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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第一步

  教坊司里,人声鼎沸中,汝南袁氏与弘农杨氏将王家女的赎身钱抬到了七万贯。

  教坊司外,沈野看向陈迹,笑吟吟问道:“怎么,信不过沈某沈某好歹也是虎丘诗社的诗魁,做过不少贵人的座上宾,认识些盐商并不稀奇。”

  陈迹笑着说道:“那便请吧。”

  黄阙登上马车时,司曹癸主动凑上前来:“小人扶您。”

  说话间,司曹癸左手扶着黄阙的胳膊,搜查对方袖子里是否带有兵刃!右手扶着黄阙的后背,手掌快速掠过腰带附近!

  顷刻间,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搜身!

  沈野上车时,司曹癸又隐蔽的将其搜了一遍!

  待确认黄阙与沈野身上都没带兵刃,这才放下心来!

  陈迹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一动!

  如今有了过继之争,司曹癸竟比他还在意他这条性命!

  此时、司曹癸转头看向陈迹,神情中意味不明:“公子,请上车!”

  陈迹钻进车厢里:“去梅花渡,停在后门!”

  司曹癸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身体却微微侧向车厢!一旦有人对陈迹出手,他可以立刻出手援救!

  马车摇摇晃晃往外城驶去!

  陈迹上车之后却不再聊生意,而是笑着看向黄阙:“黄兄,你与齐二小姐如何了上次文会时,我见你们两人常常四目相对,今日你也是每每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黄阙支支吾吾道:“齐二小姐只是欣赏黄某的文章而已,贤弟莫要胡乱猜想,坏了齐二小姐的名声!”

  沈野拍了拍黄阙刀的肩膀:“黄兄别跟陈迹贤弟绕来绕去了,你与昭云姑娘两情相悦,如今齐贤书齐大人也对你青睐有加,有何不能说的?”

  黄阙叹息一声:“我担心…”

  沈野接过话茬:“你担心与齐二小姐走得近了,京中文人说你攀高枝、走捷径黄兄,以你之才,便是不攀这高枝,进土及第也是绰绰有余,何必在意闲言碎语”

  黄阙摇摇头:“我已落榜两次,并无沈兄所说之才!我也不担心世人骂我攀附权贵,为了齐二小姐,担负些骂名也没什么,我担心的是自己配不上齐家!”

  说话间,眼看马车驶出演乐胡同,上了崇文门街!

  黄阙见陈迹迟迟不聊生意,终于耐不住性子:“陈迹贤弟,你方才说你手上有三十万盐引?”

  陈迹微微一笑,一副世家公子做派:“正是!如今家里将盐号交由我打理,我却觉得那盐号打理起来太麻烦,还不如将盐引转手卖出去,省心省力!有那闲心,倒不如与三五好友结伴踏青来得自在!”

  黄阙心中一动,小心试探道:“贤弟打算把盐引作价几两银子”

  陈迹笑着劝慰道:“黄兄,不急谈论此事我们到了梅花渡一边饮酒一边慢慢商议!”

  马车出了正阳门,只一炷香的功夫便抵达梅花渡后门!

  门前汉子见陈迹下车,当即行礼:“东家!陈迹不动声色的将左手拇指掐在小拇指指根,带来的是外人!

  汉子意会,他轻轻打开身旁褐色窄门:“小人给诸位领路!进了门,汉子领着陈迹往梅蕊楼走去!”

  黄阙左顾右盼,好奇问道:“正是百顺胡同热闹的时候,梅花渡里怎么这般安静?”

  领路的汉子解释道:“这位客人有所不知,近来教坊司的汴梁四梦名满京城,又赶上金陵的柳行首前几日来了京城,借籍在三山会的白玉苑!所以这几天京城的恩客们要么往白玉苑挤,要么去教坊司,我梅花渡生意便冷清了些!”

  来到梅蕊楼前,领路的汉子推开朱红大门。

  黄阙与沈野愕然,却见宽广的罩楼正堂里空无一人,十几只大箱子便随意敞开着放在地上!

  箱子里是满满当当的盐引,还有几张盐引散落在地上!

  黄阙赶忙上前几步拾起地上的盐引,细细打量上面的字据:“集字二三六九号,今由保头陈家盐号雇到,领运官盐两百斤送至豫州巩义县!”

  盐引的边角,还盖着一枚精致的朱砂红印,红印刻着一个陈字,陈字旁边还有个奇怪的符号!

  “这是嘉宁三十二年第一批盐引!”

  黄厥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盐引,陈迹作势往楼上走去:“黄兄,这些盐引又跑不了子,咱们先去楼上喝酒啊,楼上已备好了酒席!”

  黄阙却将喝酒抛诸脑后:“陈迹贤弟,你这些盐引作价几何”

  陈迹笑着说道:“这些盐引,我陈家从户部兑出来也只需四钱银子,卖黄兄一两银子可好?”

  黄阙一怔,颇为心动!

  可他转念一相想,又轻叹一声:“贤弟开出的价码!!当真叫人贪念横生!但黄某不能占你这么大便宜,这些盐引随便找家盐商都能卖出二两银子,我便也以二两银子一张来收吧!便是二两银子,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八大总商卖我们的盐引,可是四两一张的!”

  这次轮到陈迹意外了!

  黄阙有些为难:“贤弟,往日我等购买八大总商的盐引,都是与其他盐商拼凑银钱,如今仓促前来只怕没法一个人做主!”

  八大总商与小盐商做生意,向来是拿出一万引来打包卖,小盐商银钱不够,有时候得上百人凑成一单,买走后再私下拆分!

  陈迹笑着说道:“无妨,黄兄先买一百引即可,实在不行先买十引也行,我这里的盐引可以拆着卖!”

  黄阙眼睛一亮:“此话当真?沈野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陈迹贤弟何时糊弄过你!”

黄阙赶忙挑出十张盐引,迟疑片刻说道:“贤弟,我得遣人骑马前往长芦盐场支盐,看看这些盐引是否真能兑出盐来,然  后再…抱歉抱歉,是我多疑了!”

  盐商拿盐引支盐时,盐场会在盐引上盖下印戳!有了这枚印戳,才能在各个关隘当路引用!

  能支出盐的盐引,才是值钱的盐引,否则一文先不值!

  陈迹笑着说道:“无妨,黄兄尽管拿去验证,若支不出盐来,可回来找我退银子!”

  黄阙拱手向陈迹与沈野道别:“黄某先走一步,告辞了,若能促成此事黄某摆下酒席宴请两位!”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梅花渡!

  陈迹看向沈野,好奇道:“沈兄不买盐引吗”

  沈野合上一只箱子,好整以暇的拎起衣摆坐在箱盖上:“若不是沈某对贤弟多有了解,恐怕真被贤弟唬住了!”

  陈迹故作不解:“沈兄这是何意”

  沈野朗声大笑:“贤弟与陈家盐号斗法之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如今陈家盐号一斤盐都不卖了,早已在外城闹得沸沸扬扬!你真要不在乎这盐号生意,还上赶着去夺盐引做什么”

  陈迹审视着这位沈野,看来对方也不止是“诗魁”那么简单!

  沈野继续说道:“紧弟故作膏粱子弟的纨绔模样,将盐引的价格降到这么低,不过是想借我与黄兄吸引更多的盐商过来而已!我猜,你这梅蕊楼楼上,根本没有准备酒席!”

  陈迹也不再遮掩,另找了一只箱子坐在沈野对面:“酒席确实没有准备!”

  沈野笑意更浓:“希望贤弟下次不要这么小气,做戏得做全套才是啊,不过我倒是好奇,贤弟引来这么多小盐商,想做什么你手中的三十万盐引可不够天下盐商分的,他们想要的,比你想象中的还多!”

  陈迹不动声色道:“不如沈兄猜猜我想做什么”

  沈野摇摇头:“猜不到!”

  陈迹试探:“沈兄打算拆穿我么”

  沈野哈哈一笑:“拆穿贤弟做什么,沈某不仅不要会拆穿,还会连夜写十余封书信,拜托京城驿站以快马南下,将盐引的消息告知沈某认识的所有盐商,也帮贤弟一次!”

  陈迹微微皱起眉头:“沈兄想要什么?”

  沈野摇摇头:“沈某好奇的性子比较重,不求什么旁的回报,只想看看贤弟又要做中什么惊世之举!”

  陈迹忽然适锋一转:“沈兄既然愿意帮忙,不如再多帮一桩!我有一事好奇,黄兄这样的小盐商,平日里都从哪家盐号买盐引”

  沈野思索道:“两淮盐商通常从曹记,羊记盐号买,两逝从徐记,张记买!”

陈迹思索片刻又问道:“八大总商为何要将盐引卖给其他盐商,自己留着变成银子不好吗  沈野叹息:“实在是朝廷摊派的盐税太多了!”

“盐税”陈迹疑惑:“盐税不是已经囊括在盐引的里面了吗,盐商找户部购买盐引的时候便交过盐税了,何来摊派盐税一说  沈野耐心解释道:“朝廷征收盐税,其实是逼那些大盐商们购买新盐引!例如羊记盐号手中本就积压着四十万盐引,曹记手中更是积压着九十万盐引,他们今年明明不用再买盐引了,可他们不买,朝廷的钱又从何而来总不能今年盐税颗粒无收吧?所以朝廷只能逼他们再买些!”

  陈迹恍然!

  因为盐引远低于市场,导致朝廷每年卖盐引的银子不够用!

  因为银子不够用,朝廷便不能让盐商们预购明年的,后年的,大后年的!

  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便是盐引超发的原因!

  而吴秀的远亲吴玄易担任盐运司从三品转运使后,之所以能让盐税上涨两成,无非是借着吴秀的关系让盐商多认购了两成!

  陈迹忽然间道:“如今八大总商手里拿着多少盐引?”

  沈野低头思索:“怕是有两百万张吧,具体就不知晓了,毕竟他们私下里卖出去多少盐引无从考据!”

  陈迹郑重道:“多谢!”

  沈野站起身来抚平衣衫上的褶皱,往梅蕊楼外走去:“走了,沈某明日再来!”

  陈迹好奇道:“科类在即,沈兄不用温书?”

  沈野朗声大笑着走远:“囊中之物,易如反掌。”

  待他走道远,袍哥从楼梯上走下来:“倒是位狂士!”

  陈迹回头看去:“张二小姐呢”

  袍哥解释道:“张二小姐说她母亲下了禁足令,往后只能每日上午来,下午得待在家里学习女红!!她只用了一上午便将这些盐引全部理顺了,还能将洪门三十六誓、所有暗语,所有手势全部学会,这般奇女子怎能回家学女红?岂不可惜?”

  陈迹看向梅蕊楼外的月光:“这个时代被人用教条定下了千万种规矩,每一个规矩就是一条绳索,捆在每一个人身上!”

  袍哥若有所思:“你不如…”

  陈迹忽然起身,打断了袍哥话茬:袍哥,千里之行总算迈出第一步,但也仅仅是第一步!黄阙的人从京城往返苌芦盐场需要六日光景,我也回了,六天后再来!

  袍哥用小拇指挠了挠头皮:“明明挺聪明的小子,怎么在此事上好不阔利”

  陈迹出了梅花渡,登上司曹癸的马车,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司曹癸扬了扬鞭子,待马车驶离后低声问道:“今夜卖了多少张盐引?”

  陈迹眼皮未抬:“十张!”

  司曹癸声音沉下来:“如此煞费苦心怎么才卖了十张多少银子卖的!”

  陈迹回答道:“二两银子一张!”

  司曹癸忍不住质问道:“如何卖得这般便宜这样一来,你盐号账面上岂不是要比往年亏上许多你看起来也不笨,怎么在商贾一事上如此糊涂!”

  陈迹睁开眼睛:“司曹大人,你钓鱼前难道不先打窝吗”

  司曹迟疑:“我哪有闲情逸致去钓!”

  陈迹忽然话锋一转:“司曹大人对过继之争如此上心”

  司曹癸一边赶车,一边凝声说道后:“陈迹,莫要以玩闹的态度对待此事!”

  百鹿阁!

  药房被密谍司捣毁之后,我军情司许多谍探都断了粮饷,日子过得极苦,还有许多渗透、策反之事都施展不开了!若你能掌控陈家,定能盘活全局!”

  陈迹好奇道:“为可不将此事上报军情司所做之事乃重中之重,朝廷该拨一笔银子的!”

  司曹癸摇头道:“大人需要操劳的事情已经太多了,我等自己想办法解决即可,何必再让他心烦更何兄我朝如今民生艰难,我们来南朝是为了襄助大业的,不是为了给朝廷雪上霜!”

  陈迹仰头看着车顶,这位司曹癸不是军情司的智囊人物,或许这也是陆谨起复之后,没有将这位心腹亲信扶持为司主的缘故!

  但此人是军情司里最锋利、最忠诚的刀!

  刀杀谁,取决于握刀的人!

  陈迹轻声道:“司曹大人放心,我会尽心的!”

  司曹癸沉默许久,放缓语气:“你如今做的事我不太懂,不过你放心即是,有我在你身旁护着,等闲之辈伤不得你!”

  陈迹失笑道:“多谢司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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