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凝滞。
金粉飘洒未定,众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惊疑、困惑和一丝荒诞在不安的眼神中交换。
许多人悄然将目光投向现场的主心骨霍索恩主席。
他在面临危机一瞬间的果决、沉稳和可靠俘获了大部分人的信服,但假如这一切都是个恶劣的恶作剧的话......那感觉就有点尴尬了。
霍索恩站在那里,面沉如水,先前的激昂已经被深沉的审慎所取代。
时间仿佛都停顿了两三秒,直到霍索恩重新抬起手掌,做了一个强有力的、下压的手势,才重新流动起来。
“所有人......暂停行动,原地待命!”
霍索恩转向傲罗们,再次下令:
“休斯先生,我依然要请你前往纽约广场,确认现场的状况!戈德斯坦小姐,去确认那位费舍尔先生是否安全!”
两人领命,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出庄园,幻影移形。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埃兹拉休斯只是幻影移形到中央广场一栋高楼的天台上,往下看了两眼,又隐身在人群中站了片刻,就立刻返回了。
而这短暂的十几秒钟,对众人来说都那样漫长。
很快,“啪”地一声,埃兹拉休斯重新出现。
他快步走到霍索恩面前,低声道:“广场一切如常,麻瓜也没有出现异常的聚集现象,没有人宣讲或者讨论魔法。
这番话如同打破了现场寂静的魔法,在官员宾客中间都激起了一片压抑的哗然。
首先涌上来的,是几乎让人腿软的解脱感。
想象中的可怕灾难并未到来,虽然胸口的心脏依然在狂跳,但魔法界不会倾覆,家人不会面临被人围剿的危险,平凡的世界依然在正常的轨道上运行。
这种仿佛失而复得的“日常”,在此刻显得如此珍贵,几乎让人忍不住想要欢呼。
但是庆幸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展开,一股寒意就从心底涌了上来。
一一被耍了。
这个认知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每个人的脸上。
这场“恶作剧”,针对的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朋友之间的玩闹,它是把一个几乎能将魔法界倾覆的危机,猝不及防地砸在众人头上。
而在场的都是什么人他们是位高权重的官员,是经验丰富的傲罗,是有头有脸的权贵和精英!
众人甚至刚才还沉浸在一种悲壮而崇高的使命感里,准备为守护魔法界而战......结果只是一个玩笑 火辣辣的羞耻和愤怒席卷全身,人们下意识地躲闪着与同伴对视的目光,感觉刚才如临大敌的自己仿佛是个十足的傻瓜。
“啪!”
在难熬的尴尬中,萨琳娜也幻影移形回来了。
众人看到她的神色,就已经知道了此行的结果。
果不其然,萨琳娜靠近霍索恩以后,低声说:
“朱塞佩费舍尔先生正在家里,安然无恙。”
萨琳娜没说的是,那位主持人正在大扫除,还把所有的衣服都洗了是字面意义上的“所有衣服”。
萨琳娜担心他的安危,突然闯进门的时候,双方都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所以费舍尔现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安然无恙”......至少他需要去医院看看他的鼻子。
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萨琳娜认为没有必要特意报告,她一如既往地紧绷着脸,露出严肃而慎重的表情。
霍索恩点了点头,道:“辛苦了。”
众人这次是彻底放下心来,诡异的寂静中,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巫率先动了。
他干笑两声,不去看那些傲罗的视线,也假装没有意识到这整件事的诡异之处,用一种强行轻描淡写的语调跟同伴说:
“不知道是哪位朋友开的......开的玩笑,真是......哈哈.......真是太有......童心了!”
他的同伴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他,刚要说话,另一个机敏的女巫立刻接过话头。
“是啊是啊,吓了我一跳呢!”
她拔高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释然,尖声笑道:
“不过......这个效果真的很别致,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是啊......”
“真是......别出心裁......”
附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紧跟着就有人仿佛刚想起来似的说:
“哎呀,时间不早了......我忽然想起来,我今晚的药还没有吃呢!那我就先告辞了,霍索恩先生。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巫师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口,礼貌地说。
老先生刚才还和一位夫人在舞池地蹦跳得格外欢快,此刻却像是连路都走不动了似的。
其余的人纷纷请辞:
“我也先走一步......”
“家里的孩子还等着呢….…”
“回去晚了,我夫人要生气的......”
宾客们脸上挂着勉强维持的礼貌笑容,强行将刚才的一幕幕都解释成“恶作剧”,脚步却一个比一个匆忙。
他们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庄园,某些宾客原本乘着飞马或者汽车抵达,此刻也将自己的载具丢下,迫不及待地幻影移形了。
金斯莱沙克尔多留了几分钟,等到大部分宾客都离开后,他才上前一步。
“霍索恩主席,感谢魔法国会的盛情款待。想必接下来国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
霍索恩阴沉的脸色勉强缓和了几分,他微微颔首说:
“谢谢你们的支持与理解,沙克尔先生,今晚让你们见笑了。”
金斯莱苦笑了一下,说:“想想一年前,在世界杯决赛的晚上,尽管我们已经投入了全部的力量的,但悲剧还是发生了......”
他微微停顿,不愿回想地摇摇头,轻声说:
“霍索恩主席,请不要过于介怀。有时候,无论怎样严阵以待,也无法预判所有形式的混乱。”
“今晚......”
金斯莱目光扫过周围,在那个宛如艺术品的南瓜马车上停顿了一下,说:
“虽然过程令人不悦,但最终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坏事发生。从结果来看,这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霍索恩紧抿的唇角线条微微松弛,一直如同石雕般绷紧的肩膀也下沉了一瞬。
他深吸一口气,眼角挑动,流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疲惫和复杂的感激。
“谢谢。”他低声说:“谢谢你这么说,沙克尔。这份理解......很珍贵。”
金斯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会意地点点头,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懂你的愤怒和压力,我们也是一样的”。
一众英国傲罗们也迅速离开,霍索恩目送着他们先后幻影移形,脸上的缓和之色渐渐褪去,被一种更为复杂的凝重所取代。
台阶被人递在脚下,但眼前的烂摊子,终究还是需要他们自己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