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许成军把这事给压了下去,他让许海军把自己割的芨芨草分一半捆子给宁大伟。
许海军觉得冤枉的很,但许成军在家族里威望太高,他不得不做。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许海军也把话放出来,芨芨可以给,但不是因为他拿的给,是因为队长发话。至于道歉,绝对不可能,哪怕不在这队里呆了,也不会道歉。
这事闹的很僵,不过在队里其他人眼里,就当个八卦、笑话听着。
毕竟许、宁两家在队里算比较大的家族,同姓都有好几家。这在北疆这些混杂居住的生产队里,就算是大家族了。
其他各姓有亲戚的最多就两三家,顶天了。所以看着也就当着笑话,反正事情不大。
甚至于李建国这样的建村老人,经历多了,觉得这就是小孩子置气,没啥,可能过不了几天就和好了,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李龙也没在意,然后就问李建国扎大扫把的情况。
“我给他们说了,每天都把扎好的送过来,所以现在五天,收了有七百多把,退回去几十把不合格的。”
要按五天平均算下来并不多,但最开始两天是要晒芨芨草、准备杆子的,所以实际上扎起来也就三天时间,这个速度还行吧,至少一个月搞出五六千把是没问题的。
李龙就过去看李建国检查出来的质量情况。
大扫把堆在李建国的后院靠东面棚下面。李龙过来的时候,李青侠正在整理着这些大扫把,尽量让大扫把的芨芨草不要压着,一部份交错放着一部分竖起来放着。
李龙从中抽检了几把,质量很过关。他感觉大哥检查验收的标准比自己的还要严一些。
这就可以了。
李龙给李建国这里放了一万五千块钱先用着,因为每天收大扫把都要当场付钱,所以这钱花的也快。
李家今年不扎大扫把。其实原本李青侠是闲不住的,不过他骑着车子出去转一圈的时候,就熄了这个心思——主要是能看到的地方,芨芨草都让人给割光了。
一个大扫把三块五,扎一天弄七八个,就是二十几块钱,这赚的多快!
有些人就指着这钱干正事呢。今年大扫把的数量要求多,那村里这些人割芨芨草自然就积极,不管能扎多少,先割回来再说。
所以等李青侠后知后觉的去割芨芨草的时候,村子四周基本上已经没有了。
看完李建国收的这些大扫把,李龙说道:
“等这两天宋明拉糖渣过来,我就让他把大扫把拉到供销社去。隔几天拉一次,刚好。”
宋明现在每一个星期还会拉一车糖渣过来。现在老马号里存放着不少的糖渣,但更多的就让马号里的牛羊鹿野猪给吃掉了。
毕竟养的东西多,一车糖渣看着多,那么多牲口你一嘴我一嘴,一个星期吃的也不少。
老罗叔他们还在想办法要存一些草料。毕竟等到冬天,不可能光让牲口们吃糖渣,草也是必须的。
因为糖渣也算精饲料,所以马号里的牛羊比其他人养的要胖的多,隔段时间队里有人家里有事需要宰牛羊的,就会去老马号里买一只。
以往这样的事情都是找马金宝,今年马金宝的牛羊基本上没人要了,他想花钱,就只能等着羊贩子下来收,或者宰了羊去到县里的市场卖——县里的自由市场改了门面后,城郊也有人自发的搞了个小早市,时间不长,冬天基本上没了,夏天卖一些时令蔬菜什么的。
因为李龙还要去看梁文玉他们那边的情况,所以中午就没在大哥家里吃饭。
杜春芳依然唠叨,但也知道小儿子有正事要做,没拦着。
李龙开着吉普车到老马号那里的时候,许海军开着拖拉机也到了这里,拦住了他。
许海军也够郁闷的。芨芨草这件事情真不是他起的头,那草也不是他拿的,但最终许成军就把他给牺牲掉了。
他也没办法给别人说,知道李龙回队里之后,就过来找了。
今年扎大扫把许海军只是在搞原料。杆子他带人砍了好几千根,现在每天都有人到他家里去买。
杆子需要,那芨芨草也需要,这就是他提前干的活。他想着光靠卖原料,就能把钱赚了。
只是没想到队里人和他想一起的人可不少,他只割了一百多公斤,也就是二三十捆的芨芨草,就找不到了。
现在除了一些“大户”外,各家的芨芨草都不算多,许海军知道这是个机会,却因为和宁大伟的事情,心情烦躁的很。
“你说说,这明明不是我的事情,队长非要让我给宁大伟给半捆子芨芨,这不是打我的脸嘛!”许海军也只能给李龙说了。
“半捆芨芨草,算起来就几公斤的事情,加起来不到十块钱。”李龙笑着说,“至于嘛?”
“至于啊。主要因为不是我干的,这样一搞,队里多少人看我笑话呢!”许海军觉得钱不是大事,主要是委屈啊。
“队里芨芨草就这么紧张吗?”李龙问道,“那去外面割啊。反正你也没打算扎大扫把,那就去多割些芨芨,到时有人求着你呢。”
李龙这话主要是转移许海军的注意力:“你想想啊,今年大扫把的活多,如果你拉回来一拖拉机斗子的芨芨草,那些人还看你笑话?肯定不可能了,一个个得陪着笑找你买芨芨草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许海军这两天没转过弯来,主要还是觉得委屈。
但是在李龙看来,委屈算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海军不过是许成军用来平衡大家想法的。这事查不清楚,那就直接压下去,反正许海军用杆子赚了不少钱,村里队嫉妒的绝对不少。
那就把他推出去,这样那些嫉妒的人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许海军委屈一下就委屈一下吧,谁让他赚钱了呢?
其中有没有敲打许海军的事情,李龙不清楚。
不过在李龙看来,村子里的格局不大,要做也要往村子外面去做。
其实这件事情李龙给陶大强他们也说过。但前段时间陶大强他们割了大半个月的麦,累的够呛,现在感觉钱够花,就不想挣了。
他们给李龙的回复是,扎大扫把这活他们干,但跑远处去割芨芨草砍杆子,就算了。不如悠闲的在院子里干活,想扎了扎一下,不想扎了休息一下。
李龙也没勉强。
陶大强虽然是最早跟着他的,但他不可能一路推着前进。谢运东倒是想,但孩子这段时间不舒服,他也走不开。
所以李龙索性就点拨一下许海军,这家伙有野心有行动力,这钱就让他挣吧。
当然,在李龙给许海军点拨之前,梁文玉已经开着拖拉机往北割芨芨草好些天了。
他们那边没有这草,想要扎大扫把挣钱就得向外寻找资源。南边有清水河村那边占着,往北地块大、芨芨草多,就往那边了。
李龙把许海军说服了,许海军开着拖拉机就去叫人了——北面他去年冬天去过,打黄羊的。当时那边能看到芨芨草滩,虽然路有点远,但赚钱嘛,跑远点又有撒呢?
李龙则进了老马号,给老罗叔说了一下下次宋明过来,让他到大哥那里拉芨芨草的事情。
到时李龙可能过来,如果过来的不及时的话,就让宋明直接拉。
“放心,小宋那小伙子干活积极的很,就是你不来,他也能把大扫把拉到县里去。”老罗叔现在和宋明已经很熟了。有些时候宋明拉糖渣过来的时候,老罗叔还会让他从石城或县里带一些东西。
对宋明和老罗叔他们关系不错这一点李龙是乐见的。队里许多人因为距离问题,一年去不了几次县城,更别提石城了。
因为这一世李龙的影响,现在队里拖拉机数量比上一世这个时候多的多,自行车也是。但即使如此,去石城对于队里许多人来说仍然是稀罕事。
有了宋明经常来往队里,倒是让队里人对于石城那边的事情没那么稀罕了。
用后世的话就是说,有点儿祛魅了。
把这事说了之后,李龙就开着吉普车去了梁文玉家里。
梁文玉家院子里有几个小伙子在,他正在给几个小伙子分芨芨草,这芨芨草是称过给的。显然,打来的芨芨草晒干后,是论公斤卖的。吉普车过来的时候,几个小伙子已经抱着芨芨草准备离开了。
里面好像有今年去编抬把子的小伙子,李龙笑着打个招呼,等小伙子们走后,他过去和正在扎大扫把的梁东楼打完招呼,然后再问梁文玉:
“怎么样,收了多少大扫把了?”
“头两天主要是打芨芨草、砍杆子,现在收的不过一百多把。这几天我天天都在北面去割芨芨,感觉光割这芨芨草,这一个月都能挣不少钱。”
“一公斤芨芨草你卖多少钱?”李龙好奇的问。
扎一把大扫把用的芨芨草也就是一公斤多不到两公斤,李龙猜测这一公斤多芨芨草,也就是五六毛钱的样子。
“五毛。”梁文玉说道,“一公斤五毛。一把大扫把用七八毛钱的芨芨,我这边给记账,到时扎了大扫把,然后把钱结清。”
这样倒是挺好的。
李龙过去检查了一下梁文玉收来的大扫把。明显能感觉到,这些收来的大扫把质量不如李建国检查的那些。
问题主要集中在杆子上面,皮子没完全削干净的,有细小裂纹的,还有就是加的红柳枝子数量有点少的。
一百多把大扫把中,有问题被李龙挑出来的有七八把。
梁文玉想解释,脸涨的红了,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文玉,我知道你可能是因为面薄,这些扎大扶把的人都是你的朋友,有些可过可不过的你就给过了。但我给你说啊,这些大扫把是自治区那边送到口里的,质量一定要过关。
当然,可能先前我就主要强调芨芨草的紧实了,这些扫把的芨芨草扎的的确结实,拽不掉,很好。但其他细节方面也得注意。”
“好,我一定注意!”梁文倒也没什么不服气,李龙是一个个问题指出来的。从跟着李龙编抬把子时候起,梁文玉就知道李龙在追求质量方面,有点儿吹毛求疵了。
但人家就成功了,按李龙的说法,靠的就是质量,这个没的说。
好在除了两把红柳枝子数量不够的,其他的都能修整后达到合格标准,所以损失倒不大。
至于那两个不合格的,梁文玉打算留在家里自己用。
李龙给梁文玉也留了一万块钱作为收购款。他觉得梁文玉这一个月能收到到三千把合格的大扫把,就可以了。
梁文玉也没客气,接过钱后转手交给陈秀珠让收了起来。
李龙还要上清水河村,吃了个洋柿子就匆匆离开了。
他走之后,梁文玉有些红着脸看着梁东楼:“爸,还真让你说着了。”
“吃一堑长一智吧。”梁东楼一边扎大扫把一边说道,“现在趁着你那些人还扎的少,赶紧过去给他们说一下。那几把扫把是谁扎的知道吧?”
“这两天你提醒我的时候我就记着了。”梁文玉去推自行车,边推边说道,“我现在就去给他们说。”
原来梁文玉收大扫把的时候,父亲梁东楼就已经看出来,他对于标准的要求有点低了,有点“差不多”先生的感觉。
梁东楼这两年是看着李龙成长起来的,对他的成长过程也研究过,知道他对质量的要求非常的严,所以在梁文玉头一天收了大扫把之后,就给他提醒了。
梁文玉有点不以为然,觉得那样并不影响大扫把的使用。梁东楼也就没再劝。有些时候,外人的话可比家里人的话管用。
梁文玉骑着车子出了院门,脑海里还在想着这两天父亲的话。
他其实知道老爹人生经验比自己丰富,但雏鸟大了,总会想着按自己的方式去飞。只有在碰壁的时候,才会恍然大悟,原来以前长辈们所说的人生经验,竟然是用在这里的。
有李龙送的虎骨酒,梁东楼的身子骨很结实,干活也一如既往的利索。扎大扫把方面,他比梁文玉找的那些年轻人可厉害多了。
当然现在扎大扫把可不止是年轻人,梁文玉找的是年轻人,但主要工作还是这些年轻人家里的长辈在做,年轻人也做,但合格率不高。
李龙回到大院子正赶上吃中午饭。中午饭吃完之后,他又匆匆赶往清水河村。
孟海的家里已经堆了许多的大扫把,他正在把今天刚收来的大扫把堆好,保证不会因为堆压而导致大扫把变形。
看到李龙下车走过来,孟海笑着起身打招呼。
“收了多少了?”李龙一边看着收来的大扫把一边问道。
这些大扫把明显比四小队那边还多些,看来清水河这边准备的早,准备的也充分。
大扫把的质量没问题,杆子都是削了皮晒干的,没裂纹。扫把头上红柳密密的扎着围了一圈,细麻绳把芨芨草一小股一小股的绑着固定着,这样芨芨草不至于散开太大,也就不容易断。
“现在有一千三百多了。”孟海说道,“李龙同志,如果能拉的话,就拉走一批吧。主要是我们家院子小,放不下太多,万一有个火星子啥的就麻烦了。”
李龙边检查边说道:
“行,下午我就带车过来,把这边的大扫把拉走。”
数量有点少,放供销社有些划不着,那就先放在收购站里。
他要给孟海放备用金,孟海不用,他说这边收的大扫把都还没给钱,记着账呢。
“我们村里人都相信你,等你到时过来拉走的时候再给钱。”孟海笑着说,“这个不急。”
不急就好。
孟海这里的大扫把基本上没什么不合格的,这一点让李龙很欣慰。
看得出来,孟海要求严,这就让他放心了。年纪大点儿,就是比梁文玉那样的小年轻,要更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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