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有源的,树是有根的。
黄皮子杀人是有原因的。
他这般把谢家当狗杀,一是觉得杀就杀了,二便是他确实打算这几天就离开京城,去找阴极之地出六阴神。
换句话说,要不是京城有王明道父子俩。
他都不会过来。
至于那黄老汉…
或者说,邪道人。
邪道人来京城,有它要做的事。
陈黄皮要做的事,却不在这里。
而此刻。
陈黄皮剑下斩杀诸多神明修士。
虽说只是片刻的功夫,可来势汹汹,外加那毫不掩饰的剑气,整个京城全都炸开了锅。
首先是宋家…
宋家现在,已经快成了一个空壳。
家族子弟大部分都已经转移了出去,要寻找地龙翻身以后,黄泉阴土和人间的通道,行那造神之事。
留在京城的则只是为了不被旁人察觉。
就连宋家老祖都得在此坐镇。
“好一个陈黄皮!”
祠堂之中,宋家老祖双目紧闭,握着拐杖的手十分用力。
“如此手段,当真是闻所未闻!”
“便是再利害的神明,有再逆天的手段,也不可能连半点底细都看不出来。”
宋家老祖指的是,陈黄皮身上没有一丝人气修炼过的气息。
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少年道人而已。
那些谢家的神明看不穿。
以为陈黄皮也是神明,只是身上有什么厉害的法宝,或者某种手段遮掩了其气息。
还以为,是靠着那把木剑逞凶。
但宋家老祖却觉得,都不对。
都不是!
“不是邪异,就是古修!”
宋家老祖浑身都在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的。
古修,多么美好的名字。
那是真正的修士,代表了走在旧时天地,真正正确道路的存在。
而陈黄皮是不是古修。
他暂时还不确定。
只是,这京城里,的确有一个类似古修的存在。
那就是杜家的杜如归。
“先前有修士渡劫。”
宋家老祖轻声道:“莫非就是此人不成,或许他与杜如归一样,都是机缘巧合,走上了类似道路的人,也可能,他是陛下的人。”
陛下有暗卫,暗卫们的力量都很强大。
因为本质上就是邪异。
如今的天地,邪异们实际上是要比人族修士要强大的。
只是人太多了,借着人气修行之法才能抗衡。
否则那十万大山,为何又被称为人间禁地?
还不是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可怕的邪异。
要不是那些邪异们大都不出来。
哪还有人族活路可言。
说一千,道一万。
宋家老祖此刻,对陈黄皮的出现,只觉得妙不可言。
因为宋家其实也不是他一句话,便上下一条心的。
如今有个陈黄皮出来。
反倒是能顺势而为。
“此人乃是陛下的人。”
宋家老祖面前升起了一团团幽冷的火焰,那火焰之中,是宋家的各个大房的领头羊,其中也有和他同辈的老人。
“看看吧,这就是陛下的手段!”
“他应当能猜的出来,那皇陵是咱们派人动的手,老夫本以为他会按兵不动,没想到报复来的这么快!”
“如此,可还有人觉得,老夫堵上宋家的未来执意造神,累死不少子弟是坏事?”
“有些事不能做,可若是做了,就要做到底!”
宋家老祖有些癫狂的道:“老夫也不想如此,是陛下在逼着咱们,他手里有一把刀,时刻会落下,将老夫的,你们的,其他人的脑袋全都砍下来。”
“不争,就得死!”
“老祖宗,我等再无异议!”
“造神,就是挖穿黄泉阴土,就是把宋家搭进去,也要造出一尊正神出来!”
“只是…”
“只是什么?”
宋家老祖猛地看向一团幽火,那火中的面孔尚为年轻。
他记得,这人叫宋玉楼。
是玉字辈的宋家子弟。
也是宋天罡的父亲。
那宋玉楼见此,赶忙解释道:“老祖宗息怒,我非有异议,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如今剑道改易,为何这陈黄皮好像不受影响。”
“那刘家是剑道大家,刘术礁更是有名的剑道天才。”
“他至今都没有参悟新的剑道。”
“这陈黄皮凭什么?”
“莫非,他才是真正的天才不成?”
听到这话,宋家老祖失笑道:“所以,这事咱们无需去管,有的是人坐不住。”
实际上。
刘家人现在已经坐不住了。
尤其是刘术礁。
可他坐不住的原因并非是陈黄皮。
因为他先前就没有去关注那衙门公堂里发生的事了。
他唯一在意的。
只有家中的这把邪剑竹影。
嗡嗡嗡…
此刻,这竹影在震动。
疯狂的震动,就连血祭都无法按捺住它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咔嚓…
束缚着这把剑的剑鞘,此刻裂开一道缝隙。
有阴寒彻骨的剑气从中渗出。
剑气所过之处,神铁铺就的地面都被切豆腐一样切开。
“竹影!竹影!”
刘术礁口吐鲜血,疯癫的道:“你不要离开老夫,老夫是你的剑主!留下来,留下来!刘家不能没有你!”
如今剑道改易,刘家实力大削。
要不是还有这竹影在撑场面,刘家就真的要从五姓七望跌落下去。
届时,下面的那些走狗,肯定会在宋家、李家、韩家、孟家、甚至是陛下的暗示下,掀起一场反扑!
而就在这时。
祖堂之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父亲!”
“谢家出事了!”
“有个叫陈黄皮的疯子,杀进了谢家,要灭了谢家满门!”
“那就让他去杀!”
刘术礁才不管什么陈黄皮,陈白皮的。
自家的镇族之剑都要飞了。
还去操心什么谢家。
让谢家去死好了。
“可是…”
刘术礁的儿子道:“那陈黄皮,剑道修为十分可怕,他每次只出一剑,一剑斩下,至今都没有任何神明能扛得到第二剑!”
“父亲,先不说谢家是咱们的狗,大狗还得看主人,光是这剑道,咱们就不能不管不顾啊…”
“父亲…”
刘术礁的儿子很失望。
他不明白,自己父亲为什么不开口,不做声。
难道刘家现在已经衰落到这种份上了吗?
可下一秒。
他明白,为何自己的父亲不说话了。
锃!!!!!
宝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便是轰的一声。
一道似光似影的剑气,冲天而起!
整个刘家的祖堂直接爆开!
在那冲天剑气之中。
刘术礁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此刻浑身浴血,死死的抓住剑柄不放,恰如他年少时第一次握剑之时,传授他剑道的长辈说过的话。
“竹影是刘家的根本。”
“握紧它,感悟竹影的剑道,从此以后,刘家就是你的了。”
“而你,也会是那万中无一的剑道天才。”
这些话,在刘术礁耳边回响。
他疯狂的大吼道:“竹影是我的,死我也不会放手!”
可他不放手。
不代表能留得住这竹影。
通天剑气从天边掠过,所过之处,所有的修士全都抬起头看向了过去。
而这剑去的方向,正是谢家。
皇宫,养心殿内。
大康皇帝站在门口,狭长的双眸之中,闪烁着异样的色彩。
作为大康的皇帝。
作为天下人气系与一身,在这京城堪称立于不败之地的存在。
他自然知道,这京城内发生的事。
“陈黄皮,观主,十万大山。”
大康皇帝在心中咀嚼着这几个词汇,暗忖道:“只要不影响朕的计划,朕忍你一头又何妨,这京城大好风景,你若有本事,便任你施为。”
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
大康皇帝从不小看天下俊才。
他虽然聪慧无比,老谋深算,登基以后就以迁都之事,把朝中的局面稳稳握在手中,但这不代表他会因此得意,因此自负。
反而,大康皇帝才是最小心翼翼的那个人。
他时时刻刻都在出手,明里暗里的落下闲棋,不到最后一步,他绝不会将自己的手段全都爆发出来。
因为要是到了那一步。
那就意味着,他要么破茧成蝶,完成了自己的大计。
要么就是成了输家。
只能拼命一搏。
不过,他不对陈黄皮出手,倒不代表他就只会这么眼睁睁看着。
“仙师,这京城之中,似乎出了个了不得的存在。”
“既非神明,亦非修士。”
“朕怀疑,他便是先前嵌入地下,见了那广目邪神的人。”
让奸臣去对付奸臣,让好汉去对付好汉。
让仙师,却对付另一个“仙师”。
此时此刻。
在谢家的奢靡府邸之中。
陈黄皮身边悬浮着勾魂册,谢家老祖则躲在祠堂里不肯出来。
“贵人,老夫已经签了契约。”
谢家老祖道:“你为何还不走?莫非是老夫有礼数不周之处?”
“先等一等。”
陈黄皮说着,在心中道:“阿鬼,怎么说?”
“契主,无需担心。”
索命鬼狞笑道:“这谢家人口众多,散落京城,可既然谢家老祖将全族性命都压了上去,只要毁约,咱们就能挨个找过去。”
“便是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绝对不会漏掉任何一个姓谢的世家子弟。”
“嗯,那就好,现在就等他们毁约了。”
谢家会毁约吗?
自然是会的。
因为陈黄皮已经感应到,谢家之外,不知道多少神明将目光看向了过来。
那些目光有敬畏,有惊恐,还有愤怒,以及不甘。
当然,也有冷眼旁观的。
陈黄皮不在意这些神明,它们不惹到自己,自己也懒得对付它们。
可要是有不长眼的。
他是真会杀上门去的。
这时,陈黄皮眉头一皱,抬头便看见天边有一个黑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杀来。
那是一道剑气。
剑气之中,仿佛有一株碧绿的竹子正在生长。
其后端,隐约好像还有个什么东西在挂着。
嗡!!!
洞虚神剑凭空出现。
它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不悦的剑鸣之声!
“是刘家老祖刘术礁!”
谢家人欣喜若狂的道:“这位来了,而且还带来了那把邪剑,我们谢家有救了!”
“陈黄皮,你作恶多端,天不收你自有人收!”
“你的死期到了!”
陈黄皮闻言,却不作答,只是对勾魂册中的索命鬼道:“阿鬼,这样算他们违约吗?”
索命鬼大笑道:“既是约定事后绝对不找咱们麻烦,如今他们请来了刘家老祖,自然算是违约。”
“好!”
陈黄皮深吸一口气。
他猛地一跺脚,一棵燃烧着血色邪火的参天魔树,瞬间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