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无耻辩论

老嬷嬷五六十岁了。她一边用枯瘦的手指在唐小乙脸上摸，一边感叹：“老身从三十岁就在皇宫侍奉，专门给宫里的贵人梳妆打扮，也不是吹嘘。经我手的贵人，三分的姿色都能变成十分，一定能博得皇上的欢心。”

“唐公子这样的相貌，本来就最讨女孩子欢心。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考虑的，竟然要老身给你改头换面。”

一边说着，还一边摇头：“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老嬷嬷在唐小乙脸上又搓又揉，最后，拍了拍唐小乙的脸蛋，出了门。留下一句话：“易容效果只能持续半个月，这半个月，随你折腾。”

唐小乙找到一面铜镜。

铜镜里面，眼睛还是他的眼睛，鼻子也是他的鼻子，笑起来，也是他那种人畜无欺的笑容。

可偏偏，铜镜里面的人，已经不是唐小乙了。

这个老嬷嬷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竟然能够长久地影响唐小乙的脸部肌肉和骨骼。

本来，唐小乙的脸有些方，令他的人显得正直很多，这让让他更能够获得别人的信任。但又没那么能勾女孩子的心，或许是他长相上的唯一瑕疵。

可经过这个老嬷嬷的手一捏，唐小乙的方脸变成了尖脸。

现在，他要是再换一身衣服，即便是董一一站在他面前，也不会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唐小乙。

唐小乙对着铜镜看了又看。

好久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镜子，心想：等有钱了，就雇一个这样的老嬷嬷，天天给我捏脸。

唐小乙现在心情不错。

长久的卧底生活，他的心情极度压抑。

说什么话，都是想好了再说；即便是睡觉的时候，也都是支着耳朵捂着嘴；

做什么事，都是思虑再三才开始行动。就害怕一件事情做完，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他生怕哪天来藏锋山通报的，不是与他关系好的王富贵，而是周藏器布置的凌厉杀招。

可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唐小乙。

他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可以在众人面前爽爽快快地做一回自己。

崤山别院实际上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军事城池，城池不大，但里面，酒楼茶馆名利场，应有尽有，青楼赌场逍遥所，无一不备。

以前，崤山别院里生活的都是沈王朝的遗老遗少，娱乐事业还没那么发达。

可是，沈王朝已经覆灭了二十多年了，遗老们的年青一代长大成人，早已经把这里变成了跟山下玉雪镇一样的情形。

唐小乙进了一处茶馆，里面正有一场辩论。

他往里面挤，一个年轻人不认识他，伸手把他拽住问：“你是何人，平时没见过你。”

唐小乙掏出兜里，之前季司晨给他的木牌，给那人看了看说：“我来自三江馆，叫吴世雄。”

那人说：“三江馆虽然排在崤山别院后面，但毕竟还算是上品势力。你有资格来旁听这场辩论。”

唐小乙心说：这个地方好奇怪。参加他们的活动，不看一个人的品性、见识、武功，而是看这个人的出身门派。

再者说，“三江馆虽然排在崤山别院后面”，这句话相当有问题。

“一寺二院三江馆，六门八派十五庄”，这样的说法又不是以江湖势力的强盛程度来进行排名。

十五庄指的是以血缘传承的势力，飞马庄都是龙氏亲族、燕云庄都是韩氏，万柳塘都姓万、药王庄都姓药；

八派指的是以一个地方为根基的江湖势力，镜山派在岭南郡，派中弟子也不都姓周；东乡派立足东郡，派中弟子也不全是东乡太一的子弟；

六门则是以职业凝聚起来的江湖势力，比如隐杀门、绮红门、丐帮，名字中都带有浓浓的职业色彩。

而“一寺二院三江馆”则是因为他们的官方背景，才被称作上三品。

红貂寺是大内，崤山别院和止戈院，一个是卫王朝朝廷，一个是沈王朝皇室，三江馆则是卫王朝的地方势力。

按这样的规则，崤山别院是沈王朝皇室，排序本应在红貂寺前面。

但，现在竟然跟卫王朝的一个部门并列，甚至还排在十个大太监组成的红貂寺后面。

这本来就是，编制江湖排名的人，对崤山别院的故意贬低。

没想到，崤山别院的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竟然能说出“三江馆虽然排在崤山别院后面”这样的话。

唐小乙暗暗想：这可能是因为崤山别院实力不行，又盲目自大，才会对这样的排名结果沾沾自喜吧。

本来，若是纯粹按照实力排名，止戈院侵蚀了小半个江湖，可称得上是第一势力。

止戈院之下，三江馆人多势众、万柳塘人员结构合理、南叶庄交友广泛又与北叶庄血浓于水，可以称得上是第二梯队。

只论实力，崤山别院恐怕连镜山派都不如。

崤山别院能够成为武林圣地，一是因为林罪武功实在太高，二是因为沈王朝巨大的名望。

也不知道，这里的年轻人怎么能说出“三江馆排在崤山别院后面”这样的话。

脸可真够大的！

辩论赛刚刚开始，唐小乙挤进人群中，一听这次辩论的主题，差点噗得一声笑出来。

竟然是：崤山别院与止戈院的实力对比。

正方观点是：崤山别院实力远强于止戈院。

反方观点是：止戈院实力强于崤山别院。

主持人话音一落，满茶馆年轻人立刻分成了两堆，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正方那一边。

看来是，在崤山别院的年轻人里面，认为崤山别院实力强于止戈院的，占了绝大多数。

反方那边只有一个，是一个剑眉鹰目的年轻人。

唐小乙心中所想，自然是崤山别院实力远不如止戈院。他跟这个年轻人观点一致，因此，心中不由地对这个年轻人添了一些好感。

他往年轻人站立的反方那边走了两步。

主持人却喊：“三江馆吴公子，你远来是客，就不要参加这场辩论。这场辩论是赵信提出，要与众才子辩一辩双方实力强弱。

“我崤山别院五百年中原正统传承，这种盛事也是常有。

“吴公子你三江馆出身，久在蛮夷之地，想是没见过此等盛况。

“我怕你一时乱了分寸。你在旁边观战便可。”

这个主持人说得真是无礼。

当着唐小乙的面子，竟直说三江区域是蛮夷之地。看来，中原五百年正统这样的观点，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使他的言语之中，不自觉地带了很多高傲。

还好唐小乙不是真的出身三江馆。

不过，主持人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不靠比试来决出江湖实力对比，而是靠辩论。这种稀罕事，他还真是第一次看见。他找一个桌边坐下，准备听这场辩论怎么开展。

正方那边人头涌动，有个人在后面跳着喊：“赵信，不跟你逞匹夫之勇。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你淹死了。”

原来持反方观点的，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名叫赵信。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人云亦云，还能认得清局面，赵信这个年轻人还真不错。

唐小乙于是多看了赵信一眼。

赵信也看了看唐小乙，抱拳说：“在下沈王朝英国公后人，赵信。”

唐小乙也朝他抱了抱拳：“久仰久仰。在下三江吴世雄。”

第一代英国公是赵固。赵固本是武圣林倾鸿麾下，后来跟随林执缘，又对林无悔有救命之恩，因此得封英国公。

赵固的后人，值得唐小乙“久仰”二字。

正方那边人多，趁着这个机会，也选出来了一位主辩手，是一个皮肤白净的美髯中年男子。

这位美髯公学着赵信，也向唐小乙一拱手说：“我爸是钱慎行。我叫钱淳。”

唐小乙说：“幸会幸会。”

主持人一抬手，示意正方发言。

钱淳掏出一张纸，瞄了两眼，说：“我方认为，崤山别院实力远强于止戈院。原因有三。

“任何一个组织，其实力都分为软实力和硬实力。

“软实力方面，崤山别院对止戈院有压倒性优势。体现在，止戈院上有皇帝掣肘，下有江湖反弹；而我崤山别院上下一心、众志成城。

“止戈院是伪朝廷的伪机构，据听说，皇帝给止戈院题的牌匾上，都有一个错别字，足见其根基不稳。而我崤山别院，上承五百年天朝正统，下应数万万人民企望，深服人心。

“由此可见，崤山别院在软实力各个方面，具有优势。”

钱淳咳了一声，又换了一张纸，再看两眼，继续说：“硬实力，又可以分成两个方面。顶尖战力和后续潜力。

“顶尖战力方面。我崤山别院院长林罪，与红貂寺韩怀恩并列，是天下唯二的正一品。

“而止戈院最强战力，只不过是从一品的客座供奉。而且，这位供奉也已经有八年没有出过手，是不是已经归隐山林还另说。

“后续潜力方面。止戈院提升战力，依靠的是从江湖上吸收穷凶极恶之辈，自己并没有造血能力。而，这些民间高手，总有利用完的一天。到那时，没有造血能力的止戈院，将会立刻走向败亡。

“与之相比，我崤山别院，有十万热血青年，又有天一阁内无数秘籍。二者结合，随时可以再现当年浴血镇‘十万青年十万军，一寸山河一寸血’的盛况。

“因此，从硬实力上说，我崤山别院也具备优势。”

钱淳收了稿子，气势高昂起来：“不论是软实力，还是硬实力。崤山别院对止戈院都有压倒性的优势。因此，止戈院胆敢来犯，自然能叫他有来无回。”

唐小乙在旁边听得时候，心中冷笑不止。

但是，等钱淳讲完，唐小乙都忍不住要跳起来给他鼓掌。从辩论技法上看，钱淳也称得上是一个耍嘴皮子的一个好手。江湖卧底 第63章 无耻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