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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4章 蒜鸟蒜鸟

  冯大司马掐指一算,估摸了一下羊氏女的年纪,似乎对方只比自己小几岁。

  几岁来着?

  反正年纪应该是不小了。

  这等年纪,居然还能被皇后选中?

  这里面说不得有蹊跷。

  家里右夫人在此事上三缄其口,甚至送过来的家书里都不曾提上一句,足以及说明问题。

  当然,也有可能是右夫人认为与其让自家后院多一个姊妹,还不如让皇帝后宫多一个嫔妃。

  所以…右夫人认为羊氏女有能力威胁到后院?

  于是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坐守长安的右夫人不提此事,那么冯大司马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陛下可知,这山东确实有一奇女子,出身名门,既有敬姜之德,又有班昭之学,算无遗策,言必依正,善于料事,又能料人。”

  “其智识,有男子不能及者,曾在曹丕被立为伪魏世子时,就已料到伪魏国国祚不长,真可谓是列女中第一流人物是也。”

  阿斗越听,就越是两眼放光:

  “世间竟有此等女子?彼现在何处?”

  呵呵!

  冯大司马看到阿斗这个模样,却是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反问了一句:

  “据臣所知,以羊氏女的年纪,按理来说,非入宫人选,为何会被皇后选中呢?”

  张星彩不应该出现这种低级失误。

  底下的人就更不应该连对方年纪都没打听清楚就上报到皇后手里。

  这不是什么粗心大意。

  只要不是手底下的人故意要跟皇后作对,都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

  以皇后的手腕,能被派出去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出现背叛?

  阿斗噎了一下,然后有些吱唔:“貌美甚…”

  冯大司马微微点头:“貌美甚?”

  阿斗又道:“且听闻才慧过人…”

  冯大司马再略略点头:“才貌双全?”

  看到自家连襟面容平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阿斗摸不透对方的心思,心里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有些发虚起来:

  “羊氏女乃山东名门之女,且与河南蔡氏颇有渊源。明文你知道的,蔡氏父女(即蔡邕与蔡文姬),早年可谓是文名满天下。”

  “且早几年羊氏又是送信,又是派子弟到长安求学,又是护送夏侯氏,投效之心,昭然若揭。”

  “纳羊氏入宫,正好可以收中原大族之心,分山东世家之众,削伪魏余孽之势,一举数得,皆顺势而为之。”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势至不乘,自招其祸。”

  冯大司马脸上终于露出有些惊异的神色,看了一眼阿斗,然后忽然问道:

  “这是皇后说的?”

  说了一大段话的阿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你就说此话可对否?”

  冯大司马瞟了一眼自家连襟,却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下。

  话是对的。

  事实上,话不但是对的,甚至冯大司马自己本也是这么设计的。

  以山东羊氏作为支点,肢解山东世家,没了山东大族的支持,本就奄奄一息的伪魏,说不定就自己分崩离析。

  就算伪魏命硬,但只要能让他们自己内乱,削弱实力,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唯一不同的是,冯某人是打算用羊祜撬动羊氏,而皇后则是想要用联姻拉拢羊氏。

  身处深宫,又被外朝重臣限制,皇后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让冯某人不由自主地收回了先前的轻视。

  皇后…不愧是与自家虎女相提并论的人物,被束缚住了手脚,居然还能在螺蛳壳里做道场。

  不过冯某人心里想是怎么一回事,嘴里说的又是一回事。

  不然的话,万一这死胖子一高兴,又把皇后放出来,回到未央宫,那不是给自己没事找事?

  但见此人继续沉吟,然后再瞟一眼皇帝,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而是忽然问了一句:

  “陛下,先不说这个话对不对,臣只是有些疑惑,以羊氏这个年纪…嗯嗯…莫不成,陛下品味独特,喜欢年纪大一些的?”

  听说年纪大的会疼人?

  阿斗一听,登时就胀红了脸:

  “胡说!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

  估计是真怕冯某人误会,阿斗双指成骈,指着冯大司马,手指头还在微微颤抖:

  “谁说入宫就一定要成为嫔妃的?难道就不能是女官?难道还不能让她教宫人学问?”

  “汝岂不闻班昭班大家耶?不但续写《汉书》,且后宫皇后诸贵人以师礼事之,得授学问。”

  “更别说受太后之邀参与朝政,身佩金印紫绶,与丞相同。”

  班昭我知道啊,但她这么牛逼…我还真不知道。

  但要论口舌,冯某人一生何惧于人?

  只见冯大司马理直气壮地说道:

  “纵观我大汉四百年,班大家这等才女,能有几人?那羊氏何德何能,居然还能与班大家相提并论?”

  阿斗不甘示弱:

  “虽不能与班大家相比,但教后宫宫人学问,已然足矣。”

  冯某人呵地一笑:

  “自南乡学院始起,宫里年年没少请女夫子去宫里教习学问,羊氏女一人,岂能与学院诸多夫子相比?”

  阿斗一时被憋住,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那…那能一样吗?”

  羊氏女可以教的东西,学院女夫子固然可以教。

  但羊氏女带来的好处,学院的女夫子可带不来。

  “哦,原来羊氏女不一样。”

  冯大司马意味深长地看向皇帝。

  阿斗一愣,说了半天,还是把自己绕进去了。

  “我没有。”

  这厮巧言令色,果然不能与之作口舌之争。

  愤愤地一甩袖子:

  “我要真想让她入宫,何至于特意跑到雒阳?若非我素知你喜好这一口,又何必跑这一趟与你提这个事?你这番话,可有良心?”

  左右私下里无人,就他们两兄弟在这里说体己话,阿斗也顾不上什么皇帝体面,直接就说冯某人才是真正有特殊爱好的人。

  哎呦?!

  这一口是哪一口?

  你给我说清楚!

  “那羊氏女可是定过亲的…”

  你他妈!

  冯大司马听什么就是听不得这个,连忙辩解道:

  “陛下,司马师那只是想要议亲,连纳采都还没有,怎么算是定亲?”

  “你看你,一提这个就急,还说不是喜好?”

  忍不了了,老夫要殴帝三拳!

  “羊氏女和司马昭虽没定过亲,但她早年可是和河东裴氏定过亲的。”

  冯大司马闻言,立刻就是一愣,原来已经握紧的拳头也不知不觉地松开了。

  怎么肥事?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你别说你不知道这个事。”阿斗看到连襟这模样,骈指收回中指,用食指点了点,呵呵一笑,“你的得意弟子里,可是有人出自河东裴氏。”

  冯大司马脸上的神情震惊中带着茫然:

  “陛下,我要说真的不知道,你信吗?”

  “我不信。”阿斗摇头,“羊氏女这么大的年纪都还没嫁人,以明文你的才智,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

  我能有啥才智?

  再说了,我就从来没有见过她,谈何了解?

  冯大司马义正辞严:

  “陛下,臣向来以国事为重,岂会沉溺于儿女情长?更别说臣与那羊氏女素未谋面,何来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然,不然!”阿斗摇头,“羊氏女这般年纪还未出嫁,此事还真与明文你有不小的关系。”

  “如今她对你有意,若是你对她有心,把她纳入府中,倒也算是一桩美谈。”

  “说起来,朝廷给了明文你三个媵妾之位,这么多年来你府上一直只有两妾,知道的说你是公体为其实不须为朝廷省这点钱的…”

  朝廷钦定的媵妾可不是那些权贵人家私纳的妾所能比的。

  是经过朝廷正式承认,同时由府库拨款替冯大司马养的妾。

  私纳的妾可以随意送人,但冯大司马府上的媵妾,是经过官府登记造册的,若无朝廷同意,定下来后就不得替换。

  不说权贵人家的私妾,就是正室夫人,若无诰命在身,也未必比得过冯大司马的媵妾。

  给羊氏女这么一个地位,对于拉拢山东羊氏是非常合适的。

  太高了就容易让羊氏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利于打压山东世家。

  而且雍凉集团,乃至蜀地集团都未必乐意。

  太低了羊氏又未必愿意。

  据皇后分析,羊氏女如此公然对冯某人表达爱慕之意,背后说不得就是山东羊氏提出的卖身预付款。

  只是冯某人这一年多都是在外面领兵打仗,而外置大脑兼情报秘书右夫人又没有在此事上给出只言片语。

  此时的他,一时间哪能想到这层。

  再听到阿斗这么一说,顿时就急了:“陛下,话可不能乱说,我与那羊氏女素未谋面,她嫁不嫁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斗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明文你莫要着急嘛,听我慢慢与你说。”

  “羊氏女早年确实与河东裴氏定过亲,甚至连聘礼都下了,这个我可是真没骗你。”

  “只是后来嘛,明文你知道的,河东当年发生过一场屯田客暴乱。”

  冯大司马一听,猛地瞪大了眼:…

  “暴乱过后,裴氏嫡系几乎一扫而空,那羊氏女的聘定之夫也在暴乱中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哦,那不用说了,多半是被吊死在路边的哪棵树上,事后要么被丢到乱葬岗,要么被野兽飞禽啃得只剩下骨架了。

  “这羊氏女嘛,还没等嫁过去呢,就成了望门寡,前几年司马师派人前去求亲,羊氏也没应下,故而这才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成亲。”

  冯大司马估计是眼睛瞪得太久了,有点干涩,于是眨了眨眼。

  什么河东裴氏?

  什么河东屯田客暴乱?

  听着好像有点熟悉…

  但当时我不是在大河边上钓鱼吗?

  这羊氏女因为河东之祸成了望门寡,和我冯某人钓鱼有什么关系,难道还想要我负责不成?

  不过…话又说回来,羊氏女果真是定过亲的?

  看到冯连襟脸上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阿斗心头一喜,只道对方是心动了:

  “明文…”

  没想到冯某人却道:

  “没有答应司马师的求亲,难道还不是好事?若不然,望门寡不就成了真寡妇?”

  说完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说起来,羊氏当年拒绝与司马氏的联姻,确实算得上是有眼光。”

  然后再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皇帝:

  “羊氏女与那位曾言伪魏国国祚不长的女子关系匪浅,羊氏女拒绝嫁与司马师,说不得就是受了此女子的影响。”

  “哦?”阿斗一听,这才想起他们最初讨论的是什么,顿时又被转移了注意力,“对啊,明文还没有说那位女子究竟是谁?”

  “此女乃是羊氏女叔母辛氏。羊氏女生母蔡氏早逝,由叔母辛氏抚养教育。”

  (羊徽瑜生母是蔡文姬妹妹蔡贞姬,蔡贞姬和辛宪英分别嫁给了羊氏两兄弟)

  “辛氏在得知曹丕被立为伪魏世子时,就断言伪魏国祚难延。”

  “羊氏女在辛氏耳濡目染之下,其才慧入了皇后的眼,也算是颇有叔母遗风。”

  “辛氏?”

  阿斗皱皱眉,感觉有点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陇右辛氏。”冯大司马看到了阿斗的思索之色,主动解释道,“早几年时候,辛氏女之侄羊叔子,就是以给陇右辛氏送信理由,来过长安。”

  颍川辛氏是陇右辛氏的分支,但伪魏建立以后,其风头远盛陇右辛氏。

  饶是如此,颍川辛氏却没有要另起一脉与陇右分庭抗礼的意思,经常派子弟回陇右祭祖。

  自大汉收复陇右,颍川陇右的往来变得不那么方便,但就算这样,双方仍是书信不断。

  辛宪英嫁入羊氏,羊氏与辛氏因为联姻,关系极为密切。

  当年羊叔子就是借给陇右辛氏送信的理由,曾在长安逗留,甚至还见过冯大司马一面。

  这也是为什么冯某人选中了羊氏的原因。

  陇右作为丞相北伐第一个被收复的地方,陇右李氏比现在的羊氏还要主动得多,早就提前投靠了大汉。

  辛氏则是晚了太多。

  再加上颍川那边的关系,后又有赵广奉冯某人之命,血洗凉州豪族一事。

  陇右辛氏一直以来都是在夹着尾巴做人。

  对冯某人来说,陇右辛氏可谓是手拿把掐。

  再以羊氏为支点,还怕颍川辛氏能翻了天去?

  羊氏同时与河南蔡氏还有联姻关系。

  控制了羊氏辛氏蔡氏这三家,整个中原与山东,基本上就可以无所顾忌地直接动手了——样板工程不需要太多。

  剩下的该杀杀,该埋埋,该流放流放。

  世家之间互相联姻很正常,有人想要通过这三家逃过一劫…无所谓啦,反正不需要冯某人出头。

  多的是想要种棉花的人会抢着出头。

  狗咬狗谁赢了,冯某人就赏根肉骨头——种棉花嘛,谁种不是种?

  种了谁收谁加工谁贩卖才是最重要的。

  “辛氏女?羊氏女的叔母?”

  阿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想想羊氏女的年纪还能勉强接受,但辛氏女…

  “年纪太大了吧?”

  冯某人瞪大了眼:

  “不是吧?陛下,你这品味也太重了些?难道还真想把辛氏纳入宫里?”

  那可是快六十的老阿婆!

  事实上,阿斗的话下意识地一出口,立刻就反应过来要糟,他连忙指着冯某人:

  “你你你…你莫要乱说,不许说出去!”

  “哈哈哈…”

  看到阿斗狼狈不堪的模样,冯某人顾不上君臣之礼,一点也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

  “莫笑!”

  “好好好,我不笑,哈哈哈…”

  “你再笑我回去就把羊氏女赐婚给你!”

  “哈…啊,陛下,这个事,我说了不算吧?怎么说也得先问问镇东将军?”

  才貌双全的妾室,年纪就算大一点,冯某人也不介意的,毕竟是定…呸!这个划掉。

  毕竟想要利用羊氏收拾山东世家,一个羊祜就未必能让羊氏放心投靠。

  对于老世家来说,联姻才是传统。

  熟悉的东西,才能让人放心。

  羊氏女以羊氏嫡女的身份给冯某人当个媵妾,诚意很足了。

  按以往世家的行事标准,这都已经算得上是不顾脸皮低声下气地委屈求全了。

  当然,以冯大司马现在的地位和威势,羊氏低声下气,不算丢人,多少人想要求个低声下气的机会,还找不到门路。

  只是阿斗听到连襟提起镇东将军,好不容易才提起的帝王之气一下子就泄了去。

  身为平庸之主,但阿斗却有望能成为三兴汉室之主,有自知之明就是他最大的优点。

  以镇东将军的性子,如果她不同意,自己却真要强硬赐婚,最后说不得还是自己被迫收回圣旨。

  蒜鸟蒜鸟,反正自己话已经带到了。

  剩下的事,就看羊氏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皇后对山东棉田一事颇为上心,能借此机会让内府在棉田上多占些便宜最好。

  不能的话…

  也无所谓,反正这等事情,总不能落下皇家,无非就是多少的问题。

  阿斗当了这么多年的躺平皇帝,别的不行,心态却是少有人能及,想通了就不再强求:

  “那我们还是说一说辛氏吧。”

  玩笑归玩笑,正事不能玩笑,冯大司马面有正色:

  “如若羊氏女有能力教宫人学问,那辛氏就更不会有问题。”

  “依臣之见,未央宫如今也确实需要一位持重的老人教导宫人。”

  皇太后在早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了,皇后又居于桂宫,虽说是六宫之主,但因为历史原因,对未央宫却是不免有点力有不逮。

  偏偏阿斗又是个只管玩不负责的渣男,未央宫后宫就未免有些乱——乱指的是宫斗。

  当然,这不是冯某人觊觎后宫,窥探宫闱之秘,而是还挂着宫里尚工女官名头的右夫人随口跟他提起的。

  右夫人没嫁给冯某人之前,一直都是内府在外的主事人。

  如今虽说成了冯张氏,但在内府那边的影响力,仍是不可小视。

  再加上又是皇后的妹妹,知道一些宫闱的传闻,最是正常不过。

  按理来说,冯某人身为人臣,不应该插手后宫之事,这是犯了大忌讳。

  但…谁叫大汉是奇葩呢?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听说过伐?

  最重要的,右夫人能对他透露这些,又何尝不是皇后的意思?

  说白了,未央宫后宫的乱象,也冯某人有些关系,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辛宪英这位三国才智之女送进去。

  以辛宪英的背景和才智,又有宫中女夫子的身份,相信她能压得住局面。

  同时冯某人也间接向皇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未央宫不允许你回来。

  至于辛宪英入宫后会不会倒向皇后,冯某人一点也不担心:

  你不怕全家死光光,我自然也不怕你去跪舔皇后。

  阿斗只是平庸,但不是傻,听到这里,心里已经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连襟与皇后之间,复杂得很,复杂得很呐,不好插嘴。

  在未央宫这种事情,斗得死去活来,半步不让。

  但太子和冯家嫡长女,却又是双方默认。

  而在对待世家大族上,更是默契非常。

  一个打,一个拉,最后兴汉会和内府瓜分大头。

  蒜鸟蒜鸟!

  还是不说鸟,继续说辛氏吧。

  “少有见明文如此称赞一位女子,那我倒是要见一见那妇人,看看是否果真如当起如此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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