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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蒯家主灵前追忆、玄穹宫潜龙暗升

  康荣泉目光里头复杂难掩,却又很快埋下脑袋,未敢应蒯恩寒暄、只是再恭声拜过:“重明宗康荣泉,拜见奉恩伯。敝宗掌门令弟子亲迎,还请奉恩伯移驾阳明山。”

  “道兄与蒯恩乃是故交、何消如此?!”蒯恩发声轻叹,然刚想要言些寒暄话语,却觉都已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现下的他,已经拜得真人门下、入过外海归墟泉、从今上口中得封名爵,却已不是当年那个要靠着姑母人情,才能求得康荣泉来指点稼樯的小家家主了。

  那时候二人交情或还能算得亲近,便连康荣泉时常拿蒯恩“盘剥女婿”来做调侃,后者也未曾生气。

  在学林山时候,蒯恩更是因了“义气”二字,这才给唐固蒯家招来横祸。

  虽说过后也令得他因祸得福,但若无蒯恩请托、求得南王庇护,那整个重明宗却也不晓得该是如何下场。

  是以认真说来,二人之间倒也不亏人情。

  待蒯恩念得此处,再看向下首康荣泉时候,因了时光流逝,所残存的那点儿情谊即就尽都飞散,面色亦渐渐变得漠然起来。

  这道理康荣泉却要比蒯恩先想清楚,他见得后者面色渐变,亦是不怒不恼,正待再引着身后章黄石、康襄宜俛首再拜,却就听得从费家方向传来一股欢悦之声:

  “许久未见得奉恩伯了,近来可好。”

  “拜见前辈,”

  康荣泉与在场一众修士似麦子一般拜了下去,独留还挨在灵舟舟身的蒯恩笑呵呵地揖首虚拜,便算是与来与他见面的费东古见礼:

  “前辈风采,才是更胜从前!”

  这时候奉恩伯说话显然无有初时面对康荣泉的那般亲切自然,自矜之色亦就又添在了脸上,倒有了些难得亲近的意思。

  费东古在京畿时候便就听得了这匡家人的假驸马不好相处,只是却未有在意。毕竟是真人亲传,有些脾性,却再正常不过,自不会如小家小户出身的晚辈好哄。

  不过此番蒯恩告假出来,却不是特来拜费家人,二修只在云端上寒暄数句,蒯恩却就将一枚玉简递过费东古手中,轻声嘱托:

  “此乃家师特要晚辈交予丰城侯之物,只是它老人家在山北道时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才一直难得拜见。晚辈便只好请托费前辈转呈一番。”

  后者听得费东古言语似也不算焦急,即就想也不想、颔首应过。

  蒯恩身上差遣毕后,这便又转向下手康荣泉,口中语气亦变得正式许多:

  “听闻宪州路远,本伯此行还需速速去见过武宁侯,如此便劳重明宗几位道友等我飞舟指路,却要省些时日。”

  康荣泉听后未做推脱,只又引着身后一众修士一道谢过。

  数日过去,康荣泉引着蒯恩的鎏金飞舟往阳明山去时,目的地灵木葱郁,云雾缭绕。

  康大掌门却是个持家之人,只是年许工夫,这阳明山便就从萧败中出来生机。

  但见得道旁的古松需得两三人合抱,苍劲枝干斜斜探向云端,松针上沾着的晨露顺着纹路滚落,砸在下方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又很快融入周遭的薄雾里,只留下一点湿痕。

  林间错落着不少灵植,叶片泛着莹润的碧光,将周遭的灵气吸附成可见的淡青色雾丝,微风拂过,雾丝缠绕着枝干流转,竟在树干上凝成了薄薄一层灵霜。

  偶尔有灵鸟从雾中掠过,羽翼带起的气流扰动云雾,露出下方成片的灵田。

  田垄间铺着特制的灵光地膜,地膜下的灵稻长势喜人,稻穗上坠着的谷粒泛着淡淡的金光,显然是用高阶灵泉灌溉而成。

  云雾深处隐约传来灵溪潺潺的水声,水流撞击岩石的声响混着灵植生长的细微“簌簌”声,在林间交织成独特的韵律。

  飞舟掠过一处山崖,崖壁上垂着的灵藤开出白色小花,花瓣遇雾即绽,散出的香气清新沁脾,连飞舟上的银甲护卫都忍不住深吸了几口,眼中露出几分放松之色,唯有立在船艏的蒯恩,目光扫过这灵秀景致,依旧无波无澜。

  蒯恩这一路都立在船艏上未曾发言,对于当时那个还在忧心家族存续的练气修士而言,从云角州通往他州的路途却是有些太过陌生,是以也倒未令得他生出来什么追忆之色。

  但甫一见得阳明山下那块自重明宗平戎县原封不动拆来的牌楼,蒯恩即就倏然长叹一声,环顾左右却又觉无人可以说话,这才将感慨吞回肚中。

  早得消息的康大掌门此时正引着一众长老、主事在牌楼下等候,却也足见对于蒯恩如何看重。

  鎏金飞舟缓缓落在牌楼前的空地上,舱门打开,蒯恩身着孔雀羽织金罗氅,头戴七宝攒珠冠,缓步走下飞舟。

  日光洒在他身上,鲛人宝珠与金线罗氅相映生辉,周身不自觉散出的金丹威压,令周遭修士感慨十分之余、皆都暗自屏息。

  蒯恩不禁在目光中闪过一丝快意,盖因这下手不少人物皆是他当年需得仰其鼻息的存在,而今却都要俛首作拜、慢待不得。

  这感觉于朝中时候可是不同,自令得他这几十年苦修的道心似都有现出来一丝破绽。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

  他到底是真人弟子,便连澜梦宫主、大卫今上这些仙朝顶尖人物,却也赏过只言片语来做教导。是以这念头才将生出,便就被他按了回去。

  这番心境变换过后,但见得蒯恩面色一肃、骄矜尽去,即才朝着康大宝恭声拜过:“拜见世叔。”

  “奉恩伯客气了,进了新茶、还请入堂品鉴。”康大掌门笑容照旧和煦,要身后众修无分尊卑皆施拜礼,这才引着蒯恩一道入了宴客堂中。

  蒯恩落座过后,便觉身前矮几盏中茶香沁人心脾,本来他近几十年所居所享在寻常修士看来都能比得天上神仙、当也不该因了一碗茶汤生出讶色。

  只是他当年重明宗的宴客堂虽也进过几回,但能令得康大宝阔绰到拿出这等灵茶出来招待,却也是破天荒的,倒是令得他又生感慨。

  蒯恩浅浅啜过几口灵茶,本来只该是寻常味道,但此时品来,却是好似仙芽。

  见得居于主座的康大掌门不急开腔,蒯恩反是先出声道:“此番蒯恩过来拜祭姑母姑丈,却是叨扰世叔了。”

  “奉恩伯有此心意,舍弟夫妇自是欣慰十分,这叨扰二字、又是从何而来。”

  康大宝轻念一声,见得蒯恩目中急色不掩,这二人也不多做寒暄,才落座宴客堂不久,康大掌门便就独自引着蒯恩到了重明宗坟茔之中。

  蒯恩见得此间此间坟茔交错一处,却不晓得这些年来重明宗内又去了多少故人,他神识一探,便就看到了裴奕夫妇合葬之处。

  待得蒯恩走近,康大掌门的声音也从后传来:“尽是要宗内地师从平戎县迁来的,不过弟子们技艺不佳,磕磕绊绊、足耗费了数月之久,好在勉强也算圆满。”

  “朱儿、裴老弟也在此间,也好,这般姑母、姑丈身前总不乏人伺候。世叔,是蒯恩回来晚了.”

  蒯恩的有感而发康大宝未有着急应答,只是任前者将眸中清泪尽都洒完。

  他未觉面前这痛哭流涕的元婴亲传此时尽在做戏,只是不信蒯恩堂堂金丹,能在山北道战事正急时候抽身出来奔赴宪州,真就是为了来祭拜裴奕夫妇这一桩事情。

  毕竟这事情早也做得、晚也做得,真不消赶在这关键时候。

  果不其然,见得康大掌门未被自己真情所染,蒯恩再又啜泣几声过后,方才言清了此行目的:

  “不瞒世叔,蒯恩临行前得了今上召见。今上于西南战情是如何焦灼却未多言,反是对世叔前番功绩、颇为赞赏。只言世叔公忠体国、确乃武勋楷模。”

  康大宝虽觉意外,但腹中恭敬之言却已先脱口而出:“康某不过卑贱之人,能得今上提及一二,却是感激不尽。”

  这话倒也并非无有半分真心,毕竟他康大掌门,却也受了匡家宗室不少照拂。卫帝不管是出于如何目的,总也是真在简拔寒门。

  蒯恩亦对康大宝这番回应殊为满意,只是这时候他面色却又一变,缓声开腔:“今上亦问武宁侯:‘秦国公若何?’”

  康大掌门只觉莫名其妙,这皇嗣如何,自该由满堂朱紫朝议,何消他这空有名头、困囿边州的武宁侯来讲。

  然这时候,蒯恩似是窥得康大宝迟疑地方,这才淡声解释:“世叔但说无妨,山南地方一众勋贵、重臣,蒯恩得了差遣,此番总是要一一问过去的。”

  康大宝这时候才觉明白了些,想也不想,便就肃然拱手,声如钟吕:“秦国公胸藏韬略、手握锋芒兼又宽仁有术,自乃大卫干城,又如何需得康某来做评说?!”

  蒯恩再听得康大宝这番溢美之词,面上表情却也不晓得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想了想过后,还是下定决心与后者言起一件事情:

  “世叔或不晓得,九皇子都已在筹备结婴了。”

  “结婴?!”

  康大掌门甫一听得这消息,面色即就又变了一变。只是他到底不清楚朝中大小事情,却不晓得这事情一出来,又会不会在这关节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奉恩伯,我方才所言之事”康大宝语气迟疑,蒯恩却也明晓得前者心思,即就宽慰言道:“不妨事的,世叔放心,此番我还需得再叨扰几日。期间世叔若有闲暇、也不妨再斟酌一二。”

  康大掌门听得蒯恩如此发言,心头即就又明晰许多,便又开口试探:“却不晓得今上是否问过奉恩伯?”

  后者淡然一笑,心道自家这世叔困囿西南一隅之际,脑袋却还未有锈掉,亦是难得。

  只是兹事重大,他也不好表明意向,只得照实言道:“世叔确是问错了人,这恩典却不是谁人都有世叔是为费家嫡婿,不妨与上柱国及丰城侯,去信问上一问。”

  “这倒是条路子,”这主意康大宝若不是被这意外发问所怔住,却也不难想到。

  蒯恩言尽于此,便就又只在裴奕夫妇墓前与康大掌门好生叙了几桩旧事。

  只是随着时间渐渐推移,康大宝却觉蒯恩身上似是脱了一层枷锁,直令得前者只觉他再难与当年那个一脸怯懦的小家家主重合半点儿。

  直到这时候,康大掌门才能肯定自己由始至终的不改客气、未有做错。

  现下的蒯恩是金丹上修、是南王之徒、是仙朝贵胄和将来的宗室驸马,却唯独不再是总喜欢凑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孝顺晚辈了。

  “这或才是此子此行的真正目的吧,就是比起当年在月髓金膏池见得他的时候,却也已经判若两人。”

  也不晓得这番旧谊是叙了多久,只待得日头西斜,二人却也不约而同缄默下来。

  康大宝带头转身,蒯恩未做言语默契跟随,还未行到山门所在,二人便已分道扬镳。

  过后几日,康大掌门照旧殷勤招待,蒯恩将从前旧相识尽都召来、一一赠礼,出手之阔绰,却要令得坐在主座那位傀儡汉子暗暗咋舌之余稍觉汗颜。

  到了临行前一日,蒯恩方才召来了裴香草夫妇二人相见:“却未料到半月前是你二人大喜之日,若是提前晓得,怎么也要与公爷告假出来、好做道贺。”

  一对碧人惶恐拜谢,蒯恩故作恼怒,轻声斥责:“蒯、裴两家情谊足要传千年、万年,何消与我这般生分?!”

  他却是十分关切二人近况,不单赠了个储物玉镯,还要二人将修行难关一一叙来,解惑时候和蔼非常,确如一个亲近长辈不假。

  很快即就到了临行时候,康大掌门未联系到费天勤与费南応,费东古信中则是要他静观其变。

  这却也合他心意,再者言,如今的康大宝,或也无有换船的资格。

  便连匡琉亭对自己照旧青睐不谈,但如今整个费家都挂靠在匡琉亭这宗室芝兰身上,于康大宝而言,也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局。

  蒯恩此时大小事宜尽都做好,不听康大掌门挽留之言、到时即走,只是临了却也给后者留下话来、意味深长:

  “朝中消息世叔以后怕需得多多关切、一应事情费家人未必不会保留,往后若有不清楚之处,亦可相问蒯恩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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