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势去如山崩
李飞重新出现在传送阵上。
闻人正见到他平安归来，这才将体内凝聚的磅礴力量默默散去。
“如何？”
“去到一个密室，见证了一段历史。”
李飞说道。
“哦？”
“说来话长。”
李飞左手一挥，将一枚晶石扔给闻人正，“元帅可以自己去看。”
密室里那尊佛祖之像并无别的异常。
净恒或许是出于对佛祖的敬意，所以从未想过要从佛像中取出晶石，反而常常在佛像上加持佛言。
李飞猜测这既是一种修行，也是为了保守秘密。
他就没那么多想法了，直截了当地从佛像中取出了晶石，带了出来。
闻人正接住晶石。
他虽然不会术法，但晶石上的那段幻境并不是一定要会术法才能进入，只要心神之力足够强，也可以。
闻人正的心神之力当然没问题，所以他很快就进入了幻境。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脸上也有掩盖不住的惊讶。
“佛，道传承多年，必然保留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佛祖既然选择将当年那一战记录下来，这样的晶石应该还有。”
闻人正说道。
李飞拿到的这枚晶石只记录了一段内容，后续的那场大战完全没有记录。
“嗯，但我觉得其余的晶石可能不在普渡寺内。”
李飞说出自己的猜测，“否则净恒完全可以把所有的晶石都统一放在一个地方，没有必要分开放置。”
“嗯。”
闻人正点点头，将晶石扔回给李飞，“这个东西还是你来保管吧。”
他对上古之秘也感兴趣，但更关心的是当下。
李飞收起晶石，和闻人正一起离开这条密道。
上去后，他看向那位发现密道的正法阁真人：
“其余地方有搜过吗？”
对方点头：“都搜了一遍，暂时没有发现别的密道或者密室。”
“好。”
李飞忽然拔地而起，飞上半空。
闻人正也跟着腾空而起。
“所有人，退出规定区域——”
李飞的声音响彻普渡山。
很快，停留在主建造区的御营军和大蓝朝的众人纷纷退到规定区域之外。
一道人影腾空而起，来到李飞和闻人正身旁。
正是太禹。
李飞让他一起来见证普渡寺最后的结局，他答应了。
不是因为他想要亲眼见证曾经的敌人是如何落幕的，而是他知道这是李飞有意让他看到的。
天子答应了要让太禹成为国师，李飞也答应了要将忘川道则交给大罗宗。
佛家已倒，上清宗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接下来大罗宗或许会迎来前所未有的辉煌！
这一切当然是太禹靠自己为大罗宗换来的，但李飞不希望对方重蹈清虚的覆辙。
所以他要让对方亲眼看到普渡寺的下场！
在刚才那段幻境中，李飞看到了佛祖为人族的未来和异兽对抗。
人族能有今天的繁荣昌盛，肯定离不开佛祖等人当年的贡献！
对于佛祖，李飞是心怀敬仰的。
但他依然不会对普渡寺手软！
佛家的传承可以不断，但普渡寺必须消失！
等所有人都离开主建筑区后，磅礴的真力从李飞体内涌出，天地元气随之异动。
歘——
有烈焰凭空生成，将下方一座座大殿，白塔、丛林点燃！
这座千年古刹曾以‘跑马点灯、千佛同殿’闻名于世。
殿宇层迭、白塔如林，金顶映照夕阳时犹如西天佛国降临人间。
而此刻，一道道烈焰骤起，如红莲绽开、业火降临。
天佛宝殿、藏经阁、钟楼、菩提林这些普渡寺最引以为傲的地方，顷刻间都没入火海！
火焰不是凡火，是李飞以‘真一境’的修为施展火焰术法，引来天地间最纯粹的火行元气所凝聚出的火焰。
遇木即燃、遇石熔金！
琉璃瓦在高温中炸裂，彩绘斗拱轰然塌落，佛殿一座接一座被烈焰吞没。
白塔受热迸裂，塔身佛雕在火中扭曲、崩解。
大殿中那些曾宝相庄严的佛像，金身在高温中熔化剥落，露出底层焦黑的泥胎。一尊接一尊，佛像在火中倾倒、碎裂.
烈焰冲天，映红半片天空。曾经晨钟暮鼓、梵音缭绕的佛门圣地，如今只剩下梁柱断裂的轰响、与不断飘飞的灰烬。
太禹站在空中，看着下方的火海。
他眼中映着一片血红，也映着一座千年圣地的湮灭。
千年古刹，付之一炬！
上清宗。
炮火响了一夜。
两百多门新式火炮轮流开火，上万发炮弹轰击在上清宗的护山大阵之上！
羽化宗的无临真人带着一位大宗师，另外还有三位真人，五位武道大师，同样轮番攻击了上清宗护山大阵一夜。
这些人都是羽化宗内不甘心从此在山上修行，不理尘世的人。
此前道家三宗‘争辉’的局面，这些人就对外负责经营羽化宗的势力，和朝廷打交道，掌握着相当可观的权势。
等到无晦成为掌教后，要进一步斩断羽化宗和尘世的联系，这些人当然是不愿意的。
这也是叶择安能够说服，拉拢这些人的原因。
“师弟，你说叶择安究竟有没有在上清宗内部安排人？”
一名手持长刀的男子从天而降，来到无临身旁，开口问道。
男子道号无剧，是羽化宗的大宗师，立道境巅峰修为。
在李飞推出的天榜上，他位列第六，名次还在大蓝朝禁军大统领韩幕和止戈阁阁主倪轩之上。
但即便是天榜大宗师，配合新式火炮攻了一夜，依然没能撼动上清宗的护山大阵。
“肯定有安排，不然仅凭我们这些人，不可能攻破上清宗的山门。”
无临说道。
无剧摇头：“说不定只是为了给玄心真君压力，逼他回来而已。现在那边大战都打完了，上清宗山门内还是没动静啊。”
无临指了指不远处火炮阵地的后方，手里拿着突击步枪在默默等待的蓝宇等人：
“叶择安提前准备了这么多枪手，就是为了攻破护山大阵后，让这些人发挥奇效。”
无剧转头看了一眼蓝宇等人，又重新看向前方的护山大阵：
“你说，玄心真君真的死了吗？”
从金刚城传回来的消息，让他和无临都欠缺真实感。
李飞一朝破境，连斩五位巅顶？
太夸张了！
无临：“如果玄心真君没死，现在怎么也该回来了。”
按照事先的约定，如果玄心真君真的赶回来，大蓝朝会及时通知他们，他们会立刻撤走。
结果他们等来的消息是玄心真君已死在李飞手里！
“如果大蓝朝传来的消息是真的，金刚城外一下死了四位武圣.”
无剧眼神变幻，情绪有些起伏。
无临看向他，知道他的想法。
无晦一朝破境，契机是接连有真一境的强者死去，气运变化，从而借秘术测算出最适合破境的日子，成功破境。
清虚，启明、云恕和羽化宗上一代掌教无寻真君，当初引起气运变化的原因就是这四位真一境强者接连陨落。
如今在金刚城外，‘魔枪’田幽朋，佛目天王、镇河天王和秦明厉这四位武圣也相继陨落。
和当初相似的气运变化会不会出现？
接下来会不会有一个对所有大宗师来说都相对更容易破境成圣的日子？！
所有登上天榜的大宗师，无一例额外都有一定机会破境成圣。
无剧在立道境打磨多年，对武圣之境当然有想法。
“有了上次的事，这次‘争渡’的人恐怕会很多。”
无临说道。
大蓝朝，普渡寺和道家三宗的人选在同一天破境，事后无晦成为真君，草原那位大满成为真君，而其余各家多出几位亲王级强者。
但凡有点消息渠道且知晓一些气运之秘的人，必然能从中联想到什么。
所以无临觉得接下来即便有适合大宗师破境的日子，‘争渡’的人也会很多。
无剧眼神坚毅：“那也要争一争！”
说完，他再次腾空而起，朝前方的上清宗山门飞去。
“师兄。”
无临见状连忙跟上。
两人是轮番进攻，无临刚攻了一个多小时，不等恢复，现在竟要继续进攻。
无剧来到护山大阵上空，澄净的青光笼罩住上清宗，看上去没什么神妙的变化，但一切攻击打在青光上，都会瞬间消解为最基础的元气，反过来补充大阵的损耗。
乾坤一炁归元大阵！
这座上清宗的护山大阵有八百多年的历史，经过了一代代人不断的强化和完善。
有亲王级的玄尘真人亲自坐镇，即便来一位巅顶强者，短时间内也很难攻破这座大阵。
“玄心真君已死，你们还在坚持什么？！”
无剧鼓动劲力，放声喊道。
声音在群山中不断回荡。
“大阵隔绝了声音，里面的弟子们是听不到的。”
无临来到无剧身旁，对他说道。
无剧：“我本就不是说给普通弟子听的。”
无临明白过来。
乾坤一炁归元大阵不可能只靠玄尘一个人主持，上清宗内的一众真人，甚至是武道大师，大宗师，都可以出力。
这些人只要接过了大阵的一部分‘权限’，就有可能听到无剧的喊话。
如果叶择安真的对上清宗有安排，安排的‘内应’也肯定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或几个。
只是对方到现在都没动手，必然摇摆不定。
无剧就是要帮对方下定决心——
“玄心真君已死，西极国已败，靖安国公李飞已登上巅顶！”
“接下来必然轮到上清宗被清洗，你们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
“再负隅顽抗，等到靖安国公亲自来此，必然血洗上清宗！！”
无剧也是急了，顾不了那么多，开始打着李飞的名号进行恐吓。
他主修的武功是羽化宗内少有的霸道武学——《玄极伐山诀》。
此诀修至立道境后，无剧为自己定下的证道之路是‘破山伐宗’！
和兵家的证道之路类似，兵家要破城灭国，而无剧是破山伐宗，也就是通过灭掉传承已久的宗门来借势破境。
这也是他被叶择安说服，这次愿意以身冒险，亲自来进攻上清宗山门的原因。
如果他能亲自攻破上清宗山门，在覆灭上清宗的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就能借势一举登圣！
一个传承八百多年的宗门，能带给无剧巨大的回馈！
只是上清宗掌教玄心真君不是他杀的，他没有在那一战中做出任何贡献。
进攻上清宗山门，主要贡献是那两百多门火炮。
无剧甚至还要借助山门内可能存在的内应才有把握破开山门。
事后即便真的攻破上清宗的山门，无剧得到的反馈也不足以让他借势证道。
但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属于武者的‘争渡’，他在此地多一点进益，多积累一些，接下来那场‘争渡’的胜算就更大一些！
无剧持续喊话，不断攻心。
乾坤一炁归元大阵内，负责主持大阵的玄尘真人在第一时间就彻底切断了外界的声音。
除了他之外，无人再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但这样做了后，他又感到很后悔。
因为这样一来，反倒显得他心虚！
玄心真君陨落后，他是上清宗第一个知晓结果的人。
因为玄心真君在他这里留下了一枚命牌，这是一件和命数关联的法器，一旦玄心真君陨落，这块命牌就会随之破碎。
看到命牌破碎的那一刻，玄尘真人惊惧不已！
“掌教师兄怎么可能会死？”
即便西极国一战事败，凭玄心真君的能耐和事先的准备，自保必然是没问题的。
竟然死了？
玄尘真人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一直在苦苦等待。
可等了一夜，也没能等到玄心真君回来。
如果玄心真君没有出事，在上清宗山门被持续进攻的时候，必然会第一时间赶回来。
听到无剧的喊话，玄尘真人第一时间切断了外界的声音，因为他内心深处其实已经相信了那个结果。
“掌教师兄.”
玄尘真人眼神悲戚。
他并不怨对方，因为对方的选择确实是对上清宗最有利的。
只是成王败寇，现在说什么都无用，他和玄心真君必然都会成为上清宗的罪人！
忽然间，乾坤一炁归元大阵有了异动。
青光剧烈波动，大阵内部的一股力量突然反过来进攻大阵本身！
“玄毕.连你也.”
玄尘真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是谁在捣鬼，对方是上清宗的大宗师！
玄毕突然倒戈，像是发出了某个信号，乾坤一炁归元大阵内又有多处节点出现问题！
玄尘真人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知道，这些人未必都是被叶择安说服的。
叶择安安排的内应恐怕一直在暗中和其余人串联，沟通。
新式火炮惊人的威力，羽化宗的人在山门外一直没有退走、玄心真君一夜不归，加上刚才玄尘真人突然切断外界的声音.
这一系列的事情加起来，才让宗门内这些人有了判断。
任何防御，从内部攻破永远是最容易的。
乾坤一炁归元大阵虽然厉害，但架不住有人在内部捣乱。
无剧和无临带着一众羽化宗的强者联手，加上火炮及时调整方位，几个呼吸之间就将大阵打破了一个缺口！
其实这个时候玄尘真人依然有机会调整大阵。
甚至凭借他亲王级的战力，杀掉领头的无剧和无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最终没有这样做。
他彻底放弃了对乾坤一炁归元大阵的掌控，独自一人去到上清宗的后山禁地。
片刻后，玄尘真人驾驭一艘飞舟逃离了上清宗！
无人阻拦他，因为众人都知道拦不住。
蓝宇等人被几名羽化宗的真人共同施法，以御风之术带进了上清宗。
他们立刻按照事先定好的作战计划，分为几个大队，分别由武道大师或真人率领，朝上清宗最关键的几个地方杀去——
炼丹房、炼器房、藏书阁 密集的枪声在上清宗山门内响起。
只要不是对上武道大师或者真人这一级数的强者，即便是道基期修为的上清宗弟子对上蓝宇等人，也完全挡不住！
蓝宇等人的站位都很分散，即便有些枪手被上清宗的道基期武者杀到了面前，四面八方依然有持续不断的子弹风暴笼罩而来。
一旦护体劲力被撕开一道口子，这些上清宗弟子就会中弹。
只凭道基期的身体强度，是没法肉身挡子弹的。
无剧等人，加上上清宗倒戈的一众强者，在强者层面同样占据优势。
而且随着玄心真君死去，玄尘真人逃走，绝大部分上清宗弟子都已经没了战意。
于是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上清宗彻底沦陷！
昔日的道家三宗之一，此刻硝烟弥漫，许多弟子被子弹打成了筛子！
宗门内的强者，降的降、死的死、逃的逃。
赤漠国。
赤神城。
杀蛮军的进攻同样持续了一夜。
先是不顾损耗地全速赶路，然后又不顾损耗地持续攻城。
打到现在，一千多名御营军身上的煞器都到了彻底破损的边缘。
“将军，军阵快要撑不住了！”
“继续进攻！没了军阵，就给我直接冲锋，攻城——”
杀蛮军负责领军的参将怒吼道。
他得到的是死命令，除非赤神城投降，否则哪怕把人全部拼光，攻击也不能停！
就在这位参将刚下达完命令，前方的城门突然打开了。
“请诸位停手，我们愿开城投降——”
一个声音从城内传出。
杀蛮军的攻势暂时停止。
很快，在一众将士的见证下，城内走出了一支仪仗队。
为首之人穿着白衣，看上去十分年轻，脸上还挂着泪痕。
这个年轻人双手捧着一个木盒，一步一步朝杀蛮军走来。
他走到距离杀蛮军三十米处停下，身后的仪仗队也纷纷停下。
年轻男子双膝跪地，高举手中的木盒，悲呛地喊道：
“家父宇文秋川鬼迷心窍，不愿投降，经过我等劝诫，如今已幡然醒悟，愿开城投降，并自杀谢罪！”
听到这话，领军的杀蛮军参将还有些懵，和他一起来的南境边军一众强者则纷纷变色。
宇文秋川是宇文家的家主，盛极境大宗师！
此前宇文家在赤神城内谋反，最后就是宇文秋川亲手杀了赤漠国主！
如今此人居然死了？
宇文家和玄漠国的王家不同，家族内有两位大宗师，在赤漠国的声势甚至隐隐压过了王室。
除了宇文秋川，宇文家还有一位老祖坐镇，对方是立道境大宗师，位列天榜的候选名单中。
在赤神城内，如果说还有谁能够杀了身为家主的宇文秋川，那就只有那位老祖了。
领军的杀蛮军参将迈步上前，来到双膝跪地的宇文家年轻人面前，打开了对方捧着的木盒。
木盒内放着一颗人头，怒目圆睁，满脸不甘。
参将仔细看了看这颗人头，然后抬起右手，深吸一口气：
“全军听令，进城——”
这一日，宇文家代表赤漠国，在赤神城的皇宫内参与纳降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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