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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城公审的帷幕终于落下,林恩的罪名被彻底洗刷清白。
毕竟,圣树的认可胜过千言万语。
哪怕是先前桀骜无比的康纳主教,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
在圣树不容置疑的意志面前,一切质疑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林恩在埃莉诺她们的簇拥下,朝着庄园的方向走去,原本拥挤的人群“哗啦啦”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自发为他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至于诸如萨克斯顿侯爵,奥莉薇娅之流,这些曾经唾弃他、怀疑他、诅咒他的面孔,此刻都凝固在震惊与敬畏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个被圣树眷顾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甚至林恩这边都已经回到庄园了,可聚集在圣职者广场上的民众们仍旧不愿散去。
直到圣罗兰六世的皇家马车驶离广场,笼罩在众人心头的肃穆氛围才稍稍松动。
大家开始低声议论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审判。
很快,关于林恩这位年轻贵族的传奇故事,如同春风般在街头巷尾迅速蔓延开来。
“听说林恩阁下曾经就读于圣罗兰皇家超凡学院,在校期间,他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仅用两年时间就晋升为四阶超凡者。”
“什么?两年的时候就到四阶了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令人意外的是,原本坐在高台上的马修侯爵此刻起身走下台阶,站在人群中央,赢下赌局的他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
倒不是因为他刚刚赢了好几万金币,毕竟这笔足以让平民眩晕的财富,实际上只够支付他豢养的那群纯血赛马半年的草料费。
作为赛马的狂热爱好者,马修侯爵的私人马厩里豢养着十二匹血统纯正的冠军赛马。
这些价值连城的宝马享受着堪比王公贵族的待遇——它们每日的草料都是从精灵族国度的月光森林采集而来的。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马修·奥古斯丁侯爵吧。”
有人认出了马修,毕竟这位在格洛斯廷也是名人一般的存在了。
虽然爵位并不算高,但这位特立独行的侯爵早已成为王都上流社会最富传奇色彩的谈资。
主要这位行事作风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疯狂痴迷赛马这件事都显得微不足道。
“我堂哥以前也在圣罗兰皇家超凡学院,不过他比林恩年长一些,是高年级学员,恰巧与林恩有过短暂的交集,据他所说,当年林恩入学没多久就成了学院叱咤风云的天才,尤其是入学半年后他就主动申请实战,在学院轰动一时。”
“按照规定,学员要二年级才能申请实战,可林恩非常执着,这家伙竟然直接叩开了副院长的办公室大门。”
“最后学院只能为林恩单独安排了一次极为严苛的考核,本意是让林恩知难而退,毕竟林恩当时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大家都认为他将来会成为帝国的中流砥柱,拥有着无比璀璨的未来,若过早陨落,将是帝国难以估量的损失。”
“据说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严苛考核,毕竟战场可不是学院的试炼场,无比残酷,连续三天的极限考验让所有考官都暗自摇头,当时大家认为林恩能撑过第一天就不错了,可谁也没想到,林恩能够撑到了最后,当林恩拖着满身血污的身躯通过最后一场考核时,连副院长阁下都震惊了。”
“因为,最后一场考核是进入一处放逐空间,让林恩去和一群真正的魔族战斗,其中更是有着一位三阶的存在。”
“就这样,林恩不仅通过了所有测试,更创下了三项学院纪录。这个结果让所有人哑口无言,也由此改写了学院百年来的传统——”
“一名低年级学员,竟要带领高年级学长奔赴血与火的战场。”
马修说到这里的时候,边上围观的民众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脸上渐渐浮现出兴奋的红晕。
毫不意外,林恩已经是他们心目中无比崇拜的对象了。
“登上魔族战场后,林恩年纪轻轻就获授上尉军衔。“
“并且在巴特莱昂侯爵的支持下,他本有望成为帝国史上最年轻的校官!”
马修继续说道。
很多人其实都不知道林恩有这么一段辉煌的过去,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年席亚异军突起,完全替代了曾经林恩所取得的荣耀。
“那时的林恩绝对可以说是前途无量——有美丽的未婚妻,关爱他的师长,敬重他的同窗。”
“就连我那位眼高于顶的堂哥,虽然比林恩年长一些,也对林恩无比崇拜。”
“席亚你们应该都知道吧,作为如今帝国最璀璨的将星,被无数人视做盖世的勇者,在我看来,在当年那个时候,林恩的光芒比起现在的席亚也毫不逊色!”
马修斩钉截铁地说道,可紧接着他就话锋一转:
“但一场变故,彻底粉碎了这一切。”
“命运就像是和林恩开了一场玩笑,”
“一年半前,帝国圣剑军团对魔族发起第十三次围剿,林恩奉命率精锐小队配合军团长执行一项极其危险的斩首行动。”
“我的堂哥,佩恩·奥古斯丁,正是小队的一员,我觉得有必要提一下他的名字,因为他以生命为代价,完成了这场至关重要的斩首行动。他是我们奥古斯丁家族的骄傲,也是帝国当之无愧的英雄!”
向来不正经的马修侯爵也难得正经了一次,倒不是因为他堂哥死了之后,佩恩这一脉就算绝后了,他被迫继承了堂哥这一支庞大的家产,而是他发自内心的敬佩堂哥为帝国做出的贡献。
马修侯爵这人虽然行事怪诞不羁,那些离经叛道的行为经常沦为谈资,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的立场却从未动摇过。
“没想到奥古斯丁家族竟然还有这么一位勇士…”
人们中有了一些骚动,他们当中几乎没有人知道佩恩·奥古斯丁的事迹,此刻也不由地肃然起敬。
毕竟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刻他们享受的安宁并非理所当然。在残酷的魔族战场上,是无数像佩恩这样的勇士用他们的血肉之躯铸成了一道城墙,将死亡的阴影阻隔在边境之外。
看到众人的反应,马修侯爵也为他那年纪轻轻就牺牲,甚至都未曾婚配留下子嗣的处男堂哥感到欣慰。
随后,他又接着道:
“这场斩首行动最终以胜利告终,林恩和他的小队同样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相对于这场行动的困难程度来说,这种代价简直可以说是奇迹了。”
“我个人认为即便是以席亚阁下那样身经百战的指挥官来带队,恐怕也难以复刻林恩创造的这一奇迹。”
作为帝国如今最如日中天的存在,席亚无疑是很多人所崇拜的对象,这要是放以前马修侯爵这么说的话,人们早就嗤之以鼻,疯狂嘲讽了。
可经历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林恩的形象一下子被拔高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高度。
作为林恩的崇拜者,听到林恩的光辉事迹,心情也有些激动,这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在人们真心喜欢或者崇拜一个人的时候,在听到他一些骄人的事迹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兴奋。
“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想必不少人都有所听闻。”
“林恩在带队完成斩首行动后,理应带领队员们撤回大本营,可他却做了一件极其冒进的事情,擅自判断战机,违抗军令深入敌境。“
“尽管队员多次劝阻,他仍一意孤行,甚至为个人军功押上全队性命。”
“根据军部的记录显示,林恩和他的小队遭遇魔族精锐军团的伏击,最终仅林恩一人生还。”
“再后来的事情我想更多人知道了,侥幸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的林恩上了军事法庭,但最后在他父亲的竭力运作下,几乎是掏空了巴特莱昂家族的家底才免于一死,却也因此得罪整个帝都。”
“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林恩一下子就从帝国冉冉升起的将星,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刽子手,因为他个人的问题,使得十多位帝国最精锐的勇士白白牺牲在了魔族战场。”
“后来,就连天理教会都出手了,剥夺了林恩的神授因子,使他沦为无法修炼的废人。”
“就连巴特莱昂家族也将林恩视为家族耻辱,将他放逐至遥远边境,让他自生自灭。”
说到这里的时候,此刻圣职者广场乌泱乌泱的人群已经是一片死寂了,大家的神情也从原本的兴奋和激动变为此刻的沮丧和困惑。
“我不信!”
片刻的沉默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猛地站出来嘶吼一声,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愤怒。
“我也不信!”
另一个声音紧随其后响起,带着同样的激动与坚定,“林恩阁下绝不是那种会为了所谓的军功,就拿弟兄们的性命去当赌注的人!”
“没错!”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附和,眼中燃起灼热的光芒。
因为就在方才的圣树审判过程中,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为了引出真正的接肢者,为了拯救格洛斯廷,林恩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那份甘愿牺牲自我的决绝,令每个人都永生难忘。
更何况!
林恩是获得圣树认可的,按照预言所述,唯有对品行高洁、拥有圣人意志的大无畏存在,圣灵之树才会做出如此反应。
“这里面绝对有阴谋,林恩阁下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简直是荒唐,如果林恩阁下是这种卑劣的人,怎么可能会获得圣树的认可呢?”
“咳咳,就算我不了解林恩阁下的为人,难道还不清楚帝国那些贵族阶层里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龌龊,以及军方又攒了多少不堪的丑闻么?”
“林恩阁下肯定是冤枉的,这样一个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豁出去的人,又怎么可能拿朝夕相处的兄弟的命去换取军功?简直是天方夜谭,荒谬至极!”
“我要求重启对这起案件的调查,还林恩阁下一个清白!”
“没错,一定要将那些藏在背后的家伙给揪出来!”
就连林恩本人也没想到,这次的审判会连带着将他曾经被陷害的事情给推到风口浪尖。
许多民众朝着军部蜂拥而去,要求军部重启调查,甚至还有人将天理教会在格洛斯廷的总部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因为某些知情人士点拨了一下,说林恩当时被陷害的事情,天理教会也参与其中。
大家一想到天理教会剥夺了林恩的神授因子,使他沦为无法修炼的废人,便心怀不平。
否则以林恩的天赋,如今肯定不是区区二阶了,至少是与席亚并肩的天骄,甚至犹有胜之。
如今的林恩已经有了一批忠实的信徒,毕竟他曾经拯救了格洛斯廷,也等同于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而就在整个格洛斯廷都被林恩这个名字给搅的天翻地覆的时候,作为当事人的林恩却深藏功与名。
在离开圣职者广场后,他便和众人回到了庄园内,连续好几天闭门不出。
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能够联系上他。
甚至包括大皇女希尔莉娜在内。
要知道,现在军部还有天理教会都快被冲烂了。
尤其是天理教会,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对他们相当不利,严重影响到了信徒们对教会的信仰。
当然,这背后也有丰饶教会和寂静教会在发力。
寂静教会自然不必多说,现如今缇雅在寂静教会的地位,她说的话,等同于皎月女神的旨意,所以在她的授意下,寂静教会也是在背后推波助澜,让天理教会深陷旋涡当中。
虽说私心是为了帮林恩讨回一个清白,可明面上是说借这个机会攻击天理教会,借机发展一批寂静教会的信徒。
至于丰饶教会的话,这时候对天理教会落井下石也合情合理。
以前天理教会作为圣罗兰帝国第一大教会,可没少打压丰饶教会,尤其是这些年天理教会迅速发展壮大,严重挤压到了丰饶教会的生存空间,不少原本丰饶教会的信徒都成了天理教会的。
这次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丰饶教会肯定是要进来帮帮场的。
希尔莉娜已经派了好几次人过来了,想要联系上林恩。
还有军部,选帝侯提尔乌斯公爵等等…
现在各方势力都想要联系上林恩,只不过大家的目的各不相同。
可完全没人能够联系上林恩。
莫利斯和葛雷亚他们也非常默契的没有去打扰林恩,将到访之人一一回绝,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林恩的下落。
事实上,他们很清楚,自从结束审判后,林恩就一直呆在皇女殿下伊薇丝特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旁,没有任何人能够介入其中。
此时距离圣树审判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整个格洛斯廷已经因为林恩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甚至这股风波还在某些人的助力下,向整个圣罗兰帝国蔓延。
有越来越多的人为林恩请命,要求重申他那起案件。
也是在今天早上,圣罗兰六世颁下圣谕,由大皇女和二皇子殿下牵头,联合军部,以及天理教会,对两年前林恩那起案件进行重申。
顿时无数民众欢呼雀跃,满怀期待最终的重申结果。
他们无比相信林恩是被冤枉的,这次一定要将幕后之人揪出来,然后挫骨扬灰,彻底钉在帝国的耻辱柱上!
而林恩本人此时并不知晓外界发生的一切事件。
说实话,如今的他早已不在乎过往的那些是非了,这三天来,他脸上没有任何的笑容,就这么搬了条椅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如同睡美人一般的伊薇丝特。
他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甚至滴水未进。
如果伊薇丝特有意识的话,看到眼前这副画面,或许会觉得很有意思吧。
毕竟,曾经对自己这个恶毒女人避之不及的家伙,眼下可是变成了自己曾经所期望的忠犬模样呢。
三天不吃不喝不睡,乖乖的守在床前等自己醒来,并且眼神中满是深情的模样。
确实是伊薇丝特曾经所期待的。
很可惜,眼下她看不到,也感知不到。
“殿下.”
林恩俯身在伊薇丝特耳边轻声呢喃,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精致的耳廓。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落,停留在那双裸露的玉足上——纤细的足弓勾勒出优雅的曲线,十颗粉嫩的脚趾像初绽的花苞般惹人怜爱。
随后,他抬起手来,修长的手指悬停在距离她脚踝寸许之处,可到底还是没有落下去。
“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可是要马上跑走了哦。”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见状,林恩叹了一口气,重新正襟危坐。
“你那位美丽迷人的姐姐,现在可是对我很感兴趣呢。”
“亲爱的殿下,你也不想自己的小狗变成别人的东西吧?”
虽说林恩这几天完全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可他猜都能猜到,大皇女希尔莉娜是肯定会发了疯一样的联系自己的。
林恩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想要唤醒伊薇丝特,可最后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更让他心头发紧的是,伊薇丝特原本白皙肌肤上的黑色魔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起初只是在手腕处有几道浅浅的纹路,可没过几天就沿着手臂向上攀爬,缠绕过脖颈,甚至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了几道狰狞的印记。
魔纹泛着幽幽的暗光,仿佛在贪婪地吞噬着她仅存的生机。
时间一天天过去,林恩开始变的越来越沉默,一开始他还会尝试和伊薇丝特说话,看是否能唤醒她。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林恩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除了焦虑,还多了一丝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了。
于是,他掏出了羊皮纸,想要联系十万年后的魔女小姐。
自从神月之隙那一战后,他就一直没有机会联系对方,也不知道眼下的魔女小姐究竟情况如何。
然而经过尝试,魔女小姐那边也是音讯全无,羊皮纸上写下的内容没有任何回应。
这让林恩彻底沉默了。
原本被他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都无法得到回应。
但他仍旧不愿意放弃,将自己锁在伊薇丝特房间。
直到整整五天后,林恩终于在众人惊喜的目光中,打开了房门。
可看到他眼下的这副状态,原本的惊喜又瞬间烟消云散,转变成深深的忧虑,每个人的心里都如同有千斤巨石一般。
虽说她们没有和林恩一样五天不吃不喝,但也好不到哪去,这五天里面,每个人的睡眠时间都屈指可数,以至于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看上去颇为的憔悴。
可和林恩相比,似乎又不值一提了。
林恩原本整齐的头发显得有些乱糟糟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丢了魂一般。
导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询问。
而林恩也没有和众人寒暄,直接跨过莫利斯和葛雷亚,甚至还有他的妹妹,径直来到了米兰妮女士面前。
“米兰妮,给我找一些东西来吧。”
林恩低声说道,大概是身体处于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所以说话听起来也是有气无力的。
“好,你说,需要哪些东西。”
米兰妮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内心身处忍不住叹了口气。
“深海巨鲸的骨灰,月白晶矿、血红之石、黯夜吐息精粹、深渊之蛇的鳞片…”
林恩一口气说出了数十种材料。
米兰妮也赶紧拿出执笔一一记录,可记着记着,她就感觉这些材料似曾相识。
随即猛然想起,以前林恩曾经问他要过一次。
虽然林恩具体没多说要这些材料做什么用,可米兰妮很快就猜到很可能是用来唤醒伊薇丝特的,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将这些珍惜无比的材料一一拿出,最后交到了林恩手上。
而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事物后,林恩只是说了句谢谢,便头也不回的朝着伊薇丝特的房间走去。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的背影上,心里面总觉得很不是滋味,但同时又不约而同地燃起了一丝希望。
因为,他们忽然想起,林恩实在是太能创造奇迹了。
说不定这次也会有奇迹发生。
回到房间后,林恩立马开始举行仪式。
甚至都没有等到黄昏时分。
因为按理来说的话,黄昏时分,是终焉魔女一天当中力量最强盛的时间。
这个时候举行仪式的成功率是最高的。
可林恩已经等不及了。
有过第一次的经验,这次举行仪式就显得从容不少,林恩按照记忆里的步骤,先是取出一个装着灰白色粉末的量瓶,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上,粉末顺着林恩的指缝,缓缓朝地面上流逝,在地面上绘制出了一道凌乱的图案,仿佛是无数尖锐血腥的荆棘汇聚成团,包裹着一颗栩栩如生的心脏。
这是举行沟通仪式的阵法框架,周围则有着十二个空白节点。
林恩随后按照某种顺序,将米兰妮给他的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一一归位。
这些都是原著中伊薇丝特偏爱的献祭物。
很快,林恩就将仪式准备的七七八八了,还差最后两个步骤。
只见林恩缓缓起身,走到床前,看着沉睡的伊薇丝特,喃喃自语道:
“这可是你自己不醒过来,那我只能自己取了啊。”
随后,只见他俯身下去在伊薇丝特身上一阵摸索,最后褪下了一件白色蕾丝胸衣,放到了水晶匣子里。
上一次林恩用的是伊薇丝特给的黑色丝袜,已经被用掉了。
现在伊薇丝特并没有穿丝袜,所以他只能这么干了。
这可是此次仪式成功的关键。
林恩很清楚。
圣遗物和原主人存在某种微妙的联系,所以在仪式中,它往往扮演着GPS一样的角色。
毕竟时间长河无比湍急,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变数,稍有不慎就会迷失。
哪怕神明亦是如此,需要锚点定位。
而圣遗物,就是锚点。
并且林恩觉得,白色胸衣,比之前的黑色丝袜与伊薇丝特的联系更深一些,所以成功率说不定也会提高。
圣遗物就位后,林恩取出了最后一样物品。
那是一根赤红如血的蜡烛。
被点燃后,火烛部分竟然隐约传来了哭泣和嚎叫,听起来十分渗人。
一切准备就绪。
“从此刻开始,我,即是终焉魔女伊薇丝特最忠实的信徒!”
这一次,林恩甚至都不用吞谎者给自己下达心理暗示,因为他已经是终焉魔女伊薇丝特最忠实的信徒了。
“徘徊在亡河尽头的绝望之影,狩猎神明的无上存在,给世界带来毁灭与破碎的终焉魔女…”
“您是终点,亦是终结,是凌驾万物之上的伟大意志,是灾厄与混乱的化身…”
“我向您祈祷,我向您虔诚祈祷…”
“请将您的力量注入这仪式之中,请将您的意志传入我的脑海…”
完成仪式的林恩满心期待地望向魔道矩阵中央,企图像上次那样得到魔女小姐的召唤。
可这一次,放置圣遗物的水晶盒并没有发出异动,仪式所需的材料也没有接二连三地震颤起来。
这让林恩不由的眉头一皱。
他记得很清楚,上次举行仪式的时候,各类魔法矿石与超凡材料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在空气中交相辉映,织成一片绚烂的光海。
和眼前这番景象完全不同。
片刻等待后,林恩眼前出现了一道歪斜的空间裂缝,像是一道被硬生生撕裂的伤口。
这道裂缝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虚无感,仿佛随时会吞噬掉周围的一切。
林恩能够感觉到这空间裂缝极度的不稳定,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的伸手去触摸向那道空间裂缝,哪怕最终结果大概率是死,他也依旧义无反顾!
一阵眩晕和时空穿越后,再次苏醒,林恩发现自己再度出现在了魔女小姐的万神殿内。
只不过比起上次的恢宏大气,眼下的万神殿一片倾颓,让林恩一阵恍惚。
记忆忽然被拉回上次踏入万神殿的时刻,那时的殿堂是何等恢宏,亿万星辰之主的神像仿佛一团倒映着无尽星空的人形虚影掩藏在宽大的衣袍之下,看起来神秘而又深邃,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自四面八方传来,令人忍不住心生膜拜,仿佛整个宇宙的意志都凝聚在此处!
可此刻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番令人心惊的景象。
青面獠牙的恶魔神像被拦腰斩断,上半身倒挂在摇摇欲坠的横梁上;远古恶龙的神像翅膀断裂,一只翅膀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截;长着神秘竖瞳的泰坦巨人神像半个身子陷在坍塌的墙体里,曾经威严的竖瞳被一块巨大的石板砸碎,只剩下黑乎乎的空洞…
整个万神殿寂静得可怕,就连墙壁也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一般。
林恩站在殿堂中央,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万神殿变成这般模样?
最后,他看向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印象中那名白发清冷的女人,似乎也消失在了这里。
当时,终焉魔女便是被无数秩序锁链困在这里。
她穿着破旧的黑色纱裙,白色长发宛如瀑布一样披散在腰际,赤着雪白的嫩足,气质清冷而又高贵。
可现在她不见了。
林恩的呼吸骤然停滞,心中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
一滩仿佛永不凝固的鲜血汇聚在台阶之上,像是有生命般微微起伏。
林恩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一个不留神膝盖撞在台阶的断口上,剧烈的痛感他却浑然不觉。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那血液,眼前忽然闪现出了一道不属于他的记忆。
无数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一颗行星正燃烧着苍白色的火焰,它不再是天体,而是化作了一柄悬在天幕上的巨刃,当它从天而降时,整个宇宙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那道足以吞噬一切的白光。
林恩一眼就认出这件兵器——达摩克里斯之剑,由一颗行星淬炼而成的兵器!
紧接着,林恩看到魔女站在光刃之下,明明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羽毛,却依旧挺直着脊背。
可当那足以湮灭维度的力量席卷而来时,她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呼喊,就被彻底吞没在白光里。
林恩很清楚,这不是幻想,而是本该出现在大结局中的场景,此刻无比真实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原来如此…”
林恩喃喃自语,声音空洞无比。
他想起自己为了改变世界线所做的一切,那些自以为是的挣扎,那些拼尽全力的反抗,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可结果在世界意志这双翻云覆雨的大手面前,他发现不过是蚍蜉撼树。
他以为自己是破局者,却原来只是命运剧本里的提线木偶,连反抗的姿态都被早已写好。
讽刺,相当地讽刺。
林恩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那滩依旧在流动的血迹,瞳孔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比万神殿的废墟更死寂的空洞。
很快,林恩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陷入了昏迷状态。
而当他再次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站在伊薇丝特的床边。
缓缓转过头,林恩看向床上的伊薇丝特,她依旧处于沉睡状态,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
看到这一幕,林恩眼中的绝望如同潮水般翻涌,尤其是回想起方才在万神殿经历的一切,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仿佛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阻止这既定的悲剧。
他伸出手,想要像之前那样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可指尖在半空中停住了,微微颤抖着,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不甘。
但就在下一秒,他眼中的绝望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另一边,大皇女希尔莉娜的私人庄园,此刻她正襟危坐在房间,手上拿着刚刚侍女送来的圣罗兰六世的圣谕。
“还真是个好父亲啊。”
希尔莉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依旧落在摊开的陵寝地图上,图中赫雷缪斯陵寝的轮廓被红笔圈了三次,边缘标注着密密麻麻的问号。
这已经是五天里面,第三封催促她前往赫雷缪斯陵寝的圣谕了。
而且这次是死命令,勒令她必须在本月之内彻底攻略赫雷缪斯陵寝,破解其中的神秘规则。
“那个家伙也完全联系不上,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希尔莉娜心情显得颇为烦躁。
她何尝不知道赫雷缪斯陵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呢?
早上半个多月前,她手下的几只掘墓者小队已经第十八次进入其中,共有三十六人折损在内,剩余七十人在返回地面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身体畸变,甚至还产生了某种名为‘空壳症’的现象。
这些人仿佛精神和意识被剥离出了身体,只留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为此,希尔莉娜还掏了一大笔钱,作为这些人的安家费。
原本伊薇丝特对赫雷缪斯陵寝也充满了兴趣,可现在她完全昏迷了,希尔莉娜只能独自前往。
“这座陵寝的主人,生前可是有着七阶圣徒以上的位阶啊,否则也不可能说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流逝,依然能对现实造成如此可怕的影响。”
希尔莉娜感觉非常地头疼,她心里完全没底,更是没把握自己能够活着从陵寝里出来。
但与此同时,她对赫雷缪斯陵寝又充满了兴趣。
毕竟,陵寝里面似乎存在着某种权柄,至于这份权柄是否完整,她暂时就不知道了。
思忖良久后,她缓缓起身,看向窗外。
晚霞正将天空染成一片烧红的灰烬,她指尖在窗棂上轻轻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
说实在的,她又何尝不想赶紧完成这项任务,以便给自己带来更高的王选评分,从而彻底反超二皇子费利特呢?
可问题在于,她手下的所有能人异士,甚至掘墓者小队,在赫雷缪斯陵寝面前都损伤惨重,令她无比心痛,不敢再将自己的有生力量投入其中。
有时候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甚至会有些阴谋论地想着,这地方会不会是圣罗兰六世为了削弱她的力量而布下的陷阱,毕竟以他对待伊薇丝特的行为来说,绝对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然而越是这样,希尔莉娜就越是被激起了好胜心,不想输在这里。
因此,情况一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最有希望能够将她从囹圄中拯救出来的林恩,眼下还音讯全无,自己都派人过去好几次了,完全联系不上,这不禁希尔莉娜再次感觉自己被那小子欺骗了。
唯一值得她欣慰的,便是这段时间通过和勇者席亚的相处,令她对这个敢于向自己求婚的下属愈发心动。
除了平日里的正常工作关系,二人私下里经常会出去散步或者约会。
比如说在庄园的林荫下散步,或是在深夜的书房里,一起对赫雷缪斯陵寝的事情进行探讨。
不过,希尔莉娜始终恪守着身为皇女的矜持,将两人的关系进展控制在微妙的尺度里,仅仅到肢体接触的地步,甚至就连手都没怎么牵过。
这也让席亚颇为的不满,只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罢了。
唯一让希尔莉娜有些失望的是,席亚对于父亲圣罗兰六世要她本月之内彻底攻略赫雷缪斯陵寝,破解其中的神秘规则这件事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男人果然一个都靠不上。”
脑海当中闪过林恩的身影,希尔莉娜脸上划过一抹愠色,而后又重新坐到书桌前,仔细翻阅着赫雷缪斯陵寝的相关资料。
正当希尔莉娜对着陵寝地图出神,在想该怎么做才能破局的时候,侍女轻缓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并且很明显脚步匆忙了许多,似乎是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