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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算计

  曹大娘子听罢女儿的耳语,先是惊得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帕子险些落地。

  随即,那惊惧便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狠绝,横竖已是无路可退,不如拼死一搏!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泪痕未干,却已换上了一副比先前更为凄苦绝望的神情,压低了声音道:“好!就按我儿说的办!”

  “咱们娘俩的命,就赌这一把了!绝不能叫盛家那般黑心肝的得逞!”

  果然,在第二日清晨,天光方才微亮,贺弘文就面带沉重的心事,脚步迟疑地来到了西厢房外。

  他眉宇间的挣扎与疲惫几乎要满溢出来,一夜未得安眠,《双姝记》中那些犀利的字句和想象中明兰那双清冷失望的眸子,反复交织撕扯着他的心。

  在院中徘徊了许久,最终,徐长卿那句沉静的提醒“表妹固然可怜…可…还是明兰重要!”在贺弘文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压过了他心下所有的不忍。

  贺弘文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努力坚定自己的信念。

  今日,他定要与姨母和表妹分说清楚,即便一时残忍,也要让她们明白,另居他处由贺家供养,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长远之计。

  他,不能再犹豫了。

  然而,贺弘文才刚抬起手欲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极力压抑、却又清晰可闻的啜泣声,间或还有曹大娘子悲悲切切的劝慰声飘出来:“…我苦命的儿啊…”

  “…你别这样…好歹喝一口…身子要紧啊…”

  “…你这般作践自己,岂不是要了娘的命吗…”

  贺弘文心头猛地一紧,那点刚刚积聚起来的决心瞬间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无奈与关切。

  “吱呀”一声,他连忙推门而入。

  只见屋内,曹锦绣并未像往日那般扑在床上痛哭,而是背对着门口,瘫坐在窗边的矮榻上,单薄的身子缩成一团,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却还死死用手捂着嘴,仿佛生怕哭声大了会惹人厌烦。

  而曹大娘子则守在一旁,一手端着个几乎空了的药碗,一手拿着帕子不停地抹泪,一副心力交瘁、束手无策的模样。

  “这…这又是怎么了?”

  贺弘文见状,那已到嘴边的“分说”之词彻底被堵了回去,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曹大娘子一见是他,如同见了救苦救难的菩萨,立刻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其中的焦急与恐慌。

  “弘文!你可算来了!快!快劝劝锦绣吧!”

  “这孩子…这孩子自打你昨日走后,就魔怔了一般,不说话,也不哭闹,就只是默默地流泪…眼神直勾勾的,吓死个人!”

  “方才我好说歹说,才劝她喝了小半盏安神汤,转头就全吐了出来…问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摇头…我这心里…”

  “…我这心里怕得紧啊!”她说着,眼泪又成串地落下,“她是不是…是不是听底下人嚼了什么舌根?是不是…盛家那边…”

  她适时地停住话头,不再往下说,却将“盛家”这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留下无尽的暗示和想象空间,让贺弘文自己去填补那最糟糕的可能性。

  贺弘文心中“咯噔”一下,立刻联想到自己书房里那本要命的《双姝记》。

  难道…表妹竟知道了?是谁走漏了风声?

  他顿时心生愧疚,仿佛是自己做了极对不起她们母女的事情,伤害了这两株本就脆弱不堪、依附着贺家生存的浮萍。

  他快步走到曹锦绣身边,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表妹?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跟表哥说?千万别憋在心里,伤了身子如何是好?”

  曹锦绣却仿佛被他的突然靠近惊吓到,猛地瑟缩了一下,依旧背对着他,只是哭得更加厉害,单薄的肩膀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她微微侧过头,露出小半张泪痕斑驳、毫无血色的脸,那额角处淡紫色的刺字在泪光映衬下更显凄楚哀凉,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表…表哥…你…你别管我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我…我这样的残花败柳,活着本就是拖累…如今…如今更是污了别人的眼,挡了别人的路…”

  她这话说得含糊其辞,却又句句意有所指,像一根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往贺弘文心窝最软处戳去。

  “胡说八道!”贺弘文眉头紧锁,心下更是难受得紧,“什么残花败柳,什么拖累!我不许你如此作践自己!”

  “我不是作践自己…我是有自知之明…”

  曹锦绣终于缓缓转过身,抬起一双哭得又红又肿、泪眼朦胧的眸子看向他。

  那眼睛里盛满了无尽的委屈、恐惧和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仿佛已被全世界抛弃。

  “表哥…昨日盛家来人…是不是…是不是厌弃我了?是不是…要逼你撵我们走?”她问得直接无比,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和绝望。

  “这…”

  贺弘文顿时语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否认?

  那便是睁眼说瞎话的欺骗。

  承认?

  看着眼前这人眼泪汪汪、脆弱欲碎的模样,那残忍的话语他又如何开得了口?

  他的迟疑和沉默,在曹家母女眼中,无疑就是默认。

  曹大娘子立刻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戏剧般的悲怆!

  “老天爷啊!真是不给我们娘俩活路了啊!我们已是这般田地,还能碍着谁的事啊?非要如此逼我们去死吗?!”

  “锦绣啊,我苦命的儿,早知如此,我们当初就不该千辛万苦来汴京寻亲,就该直接死在那流放路上,也省得今日被你表哥的亲事嫌弃,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啊!呜呜呜…”

  “姨母!您别这么说…快起来…”

  贺弘文只觉得头皮发麻,想去扶,却又被这阵势弄得不知所措。

  曹锦绣却猛地一把抓住贺弘文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仰着那张满是泪水的脸,泪水决堤般涌出!

  “表哥!”

  “我不怨盛家!真的!”

  “任谁家金尊玉贵的小姐,愿意未来夫君身边有我这么个不清不白、还破了相的累赘表妹?”

  “我懂的…我都懂的…”她一边口口声声说着“懂”,一边却哭得浑身颤抖,几乎要晕厥过去,“表哥,你…你就依了盛家吧!把我和娘送走…”

  “然后…随便找个偏僻的庄子安置…或者…或者干脆给我们几两银子,让我们自谋生路去…”

  她嘴上说得无比“懂事”,主动要求离开,可那凄惨绝望、如同生离死别的模样,分明是在无声地呐喊:只要送我们走,我们便是死路一条!

  “只是…表哥!”

  她话锋猛地一转,死死攥着贺弘文的手,如同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浮木,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执念和哀求,“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看在我那早死的爹娘份上…我别无所求,只求…只求你别把我随随便便远嫁了!”

  “我…我这样的身子,这样的名声,若是嫁到那不知根底的陌生人家,怕是连一日都活不下去!”

  “我宁愿自己剪了头发去山野姑子庙里青灯古佛!宁愿一根绳子直接吊死在这屋里!也绝不再受那被人作践羞辱的屈辱了!”

  “表哥,我求你!”“

  你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

  曹锦绣这番话,以退为进,毒辣至极!

  表面上是在为贺弘文考虑,自愿退出,实则却是以“死”相挟!

  她精准无比地抓住了贺弘文的命门——他心软,重情义,尤其无法眼睁睁看着亲戚、尤其是被他家收留的可怜亲戚去死!

  她不仅绝了贺弘文想要将她嫁出去一了百了的后路,更是将“死”和“做姑子”这两个最极端、最血淋淋的选项直接砸到他面前,逼他在这两个惨剧和留下她之间做出选择!

  贺弘文看着表妹那张哭得几乎扭曲、满是泪水和绝望的脸,听着她声声泣血、句句惊心的哀求,再感受到手臂上她指甲传来的尖锐刺痛和那副颤抖得快要散架的身体,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呼吸困难。

  《双姝记》中那些冰冷的警告、明兰可能出现的清冷失望的眼神、盛长权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审视…

  在这一刻,几乎都要被眼前这仿佛即刻就要香消玉殒的惨烈场景冲击得粉碎!

  他心肠软,这是事实,但他并非完全没有权衡。

  此刻,他脑海中两个念头在激烈交战:一边是血脉亲情与眼前人的“生死”,另一边是自己未来的幸福与盛家的压力。

  理智告诉他,长痛不如短痛,此刻快刀斩乱麻,虽一时残忍,却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

  可徐长卿的话语和那本《双姝记》像警钟一样在他心头轰鸣——明兰更重要!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翻涌与不忍,正欲硬起心肠,再次开口,哪怕言语会更直接、更坚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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