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章 桴云仙君,谁心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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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年，弹指一瞬间。
但对如今的玄黄来说，却是一日一变。
天宫不在，人仙共居，大乘修士不在是人间的顶点。
最关键的是，随着诸多碧游仙人返回各脉各宗，如今天地之间巨变的原因也逐渐被诸多修士所知。
龙廷不在，仅是天宫诸仙争夺大罗新位。
在无尽的感慨之后，诸脉各宗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开始走出山门，寻觅机缘，提升修为。
毕竟巨变不是坏事，争斗者又是玄门天宫，算是自家长辈。
而玄黄归位对整个玄黄源地来说都是天大的喜讯，除了源地道场之外，还有诸多古老的灵地复苏，无数机缘悄然诞生。
这些对玉虚仙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的机缘，对大乘及大乘之下的修士来说，却是了不得的机缘。
为此争斗不断，有人笑，亦有人哭。
在这三十三年间，有数位人间顶尖大乘，破境功成，成就仙人！
一时间，整个玄黄都弥漫了一股狂热的“修行潮”。
除此之外，许多寿元将尽的碧游仙人，也纷纷趁此机会落子，有堂而皇之，亦有诡谲之心。
但总体来说，局面还算稳定。
毕竟大罗尚在，玉虚仙君还在玄黄，这些碧游仙人哪怕心中再有诡谲，也不得不克制，最多只能隐秘行事。
就在这一日，神州北界有华光直冲牛斗，煊赫万里，照耀无穷地界，无数正在附近修行或是寻找机缘的修士，纷纷前来。
其中甚至不乏大乘修士。
“铛！”
但不过瞬间，就有浩大的仙念自无穷地域外落下，犹如一道无形的巨罩将这华光笼罩其中，任何生灵都被一股大力摄出，不得进入其中。
别说大乘修士，就算是碧游仙人也穿不过这仙念屏障。
“诸位师弟，我先行一步，若有想争者，尽管入道场，一炷香内，我不会炼化道场之珍。”
浩大的声音响彻天穹，但却只在特定之方位响起，其余之地，连听都听不到。
顾远自然是听到了。
这是忘机仙君的声音。
他已经先一步入驻道场了，而这也是一十二座中品道场之一。
时隔三十三年，中品道场终于衍化成功，得以出世了。
但时间悄然流逝，却无一人进入那处道场。
忘机仙君身为天宫最年长的古仙，早就已经登临玉虚绝顶不知多少岁月，实力之深，底蕴之强，天宫都无几人真正知晓。
他得一座道场，无人置喙，也不会与之相争。
顾远自然也不会做这个出头鸟。
在这三十三年间，石液已然冷却，他在此期间，又动用了一次。
但却未曾有什么太好的发现。
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这十二座道场之中的“机缘”，聚拢一处，尝试擢银成金。
但如此一来，其余道场之中的机缘将不复存在。
这是夺人机缘的天大恶事。
不仅如此，尽得诸般道场之机缘，汇聚一处，那就意味着，他必须得到那尽得一切的道场，若是失败，那就是一切为他人做嫁衣。
顾远终究还是未曾如此做。
且正大光明斗过一场，其余之事，日后再说。
而就在这般沉寂了三柱香之后，天地之间，再度有华光直射牛斗，照耀玄黄。
这一次的地点，赫然在东海地界。
又一座中品道场！
东海之中，无数水族精怪，还有附近的修士都迅速赶赴附近，想要查看机缘。
但骤然之间，那道场方圆不知多少万里的地界，直接化为了一片火海。
海水变火，山峰变火，天穹变火…哪怕虚空亦是变为了一片炙热，不知多少万里的地界，都沦为火之地。
仙基，天上火。
这是赤霞道脉，天虹仙君的仙基，这是火的至高位格，有不可思议的伟力，在这一瞬间，这方圆不知多少万里地界之中，所有生灵的肉身都变为了一团焰火，成为了此界的一部分。
“轰！”
但骤然之间，火海之中掀起巨浪，将这些生灵所化之火裹住，而后浪花一卷，所有火焰尽数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是在玄黄各方各界。
“诸位道友，还请赐教！”
天虹仙君的声音响彻在此界之中，亦在二十四座下品道场仙君的心中。
但在沉寂之后，依旧无人上前。
天宫修为最强者，如今有十二人。
八脉仙君之首，皆是此境，除此之外九天阁、青冥宗两位仙君亦是玉虚绝顶，成名不知多少岁月。
除去这十人外，玉清宗一位修行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仙君，在此前争夺下品道场之时，以无上手段斩杀同境玉虚，擢升绝顶，成为了天宫修为绝顶的第十一人。
除此以外，鸣泉祖师之修行，也有了巨大的提升。
这十二人的修为超越众玉虚，而为首的几位，更是有不可言说的神通。
所以忘机仙君和天虹仙君入驻道场，众仙君都是默然，不曾出手。
但顾远知晓，这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前奏。
中品道场仅得一十二座，但如今还有资格相争的玉虚仙君却还有二十四人，如何能不争？
有些还是同脉修士。
如今的放弃，只是为了蛰伏。
但顾远却不为所动。
他早有目标。
虽然不曾动用石液，聚拢机缘，但他却已经知晓了这一十二座道场的“机缘丰盈”。
他的目标，就是第九座道场。
此道场乃是深银色之机缘，为诸道场之最，且位居第九，也可避开前八座之争，一切都刚刚好。
而就在顾远思索之间，又一座道场出世了。
华光照射玄黄，这一次出世的道场赫然是在东山域。
只不过对玉虚仙君来说，玄黄四域，根本没有差别，心念一动，当即可以到达。
“呼呼！”
云雾浮动，遮天蔽日，将整座道场覆盖。
云雾之中，隐约可见无数云莲生灭，星辰流动。
“诸位道友，可有指教？”
轻笑之声响起，如玉珠清脆。
云澜仙脉，桴云仙君。
这是他的仙基，神遇。
但这一次，天地之间却不再沉寂。
“师兄，我来领教你的仙法！”
第七座下品道场之中，一个身姿高挑，面生霞光的女仙起身，声音响彻在那云雾之中，也不见她有何动作，整个人就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是在那片云雾之中。
玉鼎仙脉，青商仙君，诸多仙君之中少见的女仙，实力超凡，成名万载，早就已经是绝顶人物，距离玉虚巅峰也仅差一步之遥。
如今她率先出手，众仙的心神顿时被吸引而去，就算有第四座中品道场现世，众仙也不曾理会。
这毕竟是天宫仙君之争，众仙还是保持了仙姿风范，没有和下品道场一般，捉对厮杀，着急争出道场所属。
“师妹请…”
桴云仙君淡笑一声，随后身形隐没在云雾之中，不见了踪迹，仅有无穷之云雾，遮天蔽日，裹住了青商仙君。
想要斗法仙君，先要破其仙基，若是连其仙基都无法破去，还谈何争斗？
而桴云仙君的神遇仙基，乃是世间顶尖仙基之一，是真正的大梦之法。
正如《桴云仙经》所言：“神遇为梦，形接为事，昼想夜梦，神形所遇。”
云雾翻滚，刹那之间，影影绰绰，浮现了不知多少身影。
这些身影有面容狰狞的男子，有手持戒尺的夫子，有腰间佩玉的翩翩少年，还有骷髅之状的妖尸…甚至恍惚之间，还有一枚绽放无垠之光，吸引众生所念的印！
长生印！
而这一切，都在云雾之中浮现。
这些都是青商仙子一生所做过的梦，如今都化为了现实，和她相遇。
不处其间，不知其厉。
在外界看来，这不过是一场云雾所化之幻境，可在神遇仙基所化之地，一切都是真实的。
所有梦中的场景都化为了真实，映照而出，而面对这一切的“你”，也并非玉虚仙君，而是当年做梦的自己。
不曾修行，害怕父亲；初入学堂，害怕夫子；少女怀春，爱慕少年郎；踏入修行，畏惧妖尸；修成有成，憧憬长生…当玉虚的巅峰修为不再，回到当初，面对梦中的一切映照现实，你该如何应对呢？
只要有一梦应对不及，都将彻底沉沦梦中，永远失去仙君之力，失去玉虚之境界。
这是“心”“梦”的绝顶仙基，亦是入山见仙，斗法桴云仙君的第一关。
此关过不了，连桴云仙君的面都难以见到。
但青商仙君既然提出挑战，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只见在踏入神遇梦境之时，在她头顶，不知何时，悄然浮现了一枚青光湛湛的仙印。
此仙印模样极为奇特，在方方正正的玺印之上，是一枚“大棒”，此“棒”悬在玺印之上，透着一股灿灿明光。
大觉心印！
此印仅有一能——当头棒喝！
可将一切沉沦梦境幻术之人棒喝而醒，免受沉沦。
“埲！”
就在青商仙君身前出现影影绰绰的虚影之时，此棒就陡然自大觉心印之上悬浮而起，化为一道金色的大棒虚影，猛然朝着青商仙君的头顶挥舞而去。
这一棒若是砸中了，青商仙君当即就要醒来，免受一切梦境之困。
“青商，世事如梦，你觉得的此印就是真实的吗？”
可就在这时，茫茫云雾之中，响起了一道轻笑声。
在此声响起的刹那，那原本金光灿灿的棒影骤然自青商仙君头顶穿过，扑了个空。
此印似乎只是一个虚影，竟然不曾发挥丝毫神异，相反，大雾之中，无数影子已经凝结成实体，一个个朝着青商仙君走来。
梦为实，实为梦。
梦境所化一切，变为现实，现实一切自然变为梦。
而梦无法干预现实。
梦实颠倒，青商仙君的大觉心印竟然成了虚幻之物。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我身为真，心亦为真，一切法亦为真！”
就在这瞬间，青商仙君骤然开口，嘴唇微抿，吐出了铿锵之言。
她如今已经受神遇仙基之影响，不负仙君之力，如今这番话并非她所说——而是她“心”所说。
只见在她“心房”之中，有一虚幻之印和她心相连。
此印之上，有道纹流转，化为四个小字：道心至真！
道心至真仙印，这是心印之中的顶尖仙印，拥有此印者，万劫生而道心不毁，宙宇灭而志不灭。
一切问心之法，迷幻之术，都对其无用。
她永远坚信自己，矢志不渝，永不放弃，永远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觉心仙印为真，梦境为假，我是玉虚仙君，岂会受年少之父，学堂之师的影响而心境不稳？
一切不过是人生之体验，轮回千万遍，我亦可修成玉虚仙君！
“嗡嗡！”
原本虚幻的觉心仙印顿时颤抖，由虚化实，要再度变为真实，而那影影绰绰，化为真实的梦境之景则浮现了虚幻之色，将要重新归于大梦。
“青商，你以为真，就为真？你以为假，就为假？”
“心最是无用啊…”
而就在这时，茫茫云雾之中，响起了一声感叹。
而后那原本即将重新化为实体的觉心仙印顿时一颤，而后再度化为了虚幻。
陷入虚幻，影影绰绰的人影，再度变为现实。
不仅如此，在这人影之中，还多了许多青商仙君不曾梦到的恐怖人物、大妖。
青商仙君顿时脸色一变。
因为在她心中，那永不消散，万劫不灭的道心至真仙印也浮现了虚幻之色。
何为神遇？
神遇为梦。
但梦不仅仅青商仙君有，桴云仙君亦是有的。
青商仙君认为她万法皆真，矢志不渝，可桴云仙君却认为她万法皆虚，不过大梦。
谁的心为真？
无所谓真假，只看谁的道，更甚一筹。
你所认为的，不过是你所认为的。
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也不能改变我的心。
或许你的心，真的不会改变，但你的印，在我看来，都是虚妄的。
包括你的身躯。
“呼！”
云雾流散，青商仙君双印皆化为一团云气，消散在天地之间。
双印一散，她的心境顿时不稳，法力也开始流散，甚至肉身都开始化为虚无。
这个梦，归于桴云仙君。
他在梦中所想一切，都是真实，他在现实所想一切，都是虚幻。
青商仙君，不过是他梦中一员。
她不是真正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