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阵阵。
回荡的巨响之中,海量的灵质流转,氤氲在天穹之上,随着水银一同变幻,折射出璀璨的虹光,恰似将彩虹化为缎带。
迎风飘展时候就美艳又绚烂,不可方物。
同样,对无知无识就连本能都只剩下了扩散传播的虫子,形成了致命的诱惑。
刺耳的鸣叫声一阵阵的泛起。
在诸多植物遮蔽之下的沼泽之中,无数腐烂的蛇虫鼠蚁之间,一只只起落不断的蛾骤然震颤着翅膀,腾空而起。
就像是数之不尽的土灰一道道的升上了天空,一束又一束的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条暴虐的大河,在天空之中狂乱扭动。
尖锐的振翅声里,狂舞的灰河已经漫卷而来。
可紧接着,又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仿佛冻结。
那一瞬间,千线万缕的雨幕微不可觉的拂动了一下。
恰似漫不经心的挥手一般。
于是,那些僵硬在半空中的灵质飞蛾一个又一个迅速的破裂,湮灭,不剩飞灰。
就像是看不见的手掌从天穹之上扫过,抹除了一切污渍和尘埃,将灰色的大河从头到尾的从尘世之上拭去,只有重叠在一起的细碎爆裂声无止境的延绵扩散。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在伊西丝的观测之中,便已经锁定了每一只灰河之中舞动的飞蛾,再紧接着,无以计数的水银之线便已经破空而出,一根根细小到肉眼难以观测的细线彼此交错,如活物一样的从头到尾精准贯穿了每一只飞蛾,在天穹之上交织出了一张细密而繁复的网。
甚至,没必要花费什么力气去一只只碾死。
那些纤细到风吹即碎的水银丝线,在贯穿之后,仅仅只是微微一震,再紧接着,铭刻在水银之中的固体炼金术序列激活,运转,汲取着一切外界灵质,瞬间硬化,化为一根根锋锐的结晶,迅速的扩张生长,从飞蛾的身躯之中穿出。
直到将每一分灵质尽数吞噬在其中。
只剩下无以计数的结晶从天穹之上坠落,再然后,汇聚到无穷的水银之雨中去,升上天穹,迎来最后的净化和处理!
无以计数的飞蛾之群,在弹指间便消散无踪。
而伊西丝之冠的庞大阴影依旧在缓缓的向前,从大地之上一寸寸的掠过,所过之处,一切飞虫和灵质都尽数迎来湮灭,消失无踪!
甚至,在固体炼金术的吸引和回收之下,所留下的,就只有荒芜之中一片没有丝毫灵质的‘真空’。
倘若某楼姓工匠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的话,恐怕也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究竟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像是自己的独门绝技…绝灵灭域?!
很遗憾的是,相似并不能说明什么,绝灵灭域是通过楼氏的能力形成超大范围的灵质惰性场,强行令一切灵质陷入沉寂,甚至,反过来还可以干涉对手的灵质和造物。而季觉所作的,则更加简单粗暴一些。
只要把所有的灵质全部抽干就好了!
伊西丝之冠的恐怖体量再搭配上伊西丝之手的精密操作,背后再辅佐以整个海岸工业的物力和超算中心的算力,只要在暴雨所覆盖的领域内,便足以形成无限接近于真空的灵质环境!
随之而来的,就是海量灵质自发性的从富灵地带向着贫灵地带的流转,恰似气压变化一样,理所当然。
可不论是多么渺小的流动,一旦被放大到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规模,都足以形成仿佛末日一般的,天象!
伴随着伊西丝之冠的运转和向前,状况正在愈演愈烈!
初时仿佛微风一般的细微变化,渐渐的扩张渐渐残暴,渐渐的,一个庞大的漩涡便已经在暴雨的周围交织而成。
如同肆虐的台风一般浩浩荡荡的裹挟着超过自身数倍以上的灵质向前,一切汇聚而来的驳杂灵质,尽数像是没入了无底洞一般,消失在那一片渐渐扩张的暴雨之中去。
甚至,越来越简单。
在富灵的环境之下,越发兴奋的飞蛾们甚至还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就已经随着愈发密集的灵质流钻进了云层之中去,就像是主动的跳进了绞肉机!
此时此刻,天地之间,一片触目惊心的灾厄景象。
一道道霓虹隐现交织而成的风暴环绕在铁幕一般的银色云层之上,随着狂风暴雨,肆虐在海州的大地之上,游走蔓延。
所过之处,一道道灵质像是火光一样从大地之上升起,摇曳,又湮灭在黑暗之中,只有仿佛铁壁一般的雨幕,沉默的向前推,一寸寸的靠近。
即便是看着多么缓慢,可规模大到这种程度,便已经快到了不可思议。
甚至,没有逃离的空间。
“这是…什么…”
一阵阵高亢的警报声里,聚落的最高处,塔楼上的观测者已经汗流浃背,脸色惨白。
混乱的聚落里,到处都是哀嚎和尖叫,要么就是歇斯底里的呐喊和哭嚎。
“大家快跑啊!”
“新泉打过来了!!!”
“为什么啊我草!”
聚落的首领瘫坐在椅子上,眼泪都掉下来了:“姓季的疯了吗?我他妈就是拖了你几个月的尾款,你至于吗!至于吗!!!
都怪你们,我就说,新泉的钱不能拖,不能拖,这下好了吧!钱全都被什么逼区块链和虚拟币给坑完了,现在还要死无葬身之地!”
“不至于,大哥,不至于…”
旁边的下属安慰:“往好处想,新泉要搞死咱们,派几辆车就行了,不行来几发导弹,直接就炸平了,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你当这高射炮打蚊子呢?”
“真…真的吗?”首领泪光闪烁,看过来,燃起一线希望。
下属正待说话,旁边的人垮着脸补了一句:“说不定人家就是想要抓典型呢。”
话音刚落,首领就哇的一声,两眼泛白,然后背过气儿去了。
此刻整个混乱的聚落里,有人抓紧时间收拾财物驱车逃离,有的人却早已经看出无路可逃,带着细软和家小钻进地窖,有的人像是苍蝇一样没头没脑的到处乱跑,甚至,癫狂到翻出武器来,向着迫近的风暴开枪、发射榴弹…
还有的,已经彻底绝望,最后的时间,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来。
坐以待毙。
不论是反抗、哀求亦或者是放弃挣扎,都没有任何的用。
银色的风暴依旧在一步步向靠近,呼啸的狂风之中,无穷银光吞没了整个聚落,再紧接着,毫不在意的。偏转方向,去往了下一个地方。
只留下渐渐消散的狂风里,一张张懵逼的面孔,无从理解,也难以置信。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对啊,自己浑身上下全须全尾的,什么都没丢啊!连怀里攥出水来的几块金子都完好无缺,充其量,不过是跌入贫灵环境之中,本能的头晕目眩,有点喘不过气来罢了。
不是,图什么啊!
你特么来干啥的啊大哥?
暴雨无言,只是沉默的向前,在海州的荒野之中肆虐,从一个聚落到另一个聚落,粗暴的突破了一切防御之后,残酷的覆盖了每一个角落,又毫不眷恋的离去。
只留下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面面相觑,反应过来之后,怒骂不休,亦或者流泪欢呼。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伊西丝之冠的规模就已经膨胀到了原先的数倍有余,甚至,如果不是伊西丝在刻意的限制规模,避免物性过载而失控的话,恐怕还要更加夸张。
伴随着漩涡的形成,银色的风暴扩散中,越来越多的飞蛾被吞噬碾碎,诡异的色彩也渐渐从银白之中浮现,丝丝缕缕的血色猩红从其中显露而出。
宛如天灾!
面对着伊西丝之冠所带来的湮灭,无数灵质飞蛾仿佛也陷入了混乱,可惜,却已经无法逃脱,只是本能的在构成自身的欲望里想要反击。
就在纯粹的数量已经没用之后,便有大量腐烂和感染的飞鸟前仆后继的冲进暴雨中去,只可惜,甚至还没有接近,便已经被硬化的水银雨滴彻底搅碎成了一团血雾。
到最后,此起彼伏的嘶鸣渐渐的汇聚。
就在恶臭的沼泽里,淤泥和污水骤然沸腾起来,一颗颗腐烂的巨树和大量淤泥翻涌着,渐渐的隆起。
就像是下面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迅速的上升。
藤蔓接连不断的哀鸣,崩裂,就在暴雨之中,泥潭爆裂,无数泥浆飞迸,而一条又一条腐烂的触须如同巨柱一般,向着天穹伸出,迅速的膨胀,数之不尽的吸盘和口器张开,饥渴的纠缠在云层之上。
灾兽!!!
就在沼泽的淤泥中,一具腐烂过半的庞然大物还在蠕动着,仿佛巨型乌贼一样的头部已经长出了苔藓和两颗树苗。
涡系和荒墟的赐福令它的身躯逐步发育到这种程度,甚至,还可以临时膨胀到更加夸张的地步,只可惜,却没有保护它的意识。
在吞食了太多飞虫和被感染的动物之后,它早已经被失梦症所侵蚀寄生,此刻巨大的眼窝之中,无以计数的飞蛾不断的钻动。
明明已经死去,可涡系赐福却还在维持着肉体的活性,在飞虫的寄生之中,不断的恢复着腐烂的肉体,同时,又难以为继,在生长和腐烂的循环之中,一根根无关的肢体和肿瘤早已经遍布身躯。
如今,数以万计的飞蛾汇聚在那一具空壳之内,无穷欲望的灌溉之下,居然再度催发饥饿,捕食!
一条条铁灰色的腕足和触须向着天穹升起,无视了水银之雨的劈斩,一切碰撞都被尽数弹开。
如同子弹一般激射而出的一根根触须已经纠缠在了雨云之上,甚至,还在还在大口的吮吸着灵质,想要将这一片暴雨彻底的撕裂。
直到,疑惑之中的伊西丝,缓缓垂眸,察觉到了,银白之云中被沾染的恶臭和腐烂的血肉。
啊,新衣服,弄脏了…
当这样的念头从灵魂之中浮现的瞬间,云层内部,无数璀璨运转的星辰幻光,尽数染做了震怒的猩红。
层层云雾之后,那一张模糊的面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冷漠的俯瞰着眼前的一切。
瞬间,尘世冻结。
无以计数的雨水悬停在了半空之中,迅速的生长,浮现出一道道锐利的寒光,流体炼金术和固体炼金术的交替运用之下,无穷血色奔流而出,将覆盖大地的暴雨化为了纯粹的猩红。
只是一眼。
轰!!!
好像凭空有巨炮发射。僵死的灾兽身躯之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洞,贯穿!
刹那间,就在伊西丝之冠的最深处,海量水银坍缩,化为利刃激射而出。
摧枯拉朽的斩断了触须,贯入身体,撕裂腐烂的血肉,轰然爆裂。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本能的哀嚎嘶鸣里,灾兽的肉体剧震,一道又一道血洞从身躯之上炸开,接连不断,断裂的触须脱落,又被碾成飞溅的碎肉。
残酷的蹂躏仿佛没有尽头,轰鸣声不绝于耳。
直到整个庞大的灾兽都彻底的四分五裂,无以计数的飞蛾一哄而散,想要向着四方逃逸,才觉察到,一道道血色的雨水正在渐渐的收缩,合拢。
到最后,随着血水的生长和硬化,彻底锁闭四方,隔绝内外。
无以计数的水银之柱从云层之中缓缓落下,纤细修长,连接天地,紧接着,从上面长出来的是一根又一根数之不尽的刀锋…
开始飞转!
封锁之后,令人头皮发麻的低鸣声从暴雨之中响起,延绵不绝。
骨骼破碎,血水蒸发,肉体湮灭,每一寸遗留的组织都被彻底的绞成了难以辨别的飞沫,更不提所谓的飞蛾。
而当血色的暴雨再度向前时,残存在原地的,就只剩下海量石粉、锯末、肉泥混合而成的河流,蜿蜒肆虐,随着暴雨的行进,在大地之上划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残痕。
“唔?”
季觉不由得挑起眉头,恍然感慨,“居然是类似磐郢的构造么?”
以伊西丝之冠作为容器,通过水银掠取大量的灵质之后,在仿照蠕虫的灵质构成创造出了仿佛熔炉一般的构造。
以藏怒宿怨所荟聚而来的海量灵质为源,通过流体炼金术,将水银熔铸为一次性消耗的武器,采用近似磐郢的构造,血祭提升威力之后,最后再以欲火焚身对灵质进行彻底的催化,引发爆炸。
明明自己从未曾做过类似的设计,结果伊西丝就已经理所当然的优化而出。
看来学到了不少东西嘛!
丝毫不在乎这背后有可能存在的隐患,也不担心自己究竟造出了个什么东西来,季觉眉飞色舞,鼓掌夸赞。
担心什么?
孩子喜欢学习不是好事儿么!
可惜,过程稍显累赘和多余,到底是受限于构成和基础,没办法灵活充分的运用这一份力量和积累。
等回头季觉完成了重生形态之后,就可以着手进行矩阵·非攻的分株和矩阵圣物的创造了。到时候,有了根据灵质徒手炼成的能力之后,自然不会再如此受限。
只是,这样的话,载体部分就需要再花点心思了…
起码得用点好材料吧?
季觉掏出笔来,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思索着不同的素材之间的搭配和具体的需求,满怀期待。
再一次沉浸在工作里。
而风暴,依旧肆虐在海州之上,短短半日的时间,就已经掠过了小半的海州,引发了不知多少混乱。
如此庞大的阵仗和触目惊心的规模,简直就是一场灾害!
只可惜,不论是聚落、小城还是中心城,不知道多少人都快把安全局的电话打爆了,偏偏丝毫回音都没有。
所有送上去的举报全部都石沉大海。
过了一会儿,好像意识到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才有一张加盖了吕镇守印鉴和签名的公告放出来。
反正就是秋末荒野瘟疫滋生,为了国民的健康和荒野的稳定,避免形成规模造成损害,特此进行常规消杀,还请稍安勿躁,即刻便好云云…
简而言之,基操勿六,别一惊一乍。
此刻看到发到面前的那薄薄一纸通知,不知道多少人都快被气笑了,抬头看看远方的驰骋而过的暴风雨吧,家人们!看看那铺天盖地的银辉,再看看刚刚那只被丢进榨汁机里zer一声搅成糊糊的灾兽,你特么跟我说这是常规消杀?
你怎么不说这是联邦的人类清除计划呢?
我就算是瞎了,也不至于把消毒喷雾和毒气室都搞不清楚啊…
天督呢!
这么大的阵仗,这么大的规模,都特么快成人造天灾了,天督来救一下啊!
可惜,天督毫无反应。
摸了。
就跟没看见一样。
不,确切的说,是看过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季觉透过伊西丝之冠,感受到了来自天元的压制,仿佛自穹庐的最高处投来的俯瞰。
一眼。
可紧接着,视线就消散无踪,压根不管。
反而还隐隐的解开了限制,推波助澜…
倘若天督之律对联邦的控制还存在,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掀起规模这般庞大的灵质潮汐?
于是,毫无顾忌的大扫除开始了。
只是…
“真有意思。”
死寂中,有幻觉一般的轻笑声响起,毫无征兆。
来自季觉的身后。
季觉奋笔直书的动作戛然而止,放下了笔,漠然回头。
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工坊里的白裙少女正背着手,好奇的环顾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仿佛好奇,只有微笑,渐渐嘲弄:
“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