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昭死死地盯着北狄铁骑的方向。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清晨薄雾,将敌军阵型尽收眼底。
尽管,现在的北狄铁骑依旧军容整齐,阵型丝毫不乱。
阳光下,铁甲反射着冷冽寒光,战马不时打着响鼻。
毕竟北狄的真正大部队,其实并没有动。
雪渊关的将士们,是真的结结实实的拼杀了一整晚,北狄铁骑却可以不停地轮换。
城墙上血迹斑斑,守城的将士们已经完全到了极限。
但是整整一个晚上,北狄铁骑的进攻没有丝毫进展,军心也难免出现问题。
楚世昭现在正在通过他们的表现,判断他们现在的状况.......
他的视线扫过敌军阵中每一个细节。
传令兵往返的频率,前线将领们下达命令的状态,甚至战马不安的躁动。
这些细微迹象,都是判断敌军士气的关键。
足足观察了好一会,楚世昭也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很多北狄铁骑,看似站立如松,实际上却已经悄悄地挪动了地方,脚下的马蹄印依稀可见。
虽然最远处能看得到,后面的阵型变得有些稀疏了。
只是距离实在太远,哪怕是楚世昭,也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可这些证据,并不能让楚世昭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之中充满了厮杀鲜血的味道。
他很想继续观察下去,可城墙上的将士们,显然真的要支撑不住了。
不远处,一名士兵砍倒敌骑后直接瘫坐在地,另一段城垛旁,三个守军背靠背站着,长枪都拿不稳了。再拖下去,防线随时可能崩溃。
“只能赌一把了。”楚世昭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后退几步,用城墙挡住北狄铁骑的视线,向后方比画了几个手势。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右手横划,左拳捶胸,最后食指指向北方。这套暗号只有之前安排好的人才懂。
雪渊关后方的城池内,有人一直在盯着楚世昭的方向。
此人眼睛熬得通红,却不敢眨眼。看到楚世昭的手势后,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这人爬上房顶,向着城墙的另外一端,做出了同样的手势。
就这样一个传一个,没多久雪渊关面朝大周的方向,就出现了一片飞扬起来的尘土 并且,这些飞扬的尘土正在快速地向雪渊关靠拢。
楚世昭一直耐心地,等到北狄铁骑已经能够观察到这些飞扬的尘土之后。
随手拿起一把破损严重的铁剑,高高举过头顶大吼道:“将士们,朝廷的援军已经到了!”
染血的长剑映着朝阳,迸发出夺目光芒。楚世昭的吼声压过战场喧嚣,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坚持住,胜利必然属于大周!”
城墙上的雪渊关将士们,下意识地回头扫了一眼。
看到那漫天的尘土绵延数里,他们的精神顿时振奋起来。
“援军,真的有援军!”
“太好了,援军终于到了,这下再也不怕这些铁罐子了。”
“殿下万岁!”
原本没有半点力气的手脚,似乎凭空生出了许多力气。
差点被北狄铁骑突破的几段城墙,在李霸天跟霍青凰的带领下,只用了一个冲锋就将敌人赶了下去.......
李霸天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霍青凰银枪点出七朵枪花,瞬间挑落三名敌军。
与此同时,之前被赵文光安排轮换下去休息,恢复了一些力气的冰狼骑与守军将士们,也在这个关键时刻杀了回来。
这支生力军如尖刀般冲上城墙,所过之处北狄铁骑就如同下饺子一般,被赶下城墙。
“兄弟们,这些胡虏中了殿下的计策,现在正是杀敌立功的机会,升官发财就在眼前,跟我杀啊!”
城墙上的将士们,一个个如狼似虎,把攻城的北狄铁骑打得找不着北。
看到好不容易爬上城墙,却被那些生力军,杀得人仰马翻的北狄铁骑。
慕容达宇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额头上的青筋如蚯蚓般暴起。
尤其是因为守军气势高昂,刚刚派上去攻城的北狄铁骑,一时之间被打懵了,竟然开始缓缓后撤。
那些身披铁甲的勇士,在守军反扑下节节败退。有人甚至掉了兵器,手脚并用地从云梯上滑下来。
虽然没有直接掉头就跑,却也让慕容达宇的愤怒达到了巅峰。
因为他们这么一退缩,这一整晚的猛攻,都彻底成了笑话。
慕容达宇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像是受伤的野兽。数千精锐葬身雪渊关城下,却连一块城砖都没能真正占领。
之前不惜两次射杀自己人,也要营造没有失败的假象,也已经彻底瞒不下去了。
“不许退,本帅还没有下令撤兵,谁让你们回来的,给本帅继续进攻!”
他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震得周围亲兵耳膜生疼。
“这支军队的千夫长是谁,军法从事!”
慕容达宇的弯刀狠狠劈在身旁的木桩上,碗口粗的硬木应声而断。
飞溅的木屑划破了他的手背,鲜血如注,慕容达宇却完全顾不上包扎。
慕容达宇的亲兵,很快就架过来了一个五花大绑,将领打扮的中年男人。
那千夫长满脸血污,头盔不知丢在何处,散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被拖到慕容达宇面前时,他踉跄着跪倒在地,铁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看到慕容达宇后,这位千夫长赶忙解释道:“大帅,我真没有下令撤退啊。”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眼睛不停瞟向慕容达宇手中的弯刀。喉结上下滚动,干裂的嘴唇渗出丝丝血迹。
慕容达宇的目光无比阴鸷,看向这名千夫长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鹰隼般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只有冰冷的杀意。战马感受到这股杀气,不安地刨着蹄子。
“这么说,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都跟你这个千夫长,没有半点关系喽”慕容达宇的表情,甚至都有些扭曲了,无比狰狞。
千夫长脸色大变,慌忙乞求道:“大帅,这真不能怪我啊,是......是那些南蛮子太厉害了。”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抬起头时,前额已经血肉模糊,混合着泥土的鲜血糊满了整张脸。
“大帅,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亲自带兵冲锋,要是不攻陷雪渊关,您就是砍我十次脑袋,我也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千夫长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被绑,他只能拼命用头撞地以示忠诚。铁甲上的血渍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慕容达斜了他一眼:“没有这个必要了,来人......”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就像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中军大帐外,刽子手已经举起鬼头刀,雪亮的刀锋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在被拖出营帐的时候,千夫长拼命挣扎着道:“大帅,请你饶了末将这一次吧。”
绳索深深勒进皮肉,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眼见软得不行,那千夫长干脆咬着牙怒吼道:“慕容达宇,你个老东西竟然敢杀我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眼中迸发出疯狂的光芒。
死亡面前,他撕下了卑微的面具,露出狰狞的本相。
有知道此人身份的,就悄悄告诉了慕容达宇。
慕容达宇先是愣了一下,此人的父亲,竟然是北狄兵部的一位高官。
不过随即,他就冷笑道:“那又如何这里是战场。你畏怯战,本帅直接砍了你,谁也挑不出理由。”
他的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既是说给千夫长听,更是说给周围将士听。
抵上住夫长的咽喉,划出一道血痕。
等了一会,见没人有动作,慕容达宇怒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动手,难道还要让本帅亲自动手不成”
千夫长被拉出去没多一会,凄厉的惨叫就戛然而止。
脚步声由远至近,传令兵带着千夫长的人头回来复命令。
那头颅面容因恐惧而扭曲,眼睛还大睁着。
鲜血顺着断裂的脖颈滴落,在草地上留下一串暗红的痕迹。
“传首三军!本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敢于违抗军令的人,是什么下场。”
杀了一个当逃兵的千夫长,还得罪了他身后的高官父亲。
慕容达宇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极其复杂。
虽然表面强硬,但想到日后可能要面对的报复,胸口就像压了块石头。
城墙之上,雪渊关的守将们,已经彻底地收复了城墙。
李霸天拄着抢夺北狄的弯刀,气喘吁吁。
霍青凰的银枪插在垛口上,枪缨已被鲜血浸透。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疲惫与庆幸。
北狄士气低落。
现在就算再派军队攻城,士气也会低迷得可怕,除了送人头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再加上,雪渊关的援军已经抵达。
尽管慕容达宇并不觉得,新来的援军,能给雪渊关带来多大的助力。
普通的大周军队什么样,慕容达宇又不是没有见过。
他想起往日交战,大周军队往往一触即溃。那些面黄肌瘦的士兵,连像样的盔甲都没有,如何能与北狄铁骑抗衡 可以说,没有丝毫战斗力可言。
他这边的士气,已经降到了最低,根本就没有继续作战的意愿。
强行继续攻城,除了有可能造成营啸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最后,慕容达宇只能长叹一口气:“鸣金收兵......”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慕容达宇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叮叮叮!
刺耳的金属声响起。
铜钲的声响穿透战场,正在攻城的北狄士兵如蒙大赦,丢下云梯就往回跑。有人太过急切,直接从城墙上跳下来摔断了腿。
城墙下本来就没多少的北狄铁骑,顿时撤了个干干净净。
转眼间,城下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折断的兵器。几面残破的北狄旗帜插在尸堆中,在晨风中无力地飘动。
眼见敌人撤军,城头上的将士们再也支持不住。
李霸天直接瘫坐在地,弯刀丢在脚边。霍青凰靠着城墙缓缓滑下,连拔出银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更多的人,根本不管自己身边是什么情况。
城墙也好,尸体也罢。
甚至就算是血水,他们也毫不在意地躺上去。
实在是太累了,他们现在多一步也不想动。
眨眼之间,雪渊关的城墙上,就仿佛割麦子一样倒了一大片人。
楚世昭也想什么都不想,直接坐在地上休息。
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这是体力透支的征兆。
可还没等他的屁股碰到椅子,一个远古的知识突然自脑海之中浮现出来。
那是前世在军事论坛上看过的科普,剧烈运动后不能立即休息。这个记忆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让他瞬间清醒。
过度运动之后,直接躺下休息,很有可能会危及到生命。
楚世昭也顾不得疲累,赶忙催促周围的人:“现在还不能躺下,都快点站起来。”
一边说一边硬生生地,将一个躺下的雪渊关将士,给拉了起来。
那士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清是楚世昭后吓了一跳:“殿下......我实在......站不动了......”
“殿下啊,我们就是想休息一会而已。”
“殿下您不用担心,如果敌军真的冲上来,我们马上就可以拿起武器战斗。”
态度虽然坚决,但颤抖的手连刀都握不住。他的话引来一片赞同声,所有人都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楚世昭。
“我想......要睡一觉。”
年轻的传令兵说着就闭上了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楚世昭的举动莫名其妙,可他毕竟是皇子殿下。
不管心里有多少不满,表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士兵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有人扶着城墙,有人靠着同伴。虽然满脸不情愿,但没人敢公然违抗命令。
霍青凰看到这一幕,不免也疑惑地道:“殿下这是何意,发明了一种新的刑罚吗”
她歪着头打量那些摇摇欲坠的士兵,银枪插在地上支撑身体。虽然自己也累得要命,但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