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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立棍

  春风裹挟着酉时的夕阳扑在脸上,陈迹靠在酒楼二层的凭栏处,静静地看着袍哥在人群中高举双拳,大气都没喘一下。

  不知为何,陈迹心中亦有喜悦。他看到袍哥时拂面而来的春风里,像是夹杂着故乡的气息,故人取胜,总要比陌生人取胜好些。

  此时跤场外,和记的把棍面面相觑。

  他们愣是没看懂,自己人怎么就被随手一勒,几息之间便不省人事了。

  福瑞祥这边指着地上的手,天声戏谑和记:“你们和记这李扒皮还给自已取个征福大将军的浑号,俺们可没见过躺地上的大将军。”

  天将军,地上凉,别睡了,三跤二胜,还要起来再比一场呢。

  “哈哈哈哈哈,什么狗屁大将军,剩下的也不用比了。”

  和记的把棍们怒自相向骤然拔出腰间答头、铁尺:“你们他娘的说什么忘记爷们这几年怎么压着你们打了”

  福瑞祥也不甘示弱,抽出腰间己首挤上前;“好汉莫提当年勇,你和记盘外招数太多,打行的爷们当共弃之。”

  双方剑拔弩张,越骂越近,和记与福瑞祥的把棍们几乎要贴在一起,唾沫横飞!

  不远处,石记爆肚铺子里的客人端着碗走出来,一边吃一边着热闹:卖蒸糕的小贩挑着扁担往这边赶,草鞋还被人踩掉一只!

  还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民间杂要手艺人,自己生意都不做了,远远的擂起鼓来仿佛两军对垒!

  酒楼上,有小二来到陈迹身边问道:“客官,您要什么茶水”

  陈迹头也不回的客气拒绝道:“我不喝茶,就在这着着热闹!”

  小二笑眯眯道:“客官,您站的地方,可是我们酒楼最好的位置,若是不喝茶的话,还请您让一让!”

  陈迹回头着他:“一壶茶、一碟瓜子多少文”

  小二肩上搭着条白帕子笑着回答道:“六百文。”

陈迹桃眉头:“你怎么不去抢?六百文能买  十来只鸡了。”

  小二也挑挑眉头:“客官说这话就小家子气了,我家这凭栏处就是专门看的地方,哪有不喝茶白看的道理”

  话音未落,却听不远处一人笑问道:“小兄弟你是支持哪边的?”

  陈迹看去,正着见一位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端坐在八仙桌旁,其身旁还有一位健硕的汉子抱刀候立看,衬得那青年贵气十足!

  他想了想回答道:“福瑞祥!”

  青年笑道:“那便是朋友!小二,给这位小兄弟上一壶龙井,再来四样点心蜜饿,记我账上!”

  陈迹也不推辞,隔着二张桌子拱了拱手:

  “多谢!”

  青年不再理会,转头继续望向楼下:“福瑞祥被和记压了这么多年,终于是翻身了!只是李纱帽胡同一个月交上去的平安钱就有一千多两银子,想来和记虽然输了跤,却未必善罢甘休!”

  陈迹心中一动,外城的生意这么来钱?

  他复又转头着去!袍哥倒是机警,一早就退出场外,矮矮壮壮的两刀正为其披上一身黑色短褂!

  两人一高一矮,躲在圈外看热闹陈迹默默思付看,上次自己只是刚刚接近,对方便立刻跑路,自己这次若是再贸然出现,恐怕又会惊走对方!

  怎么办?

  思索间,天桥边上的场里争吵愈演愈烈,数百号,把棍挤在一起,大战一触即发!

  先前主持的老头子清了清嗓子,和记与福瑞祥二班人马骤然分开!

  福瑞祥当中的一名汉子抱拳道:“祁公,按照先前的约定,李纱帽胡同后的平安钱便归我福瑞祥了!。”

  祁公点点头嗯了一声:“是这么说的!”

  里可是不许有行官的,谁若找了行官,可要三刀六洞!

  祁公,还请辨认此人是不是行官!

  祁公摇摇头:“是不是行官一出手便知晓了,这位外地来京城跑江湖的袍哥,确实一手跤术出神入化,以技取胜!”

  说罢,瘦巴巴的祁公朗声道:“今日我三山会受福瑞祥朱贯、和记主涣二位把头请托,来此主持公道!福瑞祥既然胜了,那便从今夜开始,李纱帽胡同的平安钱归福瑞祥收取!”

  福瑞祥这边爆出一阵欢呼,名为朱贯的中年把头在人群中寻觅袍哥身影:“冲子,过来。”

  袍哥披好衣服,系好扣子,抱拳道:“把头!”

  朱贯笑吟吟道:“先前答应你的,你若能掌下李纱帽胡同,这胡同的平安钱归你收,七成交回堂口,余下三成利给你搞赏弟兄!”

  袍哥沉稳道:“谢过把头!”

  酒楼上的青年惋惜一声:“这位袍哥沉稳得像是位老江湖,只是,终究还是外来的啊!,青年身旁的护卫口道:“爷,李纱帽胡同的钱可有点烫手!”

  青年笑了笑:“自是烫手的!和记把持八大胡同有七年了吧,那李纱帽胡同在八大胡同里,虽只是下九流的去处,比不得百顺胡同,但它收上来的平安钱,可比胭脂胡同,右头胡同、陕州巷强不少…和记怎会真因为一场就把嘴里的肥肉吐出去不过,这都和那位袍哥没甚关系了,他活不过今晚!”

  护卫低声道:“爷,要不要我去招揽一下这个袍哥保他一下!”

  青年摇摇头:“不用不用,我们莫要插手,若被人发现了,弹劾我的奏折又要漫天飞了!”

  此时,陈迹也顾不得其他,好奇问那青年;“劳烦问一下,为何这袍哥活不过今晚”

  青年正举起酒蛊送到嘴边,闻听此言,捏着酒盅的手忽然停下,意味深苌道;“小兄弟不是京城人”

  陈迹客气道:“刚来不久!”

  青年哈哈一笑:“那便说你听听!这外城打行分七家,四家在和记,三家在福瑞祥,而这打行有打行的规矩!”

  陈迹请教道:“什么规矩”

  青年指着自己旁边的座位:“过来喝酒聊”

  陈迹走去坐下,却没喝酒,而是将酒盅推了回去:“抱歉,喝酒误事,戒酒了!”

  青年浑不在意,自顾自又饮下一杯:“打行的规矩要比街上帮闲的规矩多些,比如外地下九流来京,要先找三山会递拜帖,才能在这天桥上讨生活!你看那天桥上的卖艺人,管是扎飞刀的、胸口碎大石的、拿大缸的,都是递过拜帖的!”

  青年又斟上一小盅酒,慢条斯理道:“然后是立棍的规矩,所谓立棍,便是向所有打行说,你今日要在此开宗立派,往后你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再是把棍了!”

  可一日立棍,七家打行都能上门挑你,打之前他们得先让你三招,这叫京爷的气度…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啊,今晚和记四家打行几百号人,肯定满城去找袍哥的麻烦,轮番上阵,行官也顶不住!”

  陈迹皱眉:“那他为何还要立棍,实不明智…”

  可问题是袍哥并非不明智的人,怎会犯这种错误?

  青年神秘一笑:“这是那朱贯在坑他这个外地人不懂规矩呢!这朱贯是出了名的没有容人之量,他这会儿恐怕担心这袍哥留在福瑞祥抢了自己风头,所以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立棍,玩一手卸磨杀驴,借刀杀人!

  “小兄弟,这本就为了排挤外地人定下的规矩!”陈迹垂下眼帘!

  规矩,又是规矩!

  自打进了京,真刀真枪见不着了,吃人的规矩倒是处处都有!

  陈迹不解:“这袍哥可是福瑞祥的人,朱贯坑他有什么好处?”

  青年笑道:“这你不懂了吧,道上混的若是压不住手下人,没两年就被下面人翻了天,你以为那些下九流都讲义气?他们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来钱,怎么睡嫂子!朱贯能在福瑞祥坐稳十四年掌柜,偏偏靠得就是妒才!当然,这也是福瑞祥被和记压着打的原因嘛!”

  陈迹低声问道:“朱贯既然是掌柜,那他背后的东家是谁怎么就容他坑自己人”

  青年摇摇头,若无其事的端起一杯酒:“那就不知道了!”

  陈迹转而问道:“那劳烦问一下,三山会又是什么”

  青年哈哈一笑:“三山会是近十来年冒出来的过江龙,他们自己本身不收平安钱,只经营着自家的镖局、酒肆、青楼、客栈!至于他们为可能主持这种事,自然是他们拳头最大,手底养着些出身行伍的将士!”

  说着,青年指着楼下的祁公:“喏,这是三山会的掌柜杜祁公,早年效力方岁军,后来聋了一只耳朵、断了两根手指,便离开了万岁军!有万岁军的背景,在这皇城根自然最硬气!”

  陈迹点点头!

  青年饶有兴致的打量他:“我观小兄弟身上有血腥气,难不成也是刚从军中出来的你若是想找个投靠的地方,三山会最合适!你去百顺胡同里找一家名为白玉苑的清吟小班,杜祁公平日里都在那!”

  说话间,散场,袍哥与二刀往北边走去!

  陈迹与那青年拱手道别,下楼追去!

  青年举起酒盅将清澈的酒液一饮而尽,他身旁护卫弯腰道:“爷,这小子应该是个行官!”

青年笑着放下酒杯:“这天下中枢之地行官  多得很,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别一惊一乍的!”

  陈迹沿着正阳门大街,时不时避让着迎面而来的行人,自光遥遥穿过人群盯着前方的袍哥与二刀!

  袍哥将黑色的短褂子搭在肩上,二刀背着个白色的,里鼓囊囊的不知道放着些什么!这两人先是坐在路边的馄饨摊上吃了足足十二碗馄饨,等天色擦黑了才又起身往八大胡同方向走去!

  正阳门外,正有一架架马车从内城驶出,直奔八大胡同!

  到百顺胡同找“清信人”听曲、到韩家潭胡同找“相公”着戏,这是内城官贵们最喜爱的!

  而李纱帽胡同,则是有名的“暗门子”专做下九流生意,都是些贫妓袍哥领着二刀晃晃悠悠走进李纱帽胡同!

  他着着只容三人并肩通行的窄巷,耳朵里听着两层小楼传出来的鸳声燕语,忽然感概道:“二刀啊,我也算是给咱们兄弟拼出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二刀左右打量着两侧的青砖灰瓦和满街的红灯笼:“住这”

  袍哥没好气道:“自然不是住这,这是咱们兄弟来财的地方!等从这攒够了钱哥就领你去潘家园或者琉璃厂寻摸二个行官门径,到时候咱也是人人高看一头的行官老爷!”

  二刀哦了一声!

  袍哥斜他:“这么好的日子得庆祝一下,掌点钱,我去胡同里痛快通快!”

  二刀摇摇头:“不行”

  袍哥拉下脸来:“今天都不行”

  二刀笃定道:“哥,是你自己说的,除非得了绝症,否则绝不再把钱花在女人身上!绝症有癌症,艾滋病、埃博拉出血热、狂犬病、渐冻症…你哪个都不符合!”

  袍哥用小拇指挠了挠头皮:“你他娘知道的还挺多…”

就在此时,李纱帽胡同的尽头传来急促  脚步声,四五个汉子手持斧头遥遥一指“在那”。

  袍哥面色渐冷,又回头着向身后,便连身后也有四五名持械的汉子堵路他将手中的黑短褂扔在地上,活动看肩膀与脖颈:“愿赌不服输照规矩,这季纱帽胡同归我福瑞祥了!”

  持斧的汉子冷笑道:“李纱帽胡同归谁无所谓,但你既然喊了立棍,今晚就得死,按我京城打行规矩,先让你三招。”

  袍哥大步朝汉子迎去:“爹用你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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