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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禁足昭仁宫

第三百零四章禁足昭仁宫  可是赵盈又是凭什么牵着她的鼻子走?

  冯皇后面容几近狰狞,双眼猩红,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赵盈。

  清净日子根本就没过上几年。

  什么生来好命。

  高门贵女,长成嫁与帝王家。

  这原就不是她想要的!

  何况这是什么样的好命?

  所谓天家富贵,于她而言,难道有什么值得贪恋吗?

  她本生在大富贵的人家,纵使朝堂之中少有她父兄身影,可她冯氏一族也是有权有势,无人敢欺的。

  真正到这皇家内廷走一遭,才晓得这其中苦楚。

  要真叫她选——

  乍然从赵盈口中听到什么身世不身世的话,她的确是吃了一惊。

  但是等到冷静下来,这件事,可真没那么简单。

  冯皇后的神情都平缓下来。

  赵盈心下感叹。

  在宫里摸爬滚打半辈子,她也没指望随随便便就能冯皇后给唬住。

  现下这个样子,才像是冯皇后该有的。

  “看来皇后娘娘是冷静下来了。”

  冯皇后掀了眼皮去睨她:“所以你敢到皇上面前去说这样的话吗?

  去问一问皇上,他究竟是不是你的生父?

  再问一问他,宋氏当年是怎么进的宫?”

  她倏尔笑起来,是真的放声笑出来的,声音甚至有些尖锐:“赵盈,你不敢。”

  “是啊,我不敢。”

  饶是她,也不敢。

  昭宁帝是个没有人性的畜生,踩在他的底线上,谁都不会有活路。

  她从来都不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作怪也该有个分寸和尺度。

  只是冯皇后未免太小看了她。

  “您是觉得,时至今日,我还要自己跑到他面前去质问这些事?”赵盈失笑摇头,眼中的不屑一览无遗,“您实在是太小看了我。”

  冯皇后也只是怔然了一瞬间而已,似是在考量赵盈话里有话的那个后话。

  所以赵盈在那一瞬间站起身,甚至连礼都不肯端,转头就要往外走。

  她方才平静下来的一颗心,又掀起波澜:“赵盈!”

  脱口而出把人叫住的行为反而比她的脑子转的要更快。

  可是等赵盈真的站定,以那种桀骜且自信的神情朝她望来那一眼,冯皇后立时就明白,她做错了。

  她的确在被这小丫头牵着鼻子走,是下意识对她的畏惧!

  在怕什么——

  赵盈脸上的笑意变得阴恻恻,背着手在身后,又缓步往冯皇后身前迈步而去:“果然,我母亲的死,也少不了皇后娘娘的推波助澜。”

  “不是!”

  冯皇后惊叫出声来:“我没有害过宋氏!”

  赵盈对她的话,一个字也不信的。

  后宫里的这些女人,谁对她母亲没有出过手?

  没有一个人会是干干净净。

  她甚至怀疑过宋太后。

  尽管她数次质问胡泰,胡泰都告诉她,母亲的确是因为常年郁结于胸,忧思不解,再加上生下她之后月子没有坐好,本来就落下了病根,怀上赵澈的时候身子并不算调理的很好。

  总之没有人害过她。

  赵盈嗤了声:“皇后娘娘,告诉赵澈我的身世,是算准了赵澈会对我出手,是吗?”

  冯皇后哑口无言。

  她这样子明知故问,实在让人下不来台。

  “赵盈,我恨宋氏,也恨你,恨赵澈。”

  这些藏在心里几十年的话,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赵盈的面前袒露出来。

  她是应该恨的。

  赵盈却没有兴趣听下去。

  就像当初刘氏临死之前,把她叫去,那些看似胡言乱语的话。

  冯皇后的涵养大抵好过刘氏,不过这些女人一辈子困在内廷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所争所抢,不是圣宠,就是储君之位。

  真正为自己而活的,一个也没有。

  也都是些可怜虫。

  赵盈敛了脸上所有表情之后,冷眼看她:“我今日来跟皇后娘娘说这些,一是想证实我心中猜测是否属实,二是打算,和皇后娘娘做个盟友。”

  做盟友?

  赵盈,和她?

  冯皇后柳叶眉往一处拧着:“你说什么胡话?”

  赵盈一定在打鬼主意。

  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宋太后病重,御医院束手无策,连胡泰也只能说上一句听天由命。

  昭宁帝发了好大的脾气,追问起来才知道,宋太后不知从哪里听说安王搅和到福建案里去,惠王又在回京途中伤了腿的消息。

  她拢共三个孙子,一桩福建案,便近乎折损进去两个。

  原本就缠绵病榻数月之久的人,如何经得住这样的刺激,当场就厥了过去。

  而这一厥,使得她原本稍有好转的病情,急剧恶化。

  胡泰和整个御医院守在未央宫寸步不敢离,施针开方子,两服药喂下去,人却丝毫没有转醒迹象。

  没有人敢到昭宁帝的面前回明真实情况,到头来还是胡泰硬着头皮去回话——如果今夜不能转醒,只怕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其实自从宋太后连月病着,内府司就早早的背下了身后事,也是为着冲喜。

  谁承想没冲成,把人冲成了这个样子。

  但这委实是怪不着内府司的。

  昭宁帝虽然生气,却并没有打算迁怒整个御医院。

  胡泰的医术他是知道的,这几十年在宫里伺候也是尽心尽力,无偏无私,

  如果宋太后不是真的凶险,他倾尽全力也会把人给救回来。

  现而今迁怒御医院,恐怕也换不回宋太后的命。

  然而问题是,消息如何泄露的!

  赵清被调查之事倒也罢了,朝中有姜承德闹开,本身姜氏就八成知晓,之后又出了禁足赵盈,乃至严崇之于府中自杀之事,便是内宫中,也众人皆知了。

  只是赵澈左腿重伤那件事——

  昭宁帝入昭仁宫时周身戾气未褪,甫一进殿,他的那张脸,把本就为宋太后病情而紧张不安的孙贵人吓的不轻。

  一旁赵姝小手里捧着一卷佛经,他看见了,眸色一沉:“出去!”

  呵斥的自是赵姝。

  小姑娘肩头一动,原本跪坐着的身子停直起来,转成跪着的模样:“父皇。”

  她软声且带着些许怯意,颤颤叫了一声,试图软化昭宁帝的心肠。

  她晓得这定然是来者不善了,可太后病重,他心里不痛快,也不至于到母妃宫中来撒气吧?

  何况皇弟皇妹还在!

  “出去!”

  孙贵人眉心微动,上前两步,把赵姝从地上拉起来,柔声劝她:“乖,出去玩。”

  赵姝看看她,再看看昭宁帝,抿紧唇角,掖着手乖乖退了出去。

  赵姝前脚才出宫,昭宁帝脚下生了风一般,三两步便已至于孙贵人身前。

  他长臂抬起,大手落在孙贵人脸上,上了力道,钳着她下巴。

  孙贵人生的白,他劲儿大一些,被生钳住的地方立时就泛了红。

  锥心刺骨的痛。

  孙贵人眼角挂着泪珠。

  昭宁帝看在眼里,不为所动:“你敢害太后?”

  孙贵人骤然心惊:“皇上说什么,妾不明白。”

  “你不明白?”昭宁帝冷笑,神情阴鸷,“三郎受重伤,不良于行的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孙贵人不敢挣扎,任由他钳制。

  闻言思绪一顿。

  她好像明白了。

  怪不得宋太后的病重会突然加重。

  未央宫伺候的人嘴都严,把消息封锁的很死,没有人知道宋太后是为什么突然发病晕厥。

  她原本以为是老太太上了年纪,这一年多以来就没有一件舒心的事,她已经缠绵病榻好几个月,便是年轻力壮的人这样子病上几个月,身子也是受不住,不知要调养多久才能把精气神养足。

  宋太后眼下怕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却不料宋太后是因为受了这种事情的刺激,才会晕厥过去,病情加重。

  赵澈受伤之事,昭宁帝跟她说过,且只跟她说过。

  连赵盈也几次提起,到如今为止,朝中都无人知晓。

  昭宁帝的确把此事瞒的严丝合缝,没有走漏一丁点消息,怕的也是姜承德骤然生出勃然野心来。

  所以事情一旦传开——

  孙贵人惊愕,一向古井无波的人,面色焦灼,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皇上明察,妾实在不知道!

  此事皇上只同妾说过,可妾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朝堂上——”

  “朝中也无人知晓!你还嘴硬!”

  昭宁帝咬牙切齿,大手一挥,孙贵人被重重甩了出去。

  好在她本就距离身后罗汉床不多远,人被甩出去,她身形不稳,一阵踉跄倒在了罗汉床上。

  然则倒下去时候手掌下意识去撑住身子,还是伤到了手。

  脸上痛,手腕也痛,连心都被人狠狠地扎了一把。

  是赵盈。

  这个念头几乎立时冒出来。

  只能是赵盈!

  可是为什么?

  赵盈安排的事情她都做了,哪怕是赵盈没有安排的,该考虑到的,照顾到的,她甚至都提前去做了。

  作为盟友来说,她没有背叛过,更没有给赵盈拖过后腿,她甚至因为帮赵盈而付出了代价!

  反而是她想要做的事情,就那么一件事,赵盈拖拖拉拉到今天,也没有个准话。

  为什么要害她!

  她应该要揭穿,要告发。

  然而她不能。

  孙贵人迅速冷静下来,并不敢趴伏于榻上,强忍着身上各处的疼痛,提了裙摆转身跪下去:“皇上心疼妾一场,凡事都不瞒着妾,妾曾说过,如今所得一切,都是皇上恩赐。

  惠王受伤之事只有妾一人知晓,倘或太后因此事而受到刺激,病情恶化,妾岂不是百口莫辩?

  妾伺候皇上多年,自问安分恭谨,对太后更没有一日不敬。

  皇上认定是妾将此事传至未央宫,妾无以自证清白,只恳求皇上细想,这件事情妾首当其冲,如此做来,对妾又有什么好处?

  以妾这样的出身,忝居高位,已经是皇恩浩荡,妾没有不知足的。”

  她话至于此,叩首长拜下去:“妾没有做过,请皇上明察。”

  昭宁帝来去匆匆,只是走的时候,满面怒容未减,金口一开,孙贵人就被禁足于昭仁宫中,任何人不得进出探视,底下几个孩子倒是暂且留在了她身边没有抱走。

  这事儿说来是赵姝机敏。

  昭宁帝那样怒火冲天,周身戾气实在吓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父皇。

  是以从正殿退出来,匆匆往偏殿去寻赵濯和赵妩的乳母,连一盏茶工夫都不到,叫乳母抱着大哭不止的两个孩子往正殿去。

  如此才暂且把孙贵人解救出来。

  孩子被抱了下去,赵姝挥着小手把人斥退出去:“母妃,母妃到底怎么回事?父皇禁了您的足,任何人都不许出入昭仁宫,母妃,找找大皇姐吧!”

  她不提赵盈还好,一提起赵盈,孙贵人面容登时扭曲起来。

  赵姝看来心惊:“母妃,该不是大皇姐她…”

  孙贵人忙捂了赵姝的嘴。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昭宁帝这次动了真格。

  其实这么简单的道理,用不着她来告诉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昭宁帝只要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

  但跟她动了手,还把她禁了足,连几个孩子也被困在昭仁宫中。

  她很难去相信这是对她的变相保护。

  短短时间之内,她似乎想明白。

  她会当别人的替罪羊。

  那个别人只能是赵盈!

  也或许不是。

  可是赵盈害了她是事实。

  她虎着脸去看赵姝:“你去顾着弟弟妹妹,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不要害怕,我没有事,你们也会没有事的,知道吗?

  只是被禁足,不要怕。”

  赵姝眼泪却吧嗒吧嗒掉下来:“可是母妃…”

  可是从刘淑仪到孔淑妃,甚至是微不足道的,被打入冷宫后来被赐下毒酒一杯的两个小美人,谁又不是先被禁足宫中,然后就…出了事呢?

  母妃不让她提起大皇姐,这件事大概和大皇姐都有关系的——

  “我知道了,我去陪着弟弟妹妹,母妃您别…您别太难过。”

  她看得见母亲脸上的指痕,还有红肿的手腕。

  御医都守在未央宫中,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在意昭仁宫。

  赵姝拍拍裙摆站起身:“我去让人弄冰块儿来给母妃敷一敷。”

  “姝姝。”

  孙贵人把人叫住,她也乖巧站定。

  而后就见孙贵人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只去陪着弟弟妹妹,不用管我,知道吗?”

  赵姝眼窝一热,鼻头一酸,差点儿就这样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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