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芒砀妖山

陆禹瞳孔一缩，寒毛倒竖起来。

但这惶恐只是一瞬，继而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遭遇了地摇竟不自知，还若无其事和这装神弄鬼的小刺猬闲聊，喜的是自己和妹妹安然无恙，辛亏不是一条大河之类，没有瞬间将他二人淹死。

而且如此一来，即便是神吏一时半会也绝难找到他们了。

当下他再度紧掐住小刺猬，厉声道：“少废话，是我问你答，我没问的一句不许多说！你说这里叫芒砀妖山，那这里除了你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许多妖怪？”

“应该有吧……”

“应该？你是这里的妖怪，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吗？我看你是找死，不说实话！”陆禹目露凶光。

小刺猬忙道：“人妖大哥，我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我阿母让我在这里等她，呜呜……我好疼，人妖大哥，你放了我吧。”

它说着说着，黑亮的小眼睛中居然像人一样流出泪水，呜呜哭了起来。这若是换了一个心善耳软之人，看它这副可怜模样，说不定真将它放了。

可陆禹本为村神鹰犬，以杀人为业，实难称得上良善之徒，反而将他握的更紧了一些。

“哭？哭也得死，不如我现在就捏死你，你就不疼了。”

“我可以不哭！”

小刺猬大惊失色，眼中泪水登时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

陆禹见状冷笑，同时又暗舒一口气，心想这小刺猬所言应该不假，它如此弱小，不足为惧，就怕这附近另有真正懂妖术，会妖法的凶猛妖物。既然没有，还是尽快寻一处隐蔽所在，安顿下来为好。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不死也行，给我带个路罢，这附近有没有山洞一类可以避寒之地？”

小刺猬闻言，眼睛不着痕迹骨碌一转，立刻答道：“有，有，我家就在这附近，你们可以来我家中做客。”

见他回答的如此干脆，甚至还邀请自己去他“巢穴”，陆禹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你一尺不到，你的窝最多也只有老鼠洞大小，我如何去的？还是说，你在那里设有埋伏？”

小刺猬苦着脸道：“那就没有了，我家很大很舒服，你去了就知道了，只要你不杀我，你想住多久都行。”

陆禹眼睛微微一咪，心知新地危机四伏。

何况此地名字中就带有一个妖字，倘若自己贸然去寻住处，能否找到暂且不说，遇到什么样的怪物都不好说，还不如这小刺猬容易对付。

想到此处，他有了决断。

“那你带路罢，若有半点不实，你知道下场。”

小刺猬一喜，忙不迭为他指了一个方向。

陆禹沿路走去，山路崎岖，天上虽有微弱月光透过乌云打下，但不足以照亮脚下，他一手挟抱着陆冬，一手紧握着小刺猬，小心翼翼的朝山坡背面走去。

左拐右绕，七八圈后，小刺猬终于喊停。

陆禹凝神望去，只见两三丈外草丛后的山壁上有火光隐现，那里似乎真的是一处山洞，但他没有着急过去察看，驻足问道：“你们妖怪还会生火吗？”

“当然会，我还会做饭呢，那就是我家，快进去暖和暖和吧。”小刺猬笑嘻嘻摆了摆爪子。

陆禹仍不着急进去，仔细观察了一下后，突然将脚下一颗小石子踹飞到那山壁上，等了一会儿，见那里毫无动静，这才一步步缓缓朝洞口走去。

来到洞口处，往里张望，只见除一堆篝火外别无他物。

“人妖大哥，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算你老实。”

洞口略小，陆禹弯腰进入洞中，火光暖洋洋的照在脸上，身上寒意顿消，四下略一打量，发现洞内虽然简陋，但四下宽阔，地面平整，既无杂草，也无石子，倒也称得上干净。

陆禹这才放松警惕，将陆冬轻轻放在篝火旁取暖。

小刺猬道：“人妖大哥，这下可以放了我了吧。”

陆禹盘膝坐在火堆旁，闻言不置可否：“有些话，我需得问清楚，才好放你。”

小刺猬喜道：“你问，你问就是。”

“这么大的山洞，是你自己找到的吗？你这般弱小，难道没有其他妖怪来抢占吗？”

“这里是我阿母找到的，我们以前不住在这里，后来阿母带我来这里，说这里叫芒砀妖山，山里有许多厉害妖族，叫我不要乱跑，她要出去办事，我就在这里等她，可我在这里住了许久，别说妖族，这附近我连野兽都没见到过。”

陆禹听的面色连变，听到后面才稍稍好看一些，心想此地暂时应该还算安全，于是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们妖怪竟然也有天理伦常，也有家庭父母。”

小刺猬疑惑道：“你们人妖没有这些吗？”

“当然有！”

陆禹哑然失笑，道：“我说过了，我是人，不是妖，我叫陆禹，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好的，人妖陆禹，我叫刺猬大王，你可以叫我大王。”

“……”

“你没有其他名字吗？”

小刺猬摇头，陆禹皱眉道：“那这么说来，你阿母走后，你一直自己在此地生活，你却混的要和我骗吃的，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到这话，小刺猬尴尬道：“谁说我没吃的，这附近有许多吃的，东面不远就有一片果林，西面有一条小河，河里有鱼有虾，我们来的背面山坡上那片竹林里也满是竹笋，我本来就是想去那里挖些笋子吃，没想到遇见了你……”

陆禹一喜，附近物产如此丰富，确是个避难好所在。

当即他立刻追问道：“那你知道如何离开这里吗？”

小刺猬摇头，道：“我阿母还没回来，我为什么要离开。”

“那倒也是。”

陆禹略感失望，心想这芒砀妖山定然广大之极，否则小刺猬不可能在一个地方这么久，连其他野兽都没见过。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抬头道：“你们妖怪既然通灵，与人无异，那你们有没有妖怪村子，妖怪城镇呢？”

此话一出，小刺猬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反问道：“你见过很多妖族吗？”

陆禹如实答道：“就你一个。”

“那不就是了，你以为妖族修炼有成者，与你们人妖生下来就有灵智一样简单吗？大多只是寻常野兽罢了。”

“修炼？

陆禹已是第二次听到，忍不住问道：“何为修炼？”

提起这个，小刺猬突然兴奋无比，滔滔不绝道：“所谓修炼，增长智慧，感应万物，参悟造化为修；养神练气，筑基巩丹，磨炼术数是炼，一只愚昧野兽如想开启灵智，变为妖族，短则数十年，需有大机缘，长则数百年，需有大寿元，一旦修炼有成，甚至有可能变成神仙，神仙你知道吗，无所不能的神仙！”

“妖怪变神仙？”

陆禹此前一直以为神吏便是神。

可是，现在神吏却被他砸了个稀巴烂。

尽管到目前为止，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但他就是做到了，他杀了一个神。

而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尊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泥像，绝不是真正的神。是以听到小刺猬这番话后，他不禁有些口干舌燥，怦然心动起来，问道：“那我能修炼吗？”

“不能！”

小刺猬斩钉截铁道：“我阿母说了，你们人妖虽然生来灵智极高，没有启迪智慧之苦，但天行有常，你们人妖天生就不能修炼。”

陆禹闻言哑然，他只是个偏乡少年，见识极为有限。

小刺猬无疑是给他展现了一个新的世界，只可惜那是妖怪们的世界。他一时不禁有些意兴阑珊的道：“那这么说来，你也是修炼了几十年，几百年，才有灵智吗？”

听到这话，小刺猬得意洋洋道：“嘿嘿，我不一样，我阿母是大妖，我生下来就有灵智。”

陆禹不解道：“何为大妖？”

小刺猬道：“大妖啊，那就更厉害了，我阿母她飞天遁地，喷云吐雾，纵火操水，呼风唤雨，这些都不在话下，她手一挥，能引雷，想劈谁就劈谁，脚一跺，会地震，就算你把她头砍下来，她都能再长一个出来，她……”

“这么厉害！那她和神吏比起来如何？”

陆禹在一旁听的头皮发麻，他不知小刺猬是在吹牛，还是确有其事，总之已超越他的想象，是以不等小刺猬把话说完，就忍不住有此一问。

小刺猬听了，却茫然道：“什么是神吏？”

“你不知道神吏吗？”

陆禹皱眉，正欲与它解释，不料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剧烈袭来。

“不对劲！”

他猛然站起，但还未站稳，又一屁股栽倒在地上，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反而使那眩晕感愈发强烈。

“是，是你，你做了什么？”

陆禹模模糊糊看着眼前那个小小的身影。

“嘿嘿，总算把你放倒了，这乌头子的滋味如何？”

陆禹耳边传来小刺猬贱兮兮地笑声，可他却不由得两眼一黑，神智不再。芒砀妖歌 第五章 芒砀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