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其他人都踏足祭道之上,唯独少了一人,韶华瞬间就察觉到了异样,美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不应如此才对。
但,狠人确实没有重现世间,像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她眸光转动,枯竭大千宇宙、混沌之外,目光注视,又能复苏所有,古今未来在她面前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一眼望尽无穷领域。
然而,今天却出现了异常,竟未能第一时间看清狠人所在。
当真出事了不成?
韶华并不相信,若真有意外发生,自己应当早有所觉才是。
眼角余光瞥视了另一边那几个正装模作样,高谈阔论的家伙,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唇角微微扬起,摇了摇头,准备亲自去寻人。
她长身而起,迈出一只脚,纤尘不染,晶莹的玉足轻轻落下,踏破历史的时空。2
到了祭道之上,境界臻至大圆满,真正走到了修行路的尽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没有什么迷雾能够遮掩和阻挡其目光脚步。
命运,因果,造化,天道等,对她而言,都不过是最为虚弱的泡影,不及伸手触碰就会崩灭。
所谓的大道,永恒,亿万世界,所有时空,无量宇宙之外,无所不在,从古至今再到未来,都可随一念消散,又在一念间重现。
“我就说无用吧,这下好了,她肯定会出埋怨...”
“没事,都是兄弟,大不了一起扛。”叶凡拍了拍无始的肩膀。
“是了,难道老哥不想弄清楚那件事?”楚风也揽着他的肩头。
“往事诚已矣,从前种种,于我皆是真,何必去追根究底,平添不快...”无始叹气,有些后悔,就不该上这艘贼船。
“所以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跟着窥探?”石昊无言以对。
“一码归一码,事已至此,先让我看看再说...啊,她们相遇了,哦?牵手了!”无始的目光紧跟着自家老姐,看得津津有味。1
“......”
霎时,像是极尽璀璨,又像是无尽黑暗,那是一种思绪在蔓延。
因缘而起,由念而生,韶华在眸光开阖间,寻到了那一抹痕迹,一些画面如流光般划过,由模糊到真实,映照显化。
“让我看看你们究竟在搞什么诡...唔,是这个时代啊。”
她自语,柳眉微蹙,心中有些疑惑得到了答案,再次迈步,两条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修长无暇,雪白如玉,尽显美感。
刷的一声,韶华便沿着历史的轨迹来到了当年,自己还没有来到此世的古早年代,寻觅到了某只狠囡囡的足迹,并渐渐清晰...
一个小女孩,自幼困苦,贫寒,从未有过新衣,穿着破破烂烂的小衣服,只有哥哥与之相依为命。
可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哥哥就被人强行带走,远离故土,再也没有回来,而那时她只有四五岁。
自此之后,她变得更加孤苦,很难想象一个四岁多的柔弱女童失去唯一的依靠后是怎样活下来的。
但她就是活了下来,顽强,坚韧,每天都在思念着唯一的亲人,那个注定再也见不到的哥哥。
虽然在哥哥没有被人带走之前,还活着的时候,他们的生活也很困苦,吃不饱,穿不暖,可那却是她最幸福快乐的一段时光。
只比她大上几岁的哥哥,总会从外面找到一些残羹冷炙,自己咽着口水,也要喂给她吃,而她虽然很小,也知道面黄肌瘦的哥哥同样很饿,总会让哥哥先吃第一口。
那时候,她看到哥哥转过身去偷偷地擦眼泪,也总是会扬起脏兮兮的小脸,大眼睛里噙满泪水,用破烂的小袖子帮哥哥擦去眼角的湿润,小声道:“哥哥,不哭。”
再然后,哥哥就会努力地笑,逗她开心,陪她一起吃下那残羹冷饭,觉得这是无比的香甜,可口。
而有些时候,哥哥带回冷饭时,会满身都是伤,甚至有时会被人追着打着,眼睛红红的回来,但到了她面前,却总是挺着胸膛,告诉她,一切有他,饿不死自己兄妹两人。
随即就会献宝似的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半个冷冰冰的馒头,年幼的兄妹二人就躲在街头角落里,开心地吞咽着冷硬的馒头块,也在咀嚼着那种只有他们才能体会到的快乐与芬芳。
直到那一日,她的哥哥被人强行带走。
她哭着,喊着,在后面拼命追赶,连破烂的小鞋子都跑掉了,乞求那些人把哥哥还回来,而那些人不耐烦地将单薄的小女孩踢倒在路边,摔得头破血流。
她是那样的无助,可怜,最后伤心地求那些人将她也带走,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但,那些人却丝毫不加以理会她。
也就在那一日,小女孩知道了,自己只是一个凡体,甚至她还不如普通人,因为长期挨冻受饿,身体非常瘦弱。
而她的哥哥,则有一种非常了不得的体质,似乎是什么圣体。
那一晚,她一个人害怕的躲在街边的角落里,独自面对黑暗,只能蜷缩着小小的身体,想着哥哥,满脸泪水,内心无比恐惧,思念他,多想他能够回来。
可是,那一别就是永别。
只比她大几岁的哥哥,被人当成祭品,圣血流尽而亡。
她等了很多天,等了一年又一年,守在当初离别的地方,盼望着哥哥能够回来,却再也没有等到他的归期。
她的身上,只有一张残破的鬼脸面具,带着悲,带着泪在笑。
这是当初哥哥捡来的,也是他们兄妹唯一还像样子的玩具,她格外的珍惜,从不离手。
为了活下去,她当过小乞丐,吃过茅草根,若非她拥有着难以想象的意志,心念无比坚毅,一定要等到哥哥回来,恐怕早就死在了路边,死在了幼年时。
直到后来,她稍微长大,心智渐开,愈发聪慧,处境才在努力中逐渐得到改善,更是从一位重病垂死在路边的老修士口中得到了一段粗浅的修行口诀,开始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其实,那只是极为简陋的法,却被她琢磨出了不一样的经义。
从此之后,她便踏上了修行路,哪怕没有强大的根骨,也不具备特殊的体质,那些传说中的神体、霸体、道胎、羽化体等都离她太遥远了,但她从未觉得自己比别人差,总是能从普通的法中参悟出不同的东西。
一路上,她都是自己摸索着前行,随着实力逐步增长,她不断收集各种修行法决,翻阅大量的残缺典籍等,逐步完善自己的道。
也是在那个时期,她追查与了解到了,带走自己哥哥的那些人是来自羽化皇朝,牢牢记住了这个号称在这个时代足以统御天下的最强皇朝道统。
后来,她开始迅速地变强,压制同境界所有对手,以凡体之躯败尽一切敌,什么神体、霸体、道胎、羽化体,都不是她的对手。
一个年轻的白衣女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强势崛起,证道成帝,风华绝世,那种光彩照亮了整个时代,璀璨至极,后来更是惊艳了万古,令无数人惊叹,拜服。
可又有谁人知晓,这位白衣女帝心有执念,修行不是为了无敌,也不是为了什么长生,只是想要等她的哥哥出现,回来。
纵然她强大至极,无敌人世间,一掌便能打灭羽化皇朝,翻手又是一剑削平一个生命禁区,心中却只有一念:不为成仙,只为在这红尘之中等你回来...
韶华一路跟随在那个小女孩身后,亲眼见证她的一步步走来,最后进入到了荒古禁地中,扯出来戴着青铜面具的白衣女帝,拉着她雪白的柔夷,并肩而行,在星空中漫步。
毫无疑问,这里的狠人,不仅仅是这个时代的她,也是来自未来时空的她,亲自降临过去,重新感受这段最珍惜与难忘的时光。
“你怎么来了?”狠人的声音依旧清冷,可这种问话,对她来说,本就算是极为罕见的情绪波动了。
“有人在算计你...嗯,还有我,因为有些话,他们不好询问,也不敢亲自来问。”韶华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
狠人轻扬螓首,眸光无比深邃,青丝垂落,望天不语。1
有时候,推演不得,就已经预示了某种答案,毕竟举世茫茫,还有几人是她现在这种状态无所得知的呢?
而那个问题,她也早就想知晓答案了。
“怎么还是这样冷着脸,多笑一笑,更好看!”韶华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伸手就将她脸上戴着的青铜面具摘下,还顺手抚平了那微蹙的娥眉。
狠人眼神微动,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夺回了自己的面具,显然也是十分了解挚友的性子,有时候稍显跳脱。
她侧目,望向身旁人,声线中多了一丝柔和与探究:“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你...真正的由来。”
韶华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牵着她的手向前走,沿着历史的轨迹,来到了后世。
北斗,西皇夫妇将一个幼婴托付给好友抚养。
时光流转,一个青衣少女初长成,仿佛天生就有宿慧,聪敏异常,很早就踏上了修行路,也身具圣血与道胎的些许神异之处,没有人是她的对手,也曾一时无两。
她行走北斗,踏遍东荒大地,与诸多圣地大教的传人交手,前往北域圣城赌过石,没有源术也无妨,运势不错,时常小有所获。
也走过西漠,在中州寻龙脉,于南岭山中访群妖...
后来,她也踏上了星空古路,追寻着这一世父母的足迹前行。
她走过错路,也曾迷途知返,可惜这一世天命并不在她身上。
当然,她追求的是成仙,并不在意一时之快,何况这一世证道的人是自己的母亲,争不得,抢不过。
再后来,她有了一个弟弟,但这一世不是他的时代,只能含泪将其封印,没多久后,黑暗动乱爆发,她的大帝母亲和圣体父亲却也想让她置身事外,两人镇压了祸乱,最终重伤垂死。
她终究还是在最后一刻赶到了,以血还父,以命救母,在悲与恸中,在血与泪中,她拖着枯竭之躯活出了第二世,逆天证道!
“有些丢人了啊,勉强活出第二世才证道。”韶华一手捂脸,有些不忍直视当初的自己。
狠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拉开她的手,两人继续走向未来,在几大禁区中漫步,见证了这个时代的血与乱,重新经历了一遍她昔日的过往。
紫山,不死天后唤来不死道人,刚一出现,就被突然乱入的某个人一指摁死,然后伸手就薅来了躲在暗处的不死天皇,一巴掌将其打爆。1
狠人:“......”
随后,两人走过一世又一世,踏遍诸天,迈过界海,回到仙古,进入祭海与不祥高原,穿过圣墟,站在了熟悉的世外之地。
狠人最终没有询问什么,那个问题,那个答案,真的重要吗?1
重要的永远是身边的那个人!
尘尽光生,她也圆满了,踏足祭道之上。
韶华与狠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