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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8、逃命

  剑种。

  武庙第二代山长姜权修剑种门径,二十六岁入寻道境,六十一岁入神道境。

  时值景朝内乱,主幼国疑,宦官、外戚、勋贵祸乱朝纲,民不聊生。姜权身着一袭洗得浆白的蓝色道袍,空手进京,自封景朝国师坐镇上京城十二载,朝野太平。

  武庙第四代山长陆行舟修剑种门径,修剑种第一日便有天地鸣音,三十六岁入神道境。

  时值高丽擅起边衅,申不害自创海东剑道,问剑景朝武庙,一剑劈碎山门上的“天下泰斗”牌匾。

  陆行舟睡梦中一剑斩之,又身在武庙将剑种投于一千一百八十里外景福宫,一剑劈碎神武门,璀璨剑种高悬于勤政殿上方七十二日,直到高丽使臣前往辽阳府跪呈降表,方才将剑种收回武庙。

  这些都是说书先生的话本,三分真实、七分虚构。但“剑种”这两个字,不论何时出现在说书先生的话本里,都是主角。

  所以当剑种在老虎背出现的那一刻,剑种二字便像是湖面上的波纹,借着陌刀兵的口荡向远方。

  此时此刻,李玄失了马,在齐斟酌、多豹二人掩护下退回羽林军中,收缩阵型。

  元亨利贞马失前蹄,爬起身却根本没再多看李玄一眼,而是死死盯着跑向山脊的那名甲士。

  他将只剩半截的面甲摘下,露出一张英武面孔,剑眉星目:“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到此人了。”

  说罢,元亨利贞竟抛下羽林军,率陌刀兵弃马上山,一路兵马从后方追,一路从山下迂回,只剩百余人继续与羽林军、神机营纠缠厮杀。

  紫衣女子怀抱长刀,跟在元亨利贞身旁说道:“此处还有正事,你留下处理宁朝人,我去追他。”

  元亨利贞一边登山而上,一边平静道:“于武庙而言,这世上没有比剑种门径更重要的事。王朝、皇位、权柄,金钱、女色、美酒,都不过是世俗枷锁,在武道面前不值一提。夜不收何时都能再杀,今年可以、明年可以、后年也可以,但我武庙找这位藏于江湖的剑种传人,已经找了几百年。”

  紫衣女子跟在他身侧,同样平静说道:“神道境也并非举世无敌,举世无敌的也只有山长一人。”

  “元某会是下一个,”元亨利贞大步流星,在山间行走也如履平地。

  紫衣女子面无表情:“其实你如此迫切的想要杀此人,不过是想让山长尽快合道,飞升四十九重天。只有这样,你才有希望做两朝第一位武圣人…否则,山长永远是压在你头上的那座大山。”

  元亨利贞被戳穿心思也并不恼怒,反而坦然道:“没错。”

  紫衣女子嘴角露出一抹讥讽:“单以你这份心性,便难以成圣。”

  元亨利贞更加坦然:“山长是压在天下人头上的那座大山,不仅压得两朝喘不过气来,也压得武庙门下所有人喘不过气来,元某忌惮也在情理之中。可惜元某修的不是剑种门径,不然这一世定要试试山长锋芒。”

  紫衣女子转头看他:“你觉得武庙历代山长之所以是天下第一,只是因为剑种?”

  元亨利贞浑不在意:“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比山长惊才绝艳之人不知凡几。山长换过那么多人,可武庙山长永远是世间第一人,不是因为剑种,还能是因为什么?剑种这门径,本就不该留在世间,山长还是带着它早日飞升四十九重天比较好。”

  紫衣女子不再多言。

  往山上走时,热浪从山南席卷而来,每阵风吹来都带着灰烬与烟霾,刮得人睁不开眼。

  陈迹在山脊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擦去了一些血迹,却又抹上新的灰尘,面目愈发模糊。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而后玩命的向东边跑去,往东两里地就是正沟河,有人在那里等他。

  山下,洪祖二领着夜不收,趁乱往山上摸去。

  刚摸到山腰处,赫然看见陈迹在山脊上亡命狂奔,仿佛捅了马蜂窝,身后有数百名陌刀兵紧追不舍。

  五军营的周放默默观望片刻,他并不知道山腰上出现了剑种,所以疑惑:“此人很聪明,知道跑上山脊才能逼陌刀营弃马,可是…陌刀营为何会舍弃神机营、羽林军去追他?”

  高原惊疑不定:“此人是谁?他在做什么?”

  洪祖二紧蹙着眉头,他想从身形辨认,可对方穿上甲胄完全换了样子,与记忆中全然不符。他又想从姿势动作辨认,可一个人披不披甲完全是两个样子,便是奔跑姿势都会不同。

  洪祖二深深吸了口气:“他要引开陌刀兵,给山腰上的人争得一线生机。”

  周放轻声感慨:“有种。”

  洪祖二指着山上对所有夜不收说道:“你们先去山上救人,我去看一眼,说不定能策应一下。”

  周放看向他:“先前是你不让救人,如今又是你要救人,话都让你说了。”

  洪祖二沉声道:“莫非你真以为我洪祖二是个视人命如草芥之人?先前是事不可为,只能换命从陌刀营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如今此人引开大半陌刀兵,自是不同…去,别让此人努力白费。”

  说罢,他拨马回转,在山脚下与山上的陈迹、陌刀营并齐,一路往东。

  此时山脊上,陈迹一边跑一边脱下身上陌刀兵的沉重甲胄。披甲是为了摸到阵前,如今逃命时几十斤的甲胄却成了累赘。

  肩吞披膊、裙甲、护臂、护颈…张夏帮他穿戴时极为熟练,看起来极简单,可当他自己解的时候才知有多麻烦。

  陈迹干脆不解绑带了,用剑种将绑带一一割断。

  待甲胄一件件剥落,他再次回头打量:山上这一路陌刀兵没了战马,速度远不如他;山腰上的陌刀兵纵马包抄,早晚要拦在他前面。

  身后还有元亨利贞和那紫衣女子,两人皆是寻道境,哪怕元亨利贞披着重甲,身手也远胜于他。

  怎么办?

  就在此时,元亨利贞也手提陌刀踏上山脊,山风吹拂着火星飞上山脊,仿佛海潮拍打在黑色甲胄之上。

  下一刻,元亨利贞将陌刀举过肩头,骤然发力朝陈迹后背掷去:“去!”

  七尺长的沉重陌刀带起呼啸的风浪,漫天的火星与烟霾被卷入陌刀后的尾风中旋转,仿佛一颗火红色的彗星。

  陈迹听闻风声便径直跃下山脊,他先前所在路径上,陌刀竟在山脊上轰出一条缺口,滚滚山石向山下坠落。

  与此同时,一枚埋伏在路上的剑种暴起发难,割向元亨利贞脚踝。

  可元亨利贞反应极快,只脚尖一挑便避过剑刃,挑在剑身上,将剑种挑飞出数十丈。

  不等剑种回旋,紫衣女子隔空一击刀罡,如一轮月牙凌空斩在剑种上。咔的一声,剑种猛然出现一道裂痕。

  陈迹闷声吐出一口血来,只觉得心肺遭人重击,面色瞬间苍白。

  梁家刀术。

  姜琉仙!

  乌云修了梁家的门径,陈迹是最熟悉梁家刀术的人之一,怎会认不出这道刀罡?他记得梁猫儿大哥说过,景朝女子姜琉仙隐姓埋名嫁给梁狗儿,偷走梁家刀术后便返回了景朝,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梁狗儿的刀术刚猛,姜琉仙刀术凌厉,都不是寻常人能够应付的。

  要不要坦陈身份,用梁狗儿的渊源求得一线生机?

  不行,姜琉仙能绝情离开梁狗儿,绝不是感情用事之人,自己的身份必须藏下。

  然而就在此时,山下忽然也烧起大火来。

  陈迹一怔,他遥遥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在马上,手中正拿着数十支点燃的松脂,一支支丢在山林里,烧出一条火路。

  这一路山火转瞬往山上蔓延,如一条火龙猛蹿,在原本没烧起来的老虎背山北烧起一堵火墙,将策马包抄陈迹的陌刀兵尽数拦下,陌刀兵只能在火墙前拨马回转,再寻其他包抄的方向。

  洪祖二!

  此时,洪祖二在火墙对面翻身下马,在马臀上刺了一刀。

  战马吃痛,往东狂奔。

  洪祖二在山下怒吼道:“去!”

  陈迹心领神会,当即追着战马的轨迹全力冲下山去,他与战马像是两条渐渐交汇的线,最终在山脚下相遇。

  当一人一马交汇时,陈迹伸手抓住马鞍的前鞍桥,整个人被带着飞驰出去。

  他回头看去,却见洪祖二不知何时已藏于山林阴影之中,功成身退,不见踪迹。

  山脊上,元亨利贞冷笑一声解开甲胄,寻道境行官的速度未必就比战马慢。

  可还没等他卸完甲,姜琉仙已然轻飘飘跃下山脊,如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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