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根本没时间考虑王察灵的死活,他这边的情况现在和王察灵差之不远,两人就是难兄难弟。
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突然缠绕上了沈林的脚踝,并迅速向上蔓延。沈林感觉到了自己的小腿瞬间失去了知觉,变得灰白,僵硬,仿佛瞬间经历了千年的风干腐朽。
这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他现在已经近乎于一具尸体。
沈林死死的咬着牙,几乎要将牙齿咬碎,竭尽全力的遏制着源于自身的厉鬼本能,同时还要面对这种入侵,任由那冰冷的死亡气息一点一点蚕食他的身体。
沈林尽可能让自己的死亡来的更慢一些,否则重启过后鬼潮还没走完,他还要面临新的一轮。
黄泉路时时刻刻都在变动,注定了沈林不能通过重启来规避一切。
沈林能够通过记忆重启回到之前的黄泉路地带,完全是因为新死的记忆躯体为他指明了宛如“道标”一样的锚点。
自记忆中走出的沈林本质上就是灵异演化的表象,本质上和鬼湖蔓延而出的湖水没有区别。
这个“躯体”的死亡本质上是在灵异袭击的过程中,组成沈林躯体的灵异被打散了,就像是曾经的李军蒸发鬼湖一般,灵异的表象消失并不影响灵异的本质存在。
这也注定了属于沈林的记忆躯体一旦死亡,不消一时半刻就会化为乌有。
沈林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刻意的躲在记忆空间不重启完成,那当他想要重启的那一刻,他想回到的那片地带估计已经不知道被黄泉路移动到了哪里。
“锚点”的丢失在黄泉路上绝对是致命的。
就在沈林的膝盖也即将失去知觉时,那股侵蚀猛地停止了。
并非消失,而是停止。
沈林的思维快速运转,他意识到这或许不是他触发了厉鬼的规律,而是某只鬼在一定范围内发挥的古怪能力,这能力是无差别的袭击。
鬼潮内所有的厉鬼都是鬼,不存在再次死去的可能性,唯有沈林这个以记忆入侵现实的“活人”倒霉的遭了殃。
那只厉鬼的能力影响范围似乎是有限的,伴随着那只鬼走远,沈林的身体侵蚀也随之停止。
这个自记忆中走出的躯体捡回了一条命,但他的左小腿以下,已经彻底坏死,如同干枯的树枝一样。
望着还在涌入的鬼潮,沈林甚至无法知晓遭遇的必死袭击来自哪只鬼。
在这死亡的洪流浩浩荡荡的呼啸而过之后,沈林的余光瞥见了前方王察灵倒下的地方,那被踩碎的尸体阴影中,一个淡淡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轮廓再次缓缓凝聚。
王察灵的“复活”,同样在鬼潮的踩踏下,悄无声息的完成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任何交流,但都明白对方的处境。
下一刻,几乎是同时,他们迈开了步子,保持着极致的死寂,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拐的,跟在这股死亡的洪流末尾。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再次触发前方鬼潮的某个规律。
同样也不能离得太远,稍有距离都可能导致他们丢失了鬼潮的方向与锚点。
这把控距离的过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黄泉路的前方是宛如浪潮一般的恐怖背影,背后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浓郁黑暗。
两人沉默的吊在死亡洪流的末尾,每一步踩出都像是踩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
沈林拖着坏死的小腿走在属于黄泉路的黑土地上,黄泉路的情况本就诡异,现在还要时时刻刻注意和鬼潮的距离和防备袭击,这牵扯了他大量的精力。
在出发时,沈林的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他身后区域的部分阴影在珠光的照耀下极其短暂的扭曲了一下,有一具尸体自虚无中跌落,悄无声息地埋没在黄泉路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整个过程快的如同错觉,甚至因为前面那宛如死亡洪流一样的鬼潮存在,属于沈林的灵异波动都显得那么不起眼。
那是一具自记忆中拖出的尸体,是属于沈林的记忆投影,他不像活物那样显眼,更像是一个闯入黄泉路当中,却曝尸荒野的普通人。
只要不被属于黄泉路的灵异或厉鬼波及,理论上这具尸体可以存在相当长的时间,成为一个潜在的、只有沈林自己能感知到的路标。
这是他在这场绝望的行军中,所能做到的部分准备。
借由这来源于记忆的尸体道标,沈林最起码可以判断他们在这条路上走了有多远。
艰难的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周围的鬼潮似乎进入了一种相对“平稳”的状态。厉鬼只是麻木前行,暂时没有新的死亡规律被触发,这似乎意味着沈林与王察灵的计划起到了一定作用,同时也带给了两人一丝喘息。
王察灵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他目光深邃,看着沈林那跛脚的样子,声音压得极低:“不打算治疗一下吗?”
“死不了。”沈林的回答简短且直白,他的大部分注意力依旧放在前方鬼潮的行军中。
这里毕竟是黄泉路,黄泉路的诡异沈林和王察灵都只知道理论,属于沈林的重启也毕竟是灵异爆发的一环,记忆的重启一再动用天晓得会不会牵引到这些已经平静下来的厉鬼。
“你判断我们还需要走多久?”沈林说话的同时短暂回头,因为他感知到那出发时被他扔在黑暗中的记忆投影已经距离他很远的距离,这侧面说明了他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偏移,他们又没走多久,那就只能是黄泉路已经在无声无息中发生了转变。
“无法判断,从来没有人在黄泉路建成后真正走过这条路,也从没有人真正到达过黄泉路的尽头。”王察灵回复道。
“你最好说清楚所谓的没有人真正到达过是什么意思。”沈林的眉头瞬间拧紧。
王察灵深吸了一口气:“字面意思,自忘川事件过后,民国革新会的一切都消泯于那场恐怖,现今革新会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是从记载中得知了关于黄泉路和尽头那片人间地狱的描述。”
“或者说,我们得知的一切都来自于顾瀚文先生他们的推断和当年的记载,并非亲眼所见。”
“推断?”这个词让沈林有了不妙的预感。
“是。”王察灵的目光扫过前方无穷无尽的鬼影,“黄泉路和你口中的地狱计划过于宏大,这条路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延伸,不断变化的巨大灵异地带。顾先生他们只是完成了奠基和引导,促使黄泉路成型,将它“启动”了。但就像推下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的人,无法精准控制最后一块牌倒下的具体姿态一样。这条路自行演化至今,尽头是什么样子,是否符合最初的设计,没人知道。”
“恐怖复苏自民国末年都开始没了声息,直到几年前才开始有再次爆发的迹象。当年真正历经过黄泉路的人,包括顾先生,当年的革新会,你照片上的魃小队都已经死了。”王察灵说到这里,看向沈林。
“况且,哪怕顾先生他们在当代重新活过来,恐怕也很难判断现今黄泉路的真正模样。七十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了。”
“所以,我们可能要去的是一个连建造者都不清楚现今模样和情况的“地狱”?”沈林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眼神却越发深邃。
“可以这么理解。”王察灵坦然承认了这一点,“理论上,我们是真正探索黄泉路的第一批人,哪怕是之前的革新会,也只是大范围的监控、维稳,尽可能的按照记载维护黄泉路的运行。这也是这条路近七十年来,第一次出现如此问题。”
怀表上照片那些人是魃小队的成员,可得知这个消息的沈林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只有无数双脚踩在地面上的古怪回响。
沈林的背后,又一具尸体自记忆中跌落而出,潦草的滚在路边,像是横尸野外,无人收敛一样。
一路上烛火按十米一座情况稀疏摆放,蜿蜒向更深的黑暗,沈林伴随着行走,有一次感觉到自己刚刚留下的记忆投影像是海上悬浮的信标,伴随着海浪的拍打位置捉摸不定,一会在东,一会在西,更不可思议的是某个时刻沈林感觉到那记忆的投影在自己前面,这简直不可思议。
“路变了。”沈林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王察灵立刻警惕地看向周围,但他肉眼所见到的依旧是那条蜿蜒自黑暗的壁纸道路,两旁是沉默前行的鬼潮和摇曳的烛火,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什么变化?”王察灵低声问,他很清楚这位顾先生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说胡话。
“我们就像最初说的那样,黄泉路本身在不断变化,把我们刚刚走过的一段路“搬”到了我们前面。”沈林平静叙说着,同时全力感知所有记忆投影的方位。
反馈回来的信息混乱的让人心惊。那些投影的方位伴随着他们走出的距离越来越远,开始变得杂乱无章。
有的在左,有的在右,有的甚至在他的感知中忽远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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