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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4、徐简文的杀局

  如何干掉靖王?

  赵都安既依仗王妃这枚暗棋,又不能全然仰仗。

  且不说这么许久没有联络陆燕儿,他无法将一切赌在这名王妃关键时刻的站位上。

  哪怕陆燕儿背刺成功,但以靖王的深沉心思,身上会没有防身的手段吗?

  因此,在赵都安的计划中,对靖王出手的机会或许只有一次,因此越是存在军令状的时限,他反而越不能焦急,要徐徐图之。

  加之靖王此刻去了滨海道,赵都安当务之急,仍是先解决湖亭的敌人,以进一步提升士气。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接替薛神策后,若开门红打不出,必然会导致队伍难带。

  而策反蒋王孙,便是个突破口。

  “是!”

  宋进喜当即点头,转身就要去安排,走了几步,忽又顿住脚步:

  “大人,什么时候见?在何处见?”

  赵都安想了想,说道:

  “时间尽快,让对方提。地点到时候我临时定,不过见面地点,必须在我们占据的地盘范围内。”

  他必须考虑到蒋王孙“诈降”的可能性。

  若赵都安去叛军地盘与之见面,被蒋王孙安排伏兵狙击了,那乐子也就大了。

  虽已晋级世间高品,但建成叛军中也必不缺乏高手。

  小心为上。

  宋进喜领命离开,厅内只剩下赵都安与莫愁二人。

  莫愁看向他,这会才缓缓开口:

  “对方死咬着要见你,只怕没那么容易归降。”

  赵都安笑呵呵道:

  “不怕他提条件,就怕他不动心。况且,等见了面,就容不得他拿腔作调了。不过其实,相较于这个蒋王孙,我更感兴趣的,还是那个神秘的徐谋士。”

  莫愁颦眉:

  “你难道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

  终归是在京城掐架许久的老对手,莫愁女子的第六感极强。

  赵都安瞥了她一眼,打了个哈哈,笑道:

  “我才刚来这边,能猜个什么?只是觉得,若身份没问题,没必要藏着掖着罢了,方才开会时,你们不也说了,这个姓徐的一直遮掩容貌?藏头露尾?”

  真的?

  我感觉你在敷衍我…莫愁狐疑,却也知晓赵都安若不说,她也问不出什么,索性不再打探,转而问:

  “陛下她…这段时日好么?”

  啧…这一句话,主打一个愁肠百结…活像是害了相思病的病人。

  赵都安笑眯眯道:

  “好啊,吃的好,睡得香,还有我在京中陪伴陛下,好极了。”

  莫愁看他犯贱的模样,肚中火起,冷笑道:

  “你以为我会信?”

  赵都安表情认真,忽然起身,一步步走到莫愁面前,直到两人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要做什么…莫愁一下慌张起来,双手下意识攥紧大腿,身躯僵硬。

  却见赵都安的嘴唇贴近她的耳朵,呼出热气:

  “陛下她呀…润极了。”

  莫愁大脑短暂宕机,没反应过来,晃了个神才一张脸骤然由脖颈向上红透了,如一瓶酒沫上涌的红酒,她咬牙切齿,眼神鄙夷:

  “呸,我看你是在说梦话!”

  这浪荡子…亏自己还对这家伙有所改观,在城外还道歉…莫愁此刻只想抽自己一耳光。

  对这人渣满口口花花更是半点不信。以她对陛下的了解,哪怕已提亲,但只要没有成亲,是不可能与男子逾越过礼制的。

  所以,莫愁认定是赵都安在故意气她。

  可惜,她并不知道当初百花村那一战的血雨腥风…

  “哈哈哈。”

  赵都安这贱人一撩即退,背着手,仰天大笑出门去。

  正经谦逊的莫昭容半点不好玩,还是这个熟悉的样子让他更觉欣慰。

  走出厅堂,赵都安寻人打探了下玉袖等人所在。

  得知随行的三名女术士被安排在隔壁的一座庭院中。

  赵都安从小门穿过去,就进了一座收拾的素雅的小院。

  双手推开正房的房门,屋内三女俱在。

  已恢复道袍女冠打扮的玉袖神官,和霁月坐在圆桌旁正嗑着瓜子,地上火盆正旺。

  一片片瓜子壳飘落进去,迅速被点燃碳化。

  金简则侧躺在床铺上,发出低低的呼声,似是睡着了。

  “忙完了?”玉袖扭头看他进来,女道姑淡淡问。

  “哪里忙得完?刚开完一场会,歇一会,之后有的忙。”

  赵都安笑着走过来,从桌上抓了一把瓜子在手心,嗑着吃。

  玉袖不满地冷笑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来做什么?”

  神官你怎的这么看人?

  赵都安伤心了,他嬉皮笑脸道:

  “之后我可能要去秘密见个人,想找神官随行。上一道保险。”

  与蒋王孙的见面,赵都安不敢大意,决定做出十足准备,以免马失前蹄,中了埋伏。

  但这种秘密会见,又不可能带太多人,尤其是湖亭这里朝廷明面上的高手。

  他身上虽有“裴念奴”和野神“龙女”,但赵都安都不准备动用。

  前线高手太多,他已决定,接下来在东线战场,如非必要,绝不召唤“裴念奴”降临。

  因为一旦裴念奴的存在被人察觉,极可能暴露王妃陆燕儿这枚暗子。

  这是不可接受的损失。

  至于“龙女”,赵都安也准备作为底牌存在,须知,今时藏下的任何一张底牌,在之后与靖王的决战中,都可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而若藏好这两张牌,赵都安明面上能动用的,只有自身的武夫手段。

  可鬼知道叛军中是否存在术法高人,借这场会面,暗中做什么手脚?

  所以,他准备带至少一名神官随行,以排除风险。

  至于霁月,虽也是术士,但手段过于单一,是最后的选择。

  玉袖眸子冷淡地盯着他:

  “赵都督,贫道说过,我天师府有规矩在。还请另请高明吧。”

  我讨厌原则性强的女人…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赵都安无能狂怒。

  桌旁披头散发,cos贞子的霁月小心翼翼举手:“大人,我可以…”

  赵都安气恼地盯着玉袖:

  “我又不是来请你,我是来找金简师妹的!”

  “…”霁月弱弱地放下了手,失落地将头埋在胸口,只觉被嫌弃了。

  玉袖反唇相讥,冷笑道:

  “金简不是你想请,想请就能请的,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

  就在她说出“钱”字的瞬间,在床榻上睡得昏天黑地的金简鼾声猝然停止,晶莹的小耳朵“啪”地立了起来!

  “…”玉袖瞬间闭嘴,屏息凝神。

  “呼呼呼…”金简鼾声恢复,耳朵也塌了下去。

  卧槽…这么灵敏的吗?赵都安大吃一惊,望着床榻,沉吟片刻,试探开口:“钱…”

  “呼…嘎。”鼾声中断,耳朵再次竖起。

  “…前天我收到一个一封信…”赵都安话锋一转。

  金简耳朵又软塌下去。

  赵都安话锋再转:“信中有一张银票…”

  “啪!”小耳朵再次竖起,如同人形天线,甚至还蹬了蹬腿。

  “…过期票据,如同废纸。”

  金简睡梦中紧绷的娇躯再次舒缓,翻了个身,咕哝了什么,睡梦香甜。

  三人:“…”

  玉袖脑壳有些疼,抬断赵都安的话,眼神严厉,如同学校里保护少女不受不良人引诱的教导主任:

  “赵都督,金简很单纯!”

  赵都安叹了口气:

  “神官你误会我了,我和金简师妹一直是纯洁的金钱关系。

  恩,事实上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在京城的时候合作过很多次,都很愉快,这次也只是雇佣她帮我排除隐患,我愿意给出有诚意的报酬…

  好吧,时间尚早,让她先睡,等晚上她清醒了我们再来问下她的意见…”

  撂下这句话,赵都安扭头要走。

  却愕然看到金简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床榻,站在了门口。

  右手揉着惺忪睡眼,左手攥着独眼法杖,神官袍拖曳在地上,打了个哈欠,抬起眼皮,迎着赵都安和玉袖懵逼的目光,理所当然道:

  “走啊,啥时候行动?先说好,我不收银票,只收足锭官银。”

  恩,战争年代,钱庄动辄破产被洗劫,她可不傻,才不拿有风险的兑换银票!

  湖亭南半城。

  曾经繁华的大风楼如今人去楼空,再也不服当初盛景。

  当初,淮安王曾在这座名楼上宴请赵都安,而如今,这座被百年来诸多文人雅士作诗品评的名楼已落在叛军手中。

  此刻,大风楼最高层。

  徐简文负手而立,望着敞开的窗子外的风景。

  从这里,可以远眺城外冰封的烟锁湖。

  齐遇春正在他身后汇报:

  “…白石桥逃回来的部分残兵带回了赵都安传递给靖王的话,说要他洗干净脖子等着…如今,白石桥也落入了朝廷手中。”

  徐简文面吹冷风,声音淡漠:

  “这群残兵败将还真听话,竟替赵都安传话,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啊。威胁起了徐闻。”

  齐遇春眨了眨眼,道:

  “殿下,那就下令将这群残兵杀了,以儆效尤?”

  徐简文道:“这种小事不必问我。赵都安眼下该进城了吧?”

  一脸痞气的任坤道:

  “进城了。声势闹得很大,说是他带了一口棺材来湖亭,扬言这棺材若装不成靖王的尸首,就装他自己的。”

  “抬棺而战…好手段。”徐简文轻轻叹了口气,眼眸中竟流露出几分欣赏来:

  “谁说这个赵都安不会领兵?我看他倒是很懂,先是在京城抗使团,立军令状,再高调抬棺…

  如此一来,他在朝廷三大营中名望剧增,这换帅的举动,非但不会令朝廷军力下滑,反而会高涨。

  呵呵,这舆论二字,我那三妹登基至今,都用不明白,满朝文武,也束手束脚,倒是这个面首出身的赵都安,玩弄舆论的手段可谓炉火纯青。”

  任坤与齐遇春对视一眼,他们已记不清,是第多少次从殿下口中,听到对赵都安的欣赏。

  须知。

  二殿下简文何等人物?

  那是令无数俊杰皆折腰,甘心为其赴汤蹈火的人物。

  若非如此,当年何以能掀起玄门政变,若非出了女帝这个变数,当时那一战,徐简文已经成功了。

  今日坐在皇位上的,也该是他才对。

  “可惜,这种人无法为我所用,反而令其成长了起来,以至于成就大患。连庄师都死在此人手中。”

  徐简文语气一下悲凉起来,脸上也流露出伤感:

  “既如此,也就只能将其扼杀掉了。”

  顿了顿,徐简文转回身,迎着冷风用那张有六七分相似先帝的脸庞凝视二人:

  “蒋王孙那边如何?”

  地神术师任坤笑道:

  “我一直亲自盯着。这老贼自从被殿下您夺权后,心头怨气大的很,依我看,如今赵都安既来了,只怕蒋王孙也要不安分了。”

  徐简文点头道:

  “按原计划进行,将部分情报故意泄露给蒋王孙,促使他与赵都安秘密见面。”

  齐遇春疑惑道:

  “殿下是要以蒋王孙为诱饵,将赵都安诱入陷阱中,予以刺杀?”

  徐简文摇了摇头,他轻轻叹了口气,俊朗的脸庞上满是微笑:

  “不。赵都安此人奸猾狡诈,岂会轻易上套?蒋王孙只是喂给他的第一块糕点,至于后续嘛,且看着。”

  任坤赞叹道:

  “我之前还好奇,以殿下手腕,完全可以令那蒋王孙心悦诚服,对殿下俯首帖耳,却为何偏偏令他对殿下生怨。如今看来,殿下是早算到赵都安要来?所以提前做的准备?”

  徐简文嘴角微微上扬,目光移动,落在了室内桌上的一只实木棋盘上。

  上头纵横十九道方格间,错落分布黑白棋子,隐约呈现白色大龙入海的巍峨气象。

  然而仔细看去,却见黑棋暗藏杀机,分明是一粒粒引诱大龙深入的布局。

  呜呜——

  寒风吹卷着一片雪花从房檐飘落,乘风灌入室内,轻轻坠在棋盘上,濡湿一片。

  徐简文轻声道:

  “钓鱼要舍得打窝,蒋王孙便且先送他,不过么…呵呵,他能否吃的下去,却还要看他的本事了。若撑死了,休怪本宫看轻他。”

  “啪嗒!”

  徐简文捏起一粒黑子,摁在棋盘上。

  赵都安来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大石,打破了湖亭薄薄的冰面,炸起大蓬冷水。

  不只是在朝廷三千、神机、淮水军府三大营中,区区半日,赵都安抬棺而战的消息,就在建成叛军中不可遏制地传播开。

  饶是各级军官封锁消息,也无法阻碍。

  身为城中武将首脑的叶新连忙召开高层会议,商讨一系列防御策略。

  一时间,连续三天,叛军在湖亭的高层几乎每日大小会议不停,时刻盯着朝廷动向。

  然而赵都安除开第一日声势浩大地进城外,便再无过线举动。

  似乎并无在冬日开战的想法,而是全力在与薛神策交接。

  薛神策也在赵都安抵达第二日晚,悄然离开湖亭北上。

  至此,叛军集团精神稍缓。

  又是个傍晚。

  当再一次高层会议结束,蒋王孙从军帐中走出,生着斑点的脸上一片淡漠,令人看不出心思。

  “大人。”

  等在军帐外的下属掀开车帘,蒋王孙迈步进了马车,在寒冬素净的街道上穿梭,不多时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大宅外。

  这里也是他在湖亭的临时居所。

  停车,下马,进入宅邸。

  按照规矩,蒋王孙开会回来,一般都会先吩咐随军丫鬟烧水泡澡,缓解疲惫。

  然而近日,蒋王孙进入宅邸后,却立即关上门,神色凝重地召唤来了自己的亲信,正色道:

  “有消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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