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骨山,白骨人魔
洞玄山中无日月，却也有四季之分，日夜之别。
天黑前，黎渊吃到了入门后的第一顿饭，米是他之前见过的‘赤元米’，颗颗饱满，异香扑鼻。
菜是‘龙角鹿’肉炒‘青玉竹笋’。
这三者皆是洞玄山中最常见的食材，虽属下品灵食，但因洞玄山秘法培育，比之诸域的中上品灵食也不差。
味道极佳灵炁很足，而且便宜。
“入室弟子的福利着实很好啊。”
闻着灵食的香气，黎渊食指大动。
当即拿起碗筷品尝，只觉口感极佳，不逊色于他之前在神都城中吃过的上等佳肴，更有浓烈的热流自腹部扩散至全身，如服了一枚上好的灵丹。
黎一在旁伺候，见黎渊吃的香甜不由得露出微笑，她是侍应类的灵傀，见到自己的饭菜受欢迎自然很是满足。
‘这灵力很足啊，抵得上七分之一枚龙虎大丹了，这还只是洞玄山的下品灵食…’
扫净饭菜，黎渊满足的擦了擦嘴，暗暗心惊。
他的饭量是很大的，尤其是万形入血后，若没有灵丹滋养，一顿饭吃几头牛也只是等闲。
但现在，一碗饭两碟菜下肚，他居然有些吃撑了，可见这灵食效用之强。
“主人可还要添碗？”
黎一躬身询问。
“不必了。”
黎渊放下碗筷，灵食所化的热流扩散至全身乃至于泥丸，他竟有种懒洋洋的微醺感，但也不忘赞叹：
“你的手艺很好。”
“主人喜欢就好。”
黎一微笑着为他介绍：“主人，这三种灵食搭配可是列在‘灵膳谱’中的灵食呢。”
“灵膳谱？”
黎渊有些好奇。
他拢共入门一天，即便看了些书，对于洞玄山的了解怕也不如灵傀黎一。
“灵膳谱中列有八万六千余种灵膳，每一种都是多种灵材搭配而成，非但味道极好，更有种种功用。”
黎一欣然介绍：
“好比这‘赤鹿膳’，赤元米养身，龙角鹿蕴血，青玉竹笋有滋补神魂之效，三者搭配再控制火候，就有滋养体魄神魂，壮大气血生机之效呢！”“八万六千种？！”
刚尝了赤鹿膳的黎渊眼前一亮：“你会多少种？”
他算不上老饕，但能吃好的他当然乐意吃好的，尤其是这灵膳还有堪比灵丹之效用。
“回主人，我会二十九种灵膳烹饪。”
黎一显然是真爱灵膳，听黎渊询问，说的是眉飞色舞，让后者不免有些咋舌，这洞玄山的灵傀旁的不说，拟人方面简直是拉满了。
若非他就是黎一之主，但从外表言行上也看不出她是个灵傀。
“赤鹿膳是最常见的灵膳，也最为便宜，一些手头拮据的入室弟子多半时候也是吃这个的。”
黎渊收回了评价，这灵傀还是不够拟人，他就说不出这么伤人的话。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赤鹿膳的性价比奇高无比。
这赤元灵米一千五百斤也不过一个小功，而且赠送一百斤龙角鹿肉，三百斤青玉竹笋，即便是他的饭量都够吃上小半年了。
入室弟子一年可领十二小功，用以吃喝加之养这十一个灵傀显然是绰绰有余了。
见黎渊不再询问，黎一这才收拾碗筷，意犹未尽的出了竹楼，就黎渊之前打坐看书的时间，竹楼外又起了两座二层小楼，这是灵傀居所。
“呼”
服用灵膳的微醺感仍在，黎渊推门而出。
分给他的这座小洞天也已入夜，虽没有日月，但抬头也能看到点点繁星，通读过入门三书的他知道，那是洞玄山内蕴含的其他小洞天。
更深处，则是道君开辟归墟深处摘取的异度次元，通过域门可以进出，是洞玄山弟子的试炼之地。
点点星光照耀下，黎一黎二领着其他灵傀在辛勤劳作，灵傀无须睡眠与修行，除非灵傀之心耗尽，否则根本不需要休息。
黎渊微微侧耳，还能听到远处山林中小耗子的叫声，这小东西灵性足，野性也很足。
“这才是修行宝地啊！”
黎渊由衷赞叹，心中很是满意。
洞玄山弟子的待遇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入门即发百年俸禄，意味着新入门弟子，至少短时间内是不需要为修行资粮担忧的。
如果筹谋规划的好，以这百年俸禄为底本，甚至可以经营出一番支撑自己修行的基业来。
“时间还早，正好去领了道兵和灵兽。”
黎渊心中动念。
他对于洞玄山灵兽极感兴趣，说不准他开启第四箓所需的灵兽血肉，就要落在‘灵兽区’！呜 抬脚走出自家小洞天。
黎渊所在，是洞玄山三百三十三级台阶，属于‘弟子区’，类似洞天区，千阶以下有数十个之多。
最大的是灵田区，有一百级，其次则是‘灵傀区’‘道兵区’以及‘灵兽区’，这多是当代，或者前些代弟子的基业。
这些，入门三书中都有提及。
“道兵区是四百二十级台阶到四百六十级台阶，所产之道兵种类与其主人所学道兵法有关，新弟子可在其中挑选任一一队…”
黎渊心中有着计较，抬脚走向道兵区。
道兵区分上下两区，五百级以上的不必说，五百级台阶一下可是也有足足四十个道兵小洞天，各种道兵至少上百种之多。
“不同于战力孱弱的灵傀，道兵是真正擅长杀伐的护道之兵，培育道兵需要修持各种道兵法，比如旁听弟子三书中的白骨道兵法，以此法炼出的道兵，即为白骨道兵…”
黎渊走的不缓不慢，同时回想着与灵枢童子交谈的场景。
对于这位道君座下童子的话，他是很重视的，而依着这位仙童的意思，道兵挑选首先看的不是道兵种类，而是道兵是谁人培育出来的。
道兵法修持之重级高低，一定程度上决定着道兵的潜力。
“四百四十四级台阶…”
黎渊默数着台阶数，很快，已经来到了灵枢童子推荐的四百四十级小洞天外。
“新入门弟子黎渊，前来领取道兵！”
黎渊取出弟子令，轻轻一捏，台阶上便有森白色光芒腾起，一闪间化为流光门户，有声音自其中传来：
“原来是黎师弟，请进吧！”
“嗯？”
黎渊心中微动，这里居然有同门师兄弟：
“多谢师兄。”
心下转着念头，黎渊迈步走进门户。
光影一闪即灭。
黎渊眼皮一颤，抬眼望去，这是一片通体灰白色的洞天，目之所及尽是森白之色，山川大地宛如白骨塑造一般。
他的眼力很好，甚至可以看到那一座座骨山上的骨节纹理，令人望而生畏。
“刚听闻有新弟子入门，却不想黎师弟来的如此之快，倒是为兄怠慢了！”灰白色的雾气中声音响起，一身着白袍白冠的高瘦道人迈步自虚空中走出，向黎渊打了个稽首。
“师兄客气了，是师弟来的仓促。”
黎渊忙还了一礼：“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俗名李玄用。”
高瘦道人打量了黎渊一眼，顿时惊出一身的冷汗。
这位新入门师弟的境界委实低的令人发指，若不是他心血来潮亲自相迎，怕不是要被他散养的道兵给吞吃干净了。
“见过李师兄。”
黎渊能感觉到眼前这高瘦道人摄人的气息，但心下已没什么波澜了，洞玄山这一代的弟子，起码比他早入山三百年，修为更高是应有之意。
“黎师弟你…”
李玄用正欲摆手，说‘你不必太客气’，突然瞥见他腰间弟子令上大大的‘入室’二字，面皮登时一抖：
“黎师弟居然是入室弟子？！”
“是师兄怠慢了！”
李玄用重新行礼，这次却是全礼了。
“师兄客气了。”
黎渊余光瞥见他腰牌上的‘挂名’二字，脸色不改，仍是回全礼。
见黎渊姿态不改，李玄用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领他进山：
“师弟，师兄我看守的这座‘白骨山’中有三种道兵，分别是‘白骨人魔’、‘白骨玄甲士’以及‘白骨剑’，师弟来之前可有想好要选哪一种？”
“师弟听闻白骨人魔聚散无形，大小如意，乃是同阶道兵中的上上之选，故想要一队白骨人魔。”
黎渊随他入山，余光则打量着这座白骨小洞天。
关于道兵，灵枢童子也只提了那么几句，但他印象很深，因为那灵枢童子话里隐隐提及到了这座白骨小洞天的主家。
通乾道人！
入门时他不知这个名字的意义，但通读了上百本书后，他大概知晓这位是谁了。
洞玄弟子真传之路那本书中提及，天宇道君门下有十二字，分别是浮玄妙清，虚静真和，明智圆通 天宇道君门下真传之道号，以此排辈，十二一轮，如今正轮到‘浮’字。
通乾道人是上一代的真传弟子！
“白骨人魔啊？”李玄用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黎渊，心下有些了然，这位境界极低的师弟身后必然是有人的。
否则不可能入门第一天就来这里领白骨道兵…
两人的脚程都不慢，一路交谈着也不耽误，没多久，已到了一座森白骨山下。
远看此山白骨累累堆叠如一座白骨巨兽匍匐，近看才知这的确是一头巨兽留下的头骨，而且已经是一件上品神宝！
白骨人魔山（十四阶）
…此宝原是洞玄山弟子通乾道人，猎杀一头邪神残骸祭炼出一头准六境的白骨人魔，损毁后其不舍，化白骨人魔为人魔山，留于其昔年弟子居中，并雇人祭炼温养…
掌驭条件一：？？？
内蕴神禁：？？？
准六境白骨人魔的残骸！
黎渊神色如常，心头却是猛的一跳，灵枢童子着实是他的贵人。
他来之前也翻阅过那本白骨道兵法，对于白骨道兵也有些理解，准六阶白骨人魔孕育出的白骨人魔道兵，其潜力自然远非寻常可比！
狰狞的巨兽头骨犹如山岳般巨大，自那巨兽口中，黎渊隐约可以看到森白色光芒交织流转，其中隐隐可以看到一头头白骨人魔。
“师弟应该知晓这是什么吧？”
李玄用突然发问。
“自然知晓。”
黎渊隐约能猜到李玄用的心思，不外乎是试探他有人指点来此，还是运气好选了此处，当即平静回答：
“通乾师兄的白骨人魔，谁人不知？”
“师弟既然知道，那师兄也就不瞒你了。”
李玄用笑了笑：“这人魔山原是通乾师兄的白骨道兵，因劫损毁，师兄不忍舍弃，将之祭为神宝，又雇了为兄来此祭炼温养…”
黎渊点点头，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
“通乾师兄那等人物自无心培育道兵贩卖，但门规在此，故每隔十年也会出那么一队道兵，师弟乃新入门弟子，有权优先领取…”
李玄用笑容温和，心下也隐隐有些肉疼。
他接下这桩祭炼神宝的苦差事，除却通乾道人出手大方之外，也是因为这些道兵塔可以优先购买，此刻让出一队，心下着实有些不舍。
“多谢师兄。”黎渊心思通透，大抵能猜出一些，自然躬身道谢。
“师弟客气。”
李玄用对此显然颇为受用，当即一招手。
只听巨兽头骨内传出‘嗡嗡’颤鸣，旋即走出十二头骨架匀称森白的白骨人魔道兵。
“好道兵！”
黎渊抚掌赞叹。
这十二头白骨道兵个个骨骼饱满，森白中透着银白，他凝神细感，可隐隐看到这队道兵体内流转的神禁。
的确都是上品！
“来！”
李玄用又一招手，那队道兵身形一颤，只听得几声‘咔咔’骨骼摩擦声，已化为一串白骨手链落在他的手中。
“师弟，这十二头白骨道兵乃是白骨人魔山孕养而出，只是因为所用骨材乃是山中圈养灵兽之骨，缺了凶煞之气，但仍是同阶中的上上之品。”
有些不舍的摸了摸那一串骨链，李玄用递给黎渊，让他滴出精血认主后嘱咐道：
“这白骨人魔无须血肉之食，但每隔一月必须要饱食一顿一境的兽骨，但师弟若要培育升阶，就必须喂食高阶骨材，以此滋养体内神禁。”
“多谢师兄指点。”
黎渊伸手接过手链，入手冰凉，质感光滑圆润。
虽为骨材所祭之道兵，但却犹如玉石一般细腻晶莹，轻轻转动时，还有骨骼摩擦的‘咔咔’声响。
李玄用移开视线，余光扫了一眼黎渊腰间的入室弟子令，心情方才好了一些：
“师弟可用膳了？若不曾用过，不妨去师兄那坐一坐？”
“出门前已是用过了，下次再来叨扰师兄。”
黎渊轻转着手中骨链，婉拒并告辞。
李玄用送他到洞天入口，突然想起一件事：
“师弟，你若要去领取灵兽的话，最好明天白天再去，夜晚的大多数灵兽小洞天里，灵兽可都是放养的…”
“多谢师兄提点。”
黎渊点头致谢，他自然是知道的。
事实上，他之所以急着来领这队道兵也是这个原因，以他的境界，若没有道兵护身，洞玄山许多小洞天他都不敢擅入。
谢过李玄用后，黎渊转身离开。“白骨人魔。”
竹楼小院中，黎渊轻拈骨链，‘咔咔’两声，骨链已化为十二头高有丈许的白骨人魔，三三而立，气势混同如一。
“依着‘白骨道兵法’，白骨人魔体内有神禁三种，地煞级的‘骨煞’‘凶煞’，以及天罡级的‘如意’…”
黎渊端详着这队道兵，同时一心多用，翻阅研读着那本白骨道兵法。
不止是白骨人魔，绝大多数道兵体内都只有最低的三种神禁，究其原因，是因为最低神禁最容易培养升阶。
至于道兵的强度，自然是看数量。
如白骨人魔，单一一头只有三种神禁，哪怕是修下品法力的同阶修士也可轻易镇杀，但十二头白骨人魔相合，就能反手镇杀前者了。
“八方庙那座道兵塔内的道兵应该也是如此，数量越多就越是强横，我当年能闯到三十六层，那是因为我当时境界太低，低到那些道兵甚至都无法动用神禁…”
黎渊翻阅着白骨道兵法，心中则不住浮现出种种念头。
别看这本道兵法是免费发放给所有旁听弟子的，实则并不简单，其中关于神纹神禁的种种内容让他也觉眼前一亮。
同根同源的道兵，催动同样的神禁时威力会有极大的叠加，若能融入阵法，威力还能暴增极多，比如这本道兵法中提及的‘白骨禁魔阵’。
…昔年，大罗天，白骨山主，白骨道君，以麾下八亿白骨道兵结‘白骨禁魔阵’，诛杀了‘幽冥天’血海道君…
“这本白骨道兵法难不成源自白骨山的那位白骨道君？”
黎渊心中转念，又觉得不大可能。
白骨道君乃大罗天三大杀神之一，声名极大，若与祂有关，这白骨道兵法的品阶怎么可能只有法字级别？
“不过这队道兵的确很有潜力，若有足有的骨材，未必不能晋入五境！”
一招手，将那一队白骨人魔重新化为骨链，黎渊心中悠然神往，不由盘算起这队白骨人魔晋升二境需要多少骨材。
黎渊起身，不见如何动作，已到了山崖边缘。
准备尝试催使白骨人魔。
“没有炼就法力之前，也只有道兵可以运用自如了。”
看了眼身上的法袍，黎渊心念一动，只听得‘轰隆隆’气爆如雷，那一十二头白骨人魔已纵出数十里外，于夜幕中划出深深的痕迹。
黎渊凝神感知，熟悉着这队道兵的用法。
只听得轰鸣阵阵，那十二头白骨人魔踏空而行，迅疾而灵巧，凶狠且狂暴，随黎渊念动指挥，甚至打出一套套拳掌腿法来！
“任何道兵初始时都只有三种神禁，若要增加手段，就需要耗费法力心神，采摘对应神纹化禁，再将之炼入每一头道兵之中…”“但武功不在此列，由我催动，可以隔空演武，以武搏杀！”
黎渊的精神力远超同阶，即便不动用五感套，有着精血作为指引，百里之内，这白骨人魔真个如驱臂使。
由着他的心念转动，一套套武功无比流畅的施展出来，从白猿披风锤到龙虎浑天锤，虽不如他亲自施展，但却绝不输大运江湖内的其他入道宗师了！
“咻！”
黎渊心念又是一动，那十二头白骨人魔身形剧烈一颤，眨眼之间，竟坍塌收缩化为一口口森白古剑。
在他的催使之下，穿插飞行，演练出种种剑法，且因为白骨人魔同根同源，甚至可以彼此配合，施展合击剑阵！
片刻后，十二口白骨飞剑飞回山崖边。
黎渊因精神力消耗而有些疲惫，眼神却很亮，白骨人魔骨似玄刚，刀剑难伤，彼此一体同心，实是好用的紧。
“若能将这白骨人魔祭炼到二境，下山采摘神纹就更稳妥了。”
黎渊心中很满意。
他之前借阅的那一百本书里，就有关于采摘奇景神纹的，而洞玄弟子采摘神纹也有诸多路子。
要么下山，洞玄山宽广浩瀚，绝不亚于任何一方界域，其中自有诸般奇景神纹。
要么去异度次元，那些次元中不乏各种奇景，甚至有一些极为珍稀的上等神纹。
除此之外，就是通过域门去往其他星天界域。
对此，黎渊自然倾向于洞玄山。
“破境难圆啊！”
蜃龙鞭内，小母龙看着自己残缺不全的神境，不由得黯然神伤。
几年里，她几乎都沉浸在修补神境中，但她体魄都已不全，想要修补神境实在是艰难无比。
“除非重塑肉身，否则我的神境根本无从修补…”
小母龙心下想着如何劝那小子前往天市垣，缓缓睁开眼：
“黎…嗯？！”
小母龙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些惊疑的环顾四周：
“这里是…”
小母龙心中剧震。
蜃龙一族对于界域空间的气息极为敏感，她睁开眼的瞬间，就感受到了骇人级的界域交汇气息。
这绝不是大运！
“你醒了？”
黎渊适时睁开眼：
“这里是洞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