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养病
人民应该是主人，但他们必须聘用比他们更能干的仆人。
——约翰密尔。
早在立法局还被称为定例局的十九世纪，延续百年，香江从未听闻有选举这回事。
其构成是以港督为首，下辖三司司长及鬼佬高级军官，自封为官守议员。
再由港督指定几个社会名流，封为非官守议员。
后来随着北人南下，越来越多有钱佬进入香江，非官守议员的席位随之越来越多。
但仍都是由港督委任。
情况一直持续到1982年，中英双方正式谈判前后。
港府居然破天荒的讲起了要民主，增设议员席位，继而推出代议制度。
在原本官守和非官守两种议员当中，又引入了功能组别选举、选举团间接选举两种制度，增设议员席位。
功能界别选举，即是从商界、工业界、劳工界、法律界、医学界等社会各界里，推举出一位龙头当选议员。
选举团间接选举，即是由区议会、市政局及所有民选议员共同组成选举团，选出合适的议员进立法局。
杜叶锡恩与司徒铭柱，
今次争的就是选举团选举，12个议员席位当中，观塘一区的议员席位。
“所以我历来都讲，英国政客讲民主简直是笑话。”
慕光英文书院。
杜叶锡恩与夏濛并肩走在学校操场上，老太太叹道：“我听英国的朋友讲，事头婆今年本来还想搞一人一票，将来让香江五百多万人选港督的做法，不过内地的态度非常强硬，卫亦信夹在当中又反复斡旋，所以才不了了之。”
“怎么不见他们在自己的国家搞一人一票。”夏濛不满的说道：“英国近六千万人，站出来选女王喽，谁的票数多谁当选。”
杜叶锡恩笑了下，眯眼望向不远处的教学楼，说道：“我在香江这么多年，同杜学魁结婚建校，看着一批批细路仔长大成人，终归还是希望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至少这几年平稳过渡，不要再搞风搞雨。”
夏濛点头道：“阿爷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从这几年越来越频繁的改制看来，人家可不想这么简单过渡。”
“司徒铭柱连同他的派系，都是典型的改制派，高举民主大旗口号喊得震天响…”
杜叶锡恩又叹口气，说道：“可惜我现在支持率太低，多半要输掉今次选举。”
4月28日，今天正是拉票进行到一个礼拜的时候。
一派风平浪静之中，
调查显示观塘一区的两个候选人，司徒铭柱的支持率已经超过百分之八十，杜叶锡恩则完全被压着打。
今年的选举团登记选民一共466人。
即是话，投票尚未开始，已经有三百多人将选票摆在司徒铭柱这一边。
而他之所以能拿到这么高的票数，自然离不开正在停刊自查的《九一日报》，前期一年左右的宣传声量。
另一方面，与杜叶锡恩相比，司徒铭柱称得上势大财雄，拉帮结派更占优势。
“不过不紧要，我还有个市政局议员的身份。”
杜叶锡恩露出得失不计的笑容，坦然道：“如果这次选举团不选我，之后我会以市政局功能界别的身份继续参选，港府增设选举制度搞民主，亦相当于多给了我一次机会。”
夏濛笑了笑没说什么。
跟杜叶锡恩绕着操场步行一段距离，
她方才再度开口：“或许不用那么麻烦，现在选举团还没到投票的日期，结果尚未可知。”
杜叶锡恩直当她在安慰自己，笑眯眯附和一句有道理。
夏濛顿了顿，又道：“据我所知，翟远这个元朗区议员，已经打算将手里的神圣一票投给杜叶校长。”
杜叶锡恩脚步一顿，诧异望向夏濛。
翟远？就是那个被司徒铭柱他们蛊惑，大肆为自己的竞争对手造势，被《大公报》列出六桩罪的后生仔？
“《九一日报》至今还在停刊自查。”
雍和会馆，
汇点和民协两个派系的骨干聚在一起，当中便是创派元老杨森和司徒铭柱。
“我找过翟远几次，电话不接，公司也联系不到人。”
司徒铭柱说道：“去他家里拜访，出来个小靓妹同我讲他生病了，不见任何客人。”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搞不懂翟远究竟玩得是哪一出。
你要跟我们这群人翻脸没问题，要转投内地怀抱也没问题，但现在什么都不做，任何风声都没有。
宝岛人讲话了，你是要闹哪样了啦！
连号称大脑的杨森都看不懂这波操作，沉吟许久方才说道：“暂时不用理他，目前司徒你的支持率一边倒，就算《九一日报》复刊替杜叶锡恩造势，也扭转不了局势，剩下的等这次选举结束再讲。”
“好！”司徒铭柱深吸口气，一开始翟远翻脸不认人的确让他心慌意乱，但此时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支持率，完全将之前的担忧抛在脑后。
在这之前，他和杜叶锡恩的声量不相伯仲，甚至略逊一筹。
皆因杜叶校长在市民中颇受拥戴，由各区区议员组成的选举团，在投票时亦都要考虑自己区域民众的舆论程度。
比如翟远这个下湾村村长、元朗区议员，
如果整个元朗都对杜叶锡恩一片赞誉，他却把票投给司徒铭柱，那下一届自己的位置也会受到影响。
“传媒喉舌果然很好用。”
司徒铭柱忍不住感慨，短短一年时间《九一日报》就帮自己扭转了局势，以前那些本来还有些顾忌的区议员，如今纷纷表示会将手里的票投给自己，还不是因为频繁露脸‘为民请命’赚到的民心压过杜叶锡恩？
“所以等这次选举结束，还是要把《九一日报》拉拢到我们这边。”
杨森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今届选举只有12个席位，他虽然没有参与，但或许再过一两年就轮到自己。
港府刚刚开启选举模式，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但司徒铭柱这次支持率的暴涨，无疑证明了舆论喉舌的可行性。
“这样看来，将来如果能推行一人一票，传媒的作用会更大。”
杨森环顾周围坐定的派系骨干，轻轻叩击桌面，说道：“如果有喉舌发声掌握舆论走向，加上大家将来在各个部门的地位，在座各位，就是香江的未来。无论回归以后的长官叫做港督又好，市长又好，我们都可以安排自己友出来参选，将来民主派这三个字一定会改写香江历史…”
5月2日，立法局选举团拉票第11天。
戊辰年丙辰月丙辰日。
宜安葬破土，入殓修坟。
“今天有没有人继续找我？”
翟远裹着睡衣走下楼，询问正趴在客厅书桌前做功课的小飞鸿。
喻飞鸿和周萍在内地并没有呆多长时间，香江没有寒假这个概念，两个小姑娘过完年就又匆匆返来学校。
喻飞鸿咬着笔头仰起脸来，呆萌摇头道：“没有。”
小姑娘很好奇，这一周多的时间，翟远都缩在房间里四门不出，只吩咐家人不见外客，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倒是主动找上门的客人的确络绎不绝。
翟远却一个都没见。
理由是病了。
emmmm…喻飞鸿不好说什么，反正有时候起夜路过翟远的房间门口，经常听到他和海玫姐奇奇怪怪的声音。
翟远走上前揉了下喻飞鸿的小脑袋，问：“昨天是不是也没有来着？”
“昨天有位叫潘永强的大叔。”喻飞鸿乖巧答道：“说有重要工作同你谈，不过还是没让他进门。”
翟远闻言点一点头，大喇喇坐在沙发上，招呼喻飞鸿把大哥电话拿过来。
“喂潘经理。”
翟远第一个电话先打给报社的现任负责人。
刚一开口那边便传来如释重负的声音，潘永强在电话里急切问道：“翟先生你终于肯听电话，我们报纸已经停摆一周多时间，一定要尽快复刊了！另外，我昨天收到一份非常重量级的爆料，要不要发出去，还不敢擅自做主…”
翟远听到电话那头潘永强神神秘秘压低的声音，笑了下，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爆料这般紧要？”
“是立法局候选人的消息。”潘永强继续压低声音道：“我在电话里不敢讲太多，怕被其他人勾线，总之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尽快过来一趟？”
勾线，即是窃听。
此时电话大多用的是模拟式蜂窝讯号，频率资源不足，经常会发生串频的事。
《九一日报》挖来的狗仔王叶一坚，手下狗仔队就有一项绝活，拿着机器测试不同频段，偷听各种八卦消息。
潘志强生怕这份坚料流传出去，郑重其事要当面交给翟远。
“OK，我即刻赶过来。”
翟远咧嘴笑笑，不必想也知道潘志勇说的爆炸新闻是什么。
几盒有关司徒铭柱和黎志鹰此前的录音带。
是翟远在家养病期间，吩咐人手，匿名送到自家报馆当中，潘永强显然不知道这些，还当做身家性命般的秘密死守不肯透露。
《九一日报》停刊以后，997股票代码小幅度下跌。
复刊第一日正需要一宗热点新闻，提升销量。
顺便利用这波销量，一扫此前被韦建邦搞乱的版面，重新做回到娱乐大报，让全港读者看到今次报纸改版的态度。
在潘志强的催促声中，翟远断掉他的线。
接着又不紧不慢打出去几个电话，问了问其他公司的情况。
九一娱乐依旧是各部电影的放映安排，施楠生对这个无故消失的老板无奈之极，又提了两句万子良帮富艺拍那部《新英雄本色》的事。
余下唱片、漫画等业务照常发展，公司组建时召集了一堆业界精英，翟远这个老板不露面也不至于停摆。
最后是打给东华三院的何世柱，得知他在商界第二的功能界别里，今次顺利当选立法局议员…
全部事情简单过了一遍，
翟远再次对喻飞鸿招呼一声：“去楼上把我房间的那些稿件拿过来。”
喻飞鸿应了声，小跑着上楼，不多时折返回来，怀里抱着一摞稿纸。
她简单扫了两眼，
并不工整的字迹在上面写着，《灌篮高手梗概》《风云后续走向》《三体第二部大纲》《笑傲江湖剧本梗概》…
约莫有十份左右。
喻飞鸿心想：原来远哥在楼上发愤图强呀！
翟远从她手里接过自己这一周多整理出来的成果，装进一个牛皮袋里。
深吸口气，打电话给卫星：“星哥，麻烦过来接我一趟…”
观塘区形势已经非常之明朗，
司徒铭柱的支持率以碾压的局面大胜杜叶锡恩，各界同仁纷纷聚在雍仁会馆开香槟为他庆祝。
如果没有今天一大清早，各大报摊上复刊印发的《九一日报》，司徒铭柱必然会以极高票数优势，直接当选立法局议员。
5月3日。
立法局选举团拉票，倒计时最后一日。
停刊自查多日的《九一日报》终于再度复刊。
头天夜里排好报纸版面，凌晨所有印刷厂齐齐开工，销量已经跌落每日10万份的《九一日报》，这次狂印40万份！
天还没亮，报纸佬上门取货，发现印刷厂工人们个个双眼通红，厂房的机器扔在工作轰鸣。
及晨光初晓，各大报摊已经铺好了货。
全彩印刷的《九一日报》头版头条，上面用漫画花了两个卡通小人，一个带着司徒铭柱标志性的沙皮脸，一个带着黎志鹰肥胖臃肿的特点。
标题：‘震惊！水门事件在香江上演’
副标题：‘民协派创始人之一司徒XX与某黎姓富商录音曝光，或牵扯去年三宗爆炸案恐怖袭击，美利坚总统看完都惊呆了’
曾经《九一日报》的老拥趸来到报摊，看到这个风格的标题，会心一笑。
先不管内容是什么，就凭这熟悉的文风，一眼看出是那个男人回来了。
紧接着翻看正文，想知道翟远在重掌报纸大权后会玩什么花活。
然后，读者受众里便是一片哗然四起！
立法会候选人、民协创始人之一司徒铭柱，勾结前禁果老板黎志鹰，疑似在去年七月策划接连三宗爆炸恐袭。
美利坚总统有没有惊呆不知道，反正香江市民是真的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