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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6章 李萃群问二贤

  办公室里,程千帆面色阴沉不定。

  苏哲的遗体还躺在地上。

  “帆哥,人已经关起来了。”李浩向程千帆汇报。

  “老九。”程千帆看向鲁玖番。

  “帆哥。”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探监,更不得放人。”程千帆沉声道。

  “明白了。”鲁玖番点点头,“我亲自盯着,没有帆哥的命令,他们就是死也必须死在监舍。”

  “你做事我放心。”程千帆微微颔首,看着鲁玖番离开。

  “小猴子,你今晚值守巡视,但凡有玩忽职守的,一律拿下。”程千帆对侯平亮说道。

  “明白。”

  “去吧。”程千帆摆了摆手。

  “帆哥。”李浩看了一眼苏哲的遗体,心中很是悲伤,“苏助理的尸体怎么处置?”

  “循例,让老黄先负责把尸体送去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程千帆对李浩说道,“照例检查,做好各项检查记录。”

  “那然后…”

  “乱葬岗,你负责。”程千帆心中痛的无法呼吸,他的表情却是冷冰冰的,“红党只配扔乱葬岗。”

  “是。”李浩看着帆哥,点了点头。

  暴雨还在下。

  程千帆站在窗口,看着老黄叫来了一辆卡车,招呼人手把苏哲的遗体抬上了车斗。

  老黄上了副驾驶室的时候,抬头看了处长办公室的方向一眼,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他知道,‘火苗’同志现在心中该是多么多么的悲伤和难过啊。

  卡车的马达声很响,甚至穿透了雨雾。

  程千帆看着卡车驶离特警处的院子,他的嘴巴里咬着烟卷,沉默的抽着烟,他的嘴唇哆嗦着,烟卷也仿若在颤抖。

  再见,同志。

  再见,小哲。

  “你说什么?”马钧垚豁然起身,“这怎么可能?”

  说着,他扔了一条毛巾给傅景瑞,让其擦拭脸上的雨水。

  “三土哥。”傅景瑞说道,“是真的,七十六号有两个人被打死了,包括董正国在内的二十多个人都被缴械抓起来了。”

  “程千帆怎么敢的?”马钧垚连连摇头,来回踱步,说道。

  “还有什么?”他看了傅景瑞一眼。

  “三土哥,蒲俊辉死了。”傅景瑞说道,语气中却是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怎么死的?”马钧垚立刻问道。

  蒲俊辉这个人他知道,此人是七十六号塞进特警处的,确切的说,七十六号朝着特警处塞了不少人,其中这个蒲俊辉是颇为跳脱的,就差把自己是七十六号出身几个字刺在脸上了。

  “程处长一枪崩了。”傅景瑞说道,“蒲俊辉值岗,是他放了董正国带人进了院子。”

  “该杀!”马钧垚冷笑一声说道,然后他叹口气,“他这是在趁机立威啊,给他找到机会了!”

  这个蒲俊辉自以为出身七十六号了不得,实际上这厮就是在阎王殿门口跳舞,随时就要被收了小命,估摸着程千帆早就等这个机会了。

  换做他是程千帆,也会当机立断借此机会弄死蒲俊辉立威的,并且程千帆处决蒲俊辉的理由非常正当,哪怕是七十六号那边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可惜了。”马钧垚遗憾的摇摇头,然后骂了句,“红党也是笨蛋,要刺杀程千帆早点做嘛,非得受了伤才想起来有大事没做。”

  “不对。”说着,他皱起眉头,“这苏哲被董正国带人抓捕,都中枪负伤了,怎么不想着朝安全地方逃跑,反而潜入特警处刺杀程千帆?”

  “苏哲中枪后没有朝别的地方跑,而是趁着暴雨潜入特警处刺杀程千帆,这看似有些不合常理。”赵枢理侃侃而谈,“实际上仔细琢磨一下,却似乎又是可以理解的。”

  “坐下说话。”李萃群对赵枢理说道,“狂风暴雨的把你紧急喊来。”

  “主任相召,别说是狂风暴雨了,就是下刀子,属下也当义无反顾。”赵枢理说道。

  李萃群微笑颔首,示意赵枢理继续说。

  “苏哲此人,本是金克木的助理,事实上,此前在中央巡捕房内部,大家也都早就对苏哲的身份有所怀疑了。”他对李萃群解释说道,“苏哲的思想言行是有问题的,不过,因为他是金克木的助理,有金克木护着,所以此前才一直安然无恙。”

  “他和程千帆之间有矛盾?”李萃群沉声问道。

  “两人过节颇深。”赵枢理点了点头,说道,“因为程千帆追随汪先生,和日本人走得近,苏哲没少在金克木面前说程千帆的恶语。”

  “当然,现在来看的话,苏哲是红党,而程千帆手中沾满红党的血,所以苏哲仇视程千帆是完全说的过去的。”赵枢理说道。

  “也就是说,苏哲中了枪,又被正国带人围捕,他自知在劫难逃,干脆潜入特警处,想着死之前拉程千帆当垫背的。”李萃群思索着,说道。

  他接获汇报后,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苏哲中枪后却潜入特警处刺杀程千帆之事,有些蹊跷。

  所以即刻派人将熟悉中央巡捕房内部情况的赵枢理喊来问话。

  “应该就是这样子了。”赵枢理点了点头,“还有一点,那就是苏哲熟悉特警处的情况,这也是为何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的一个原因。”

  他对李萃群说道,“也许换做是其他人,即便是想要临死之前刺杀程千帆,也根本没有办法成功潜入特警处。”

  说着,赵枢理忽而叹息一声,“抛开立场不谈,这个苏哲确实是有种。”

  “噢?”李萃群看向赵枢理。

  “主任你是晓得的,我和程千帆有血仇。”赵枢理说道,“倘若我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说不得也要拼尽最后力气弄死程千帆报仇。”

  李萃群笑了笑,明白赵枢理这是有感而发。

  赵枢理欲言又止。

  “但无不可说。”李萃群微笑道。

  “董科长两个手下遇难,他和弟兄们也都被特警处缴械捉拿。”赵枢理有些不解,看着李萃群问道,“只是属下看主任似乎并不着急,也没有太生气?”

  “我岂能不生气?”李萃群冷哼一声。

  程千帆直接枪毙了他两个手下,还把董正国等人缴械关押,这是在打七十六号的脸,是在抽他李萃群的脸啊!

  七十六号对很多人,乃至是包括南京政府的一些公务部门都有着不小的威慑力,没人敢惹。

  这种威慑力是长期的高压威慑以及鲜血铸就的,但是,正所谓物极必反,随着特工总部的权势愈来愈大,哪怕是在南京内部都有一些人看特工总部,看他李萃群不顺眼,想着要削弱他李萃群和特工总部的权柄。

  在这种情况下,程千帆当众处决他的人,关押他手下重要干部和手下,这绝对是李萃群无法容忍的挑衅。

  “那为何…”赵枢理问道。

  “为何我明明很生气,却又似乎不得不忍着?”李萃群冷笑一声,说道。

  赵枢理没敢接话。

  “若是换做其他任何时间段,我都不会给我这位学弟留任何面子。”李萃群沉声道,“哪怕他程千帆有日本人撑腰,在南京也有靠山,我们也丝毫不惧。”

  “但是,此时此刻…”李萃群摇摇头,“不可造次啊。”

  说着,他看向赵枢理,“赵老弟可晓得原因?”

  赵枢理皱眉思索。

  “我这位学弟了不得啊,以前是‘小程总’,现在是程处长。”李萃群淡淡说道。

  “可是因为特警处刚刚改组,形势上容不得乱。”赵枢理仔细思索着,他听了李萃群的话,神情中露出一抹恍然之色,说道。

  “不错,不错。”李萃群赞叹道,“赵老弟你果然是动脑子的人。”

  “据我所知,此次中央巡捕房改组,我这位学弟很是配合,可以说是吃了亏的,日本人那边要安抚他。”李萃群说道。

  “属下明白了。”赵枢理点点头,“日本人接管法租界,这是大事,不仅仅我们在看着,国际上也在关注,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南京方面,需要的是和平接管,听到和看到的是都是好消息,容不得有不利影响之事。”

  “是啊。”李萃群点点头,面上似乎带着笑意,只是声音却是冷冷的,“这种时刻,若是特警处和我特工总部发生冲突,乃至是兵戎相见,那可就有乐子了。”

  “我这位学弟啊,他聪明着呢。”说着,他重重的冷哼一声,“说不得他就是看透了这一点,这才借题发挥的。”

  李萃群瞪了赵枢理一眼,“有话就说,你我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讲?”

  “主任,你说的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赵枢理说道,“不过,还有一个因素,属下觉得也很关键。”

  “什么?”李萃群问道。

  “苏哲潜入特警处刺杀程千帆,程千帆估计吓了个半死,此人极度惜命。”赵枢理说道,“属下估摸着,他开枪杀人更多是劫后余生后的发泄。”

  “吓到了?”李萃群皱眉。

  “嗯,应该还有迁怒。”赵枢理说道,“他迁怒于是董科长带人追捕苏哲,将苏哲追进了特警处,给他带来了危险。”

  “倒是有些道理。”李萃群苦笑一声,说道,“这确实是符合我这位学弟的脾性。”

  “还有一点。”赵枢理说道,“正如方才主任所说的,程千帆知道法租界需要和平,所以有恃无恐…”

  说着,他看了李萃群一眼,“或许,程千帆的有恃无恐,也可能是一种挑衅…”

  “挑衅?”李萃群眉毛一挑。

  “是的,故意挑衅,或许还可以理解为反击。”赵枢理沉声道,“我方对特警处的渗透,程千帆不可能没有察觉,他一定是怀恨在心的。”

  “中央巡捕房是程千帆的老窝,他不可能容许他人染指。”赵枢理越说越激动,“他是故意挑衅,或者是展示肌肉,向法租界的人表示他程千帆还掌控着法租界。”

  “唔。”李萃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仓促喊你来这一趟,辛苦了。”

  他看着赵枢理,“还得是赵老弟你这等熟悉法租界的老人啊,听君一言,受益颇深。”

  “都是属下应该的。”赵枢理说道。

  “中央巡捕房那边,属下还是有一些老部下的。”赵枢理看着李萃群,恭恭敬敬的,微笑着说道,“属下可以派人暗中打探一二,也可让董科长在那边舒服一些。”

  “可以。”李萃群点点头,“有劳了。”

  赵枢理连忙恭敬的起身,告辞离开。

  他直到离开的时候,看都没看站在一侧,一言不发的曹宇一眼。

  “你怎么看?”李萃群看向一直旁听的曹宇。

  曹宇此人智谋过人,最重要的是和赵枢理有仇。

  “总体而言,赵科长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曹宇说道。

  李萃群微微颔首,示意曹宇继续说。

  “赵科长很坦诚,他没有回避自己和程千帆的仇怨。”曹宇说道,“所以,尽管也许赵科长的分析会受到个人情绪的影响,但是,基本上做到了相对客观。”

  “没想到你还会替赵枢理讲话。”李萃群惊讶的看着曹宇。

  “属下只说了基本上客观。”曹宇说道。

  “噢?”李萃群看了曹宇一眼。

  “赵科长说程千帆极度惜命,骤然遇刺后惊恐之下,迁怒与董科长,其后杀人是泄愤。”曹宇思索着,说道,“对于这个观点,属下是倾向于认可的。”

  “至于说赵科长说的程千帆故意挑衅,示威,向我们展示肌肉。”曹宇思索着,他的眉头也皱着,“属下也不背后议论他人是非了,只说一说属下的浅见。”

  “你啊,就是太过君子了。”李萃群笑了笑,指着曹宇说道,“说吧。”

  “程千帆杀我们人的,抓董科长等弟兄。”曹宇说道,“除了是惊惧之下的泄愤之外,也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心理层面的原因。”

  李萃群看着曹宇,目光探究,因为他没有听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没听明白。”李萃群直接说道。

  “属下的意思是,程千帆泄愤是真,但是,还是有一些理智的。”曹宇说道,“程千帆当时有可能,就是,他实际是已经很克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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