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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剑已出鞘

  铛铛铛————

  伴随三十六声沉重锣鼓,晨光落在绿洲,拜火城内外两城升起袅袅炊烟,街头小贩高声叫卖。

  最中心的圣殿则彩旗飘扬,装饰华丽,遥遥抬眼,可见圣殿之内,一栋金质宫闱直插云霄,坐立差连建筑之上,宛若盘龙龙首,俯瞰大漠。

  此宫自是拜火宫,号称火神居所,哪怕是圣教教主申屠不罪也不配居住,往年只有拜火祭这几天才可入内,祭祀火神。

  除此之外,便只有些火神眷属寻常时日配入内侍奉火神…也就是打扫宫殿。

  拜火宫金碧辉煌,巍峨肃立,宫前则是百丈广场,皆由白石烧砌而成。

  修建如此宽广,足以容纳万人落座。

  今日,便是申屠不罪筹备许久的拜火祭。

  万余教众,身着整体玄黑,绣着红边的圣教朝服,于拜火宫前的百丈广场侍立。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也有富甲一方的胖员外…所有人皆是神情肃穆,对着拜火宫躬身行礼。

  圣教虽是江湖门派,但本质还是宗教势力,门下教众,无人不信火神,就连申屠不罪本人,其实也是最为忠心的火神门徒。

  也就只有以孟婆为首的寥寥百人,对火神嗤之以鼻,之所以入教,也不过别有所图。

  拜火宫前,摆着一柄交椅。

  交椅之后,便是门户大开的拜火宫,宫内大堂,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参天巨像,自是火神。

  这把交椅,也无人落座…此乃火神之座。

  申屠不罪与孟婆,以及其余几位圣教高层,皆似侍人,站在交椅两侧,腰杆挺拔,却又暗自垂首,以表对火神敬意。

  炽凰阁主,西域孟婆,身着华贵的祭祀服,衣襟金银饰品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叮铃作响。

  雪肤挺鼻,眉心点着焰状胭脂,朱唇赤红,紧紧抿着,面无表情,在此场合,更显圣洁肃穆。

  哪怕说她乃火神之女,也无人怀疑。

  圣教教主申屠不罪,身着赤红祭祀服,腰间挎剑,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虽身份高贵,可同孟婆站在交椅两侧,竟也显得自惭形秽,比之不及了些。

  广场之下,万千教众偶尔抬眼,望向孟婆,皆有些眼神惊艳。

  拜火祭每年都有,孟婆也不是第一次盛装出席,可次次皆有人为之神魂颠倒。

  若说江湖人入教,最开始,绝大多数一定是奔着孟婆而来,只望能得见这位绝世美人一眼…日后被怎么洗脑信奉火神,那也是以后的事。

  孟婆神情平静,看似肃穆圣洁,高不可攀,实则满脑子想男人。

  昨夜光顾着和那狗男人调情亲亲,都忘了问他该如何潜入拜火祭。

  唉…男色误事,男色误事啊。

  孟婆眼神严肃,扫视白石广场之下的万余教众,身为武魁,视力超绝,虽相距许远,可她还是清晰可见每人脸上神情。

  所有人注意到孟婆视线,皆心中一颤,垂首侍立,不敢与之对视,还当孟婆是在整纪肃礼。

  可不会有人知道…她只是在寻自己念念不忘的那个狗男人。

  扫视一圈,孟婆才稍显失落收回视线…寻不到他。

  那他该如何潜入拜火祭?

  孟婆朝四周打量…以他的武功,寻常暗哨拦不住,他应当是在某个角落猫着,静待时机。

  斟酌间,听得几声‘铛铛’作响的鼓声,让孟婆很快得收回视线。

  时辰到了…

  在场万余人,听得鼓声,更为安静,落针可闻。

  申屠不罪侧眼打量孟婆一眼,视线平静,他看似青年,实则比赵无眠的年纪要大一轮,可心态却很年轻。

  见状,眼神浮现一丝莫名笑意,却也并未在意…孟婆的武功,虽是很不错,但也就那样。

  孟婆不重要,能不能杀了赵无眠,才最重要。

  他收回视线,上前一步,似笑非笑的神情化作一片肃穆,扫视一圈后,才朗声道:

  “诸位教众,今日我等齐聚拜火宫前,承天意、秉神谕,祈愿西域风调雨顺,万民安康!”

  他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圣殿上空回荡,教众们纷纷低首合掌,虔诚祝祷。

  申屠不罪微微颔首,随即眸光一凛,语气却又陡然转沉:

  “然而,今日之天下,却有人祸乱朝纲,蒙蔽圣听!

  “未明侯赵无眠,狼子野心,欺君罔上,身为反贼,挟天子以令诸侯,致使朝堂昏暗,黎民涂炭!”

  申屠不罪在教内威望极高,三言两语,不外乎说了些大义凛然的场面话,可已经勾起教众心中热血,皆是高举双臂,顺着喊道:

  “清君侧!诛奸佞!”

  孟婆没料想申屠不罪这厮在拜火祭这重大节日还说这话…祭祀就好好祭祀,骂她男人作甚?

  她表情有些发冷,当时在漠烟驿,温无争一句‘高估赵无眠’就弄得她怒火中烧,如今申屠不罪此语更甚。

  她侧目看去,杏眼微眯,冷声道:

  “教主祭祀就好好祭祀,别让俗世战事,扰了火神清净。”

  “哦?”申屠不罪回首看她,神情带着一丝笑,“孟婆似乎很不喜他人对未明侯妄加置喙。”

  孟婆表情更冷,申屠不罪此语,近乎已是告诉她…你与赵无眠的奸情,我知道。

  但申屠不罪没有证据,显然只是猜测…也对,漠烟驿死那么多人,赵无眠又来了西域,自会将她与赵无眠进行联想。

  若申屠不罪当真对她没有一丝疑心,那他这么多年教主可谓白当。

  虽然本就打算今日撕破脸,可也不知自己那狗男人在不在,若她先怒火上头随意自爆,定要坏了赵无眠的原先计划,自己也得死在这。

  孟婆虽然不愿再继续逢场作戏,可还是深呼一口气,沉默不语。

  申屠不罪脸上笑意更甚,回首俯视广场万千教众,继续朗声道:

  “我西域定远军,承天命、顺民心,已于月前攻破玉门关,誓师东征,共襄义举,涤荡妖氛!”

  “共襄义举,涤荡妖氛!”广场齐喝。

  就在此时!

  咻——

  天外猝然传来一声凄厉剑鸣,万余教众被这声音激得汗毛倒竖,肌肤发寒,刚想回眸望去,可眼角余光便已看到天际之中,一抹白线骤然传来。

  紧随其后便听‘铛’得一声重响。

  早在剑鸣尖啸传来之前,白线便已刺破空气,在空中拉起一丝白色气流,刹那横穿广场,在申屠不罪脸侧猝然穿过,冲进拜火宫,钉在火神金像之上。

  孟婆与万余教众稍显错愕,望向拜火宫,申屠不罪眉梢紧蹙,掌心在脸颊一摸,指尖可见淡淡血迹。

  他紧了紧腰间剑柄,转身看去。

  飒飒——

  拜火宫内的金丝绸缎,随着白线拉起的劲风四处飞舞,猎猎作响,透过姹紫嫣红的纷飞绸缎,可见火神金线的心口处,插着一柄长剑。

  清丽剑身,淡青剑柄…半截剑身没入金像,余下剑柄则急速震颤,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呆站在原地,紧随其后便是无边怒火。

  别管这剑如何而来,可如今竟堂而皇之插在火神像上,无疑是把他们的信仰按在脚底踩。

  场中瞬间喧闹起来,神情暴怒,刚想出口说些什么,申屠不罪便淡淡收回视线,抬眼看向此剑射来的方向。

  “你们不是想共襄义举,涤荡妖氛,清君侧、诛奸佞吗?”

  一道清朗话语,在内息下传遍整座圣殿,所有人闻声看去,孟婆杏眼微亮,申屠不罪神情冰冷。

  白石广场之后,一道人影踏上石阶,轻风拂过,撩动他身上的纯白披风。

  所有人皆看向他手中一柄无剑剑鞘,昭告着此前那百丈飞剑,出自谁手。

  踏踏踏————

  青年的脚步声不重,可偏偏此刻百丈广场过于死寂,落针可闻,让他的脚步声在此刻如此突兀。

  裹着纯白披风的青衫男子,提着无剑剑鞘,面无表情,冷笑道:

  “我就是未明侯,你们想清君侧…好,给你们这个机会…”

  赵无眠提着剑鞘,站在广场外围,望着眼前万余教众与高台之上的申屠不罪,淡淡道。

  “嗡…”

  话音落下,场中不受控制喧哗起来,怒火中烧的神情,也随之化作错愕惊悚,紧随其后,场中再度死寂下来。

  赵无眠扫视一圈,又问:“不是想杀我吗?怎么不出剑?”

  没人应答。

  赵无眠笑了笑,抬手解开披风系带,圣殿地势很高,轻风急促,纯白披风当即随风飘向身后。

  赵无眠则提着剑鞘,不缓不慢在人群中穿行,侍立教众不免向两侧退开。

  他一席青衫,在尽数玄赤的圣教教服中,如此显眼夺目,似天地之间,唯他一人耳。

  孟婆杏眼瞪大少许,没想到他竟毫不藏匿,就这么光明正大,提剑而来。

  申屠不罪同样提着长剑,站于高台,居高临下俯视着赵无眠,瞧他堂而皇之登门拜访,眼中却带笑意。

  这是他与赵无眠,第二次见面。

  当初得了温无争情报,与丁景澄东去中原,截杀赵无眠之时,申屠不罪只当此人剑法极快,恐怕不亚于高句丽的无相皇,可惜是个傻头傻脑的痴情种。

  竟为了一个女人,冒死前去朝廷偷奈落红丝,反倒害得自己精疲力尽,伤势不轻,身陷重围。

  如今转眼过去近两年,他却一跃成朝廷王侯,江湖顶尖,南来北往,打穿中原,南诏,草原驻地,只差西域…

  如今正大光明寻上前来,为了什么,不言自明。

  但申屠不罪还是轻声问:“萧远空…听说你二月才同中原天子成亲,如今不在京师与那女帝芙蓉帐暖度春宵,却跑来万里之外的西域吃沙…所为何事?”

  “当然是杀你。”

  话音落下,忽听异响,拜火宫后,只听‘咻’得一声,倒插在火神金像上的清徐剑剑柄猛地一颤,猝然回弹。

  剑身在空中拉出一道剑光弧度,赵无眠抬起剑鞘,长剑便已恰到好处,没入剑柄。

  咔嚓咔嚓————

  金制巨像被长剑扎出的豁口处,骤然亮起蛛网办的裂痕,后眨眼间痕迹密布,单听‘轰隆’一声巨响,金制巨像竟向侧栽倒,压塌了半边宫殿,金像人头,都裸露殿外。

  全场不免再度哄乱,火神像被毁,那这拜火祭还办什么办?

  不过此次拜火祭,本就只有两个目的,一为祈雨,二为清君侧…祈雨要看天老爷,没得求,可后者…

  如今赵无眠就在此地。

  万余人在火神像倒塌的沉闷重响中,目光望着申屠不罪与赵无眠。

  万余目光下,两人一站广场,一站高台,彼此对视。

  周围黑影飒飒掠来,乃是周围警戒暗哨,眼瞧此景,不免神情微凝,却不敢出声。

  申屠不罪背对倒塌金像,目光冰冷,并未回眸而望,单是直勾勾盯着赵无眠。

  控鹤擒龙,说着简单,但赵无眠相距如此之远也能控剑,甚至连申屠不罪本人都没能察觉这其中蕴含的内息牵引…

  这已经不是控鹤擒龙所能解释的了,说是仙人之术中的‘御剑术’,也毫不为过。

  申屠不罪甚至不会怀疑,赵无眠兴许连传闻中的‘御剑飞行’都能做到。

  两人对视几秒,皆是沉默,场中死寂,可一股杀气,却是冲天而起。

  赵无眠冷声道:“我知道乌达木也在此地…让他出来,无需遮遮掩掩,将你们两人一并杀了,我省得我离开西域后,还得再去草原一趟。”

  “哦?”申屠不罪微微一笑,“那侯爷身边的萧远暮,又在何处?让她也无需遮掩,速速现身吧。”

  “杀你,还用得着我同人联手?”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侯爷。”申屠不罪嗓音忽的一冷。

  同为江湖顶尖武人,申屠不罪虽与乌达木结盟,但能单枪匹马杀了赵无眠,自然好过以二敌一…这是所有武魁都有的傲气。

  孟婆站在一侧,宽大衣袖内的素手暗自捏紧,话至此处,她已做好出手准备。

  孟婆可没什么道义可讲,若真打起来,乌达木又迟迟不露面,那她可就要与自己那狗男人进行可耻的二打一。

  无论如何,先杀了申屠不罪,肯定没错。

  “是吗…”赵无眠沉默一秒,忽的抬手按上剑柄。

  未有剑鸣,可剑已出鞘。

  申屠不罪瞳孔一缩,手中斩妖剑一同而出,可哪怕是站在近前的孟婆,也不曾看到剑光闪过。

  一身脆响过后,所有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申屠不罪的剑,尚且拔出一半,可赵无眠的剑,已经入鞘。

  他不知何时,站在申屠不罪身前。

  而一席白衣的乌达木,竟也出现在申屠不罪身侧,

  他正抬手,掌心内息涌动。

  申屠不罪喉间则带着一丝血珠,神情惊疑不定。

  方才是乌达木现身,替他挡住了这一剑。

  拜火宫前,依旧死寂。

  “你早已不是我的对手。”赵无眠瞥了申屠不罪一眼后,才侧眼看向乌达木。

  乌达木一席白衣,似儒雅随和的中年人。

  他收回手,负在身后,似中原随处可见的书生。

  他微微一笑,“你果然来了。”

  “你在这里,我当然会来…我离京万里,来这大漠飞沙,不正是为了杀你?”

  赵无眠与乌达木,已经许久不见,但彼此皆是对方心中宿敌。

  当初武功甚微,见到乌达木,赵无眠单觉此人武功强得离谱。

  如今随着他武功愈发高深,眼力自也水涨船高…他这才看出,乌达木的底蕴究竟有多夸张。

  百年苦修,乌达木与赵无眠的境界,定是相差无几,距离成仙…其实也只差几个契机。

  可惜,当初乌达木过于托大,武功再高也是凡人之躯,被晋王埋下的火药炸成重伤…若非如此,归一真人与枪魁定也得死在他手上。

  赵无眠凝望着乌达木,“你可知,自己已被出卖了?”

  乌达木眉梢轻佻,“你是指阿苏尔?”

  “不假。”

  “那又如何?”乌达木笑了几声,“只要杀了你,草原尚有重回中原之机,他出卖或不出卖,于天下大势无用。”

  “天下事,在你,在我,不在他。”

  “所以你才来了西域,而非在西凉坐镇中军。”

  “西凉一州之地,比不得你的首级一丝一毫。”

  赵无眠笑了。

  乌达木也笑了。

  两人笑了几声后,神情同时一冷,杀气猝然直冲云霄,惊得孟婆与申屠不罪皆是面色微变。

  乌达木没说错…天下事在他们两人。

  赵无眠只要杀了乌达木,自可高枕无忧,平定天下。

  乌达木只要杀了赵无眠,那大离女帝怕是都会不管不顾,随他而去,眨眼中原就得乱作一团。

  虽然即便如此,也未必能轻松入主中原…但赵无眠不死,可便永远没这机会。

  两人对此心知肚明。

  赵无眠握剑的手,已暴起青筋。

  乌达木衣袖下的双手同样紧握。

  天下大势,就看今朝。

哎呦文学网    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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