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港督府会谈
羁留室没什么娱乐活动。
一张单人床、书桌和独立厕所，虽然简陋但好在整洁。
翟远闲的五脊六兽，在书桌前随便抄了点剧本。
施楠生对她的好闺蜜林清霞很是上心，不止一次提过让翟远帮清霞焕发事业第二春，可林清霞显然过了继续演琼瑶剧的年纪，想来想去，还是东方不败这种反串角色最适合她，于是《九一日报》单方面与金良庸和解，拿到了《笑傲江湖》的版权，此时趁着有空，便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搞了个初版剧本出来。
翟远一看时间才八点来钟，想着打个电话给外面排解忧闷，外面执勤的差佬还他妈不让！
“翟先生，你不要为难我们，如果要见朋友我们可以帮你联系探监，但是打电话我们做不了主。”
“行吧”
翟远百无聊赖抻个懒腰，索性躺床上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睡过去，再一睁眼已经是早上七点来钟，外面执勤的差佬已经换过一批。
“阿sir，早晨。”
翟远从床上坐起身，冲差佬打声招呼，自顾自拿过毛巾，用水壶里的温水浸湿，盖在脸上搓了两把。
“翟先生早晨。”
差佬赔笑回了句，见翟远慢条斯理的在水池旁洗漱，啧啧感慨。
不愧是大富豪，瞧瞧人家这心理素质，过往进仓房的案犯哪有这般悠闲？
差佬顿了顿，带着几分恭维笑容，主动询问：“翟先生，要不要带你去冲凉房？”
“也是单人间？”
“不是，公共室。”
“那不去！”
翟远脑海中闪过一堆大佬进公共浴室被弄死的电影画面，少林五祖不在身边，还是要谨慎一些。
躲猫猫什么的太吓人了！
简单洗漱一下，翟远从口袋里摸出半包双喜，派给外面的差佬一支。
借着对方的火机自己也点起一支，翟远笑着问：“阿sir，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被关进来？”
“不清楚。”
差佬摇摇头，眼中燃起八卦的火焰。
从昨晚到现在，大馆半数以上的差佬都在好奇讨论这个话题。
神童远究竟犯了什么事？
人是在政治部被抓，靠谱些的传闻说他往内地倒卖情报，也有人说他本身就是间谍出身。
也有不靠谱的传闻，居然说因为他在政治部殴打了一哥李钧夏，假的离谱。
执勤差佬此时很想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确切消息，然后出去跟同事们炫耀一波，眼中八卦之火烧得愈旺。
“不清楚也好。”
翟远轻飘飘回了句，并没有满足对方的好奇心，说完若有所思的笑笑。
不出预料，关乎到纪律部队的颜面，李钧夏被自己打进医院的事暂时被按了下来，至少没有在中层以下流传。
翟远想了想，又问道：“今天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大阵仗呀！”执勤差佬眼神崇拜道：“自从翟先生你昨晚进来，外面就零星有记者蹲守，今天一大早更是蜂拥而至，记者和市民把大半个荷里活道围得水泄不通，间中当属九一文娱的股民闹得最凶，要求警队公布案情，还翟先生你一个公道。”
此时距离开市还有一个多小时。
股民自然不是为翟远讨公道，而是逼差佬公布案情，视乎严重与否决定是否割肉跑路。
“阿sir，给个建议你，开市以后趁着股价大跌，多买几手我997的股票，稳赚不赔。”
翟远冲差佬眨下眼，不再理会对方的纠结犹豫，又道：“麻烦帮我打个电话，我要见律师。”
港督府。
一大清早，卫亦信便与三司司长齐聚一堂。
布政司，霍德。
律政司，唐明治。
财政司，翟克诚。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就警务处长遇袭这件事，四位香江最高领导层从早上六点开始，已经展开过数轮争论。
只是从各自皱起的眉头来看，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我必须再重申一遍，这是香江开埠以来，甚至放眼大英殖民的众多地区里，从未有过的恶性案件。”
律政司司长唐明治义正词严：“如果根据国会今年对《1351年叛逆法令》的修订，翟远的行为不是袭警，是协助其他国家严重侵害大英政权，提起公诉处终身监禁，方能维护法律的尊严。”
“没这么严重吧，唐sir。”
卫亦信揉了揉眉心，扯出个笑容：“联合声明已经签订，香江已不单止是大英的香江，况且叛逆法令亦是威胁到君主安全方能生效，李钧夏远在香江，他是华人的警务处长，并非皇室的护卫长。”
“用叛逆法令的确过于严厉。”
布政司司长霍德望向卫亦信，紧接着开口说道：“但是卫sir，距离97还有很长时间，放任翟远的劣行，接下来近十年时间里，港府的颜面和威信置于何地？非常时期，用非常方法，我建议先尽快提起公诉，考虑到警队的声誉问题，这起案件不应该对外公开，按照程序，应当交由律政司判罚。”
唐明治当即附和点头。
在这位律政司司长原本的计划里，他将在离任前，捧自己刚娶的妻子邓小姐上位，再借由民主派的声量，支持邓小姐出选回归后第一届华人长官。
然而民主派大计被翟远一波带走，直接导致他在香江的布局缺了重要一环。
眼下抓住机会，眼看翟远落在自己手里，自然要按最顶格的判罚来做。
“庭审的确不能公开，我已经让所有知情人士三缄其口，对外宣称李钧夏副处长前往海外受训，把正在度假的颜处长调回来。”
卫亦信看了两位司长一眼，认同了霍德的后半句话，接着又提醒道：“但是我希望大家不要忘记，翟远的《九一日报》现在已经在海内外三个地区发行，能不能维护纪律部队的声誉，决定权不在我们这里。”
话说的清楚，除非能保证《九一日报》闭嘴，否则想压下警务处长被殴打这件事，得看翟远给不给面子。
攻守易势。
霍德略一犹豫，不等开口，旁边的唐明治再次出声。
“卫sir，法律不应该被舆论裹挟，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
唐明治说道：“如果一定要做出取舍，我宁愿整个纪律部队蒙羞，顺便让公众看清楚翟远的秉性，一个不敢欺负英籍处长，只敢窝里斗的暴徒。”
这一次，霍德沉吟着没开口。
律政司可以不在乎警队声誉，布政司作为警务处直属上级部门，还是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发生。
况且事情爆出来，李钧夏丢人丢到家，还坐不坐的下去这个处长的位置？
他可是军情处培养了很久的人才啊。
“我不觉得舆论会因为翟远的行为倒向港府。”
卫亦信继续道：“恰恰相反，因为事情发生在政治部，以《九一日报》的风格，势必会将整个政治部扒个底朝天，你们觉得很光彩吗？”
“卫sir，我认为我们讨论的重点不应该是翟远的影响力，他只是个商人，就连他区议员的身份一纸调令都可以撤掉。”
唐明治不满卫亦信长他人志气，说道：“这里是香江，我们英国人的地盘，翟远比起当年雷英东怎么样？不照样被我们赶出这座城市？”
“但他的影响力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更威过当年的雷英东啊。”
卫亦信无奈笑笑，扭过脸望向一旁沉默许久的财政司司长：“财爷，你向两位司长介绍下翟远的要求。”
霍德与唐明治齐齐一愣。
卫亦信说的单词是‘require’，而非‘request’。
前者是强制性的要求，后者则是礼貌性的请求。
翟远居然还敢提require？！
“首先我要转述一下翟远捎来的口信，出于李钧夏对九一好声音艺人梅燕芳的刑讯，因此翟远才会一时冲动动人，如果他不能在48小时之内走出警署，李钧夏和政治部的所作所为，并非只刊登在《九一日报》上面，更将会引起梅燕芳带领全港明星走上街头抗议和曝光。”
财政司司长翟克诚冲另外两位司长耸耸肩。
霍德皱起眉头，如此一来，李钧夏就更没机会坐上警务处长的位置了啊。
唐明治倒是豁得出去，无论如何，纪律部队的死活与他律政司无关，依旧坚持自己那一套。
“警队有问题，那就按照程序处理，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
唐明治沉着脸说道：“大英的法律健全，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律政司的决策。”
“先听我讲完，唐sir，如果只是舆论场上的麻烦，我当然支持你站在法律一方，无人否认律政司是香江的教鞭，但现在还涉及到一些其他问题。”
翟克诚一张长长的马脸露出笑容，说道：“翟远的律师带来话说，如果翟远48小时之内仍在警署，无论后续是否公诉，他都对港府的公义产生质疑，注意他说的是公义，而非法律。”
唐明治皱了下眉，感觉翟克诚在有意揶揄自己。
这在此前从未发生过，作为港府的财神爷，翟克诚很少站队，甚至卫亦信还要主动向他靠拢。
“出于公义不足的原因，他会对香江的营商环境感到失望。”
翟克诚继续道：“所以九一文娱集团接下来会宣布退市，由他自己出资回购股民手里的股票作为补偿，跟住集团所有业务会搬离香江，迁址去马交成立新公司。这意味着联交所不单会失去一支有望成为蓝筹股的股票代码，同样会损失全港半数以上的优质文娱产业，直接导致港府每年税收下降，文娱历来是税收大户，这一点我想大家应该有所了解，作为财政司司长，我还有四年任期，当然不希望九一文娱离开香江。”
这一次，唐明治和霍德都陷入沉默。
寻常公司要退市迁址根本无所谓，但九一文娱现在是什么体量？
在坐各位都很清楚，霍德甚至还参加过997股票开售的酒会。
翟远一走，意味着连带着旗下艺人全部过档马交，堪称将整个香江的文娱产业连根拔起。
谁逼他撤资，谁就是未来几年的罪人。
唐明治深吸口气，缓缓说道：“马交那么小的地方，龙蛇混杂，他毫无根基背景，我不信他敢把家业全搬过去。”
“这些事轮不到他费心，翟远只要放出风声，你觉得马交总督文礼治，会不会举双手欢迎九一文娱搬过去，帮他搞定全部手尾？”
这一次出声的是卫亦信，他对唐明治说道：“届时就算你律政司判他十几二十年又怎么样？他在监仓里照旧可以处理公司业务。如今香江被人叫做东方荷里活，这样一来，我看用不了太久这个招牌就会转移到马交头上，整个香江原本的文娱产业亏损还在其次，最紧要资金会外流到马交满足市民的娱乐需求，你怎么跟下一届港督交代？”
卫亦信这番话说的已经很露骨，甚至将自知自己不可能连任的事都讲出来。
正常而言，港督经过第一段任期以后，通常会得到英国政府续任，但所有人心知肚明，由于卫亦信任期里对内地过于软弱，在英国的名声早就臭大街，将会成为自有港督以来，唯一一个不获得续任的港督。
某种程度上，不比李钧夏挨揍丢的脸少。
三位司长被他自揭伤疤的言语搞得有些尴尬，皆默契收声沉默。
足过了十几秒。
翟克诚咳嗽一声，再次开口：“那我继续讲下去，除了九一文娱集团搬去马交，如果翟远48小时走不出警署，他在元朗的那间快播科技公司，接下来会搬去内地。”
“两位对这间公司可能了解不深，VCD和光盘用过没有？就是快播科技的产品。今时今日，快播的产品已经行销到全世界范围，尤其在东亚占比已经超过录像盒带。”
“在全港九成工厂全部迁往内地的环境下，快播仍留在香江发展，我们财政司的伙计做过大概估算，快播这间公司未来的规模至少达到百亿级别，如果他去了内地，我先不讲我们港府的税收问题，大家应该想想怎么跟祖家交代。”
九一文娱去马交。
快播科技去内地。
这就是翟远笃定就算自己揍了李钧夏，也会无事发生的依仗。
“我相信翟远说得出做得到。”卫亦信补充道：“这一点，从他有胆量去殴打李钧夏就看得出来。”
沉默、沉默、沉默。
霍德耸下肩，接着绽出个不以为意的笑容，对唐明治说道：“不好意思唐sir，军情处培养一位警务处长来之不易，只好让他继续忍辱负重了”
须臾间，唐明治盟友又少了一位。
他无奈叹口气，仍想做一些挣扎：“我想打个电话给议会，听听祖家的意见。”
“可以，正好我也要打电话回去请示一些问题。”
卫亦信毫不犹豫点头，继而又说道：“除了翟远的要求，内地也提出新要求，因为香江马交办公室的李副主任目睹了李钧夏的所作所为，内地方面无法容忍政治部今时今日，依旧可以无理由抓人，甚至连梅燕芳这种当红歌手都视若无物，因此提出重新商榷两国的部分提案，否则大屿山机场绝对不可能同意兴建，甚至所有愿意出资的华商也会退出…”
财政司司长听到关乎经济命脉的大事，立即问道：“内地想重新商榷什么问题？”
卫亦信望向三位司长，重重呼出口气：“一年之内，解散政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