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古怪的独裁者

　　这个时空的一切都颠倒了。

　　扭曲得令人窒息。

　　格林德沃没有被关押，反而与希特勒联手，用魔法力量赢得了二战。但随后，巫师的野心引发了内战，最终被科技与极权联手剿灭。

　　魔法不再是隐秘的传说，而是被公开利用、又被公开清除的“危险技术”。巫师，成了这个世界的“禁忌”与“灭绝种族”。

　　而他伊恩，一个来自正史世界的传奇法师，一个刚刚获得太阳神赐福，本该因此变得人见人爱的白巫师，竟一头撞进了这个巫师已被宣布灭绝的恐怖时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伊恩的内心翻江倒海。他本想寻找梅林与亚瑟的时代，却误入了一个魔法被亵渎、被利用、最终被扼杀的黑暗平行宇宙。这里没有圆桌骑士，没有卡美洛的荣光，只有纳粹的铁蹄与被抹去的魔法史。

　　而他。

　　好像成了唯一的巫师幸存者？

　　“你对我做了什么！”帝国警备队长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嘴角流着涎水。摄神取念对他的心智造成了永久性损伤。

　　但伊恩此刻无暇顾及这个。

　　远处又传来了更多的警笛声。显然，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更大规模的注意。

　　伊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仔细思考对策——这个时空的黑暗远超他的想象。不只是纳粹赢得了战争，更重要的是，巫师的存在被彻底暴露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魔法与麻瓜关系的所有认知。

　　“先离开这里。”

　　伊恩对自己说，魔杖轻挥消除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人群和那个已经无法控制排泄系统的队长。

　　“没有巫师，没有炼金术师们所缔造出来的炼金材料，我的时光机该怎么修复？”伊恩站在了空无一人的警车旁。

　　他内心忧虑。

　　再次回头。

　　目光扫过那片倒伏的人群——村民、警察，全都沉浸在无梦的昏睡中。只有队长卡尔还半跪在地，眼神涣散，嘴唇微动。

　　仿佛仍在咀嚼“巫师”二字带来的认知崩塌。

　　远处，更多的警笛声越来越近。

　　时间不多了。

　　很是难以接受现实的伊恩也知道，这支警察部队绝非孤立存在。他们的通讯系统一定已经发出警报，更多的“帝国秩序维护者”正在赶来。他必须离开。

　　“哎，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得好好冷静冷静。”

　　他走向那辆深灰色的装甲警车，车门未关，钥匙还插在点火器上。这车不像他记忆中的任何现代警车，更像是某种军用越野车与装甲运兵车的混合体，车身厚重，轮胎宽大，内部充斥着复杂的仪表盘和闪烁的红色指示灯。

　　伊恩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与他见过的汽车不同。

　　这辆车的控制面板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最让他困惑的是脚下居然有四个踏板，而挡杆上刻着的符号他完全看不懂。

　　“该死，这个世界的车居然没有自动挡？”伊恩抱怨道，回忆起在另一个时空的朋友们谈论汽车时提到的术语。

　　他试着踩下最左边的踏板，同时转动钥匙——引擎发出轰鸣，但车子没动。又试了一下，配合中间那个踏板。随后，引擎轰鸣，如同猛兽苏醒。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跳动，车头的探照灯刺破林间的薄雾。

　　“好，启动成功。”伊恩松了口气，踩下最右边的踏板——他以为那是油门。

　　车猛地一抖，熄火。

　　“什么？”

　　他重新点火，再次踩下。这次车没熄火，但发出刺耳的咆哮，车身剧烈震颤。

　　“该死！这车怎么这么难搞？”他低头看去，脚下的踏板有四个，而非他记忆中的三个。最左边是离合，中间两个是刹车和油门，最外侧还有一个…似乎是手刹的延伸？谁也不知道这个宇宙的汽车结构为什么如此奇葩。

　　或许就是世界走向不同的原因吧。更多的警车声音从远处传来，伊恩能看见远处道路上扬起的尘土。

　　他的智慧倒是不错，开始回忆自己在之前那个警备队长的脑海里洞察的记忆，略有研究，大抵掌握了个大概。

　　“离合…油门…换挡…该死的顺序！”伊恩满头大汗，手指在换挡杆上乱拨，“电影里不是一踩油门就走吗？！”

　　终于，在第五次尝试后，车缓缓前移。伊恩松了口气，正要加速，车却突然剧烈颠簸——他忘了松手刹。

　　“啊——！”

　　警车像发狂的野兽，猛地向前窜出，冲出林间小路，一头扎进一条狭窄的土路。

　　伊恩手忙脚乱，方向盘左打右打，车头在沟壑间疯狂摆动，如同碰碰车般横冲直撞。从外面看，这辆警车就像是在路上跳着诡异的舞蹈，时而加速时而急刹，轮胎在土路上划出蜿蜒的轨迹。

　　伊恩紧紧抓住方向盘，脸色发白：“梅林啊，这比对付黑魔王还难！”

　　由于上一世和这一世都没有接触过类似的载具，伊恩顶多也就会捣鼓一下自家孤儿院院长的小汽车。

　　这种性能怪兽比飞天扫帚还刺激。

　　好在他反应力过人。

　　在经过最初的颠簸后，车子逐渐稳定下来，沿着道路向前驶去。伊恩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左边！左边！…不，是右边！该死！”

　　他一边操控，一边用魔法在潜意识中构建“动态平衡场”，暗中稳定车身，否则这辆重达数吨的铁盒子早已翻进沟里。

　　是的，伊恩也用了一点魔法的小手段协助自己开车。

　　接下来的十分钟，是他人生中最惊险的“驾驶”经历。他像在操控一头不驯的巨兽，全靠魔法暗中修正方向、缓冲颠簸、预判障碍。车在弯道上漂移，在坑洼中跳跃，甚至有一次差点撞上一头横穿马路的野猪。每一次险情，都让他咒骂连连。

　　“这破车连ESP都没有！空气动力学也烂透了！这世界科技树点歪了吗？！”他一边骂，一边用魔法感知周围环境。

　　提前规避危险。

　　就在他离开后不到一分钟，三辆警车呼啸着抵达村庄。新来的警察们震惊地看着地上昏迷的同事和村民，以及那辆不翼而飞的警车。

　　“所有单位注意！嫌疑人偷走了一辆警车，正向东方向逃窜！”无线电里传来急促的德语通报。

　　伊恩当然听不懂电台里的通缉令，但他能猜到内容。他一边努力维持着车辆的平稳行驶，一边思考下一步计划。

　　经过半个小时的“碰碰车式”驾驶，车速越来越快，土路尽头出现一条柏油公路。伊恩瞥见路标——上面是德文的城市名称。

　　又是一段时间的驾驶。

　　终于，城市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这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

　　建筑风格奇特——传统的德式建筑与冷酷的现代主义结构混杂在一起，高耸的尖塔、巨大的环形建筑、密集的烟囱群，以及无处不在的纳粹鹰徽与万字符旗帜，在灰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压抑。

　　城市外围，一道高耸的混凝土墙环绕，墙上布满探照灯与巡逻哨塔，如同监狱。伊恩知道，不能再开这辆赃车进去了。

　　他在城郊一处废弃的加油站旁停下。车头凹陷，轮胎磨损，引擎盖上还沾着林间的泥浆。他迅速下车，用魔法将车钥匙熔毁，扔进油污的水坑。伊恩仔细消除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指纹、毛发、甚至是魔法残留。

　　然后他施展了几个混淆咒，确保即使有人找到这辆车，也无法从中获得任何有用信息。

　　“再见了，我的第一次‘驾驶’体验。”他拍了拍车身，转身走向城市入口。对于销毁脏车这类犯罪手法看得出来他是很熟练。虽然不会开车，但他看过足够多的犯罪电影，知道赃车很可能被安装了追踪装置。

　　“现在，得换个样子。”

　　伊恩取出魔杖，对着自己施展人体变形术。

　　他的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动，身高增加了少许，肩膀变宽，脸上浮现出皱纹和胡茬，发色转灰，身形也略显佝偻。

　　几秒后，镜中映出一个约莫五十岁的普通中年男人，穿着朴素的灰色工装，提着一只破旧的皮箱——完美融入这个世界的底层人群。

　　确认变形无误后，伊恩徒步向城市走去。在接近城市入口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检查站。

　　钢筋混凝土筑成的哨卡横亘在路上，武装士兵仔细检查每个进入城市的人的证件。巨大的标语牌上写着“EinVolk，einReich，einFührer”字眼。标语旁边是电子显示屏，滚动显示着“举报可疑行为是每个公民的责任”。

　　看得出来。

　　很是高压了。

　　帝国主义的主体思想展现的淋漓尽致。

　　“见鬼的世界。”伊恩低头，混入排队的人流。

　　他注意到，排队等待检查的人们表情麻木，眼神避免与士兵接触。当他们出示证件时，手臂会不自觉地做出类似敬礼的动作。

　　“证件。”轮到伊恩时，一个面无表情的士兵机械地说道。

　　伊恩递上一张用魔法伪造的“平民身份证”——他从之前自己读取过记忆的警察所拥有的知识里复制了格式与防伪特征。

　　警察用扫描仪扫过，屏幕绿灯亮起。

　　“职业？”

　　“机械维修工。”伊恩用流利的德语回答。

　　“目的地？”

　　对方继续开问。

　　“第7工业区，汉斯工厂。”

　　伊恩对答如流。

　　警察盯着他看了两秒，挥手放行。

　　踏入城市，伊恩立刻感受到一种诡异的“秩序”。

　　街道宽阔整洁，路面一尘不染。

　　建筑多为灰白色混凝土结构，方正、冷峻，毫无美感。每一栋楼的顶端都矗立着鹰徽，窗户上贴着“元首语录”的标语贴纸。

　　行人穿着统一的制服或工装，步伐整齐，目不斜视。没有嬉笑，没有喧哗，甚至连交谈都极少——原因或许已经很简单了，每隔五十米就有站着持枪巡逻的警察，眼神如鹰隼般扫视人群，他们并不是在保护人们。

　　反而像是一种管控，监督。

　　“表面上的高效与清洁，掩盖的是无处不在的恐惧。”

　　伊恩心想。

　　这里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欧洲城市：人们逛街购物，电车叮叮当当地驶过，咖啡馆外坐着闲聊的顾客。

　　但细节处透露出这个社会的本质：每个街角都挂着扬声器，不时播放公告和音乐；穿着制服的武装成员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过街道。

　　书店的橱窗里陈列着《我的奋斗》和各种宣传读物；电影院外贴着最新宣传电影的海报，片名是《永恒的胜利》。

　　更让伊恩注意的是，几乎每个公共场合都挂着“种族纯洁荣誉证书”，证明该场所的所有员工都是纯种日耳曼人。

　　帝国主义的思想钢印无处不在。

　　“真是个错误！离谱的发展方向！天呐！”来自于正常世界的伊恩，当然不会接受这样的一种仿佛圈养众生般的秩序。

　　当然。

　　他暂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心里吐槽了一下。

　　“我该怎么修好我的时光机？”伊恩走进一家看起来普通的餐馆，想要收集更多信息。墙上的菜单旁边挂着一份“推荐营养配给”。

　　很离谱的一个菜单。

　　居然根据种族和职业划分了不同的饮食标准。服务员过来时，先是赞美了一下元首，然后才问伊恩需要什么。

　　伊恩随便点了一份食物，假装阅读桌上的报纸。

　　邻桌的对话引起了伊恩的注意。

　　两个中年男子正在低声交谈，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伊恩注意到，当他们发现他在听时，立刻改变了话题，开始大声赞扬最新款的国民轿车有多么出色。

　　伊恩坐在餐馆的角落，心不在焉地吃着盘中那份寡淡的炖菜。

　　食物的味道机械而统一，仿佛也是按某种标准配方批量生产的。餐馆墙壁上悬挂的电视屏幕突然中断了日常节目，一阵激昂的配乐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蓄着小胡子的面孔——元首正在发表直播演讲。

　　餐厅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转向屏幕，表情肃穆。

　　“我们骄傲地向全体国民，向世界宣告：巫师残党已被彻底铲除！这些潜伏在阴影中，企图以邪恶魔法荼毒世界的害虫，已被永远地从地球上抹去！一个纯粹、安全的新时代，已经到来！”

　　电视里，元首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遍餐厅每一个角落，清晰而富有穿透力，餐厅里响起一阵稀疏但及时的掌声。

　　“嗯？”

　　唯有伊恩的叉子停在了半空。

　　巫师的命运被如此公然宣告，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但紧接着，一个更惊人的细节攫住了他——他紧紧盯着屏幕上的那张脸。

　　这张脸…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