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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六五章 罗井

  “六道?”

  死寂的十字街角,突兀被一声高亢的声音撕破。

  徐小受望着面前还在摇晃着手中令牌,唇角噙着淡淡笑意的道穹苍,莫名有种灵魂被神亦干了一拳的撕裂感。

  ——我裂开了!

  “你是说,你就是圣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个老…第六座?八尊谙、无袖所在的那个圣奴?”

  “因为你排名第‘六’,再取个‘道’字,随便拼凑,凑了个代号…六道?”

  道穹苍颔首,轻轻嗯了一声。

  “你还说,海棠儿在北,黑白夜子在南,笑崆峒在东,无袖在中,其他人或还有别座相助,只有圣奴第六座,一个人负责西域?”

  “圣奴在西域的情报机构,名为‘大漠岭’,由圣奴第六座‘六道’全权提领,有先斩后奏之权?”

  道穹苍再度颔首,拿捏令牌,含笑不语。

  “你还还说,焚琴当年在鹤亭山的总部,你早早便知道,若不是苟无月意外撞破,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

  “不是因为你在养圣奴而欲敌祖神,而是因为你本就是圣奴成员之一,只是他无袖在明,你六道在暗?”

  道穹苍终于哑然失笑,却是反问道:“不然你以为,焚琴真能在本殿眼皮子底下隐藏得住吗,中域何处无我标记呢?”

  徐小受欲言又止,最后话语全部哽在喉间。

  焚琴的故事,是在幽桂阁中听香姨讲述的,以香姨圣奴第三座之召唤师的身份,她的话当然可信。

  可是…

  如今看来,指引之力乱飙,谁的话能信呢?

  道穹苍解释完他的圣奴第六座身份,见徐小受还是不信,有些无奈:

  “难道你还能认为,是我嫉妒老桑二把手的位置,而我只能屈居第六,所以才迂回指引苟无月去端的焚琴老巢吗?”

  老桑…

  这就“老桑”上了?

  徐小受张了张嘴,没能有话。

  道穹苍眉头蹙着,摊开双手,耸耸肩道:

  “那你再想想,青原山那夜一战,我分明已经算到你最后金蝉脱壳,会出现在常德镇,最多也只能求援魁雷汉了。”

  “却为何,我没有追上去,而是选择顺势解开贪神血食之禁,令吞噬之体和你融合,以绝药祖、北槐念想呢?”

  徐小受感觉哪里有逻辑漏洞,还没等他说钻到漏子,道穹苍又一笑,自问自答:

  “不正因为你本就也想研究明白,鬼兽寄体到底本质为何么?”

  “那么,还有什么比亲身入局,更有效的尝试呢?”

  “而与贪神合体,戌月灰宫的麻烦,后续可能会接踵而至,为了能让你心无旁骛往前走,最后我不也先带人,彻底将戌月灰宫端了,将危险的萌芽扼杀在襁褓中吗?”

  徐小受张圆了嘴,一时无话可说。

  敢情你夺白胄不是为了巫毒之体,灭戌月灰宫也不是为了自己,全是为我?

  你道穹苍,竟是一个大善人?!

  道穹苍见面前人一脸震撼,不依不饶,再举铁例:

  “那你再想想,本殿生平未尝有过败绩,图的是什么,便是在五域世人面前要一个不败的名声,要一个面子。”

  “我这人都这么好面了,却在虚空岛一役时,彻头彻尾的输掉,而于我而言,你该知道,即便是输,我若想换走三两个,易如反掌,结果呢?”

  徐小受一愣,回顾了一下虚空岛战役,确实是圣奴大获全胜。

  道穹苍一拍手:“结果是颜无色、饶妖妖,连我心爱的贰号等,我都全部让出去了,眼睁睁看着他们殒落,圣奴九座凡露过面的,却是迄今一个不死,是因为他们很强,我道穹苍很弱吗?”

  还别说,徐小受真给问住了。

  “非也!”

  道穹苍恨恨一啐,“不是圣奴九座强,而因我另一个身份,名为‘六道’,为局计,只能舍小我,成全大家。”

  “甚至全了那水鬼跳梁小丑般自导自演的的一幕戏,也全了他经久苦求而不得的‘神鬼莫测’之名。”

  “我,道穹苍,为了他宇墨,让了名,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越说越气,道穹苍白眼翻上天去:

  “宇墨那厮,当年区区灵部首座,在我手底下做事,不是我自夸,别人不晓得我如何,他能不知道我的厉害?”

  “若是不知‘六道’为自己人,他敢在我面前用计,甚至一整盘虚空岛棋局,自信不会被我看出半点端倪?”

  竟是不无道理!

  徐小受几乎也要被说服了。

  “退一步讲。”道穹苍唾沫横飞,“你觉得若无与我暗中通过气,他宇墨敢加入圣奴?他宇墨会被八尊谙的人格魅力征服?他八尊谙擅剑却非擅唇枪舌剑,能说得动宇墨?”

  竟然是,也还有几分道理?

  徐小受倒吸一口凉气,好像已经沉浸在这有些颠覆世界观的道氏震撼理论当中了。

  他突然伸手,将道穹苍手上的令牌抓过来,左右打量。

  那令同八尊谙的“八字令”一个制式,除了刻字不同,完全一样。

  只是…

  “少了剑念,对吧?”

  道穹苍没有阻止徐小受反复查探的动作,却是微微叹气:“可你觉得,堂堂道殿主,身上若带着一个圣奴令牌,令牌中还有独属于八尊谙的剑念,上面…”

  道穹苍指了指上方,举头三尺有祖神:“祂们,是眼瞎了吗?”

  这,你也能解释得通?

  徐小受叹为观止,抓着道字令,如是抓住了一个烫手山芋,还回去不是,不还回去也不是。

  道穹苍却还能有言,轻轻舒出一口气道:

  “我知道你会作如是想,而今八尊谙不在了,怎么说不就全凭我道穹苍一张嘴?”

  “可是我的徐,你却不妨再想想,若八尊谙真打从心底视我为敌,你觉得带着剑念的佛剑怒仙,会寄存在我身上,最后交到月宫奴手上,给她当护身符吗?”

  “再退一步讲,祖神之战尚未开启,我又为何要顶着寒宫帝境足足两位祖神可能有的关注,冒死去寒狱,先捞出月宫奴,以此斩断八尊谙后顾之忧,令祂可心无旁骛封祖归零?”

  我真要给你说服了!

  徐小受眼睛瞪成铜铃,死死盯着道穹苍,一声不吭。

  “你们却是不知,月宫离本身不蠢,祟阴更是指引之道鼻祖,为了拖住月宫离和祟阴,暗中我付出了多少努力…”道穹苍语气辛酸,几乎要哭出来了。

  “多少努力?”徐小受问。

  “很多!我早在神之遗迹就开始布局,一步步牵引月宫离入我圈套,到回圣神大陆后,才择一良机,令得他察觉到古怪,择一法则荒废之地,不断自爆…”

  道穹苍说得手舞足蹈,很是激动:“你知道这有多难吗,让一个正常人一直自爆去拖时间,让自爆去拖住祖神的时间,好让我能获得一个根本也谈不上正确的时间节点,以我妹妹的身份,冒死去将月宫奴捞出来!”

  你好辛苦!

  这么辛苦的你,肯定需要一朵小红花来作奖励吧?

  徐小受愣愣望着面前这幅惺惺作态的嘴脸,只恨不得手上多出来一碗白米饭,可以狠狠盖在这骚包老道的脸上。

  道穹苍,圣奴第六座,六道?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徐小受宁愿相信道穹苍是屎壳郎推粪球太过用力导致粪球爆炸继而从中诞生出来的,都不愿意也不会愚蠢到去相信道穹苍还有另一个身份唤作圣奴六道。

  但不得不说…

  他的解释很完美,甚至有点太完美了。

  但话又说回来…

  他是道穹苍啊!

  当道穹苍掏出这面令牌,打算忽悠人的时候,他提前预知不到自己在当下会有多少个疑问吗?

  别人可能无法捋顺、捋明白,甚至可能说多错多,话一多辨着辨着自己就露馅了,谎言不戳自破。

  但他是道穹苍啊!

  若是提前捋不顺、捋不明白,这厮敢在自己面前掏出这枚令牌,继而舌灿莲花?

  徐小受连捂上耳朵的心思都有了。

  他太知晓这个时候听与不听,道穹苍绝对都能自圆其说,因为他必然为此刻的“坦白”,准备了太多太多。

  听他辨,是绝对辨不明的。

  唯一能证明圣奴老六真正身份者,不在道穹苍,而在当年真切见过圣奴老六的其余几座!

  “笑大嘴!”

  徐小受意念一动,便有化身找上了南离界外的笑崆峒,确证完他身上没有道穹苍尿骚味后,劈头就问:

  “圣奴第六座,是谁?”

  笑崆峒早在杏界大量疗伤圣药下,同李朱一样疗愈好了伤势,见来人是徐小受,确证完身份后,才略作沉思,说道:

  “罗…哦,六道!”

  徐小受敏锐察觉到不妙,扯着笑大嘴的大嘴:“你刚才想说什么,罗什么?”

  “罗…”笑崆峒一皱眉,“第六座负责西域大漠岭,代号六道,好像也唤作‘罗井’。”

  “你见过这位‘罗井’!”

  “不,我没见过他,六道很神秘,在圣奴中为最高机密,可能只有老师、无袖前辈等,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怎么了吗,突然问这个?”

  徐小受不由沉默。

  八尊谙人走,桑老也茶凉。

  圣奴老大、老二,问怕是问不明白了,看来只能找找老三…

  老三在打架。

  徐小受便找上了老三的召唤师。

  又是意念一动,这次居然没在中域找到人,旋即空间和感知并用,将搜寻范围扩大到五域,再配合标记,很快定位到了一处空间坐标十分紊乱的地方。

  在东域的一座小岛上!

  香姨是真会藏,知晓神亦最大的缺点不在神亦身上,而在她身上,故而跑得老远了!

  刷的一下,徐小受化身落定,同样先是确证完香姨身上也没有尿骚味后,才敢开门见山发问:

  “圣奴第六座,是谁?”

  正在自家偏院改作的佛堂中虔诚上香的香姨娇躯一震,猛地回头,确证完此人是徐小受无疑后,才松了口气,捏捏眉心道:

  “六道。”

  这两个字一出,徐小受心道完了。

  怕是其他人也不用问了,估计答案跟香姨一个样——同为十尊座,为何你香杳杳连一个答案都不能超脱啊?

  “怎么了?”香姨见徐小受满面愁容,上去扯了扯他脸,“火气很大啊,要不要姨帮你介绍个…”

  “罗井是谁?”徐小受打断她。

  香姨一怔,见徐小受无比严肃,知晓兹事体大,思绪便也回到正轨上,踌躇思量了一阵后道:

  “好像有听呆…唔,神亦提起过这个名字,但圣奴第三座毕竟是神亦而不是我,当年我是没参加他们最后一宴的。”

  “最后一宴?”徐小受心思一动。

  “对!”香姨思路同样精辟,一针见血说道:“你如果要找‘未知’,姨只能告诉你,圣奴九座一般凑不齐,但在当年彻底各奔东西前,他们有凑成一桌过,吃过最后一顿饭——那一顿饭认真到神亦都没带上我!”

  “饭?”

  “燕辞南去,聚散无常,过尽征鸿,一路相安。”香姨臻首轻点,“这是当年席散之时,八尊谙说过的话,也是后面他们各自自证身份会用到的暗语。”

  “燕…”

  十字街角,徐小受突然开口。

  道穹苍闻声一懵:“什么燕?”

  很好!

  游戏结束!

  徐小受就知道,八尊谙能规避祖神指引,这用来自证身份之言,定然也加持着某种力量的。

  却在这时,道穹苍嗤声一笑:“哦,你是想说这个啊,莫名其妙突然来一个字,谁知道你想问什么…”

  嘀咕完,他才又危言正色,以手按胸,慷慨激昂道:

  “燕辞南去,聚散无常!”

  “过尽征鸿,一路相安!”

  十字街角顿时寂寥无声,只剩下低低的猫吟。

  徐小受死死盯着道穹苍,似想要看清他面具下的真实身份。

  道穹苍则毫无畏惧的迎眸对上,端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不怕徐敲门。

  末了,这厮身形一花,一身华袍化作白衣,面容幻化间,也从道穹苍变成了八尊谙,略一摆手,转身留给徐小受一个背影:

  “散吧。”

  这就好像,当年他真在那一席散之宴上坐着,亲眼目睹过八尊谙最后发言,八尊谙第一个离去,最后圣奴九座十来人,各奔东西。

  ——我偏不信这个邪!

  徐小受意识再一遁,找到了说书人,刷的贴脸出现,第一步也是验证说书人身上有无尿骚味。

  道穹苍自大神降术坦白之后,确实已不敢在圣奴中人身上动手脚了,烙印全都早被销毁。

  自然是怕徐小受秋后算账,当然也怕八尊谙报复,这点算他拎得很清。

  而说书人宁红红,何许人也?

  论修为、论战力、论圣奴九座排位,如今的说书人,已谈不上关键。

  可他却还有另一重身份!

  他是八尊谙的结拜兄弟,有关“席散之宴”的一切,别人可能模棱两可,说书人绝对知晓一切的来龙去脉!

  “时间紧,任务重,说书前辈,我得冒犯一下你了,就不问了,我想直接搜魂。”徐小受言简意赅。

  这也太冒犯了吧…说书人微愣,没想到这么直接,却是掩嘴,咯咯轻笑起来:

  “来吧,若是别人,人家自然不允许,但若是你的话,尽情冒犯人家吧”

  得罪了!

  徐小受没有时间和说书人掰扯,灵魂读取,跳过大量过去记忆片段。

  不多时,便精准找到了席散之宴的具体画面,却是还得突破一个八尊谙留下的剑念禁制,验证完身份,才得见画面。

  “很好,有八尊谙留下的力量,真实性有了保障…”

  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昏黄的晚霞从窗外打进来,洒在地上的貂毯上,空气中早已蔓开一种离愁别绪。

  正中央的红木长桌上,摆满了十数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却是无人动筷,而在长桌的两侧,则是落座着一道道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

  坐北朝南,主位上一袭白衣高举匏樽,正在畅叙幽情的,自是八尊谙无疑。

  在其左手边,二把手桑七叶俨然真容示人,一顶草笠放在桌上。

  桑老对面,是饮酒正酣,胸胆开张,肌肉虬结的三把手神亦,坐着也鹤立鸡群,比旁人高了足足一个头出来。

  二三把手对坐,往下依次列位,主次分明,显然在这最后一宴上,没人敢乱来。

  徐小受便顺着看下去,有圣奴第四座岑乔夫,小小的盘仙斧也放在桌上,第五座水鬼,脸上带着黄金兽面,都是熟人。

  水鬼的下位,是第七座说书人,一袭红裙,却是掩着面,俨然泣不成声。

  另一边惹眼的,却不是第六座,而是一对双胞胎女子,一黑一白,生得极为貌美,却也是哭哭戚戚的,想来便是那第八座,总领南域花草阁的黑白夜子了。

  说书人的下位,也即右手边坐着的,则是在白窟有过一面之缘的海棠儿,自是第九座无疑,各自身份都可以确定。

  徐小受重点关注的,却是刚刚好坐在说书人对面的第六座!

  他背对着窗户,双手抱胸,霞光在他身后打出,背光的他其实瞧不清面容,加之说书人哭哭啼啼的,根本没正眼瞅他。

  徐小受意道一转,索性跳出来看。

  他几乎是扒拉放大了说书人记忆中,抓着惊鸿一瞥扫过时,能瞧清那第六座正脸的画面,一帧帧盯着辨识。

  圣奴第六座,不是道穹苍!

  那人的脸挺长,生得白净,鼻梁很高,此时正微低着头,眼皮也低垂,右手捏着下巴,不知是在思量什么问题。

  八尊谙在主位上侃侃而谈,按照说书人的记忆节奏,往下流动。

  徐小受呼唤了几声,老八没有回应。

  这证明即便八尊谙封祖,人在时境,也干预不到圣神大陆的人的记忆了。

  归零祖神都不行,归零祖神留下的禁制、力量还在,只有掌握剑念的自己,被允许了可以堪破。

  那这被护在禁制之中的圣奴第六座,罗井,定才是真人,有不可替代性。

  此刻所见,方为真相!

  而道穹苍,与他手中的第六座令牌,不外乎一个结果——狸猫换太子,顶替了罗井的身份,更改了笑崆峒、香姨等的记忆!

  “呼…”

  徐小受长长舒出一口气,心中有了定夺。

  却便在他打算离开说书人记忆画面之时,那垂首作沉思状的圣奴第六座罗井,无声一叹。

  他竟逾越了说书人过往记忆画面中的既定,抬起头来,看向了画面之外正以上帝视角读取着这段记忆的自己!

  徐小受心跳骤停!

  席散之宴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按照历史的流程,按部就班在往下走…

  记忆画面之中,罗井却看了过来!

  就如彼时越渡时间长河,重回神之遗迹,在邪神亦祟阴的眼皮子底下销除遗相反转时,生命禁区中,旁观者道穹苍目中有过的“清醒”。

  也似当时读取华长灯残魂,在其过去记忆中于紫竹林下,见到儿时的饶妖妖、月宫离等人时,小小的石头人道穹苍,也能抬眼,唏嘘一波“阳光刺眼”时有过的意有所指。

  四目相对!

  这个瞬间,徐小受瞳孔放大,如是视见了什么不可名状不物。

  而相较于前几次在外人记忆中道穹苍的遮遮掩掩,这一回的罗井,直接是当着席散之宴众人的面,无视了主位上正在高谈阔论的八尊谙,一把往后推开了椅子起身,对着高空中的“空无一人”就摊开了手,聊表无奈:

  “真的是我啊,我的徐!”

  “罗井,就是道穹苍,我真没必要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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