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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七章 剑指东宫

  皇后苏氏拉着长乐公主的手,衣领微微开阖露出精致锁骨,秀美面容带着忧色。

  “可如此一来,岂不令房相与陛下对立?如此固然可解当下之危厄,却将房相置于不利之地,我于心何忍。”

  长乐公主反过来拍拍皇后的手,笑容温婉:“皇后以为房相何许人也?太宗皇帝钦命拔擢的一国之相,于颉利可汗饮马渭水、城下之盟的艰难之中奋起博发,极力支撑起当时还是残破不堪的江山,终至国泰民安、盛世降临…这样的人自然是忠于皇帝的,但更忠于家国、忠于天下。”

  举凡青史垂名的名臣,皆有超越一家一姓的家国天下之念,在他们心目当中整个天下才最值得效忠。

  陛下明显倒行逆施,房玄龄或许不会公然反驳、对抗,但必然不会与陛下站在一处随声附和。

  皇后有些感慨:“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当年太宗皇帝执意易储,是太尉率领一群忠臣义士力挺东宫,这才力保陛下登上皇位。今日陛下也有意另立储君,想来还是有诤臣忠良力保。”

  心中忽然泛起一个古怪的念头:以房俊维系正朔之执着,倘若早生些年头,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会站在哪一边?

  长乐公主提醒道:“事不宜迟,我这就亲自去梁国公府一趟请房相出面。”

  “多亏有丽质你在,否则此时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握着长乐公主的手掌,皇后很是感激。

  长乐公主柔声笑道:“自家人,何必说这般生分的话?太子孝悌恭谨,温良柔顺,东宫之位名正言顺。”

  皇后垂泪:“哪有什么名正言顺?不过是陛下之心意罢了。”

  陛下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抱怨过,政事堂也好、军机处也罢,这些机构之设置实实在在制约了皇权,使得他这个皇帝不能如太宗皇帝那样言出法随、皇命通达。

  作为妻子她也曾同仇敌忾,觉得房俊那些人简直过分,身为臣子岂能对皇帝设置种种壁障、制约皇权呢?

  都是乱臣贼子。

  时至今日,她却无比清晰的认知到对于皇权制约之重要。

  不是每一个皇帝都是太宗皇帝那般英明神武、烛照万里,当皇权至高无上之时,那些个天资平庸甚至昏聩暴戾的君王会对身边的妻儿、大臣乃至于整个天下造成无可估量之损害。

  否则,陛下欲易储自可一意孤行,何必这般麻烦?

  心底前所未有的希望房俊能够赶紧回到长安,没有房俊在长安坐镇,她连睡觉都不踏实…

  回到寝宫,李承乾泡了个热水澡换了一套衣衫,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便伏案亲自手写了十余份请柬交给王德,叮嘱道:“你手持朕之请柬挨个登门请这些大儒明日入宫赴宴,不可缺席。”

  “喏。”

  王德领命,想要告知陛下御书房刚刚结束会议之时已经有人向东宫那边传递了消息,但迟疑一下,还是作罢。

  遂转身去往各处大儒府邸送信。

  到了傍晚,王德回宫复命。

  李承乾神色难看,去送几封信而已,你送了一天?

  王德悻悻然,躬身道:“奴婢奉命去往各处府邸送信,却得知孔颖达、令狐德棻、崔仁师、颜勤礼、于志宁等人刚刚受到房相之邀请,带着家中笃学之子弟去往房家在骊山的农庄参与《辞海》之编撰。奴婢不敢耽搁,快马出城去往骊山农庄,几位大儒看了陛下之信笺,却都予以婉拒。”

  李承乾黑着脸:“他们怎么说?”

  “房相说《辞海》之编撰乃功在千秋之大事,他一人精力有限、学问浅薄,所以需要各方大儒群策群力、共襄盛举…至于入宫赴宴则不在一时。”

  李承乾面色难看至极,却又挑不出毛病。

  对于这些个资历深厚、学问精深的大儒而言,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要不涉及谋逆大罪,他这个皇帝也好、大唐法律也罢,全然拿他们没办法。

  你敢给他们一丝半点难堪,遍及天下的徒子徒孙便跳将出来,联络天下儒家哭天喊冤。

  或者哪个老家伙拄着拐杖跑去昭陵哭诉一番…

  忽然又觉得不对:“房相何时请这些人去往骊山农庄一同编撰《辞海》?”

  “就在上午。”

  “上午?”李承乾反应过来:“就在我与诸位爱卿言及欲请大儒赴宴为小皇子取名之后?”

  王德战战兢兢:“从时间上推算,应该是的。”

  “也就是说,宫里有人去往东宫通风报讯?”

  “老奴不知。”

  “不知?”

  李承乾冷笑:“那就去查!”

  “喏!”

  “回来!”

  眼见王德转身往外走,李承乾又将其喊住,叹了口气。

  太极宫“四处漏风”的传统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当年高祖皇帝入住此间,坐卧起居等等消息阖城皆知,否则“玄武门之变”之时太宗皇帝也不可能精准将高祖皇帝软禁于湖面龙舟之上,使其坐视宫门处发动兵变而束手无策…

  太宗皇帝何等雄才伟略?但贞观之时太极宫依旧如此,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皆是当年跟随他绝境逢生、逆而篡取的旧臣,动了哪一个都会牵连一大串,只能听之任之、不忍苛责。

  及至他这个皇帝登基,将太极宫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可之后入宫的宫人依旧出自于各方势力,宫廷内外牵扯不断…

  就算知晓何人将消息送去东宫又能如何?

  总不能因此大开杀戒吧?

  沉吟稍许,吩咐道:“去往英国公府请英公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喏。”

  王德转身快步而出。

  半个时辰之后,刚刚到家不久的李勣再度入宫,于御书房觐见皇帝。

  施礼之后,君臣两人坐在靠窗的地席上,窗外雨雪纷纷,将玻璃窗冻上一层雾气,庭院内景致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李勣呷口茶水,放下茶杯问道:“不知陛下相召,所为何事?”

  李承乾也不绕弯子,直言道:“我欲启用令孙接替李君羡担任‘百骑司’统领,英公意下如何?”

  李勣错愕:“李君羡可是出了何等疏漏?”

  “那倒不是。”

  李承乾叹息一声,道:“相反,李君羡担任‘百骑司’统领这几年可谓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皇权之稳固立下汗马功劳。只是其素有大志,不愿蹉跎于宫闱方寸之间,一心想着戍守边疆、领军作战,我也早与其有过君子协定,会放他前往军中建功立业…如今朝堂上下众正盈朝、帝国内外稳如磐石,也是时候兑现当初之承诺。”

  李勣沉吟不语。

  君王之事,当真那么简单?

  李君羡在贞观后期便执掌“百骑司”,于陛下登基即位的过程之中立下大功,素来被陛下视为肱骨之臣、信赖有加,如今骤然解除之职务,当真只是因为当初的君子协定?

  即便李君羡卸任,陛下夹带之中也是有可以信赖、托付之人,为何要指定自己的长孙李敬业接任?

  联想到刚刚听到的关于房玄龄将数位大儒请去骊山农庄的消息…

  沉吟稍许,李勣为难道:“能够供陛下驱策,为陛下冲锋陷阵,实乃人臣之荣耀…可舍孙性格粗鄙、行事疏狂,若使其陷于军阵尚有几分勇武,可‘百骑司’统领此等攸关陛下安危、皇权稳固之重任,他绝难担负得起,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另作打算。”

  自家孙子什么德性他岂能不知?

  才能是有几分的,亦有过人之勇武,却骄傲自负、桀骜难驯,目中无人。带兵打仗倒也罢了,大不了犯了错一死了之、一力承担,可“百骑司”统领何等显要职位?

  若是犯了错,就要牵累整个家族…

  况且陛下罢黜李君羡、任命李敬业,显然不会是单纯的继任那么简单,必有更深层次的谋划。

  李承乾笑容收敛、面色淡然:“李敬业少年英武、勇力过人,且心思纯粹、忠君报国,此等英才自当委以重任、悉心培养,他日必然成为帝国梁柱、大唐砥石。英公何以敝帚自珍、心怀谨惧?可是对朕有何不满?”

  李勣暗叹一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陛下仁爱宽厚、千古之风,微臣一家定然鞠躬尽瘁、死不旋踵。”

  陛下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拒绝便惹恼了陛下。

  即便陛下此举有彻彻底底将整个英国公府绑上他战车之目的,却也只能听之任之。

  况且,与陛下之利益保持一致,未必不是好事…

  李承乾这才展颜一笑,赞许道:“这才对嘛!李敬业固然年轻,少不更事容易犯错误,但是有英公在背后予以指教、提点,自然成长快速,早日成为栋梁之才!”

  李勣便明白陛下之心意不在李敬业,而在他的身上。

  前边召集诸位大儒反被房玄龄从中作梗,后边便罢黜李君羡、重用李敬业…

  说来说去,陛下的剑锋还是指向东宫。

  这是要将自己裹挟着一并参与他易储之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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