不是吗?我可以告诉你,王家再也不会有后代了!我唯一的女儿

姓何,就是你口中那个婊子为我生的孩子,再也没有其他的了。你企望黄顺伶为你生下曾孙

吗?你该知道,你再也不能操控什么了,我结扎了我自己!今生今世,王家就此灭绝!”

王亿豪面孔乍白乍青,张大的口只能吐出一连串的呻吟,最后,白眼一翻,昏迷过去……

王竞尧捻了菸,冷冷的看了他一会,按下了床头的急救铃,才转身离去。

“想轻易死去?还早得很!”

他低声喃语,消失在电梯之中。父仇母冤并没有给他太深刻的恨意,毕竟他们的命运来

自他们的软弱,否则王亿豪岂有本事作威作福一辈子?最重要得,他只是要让王亿豪明白─

─他并非强人。但是,世人似乎不信,宁愿去信有关血海深仇的往事。至少,王亿豪是这么

相信的!那么,给他假想上的满足,何妨呢?

在上车之前,他仰首看灰暗不见星空的天空,突然感到一种空虚。胜利的背后总是寂寞

的……

他的怜幽呵!他的歇息处

“老大!豹集团永远与您同进退!死忠跟随!”朱千妍见到了失踪十余天的王竞尧前来

总部时,立即冲上去。岩石桐也以行动表示了他的忠诚。

如今的豹集团已属北部帮派的二大龙头之一;二年前王亿豪的打压只使得他们更茁壮。

至于庞非在“忠诚”表态上,选择了王亿豪,便再也不能自由来去豹集团了!如今豹集团真

正的首脑是石桐与朱千妍;王竞尧早已不管事。但仍是所有手下的精神领袖。

王竞尧缓缓摇头。

“我是来与你们告别的。从今天起,豹集团正式交给你们,好自为之。”

“但,您要去哪里?不要我们了吗?”

朱千妍性急的叫了出来。

“有起点,必然会有终点,我从不恋栈。”王竞尧转身看向石桐,拍了拍他的肩。“会

再见的!”然后,没有多做停留,他走了出去。岩石桐拉住了欲追上去的朱千妍,不让她去

“石桐!你就眼睁睁看他丢下我们吗?我们立志要一辈子跟随他呀!”她不能相信自己

不能再是王竞尧手下的事实!他是举世无双的男子,天生的领袖王者,能跟随他,是何等光

荣的事!但,如今却不再是了!她受不了这个,犹如被抛弃!她一点也不喜悦自己成了帮主

的事实!岩石桐摇摇头。

“没有人能抓住一阵风,也没有人能困住一只野生豹。每一个生命过程对他而言,都只

是游戏,他只重视过程的刺激,不在乎结局的好坏。他连王氏都可以弄垮了,又那会眷恋他

经营了十年的帮派?如今我们能做的,是暗中替他除去想趁机加害他的一些不入流角色。许

多人以为王氏垮了,竞尧就会是只落水狗,我们不能让他受到那种待遇。”

朱千妍明白事情的缓急,立即在电脑萤幕前打下了一连串指令,告知各部门的手下,全

力暗中除去企图加害王竞尧的人。可是她的心仍不定

“他为什么现在走呢?为什么不能等到他再创出一片王国再丢弃集团?让自己身陷危险

之中,要是……”

“他有他的想法,我们永远预测不到。”石桐叹了口气,向来平板的面孔上有一层寂寥

之色。“其实,我们应该庆幸,他已不再寂寞。何怜幽会伴他一生。”

朱千妍有丝了悟,低呼出声,指着石桐

“你……莫非你对她……”岩石桐苦笑。

“你不觉得她与王竞尧是同类的人吗?相同得令人渴慕,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追随。只

不过,一个生性掠夺,一个缥缈若云烟。所以,他们灵魂互相吸引,谁也介入不了。”

向来沉默寡言的人,看明白的事比其他人更多。但,寂寞呀!在一切结束之后,如飓风

的男子卷起了风云之后,不复纵影,徒留得站在原地的人追思不已!经过了那样的风浪,如

今的平顺,只不过是一种乏味罢了!

飓风已远,他们仍是凡人……

五月时节,春天山水正好,花朵盛开得让人目不暇给。

王竞尧再度来日本时,已是五月了,一身雪白休闲服打扮,不再是衣冠笔挺,但仍是卓

然不群。

何怜幽投奔入他怀中,不相信自己的思念竟会如此浓烈!但,爱他呵!是怎样神奇的动

力,使她这般冷淡的人也会有热烈的行为来表示相思?!

什么也不必说的,她知道王家垮了,也知道如今的王竞尧几乎一无所有了。可是,这样

的他,才更使她易于表达感情,依然是爱他!

“想我吗?”他低问,细细吻着她白玉无瑕的面孔,满意的发现她不再苍白,已健康的

浮现了薄薄红晕。

她点头,深深的凝视他,更肯定的点一次头。

他手指插入她美丽的秀发中

“我会为你再创一个王国。”

她摇头。“我宁愿换取你的心。”纤手平放他胸口,静静的感受他有力的心跳。自千古

以来,女人求的,不就是男人的心吗?他爱她吗?他会爱她很久吗?叹了口气,她多贪心

呵!投入他怀中,紧紧搂住!情妇没有明天,她永远不能忘了这一点,她不能企图束缚他,

爱情与占有应是有分界的,只要他对她好,已足够。

王竞尧没有言语,静静的圈住这个矛盾的身子,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仍有恐惧。

“爸爸!”小掬幽从一扇门内跑出来,抱住父亲的腿。这小孩儿有着奇特的记忆力,居

然会对甚少谋面的父亲不感陌生,每次一见面都很开心。

王竞尧高高的抱起女儿,亲了亲,对何怜幽道:

“愈来愈想你。”

“不是好事。”她抿着嘴微笑。“不过,幸好与问昕很投缘,那孩子很认真的在学习。”

他沉思了会。

“差不多了,我得将他送去英国。日本不适合他久居。”

“那我呢?又得去哪里?”

他吻住她的唇。“我们一起去旅行。”搂住她腰往楼上行去,让她不甚明白,也无

意多说。

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自从在她告白后,便不在躲躲藏藏,也不再互相伤害;他对她几乎

是宠溺的。但他的心呢?在不受拘束的同时,是否也仍拒绝有人交心,并且以心来拘束他?

她不敢问。也许,女人是天生贪心得,总希望是男人唯一的专宠,在男人稍稍注目之后,便

起了一堆妄想,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她总是以此自嘲着。他与她的关系永远只建立在肉体交易上,她怎么敢在他稍有疼惜之

时便企图得到更多?那她与黄顺伶那些女人又有何不同?她还曾因此笑弄过她们呢!无欲无

求的她,何时有了野心?还是,当一个女人真正爱上一个男人之后,便会怀着不安的企想?

患得患失的总想要更多?

她也是那样的人吗?

这日,小林东旭与另一个手下前来会晤王竞么,而宫本瑞子也尾随而至。

男人们全锁在书房,已被召回的叶问昕正在育婴房陪着小掬幽。而她们,便坐在客厅。

也不过数月未见,宫本瑞子形容枯槁得令人心惊!原本美丽的面孔,已似一朵凋零的

花,苍白得似鬼。她拿出一叠照片,丢在小几上。

“他对你很好,对不对?”

照片上的人是她与王竞尧,三个月前在北海道滑雪时被拍下的。为什么她仍不死心呢?

何怜幽谨慎的看她,她真的为他着魔了!简直像吸毒者的末期症状!老天

这就是情伤,也是执拗放不下的自残!柔顺的日本女人其悲剧性格容易导致自杀的倾

向,宫本瑞子简直在凌迟她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不会活太久的!何怜幽突然感觉到一

股心惊!这样为情疯狂的女人,连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宫本瑞子一张一张的拾起照片,一张张的撕成两半,不让照片中相偎的男女同在,硬是

撕开成两个单影。

“他跟本不管他的妻子被判了诈欺罪得入狱六个月!我恨了几个月的女人,居然是他不

重视的!他最重视的,依然是你!一定是因为你有他的孩子,是不是?否则他为什么只要

你、只看你、只对你笑?”她神经质的低笑数声,眼泪却糊化了她的妆,她已近歇斯底里边

“你为什么来?”而,小林东旭为什么让她来?

“给我一个答案,为什么他只要你!?”

何怜幽静静的看她,同为女人,她为她感到悲哀;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自残,没有代

价,却又想不开、放不下,所以女人永远败在男人手上,在情字上头,注定吃亏。爱到没有

尊严、形销骨立……何怜幽自认做不到那地步!当现实不容许她快乐生存时,她会遁入自我

世界悠游,完全的不予理会,日子依然过得去的。如果王竞尧存心要让她心碎,那么,她也

不会将自己弄到似宫本瑞子这模样。她依然可以活着,依然可以在平静无波的面孔下换取一

些自我尊严。也许,这也是她的弱点,不懂得扮可怜,像宫本瑞子的憔悴,也许就换取到了

全天下人的同情,所以小林东旭让她跟来。

为什么只要她?

“因为,我不会乞求他的爱,不会一心黏着他,不会卑微的求他宠幸,不会以爱他为理

由要求不合情妇身分可以要求的事。我很妥协,有自知之明。”

“你忘了说孩子的事!你有他的孩子,所以在他心目中,你又更特别了一点!”

为什么一直提到孩子?望着宫本瑞子狂乱的眼光,何怜幽更戒备了几分。

“妈妈!”

小掬幽突然开心的由房间跑了出来,似乎正要告诉她什么开心的事,何怜幽心急的想紧

抱住女儿!但,更快的,宫本瑞子拔除一把匕首,抓住了小掬幽!

“不!放开她!”何怜幽尖叫出声。

二楼书房的门立即被撞开,冲出三个人,王竞尧为首,看到那景象,他的面孔冷凝阴狠

的充满肃杀之气!冲到何怜幽身边,扶住她软弱的身子,低喝:

“放开她!”

宫本瑞子抓着掬幽,退了三大步,刀子紧紧顶住小掬幽的脖子,已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不爱我,你不要我……我也要让你知道痛心的感觉……”宫本瑞子颤抖的低喃,不

敢直视王竞尧的眼。她最怕的是他,可是,她已没有退路了,就让大家一起下地狱去吧!

小掬幽痛得哭了出来,开始挣扎。

“瑞子!不要做傻事!”小林东旭面孔惨白的大叫。他不想与王为敌,瑞子是他的责

任,一旦瑞子杀死了王的小孩,那么事情就不会善了。王竞尧唯一平复怒气的方法就是将敌

人毁灭殆尽!连自己的亲人都如此了,小林东旭不敢幻想自己会是例外。

“不要劝我!我今天存着必死的决心前来,断然不会怕什么了!王竞尧,我真的好爱

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如果没了这个小孩,你是不是会连她也不爱了?如果你不爱我,就

谁也不能爱!我要使你这辈子再也不能爱人……”用力举起刀子,猛往小掬幽身上戳去!突

然打斜里窜出的黑影撞歪了她的刀锋,十指紧紧抓住了匕首的刀面,让她砍不得人,是叶问

王竞尧见机冲了上去,才一眨眼,宫本瑞子被打飞出去,撞到了墙,在“喀”的一声

中,她右手手骨被踢断了!被撞飞的匕首在一个抛物线后,插入她左眼中,霎时间,只听得

到她痛苦凄厉的哀嚎……

“送她去医院,别让她死!她别想以死求解脱!”王竞尧抱起女儿,冷若寒霜的语气令

所有人打了个寒颤!”

小林东旭与其手下匆匆扶走了宫本瑞子。

“拿药箱来,立即叫来家庭医生!”

佣人立即应声而去。

“掬幽!掬幽!不痛呵!乖!”何怜幽泪眼不止的拿毛巾擦着女儿颈子上的血;而王竞

尧处理着叶问昕的手。但小掬幽放声大哭,不合作的挣开了母亲,爬向一旁的叶问昕,小手

揉着他的手,一直哭着──“痛痛!”

叶问昕忍住手掌的疼痛,以手腕轻拭着她的泪水。

“不痛不痛哦!哥哥不痛!”

小掬幽低头亲着他流血的手,又揉着,又吹着气。

“不痛……不痛……痛痛呀……”极大概也只有叶问昕明白小掬幽的意思了!向来早熟

的脸上泛着稚气的笑容,低头亲了亲她颈子,也吹着气,安抚道:“不痛了!乖。”

不久,医生匆匆前来,包扎好了两个孩子的伤。掬幽还好,只伤及皮肉,不会留下疤

痕。但叶问昕不同了,他双手掌心各有一条又深又长的刀痕,一时之间是好不了了。即使好

了,也会留下丑陋的疤。至于手指的灵活度,则要由好医生来帮忙做复健手术了。医生建议

送他去瑞士彻底复健,否则往后怕会不甚灵活。

医生走后,掬幽已在叶问昕腿上睡着,何怜幽抱女儿回房。

王竞尧坐在叶问昕对面,沉肃的问他:

“你能以性命保护掬幽一辈子吗?”

“可以。”

“那么,当你学成的那一日,来娶走我的女儿吧!可是,如果你在掬幽二十岁那年仍未

合乎我的标准,你就只能当她的佣人了,可以吗?”

“很公平!”

“感谢你救了我的女儿。”他倒了两杯酒,已将小男孩当成人看,举杯对他。

叶问昕举起酒杯,冷淡回应:

“我只是在救我的女人,不是你的女儿。”话完一仰而尽。这是男人间的承诺与宣告。

何掬幽的未来,就此命定。

在将叶问昕安排到瑞士治疗与学习之后,王竞尧立即带妻女前往英国前去,展开了环球

旅行,半年来居住在英国的乡间小屋。

王竞尧说过的,要赚钱很容易,也果真如此。居住英国乡间,他买马来饲养配种,参加

赛马或赌马。何怜幽不得不承认,他如果想得到钱,容易得一如在水龙头开水一般!结果,

只半年,他在这里拥有了一座牧场。可是他又倦了,决定搬到纽约去住一年。

他不急着去创造他的王国。但在休闲的日子中,他已不知不觉的攻城掠地;他是天生的

掠夺者,不是存心也会弄出一番气象。

他有多少财富,她依然不知道,但每到一个新地点,她总是由主妇做起,已可拿捏他的

胃口,做出他爱吃的东西。但操持家务的日子总不会超过一个月,他们会开始有佣人,然后

房子由克难小屋改为华丽宅子。

不知是他故意试她,还是每到一个地方,他都是由孑然一身不带分文做起,跟自己挑

战,然后得到自己的天地。

她一直不是个有野心得情妇。有饭吃饭、没饭吃粥,日子依然照过。他愿意供应她什么

生活,她就怎么过,只要他依然眷宠她。

像一个月前,他们来纽约,住的是可怖又阴暗的贫民巷;而一个月后,王竞尧成了那里

头的王者。不过,他也搬出了那里,领她们母女住到市区的大公寓中。

黄种人走不出中国城,这是白人常说的;而王竞尧就为了这一句,加入了纽约的商界,

他订了一年的时间,要使白人低头。

这就是她的情人,游戏能使他精力旺盛,挑战能带给他征服的满足,而他就像一朵婴

粟,永远吸引着周遭人的眼光,呆呆的想跟随他──她的黑豹、罂粟、情人!

听说他仍是有些女人的;他总是可以使女人轻易的臣服于他,他没有理由为谁守身。何

怜幽只能庆幸他至少尊重她,从没让她看见与难堪,也从未带一身脂粉味回来。是真?是

假?如果她没资格去重视,又何须问他真假?心痛难免,独自承受也就够了。

他重视她,这是他唯一肯给她的关注。她该感谢。打落牙齿和血吞已是她本性到某一特

质,她不愿走到宫本瑞子那地步,就得自我保重。

这一日,中午时刻,门铃尖锐的扬起,黑人女佣小心得询问来人后,恭立在她面前道:

“夫人,有一位黄顺伶小姐来访。”

多么遥远的记忆呵!黄顺伶早已是她尘封的往事之一,乍然出现,相当突兀。近一年多

未见,听说入狱了半年,怎会找来这儿?神通广大。

“请她进来。”无论如何,黄顺伶到底是他真正名分上的妻,她是有理由千里寻夫而来。

头发已消薄,依然精明干练打扮的黄顺伶走了进来。她先看了看简单而柔和的摆设,似

乎当王竞尧生活落魄起来了,眼中闪过一抹悲哀!她心中的王竞尧,永远该是高高在上的,

永远该是卓绝不凡的,居然淹没在这些平凡的家具问,这种不复当年盛况的格局。

这些的结果,都是为了一个女人!

黄顺伶直直的看向何怜幽,几乎倒抽了口气!这个女人居然比去年更美丽了几分!老天

为何如此厚待她!?同样的岁月,却只在她自己脸上、身上留下疲惫的痕迹,何其不公平!

“他呢?”黄顺伶坐了下来,顶着正妻的身分,她可以任意在他的房内行动。

“你为什么而来?”她拂开了身前的长发。近半年来,她已习惯穿宽松的罩袍,仙风道

骨的,彷若一抹幽魂;不再穿合身的洋装,那已是小女孩岁月的事了。如今他说她更适合穿

这种衣服,衣柜内就一直是罩衫了,清一色的白。更显得黄顺伶女强人的衣着拘束而可笑。

“我不会离婚的,死也不会!”黄顺伶立即开口冲出这一句话。即使是守活寡,她也要

当名正言顺的王太太,不容许何怜幽有扶正的一天,除非她死!

何怜幽轻轻一笑。

“谁逼你离婚了?我只是问你的来意。我并不稀罕当王太太的,你依然不明白。”人都

守不住了,守住一个虚名有何用?她悲惨的自嘲着。

“我……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资料上说,他一直住在贫民区,这个月才有点起

色……但这种地方……住了,只会悔辱他的身分而已!”她派人找了大半年,终于在上个月

由美国传回了消息,还是商界朋友帮的忙。坐了半年牢出来,意外得到了一家公司,是小林

东旭交给她的,说是王竞尧给她坐了半年牢灾的报偿。王竞尧并不是个太绝情的人,是

不?!所以她疯狂的找他,他却犹如自世界上消失一般,找不着。如今一听到他在美国,立

即飞了过来!心中仍有企盼的,希望他对她有情分,希望何怜幽已从她生命中消失,希望他

会真正看她──但──何怜幽仍在,王竞尧仍是只要她!而她这个正室倒成了见不得人的小

妾了!

何怜幽摇了摇头。她的痴心令人动容,但她仍是不了解他的。王竞尧的气势不必靠家具

宅子来烘托;而且,倘若他要,就会要最好的。这地方没有太多装饰,只因它只是暂居之

处,代表还有更好的打算,才会任公寓陈设简单,不多费心思。黄顺伶不会懂的。

“你要这样与我耗下去吗?”黄顺伶又问。

“法律上,你可以告我。”

黄顺伶哀戚一笑。

“谁都知道中华民国的法律是男人订定的!完全不利于女人,我岂有胜算!?何况,我

不会对他采取任何行动,我会等到他愿意回头看我的那一天。你会退出吗?”

“他愿意放开我吗?怕是再也由不得人了。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习惯以他为生命、为

神祗……身为他的情妇,我是没有选择权的。”

“但是,你幸运的拥有了他,你该知足。”黄顺伶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再一次宣告:

“我不会离婚,死也不会。那么,我们就只有比谁活得久了!我有足够的耐力。”

她走了,背脊直挺挺的宣告她的不屈。

离不离婚,从来就不是重点……她不明白,永远不会明白,所以王竞尧不看她。

但,被他看中的人,又幸运了多少?何怜幽自问:我幸运吗?答案是一片茫然。他对她

好,无庸置疑,但……幸运吗?

也许,一如黄顺伶所言,她该知足了。他不是王子,她也不是公主,所以不能有幸福快

乐的结局,她怎么不明白那道理呢?笨呵!她惨淡的笑了。罂粟的情人 第8节

上一章  |  罂粟的情人目录  |  下一章
Copyright (C) 2012-2012 哎呦文学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