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云州的这一路,介甫可算是开了眼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苏玄明想尽办法劝自己来云州看一看,云州确实和其他的州郡不一样。
主要体现在百姓们的精气神上,百姓们的眼里有光。
等介甫一行人终于抵达抚冥镇的时候,整个抚冥镇张灯结彩,在为过新春做准备。
介甫并没有直接去拜访云国公,而是选择找一间民房,暂且居住下来。
“想要了解一个地方,就要选择融入平常百姓的生活中。”
三轮车上搭着棚子,能挡住吹来的寒风,偏偏介甫要掀开帘子,左看右看,冻得直哆嗦,也不舍得放下来。
曾巩生无可恋地拢拢斗篷,脸都快冻木了“你可以自己看,不用拉着我。”
介甫“是兄弟就要有苦同当。”
其实,暂时可以不用当这个兄弟。
车夫是本地居民,见证了云州从无到有的过程,他热情地给客人们介绍。
“耿大娘也是京都人哩,她是跟着云国公一起来云州的,听说还爬过死囚山。她性子最是热情好客,没啥说的,最最爽利的一个人。你们租她的院子,保准错不了”
说完,车夫羡慕道“耿大娘他们坊可富裕了。坊里的住户都入股了养猪合作社,年年都有分红。”
介甫好奇道“你们坊呢”
车夫爽朗大笑“我是西坡山的,平时要种地,冬天我就骑三轮车,补贴家用。”
曾巩“日子好过吗”
车夫用力踩着车蹬,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好过啊云国公没来之前,我们是过一日算一日,说不定哪天,脚一蹬,不是饿死冻死,就是被鞑子杀死。”
“云国公来了之后,我们心里安稳着呢。每天睡觉,一觉睡到大天亮。虽然不能大鱼大肉,但一年中大部分的日子都能捞点干的吃,逢年过节,也能去买上几斤肉。”
车夫好似有使不完的劲,一边骑车一边唠嗑“我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跟着我一起种地,听里正说,来年我们村要种什么马铃薯,当试验田。”
介甫“不怕颗粒无收吗”
车夫嘿嘿笑道“官府给补贴的,亏不着咱们。”
三轮车嘎吱一下,停了下来。
车夫朝路边的一个胖胖的妇人挥手,高声道“耿大娘,我给你介绍租客来了”
耿大娘刚买完梅菜扣肉饼,老头子和家里的几个小崽子迷上这家的梅菜扣肉饼,天天嚷嚷着要吃。
“哟,大壮啊。谢谢你啊”耿大娘掏出两个梅菜扣肉饼塞到车夫手里。
车夫不要,但耿大娘的手像铁钳一般,根本不给他推拒的机会。
耿大娘招呼着介甫二人往巷子走“你们是想租一整个院子,还是合租整租会贵一些,一个月要五百文,合租的话,一百文就能下来。”
介甫和曾巩脚步一顿,两人对视一眼,这个价格有些贵,该不会是被坑了吧 耿大娘像是能看透他们的心思似的,笑呵呵解释“没坑你们,这是市场价。咱们云州的房子和京都不一样,房子是官府统一建的,嘎嘎板正,地方还宽敞。院子里还有口井,平时吃水不用愁。”
介甫猛然惊觉,自己居然丧失了警惕心车夫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耿大娘,我们先看看。”
“行”耿大娘抬脚往前走,“我先带你们去看合租的院子吧。刚好有两名学子退房,他们也是京都人。说不定你们能有共同话题。”
在巷子里走了半刻钟,就到了合租的院子。
此时,院门敞开着,四名穿着青色袍子的郎君正在贴春联。
“孝之,再往左一点,歪了”岳平扶着梯子,咋咋呼呼道。
韦孝之满头大汗,怎么也贴不好,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别催了要不你来”
韦孝之晃晃悠悠的,好像随时要掉下梯子一般。
耿大娘见状,快步走过去,扶住梯子“哎呦喂,你们这春联也贴得太早了韦郎君,你快下来,我帮你贴。”
韦孝之就坡下驴,老老实实地下来。
只见耿大娘噌噌两下爬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春联给贴好了。
耿大娘拍了拍手上的灰,问道“你们怎么自己贴上春联了你们雇的粗使呢”
岳平瘪嘴,委屈巴巴道“他们要回朔州过春年,过完年再回来。”
粗使一走,衣服要自己洗,水要自己挑,饭也要自己做,命真苦 耿大娘爱莫能助。
韦孝之瞧见介甫和曾巩,这两人风姿特秀,爽朗清举,看着就叫人心生亲切。
“耿大娘,这两位是新租客吗”
耿大娘为双方介绍“他们先过来看一看,若中意,便是新租客了。曾郎君,这两位是韦郎君和曾郎君。”
韦孝之行礼,友好道“在下韦孝之。耿大娘是极好的人,租的院子是很舒心的。”
韦孝之 介甫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他上下打量一圈韦孝之。
他站在那里,神气高朗,轩轩若朝霞举,如琳琅珠玉,自有风华。
“是我所知道的那个韦孝之吗”
韦孝之含笑点头。
介甫和曾巩倒抽口凉气,眼前这人居然就是清流砥柱韦孝之 介甫整理好衣摆,郑重自我介绍“我名王安石,字介甫。”
“我名曾巩,尚未取字。”
介甫当即决定,要租下这个院子。
“谁王安石”
哐当一下,方隐年双手提着的礼物砸落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介甫。
“没事吧方郎君可伤到”被突然出现的方隐年等人吓了一跳。
这位可是云国公的心头肉,可不能出事啊 方隐年心乱如麻“我无碍。”
跟着方隐年过来的陈逸轩,视线在双方来回转了转,好奇道“方郎君,你们认识”
介甫“您是”
介甫可以肯定,他和这位方郎君从未有过交集。
方隐年擦擦鬓角上的汗珠,尴尬笑道“认识吧”
这个语气词很有灵魂。
方隐年心里苦,但不能说。
王安石怎么会来云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