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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5章 箭在弦上

  赵愭登上宗阳宫城楼,俯瞰满城灯火的时候,心中有一阵异样的激动与满足。

  他登基时,有摄政王、有辅政大臣。

  亲政时,晋王赵璩也是与他平起平坐的。

  甚至,更多时候,晋王才是主角。

  因为那一天是晋王把本应属于他的权力,全部归还给他的时候。

  所以,直到最后一刻,当他从赵璩手中接过王权的象征,晋王退下,他才成为当之无愧的主角。

  而这一刻,他俯瞰着下方,所有人都在他面前低头。

  这才是天子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但是,他一转眼,便看到了晋王。

  赵璩虽然已经恢复了闲散王爷的模样,今日的穿着也并不隆重。

  可赵璩就只是懒散地站在那儿,赵愭心中便顿时生出一种矮人一头的感觉。

  这是他的叔父,就连他父亲的皇位,也是这位叔父让出来的。

  而他的皇位,却是继承自他的父亲。

  所以…

  哪怕此刻赵璩正在向他低头行礼,他的心中也有矮人一头的感觉。

  大恩如大仇!

  从来不是因为什么思谋报答,实在无以为报的扭曲心理。

  那不过是一种遮丑的说法。

  不过就是知恩不报,甚至因为别人对自己有恩,舆论会迫使自己向对方付出,于是心有不甘的白眼狼,勉强扯出的一块遮羞布。

  “王叔,今日正旦,自家人,不必拘于大礼。”

  赵愭勉强笑了笑,上前虚扶了一把。

  看到赵璩的模样,赵愭心中莫名地一虚,眼神飘忽,下意识地便往大臣中去找赵谌的身影。

  赵谌现在仍然叫言甚,他的真正身份,已经做为皇室密档封存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舍人”,皇帝的秘书。

  权重,但算不上如何清贵。

  赵谌看到赵愭投来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赵愭心中一宽。

  刚刚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他心中是颇为不安的。

  可是已经过了百余天了,那种不安早已消失,化作了渴望。

  他在心中,甚至已经预演了无数次王叔赵璩死后,他才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感觉。

  当然,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仍旧是要压在他的头上的。

  但是,毕竟是女流,而且吴氏和谢氏之前就没有摄政,如今更没有在他亲政之后,干涉他的理由。

  所以,他忽然觉得一身轻松。

  赵愭在城楼上,抛洒了一些金钱下去,眼看着城下百姓哄抢,心中些许的不安,也便平复了下来。

  酒席就设在宗阳宫城楼之上。

  不过,实际上够资格进入城楼饮酒的,也只有王爵、宰执一般人物。

  其他人莫如说是在参加一场冷餐会。

  不过,临安的冬天并不寒冷,那些人在楼外几案上饮酒,倒也并不难过。

  宫宴正式开始,第一件事,就是赵愭向长辈敬酒。

  哪怕他是皇帝,也没有倒反天罡,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向他敬酒的道理。

  孝道大于天,天子自当率先垂范。

  赵愭先敬了太皇太后吴氏一杯酒,吴氏的回答很是耐人询问。

  “皇帝好好做,老身心中便觉欣喜。年纪大了,这酒也喝不得了,皇帝心意到了就好。”

  说完,举起杯来,只在唇边沾了一沾。

  皇帝好好做,而不是皇帝做的好。

  这就是太皇太后对官家亲政一年以来的评价?

  对于这位十四岁便陪着赵构走南闯北、相互扶持的太皇太后,满朝文武都是十分尊重的。

  但说是太皇太后,现在也不过五十出头,保养得宜,又是武将之女,自幼习武,看来只如四十许人。

  她说年纪大了不胜酒力?

  这新年第一杯酒,便少了几分喜气。

  敬到皇太后谢氏时,谢氏倒是给足了皇帝面子。

  虽然她是皇帝的母亲,却只是继母。

  继母对继子的关系,本来就比较敏感。

  如果她言行有什么不妥当处,就会引来更多不合适的解读。

  敬完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赵愭又走到了赵璩面前。

  “皇叔,侄儿敬您一杯,皇叔,辛苦了。”

  赵愭向赵璩欠了欠身,转身从内侍捧着的托盘上拿起酒壶时,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臣不辛苦,官家日理万机,方才辛苦。不过,官家再辛苦,也不可寒了功臣之心。

  你我在此饮光酒作乐,燕王还在冰天雪地之中,苦苦挣扎求生,等着官家你施以援手呢。”

  赵璩看见赵愭,气就不打一处来。

  太皇太后说的也很含蓄,他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鹅王一贯如此,向来随心所欲,才不怕揭了盖子大家脸上难看。

  赵愭的脸色果然一黑,原本还有些许愧疚,这时心下一冷,捧壶上前时,托着壶底的手,便轻轻转动了半圈。

  这是“乾坤壶”,壶里自有乾坤。

  赵璩自从被美人儿下毒之后,饮食方面就注意多了。

  他轻易不再去市井间就餐,王宫里的厨子和食物从材料采购开始,就开始各种注意了。

  但是,宫里的安全流程,要比王府还严密的多。

  而且,他压根儿没想过,这个侄子会害他。

  赵愭在他眼中,只是一个老实、木讷、耳根子有些软、没有什么大格局的孩子。

  这孩子不是很争气,他也不是很看得上,但从根儿上,这孩子不坏。

  这就是赵璩对赵愭的看法。

  眼见侄子对他执礼甚恭,对他带刺的话,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赔笑敬酒。

  赵璩终是心中一软。

  罢了,当着众臣工的面,就不要给他难堪了。

  毕竟是皇帝,该有的尊严,还是要给的。

  赵璩暗暗叹了口气,将赵愭亲手为他奉上的美酒,爽快地饮了下去。

  临安是不夜之城,从不设夜禁。

  可尽管如此,从码头上呼啦啦走来许多大汉,一个个佩着刀枪,守城官兵也不能不问。

  但是,这一问,却是步军司派往京城负责维护各处治安的官兵。

  这些官兵有的穿着军服,有的穿着便装,考虑还挺周到。

  验过了他们的“师札”,确实是枢密院和步军司签发的,红通通的两个大印盖的清清楚楚。

  于是,那些穿军服和便服的治安兵,便以几百人为一队,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临安城。

  肥玉叶和冷羽婵、薛冰欣原是枢密院机速房的女官。

  肥玉叶的干娘,还是内尚书折夫人。

  以这样两层身份,加上她们在机速房的旧关系,再加上她们的身手,想买要悄无声息地搞到枢密院专用的公文用纸,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加盖好印鉴,再带出枢密院,并不难。

  至于步军司那边,就更好办了。

  杨沅在他家后山上盖学宫的时候,请来的工程兵就是步军司的人马。

  在那时起,他和吴挺就暗中有了来往。

  吴家和杨沅的关系很微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吴挺的十二弟,还可以说是杨沅逼死的。

  但是,杨沅当时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执行大宋朝廷的命令。

  吴家现在越来越尴尬的处境,以及本该成为吴家军统帅的吴挺,被迫到了临安,成为事实上的一个“质子”,全在于大宋朝廷对吴家的忌惮。

  所以,当杨沅足够强大,也开始成为大宋皇帝心中的忌惮,开始用比对吴家更过分的手段去对付他的时候,吴挺和杨沅就成了一对难兄难弟。

  吴家一直隐忍,不敢有太过分的举动,是因为吴家很清楚:

  吴家已经拥有了令皇帝忌惮的力量,但还不具备可以和皇帝抗衡的实力。

  但是,加上杨沅呢?

  所以,负责去联络吴挺的,是藤原姬香。

  藤原姬香身后那几个貌不惊人的小兵,是同舟秘谍中的佼佼者。

  而其为首一人,则是矢泽花音。

  一言不合,姬香和花音就要暴起杀人的。

  但是,正如杨沅所预料,西军窝子里长大的吴挺,从来不是一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人。

  吴挺的性子并不优柔,他只是垂下眼帘思索了不过三息的功夫,便果断答应下来。

  这是杨沅迫切需要的一个机会,同样也是他改变吴家军命运,改变自己命运的一个机会。

  因此,调兵的枢密院,发兵的步军司,一应手续齐全。

  几路由三千轻骑兵的将官和山东义军混杂形成的队伍,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临安城。

  临安城的夜防,尤其是逢年过节,皇室与民同乐时的城防,杨沅比谁都清楚。

  他可是在枢密院和临安府里做过官的,他甚至还担任过“清街使”。

  而这些安防措施,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因此,杨沅等于是看着对家的明牌,在跟对手博弈。

  宗阳宫下,杨沅带着吴幼瑶、椿屋小奈、杨寿、杨泽和辛弃疾赶到了。

  六个人,有男有女,俱着民袍,站在人群里,和普通喜迎佳节的百姓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街头就摆着一具“莲花漏”。

  今夜官家与民同乐,这属于重大的官方行动,所以不可能用抬头看天色的方式,估一个大概时间。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已经养成了看天色判断时间的本领。

  他们白天随便拿一根筷子,测量阳光照下的角度,晚上依据月亮和星辰在天空中的位置,能够判断出的时间,最精确者,误差竟不超过五分钟。

  杨泽挤到坊丁看守的“莲花漏”前看了看时间,然后又回到了杨沅身边。

  “二哥,亥时六刻了!”

  他已经认可了杨沅这个二哥,杨沅也确实比他大一岁,只是当初冒充杨泽时,对杨澈便也含糊了自己的真正年龄。

  杨沅点了点头,按照约定,吴挺那边亥时二刻开始行动。

  现在是亥时六刻,按照现代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他们从兵营出发,此时应该已经就位,即刻发动了。

  杨沅这边,当然要比吴挺再早一些。

  否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这边宫门一关,闯宫的难度可就太大了。

  杨沅对杨泽道:“走吧,准备动手。事了之后,我再带你回家,去祭拜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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