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良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恶意和一丝疯狂,“大秦那位威压四境、手上染遍东境权贵鲜血、更在东海掀起腥风血雨的‘镇国战侯’,亲自踏上了他魏国的边界!”
“让他…‘好自为之’!朕想,宇文陛下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诺!”阴影中传来一声毫无情感波动的回应,随即人影消失。
姜元良望着信使消失的方向,双目之中闪过杀意。
既然无法明面阻拦,那就借刀杀人!
让那两个同样令他无比忌惮甚至憎恨的人,去碰撞,去厮杀!
无论谁胜谁负,对他姜元良而言,都是乐见其成。
大殿之中,几位大臣相互看看,面色复杂的轻轻摇头。
齐国皇帝姜元良已经是少有的有为帝王,可惜,涉及皇位之争,他也癫狂了。
魏国皇都,天机殿。
当齐国密报由暗卫呈于御前时,大殿内本就因东海传来的恐怖战报而压抑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宇文拓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看着上面“青阳侯张远”和“护驾回归”的字样,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脸色在烛火映照下变幻不定。
“张——青——阳!”这三个字是从宇文拓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东海那一役,连“魔主投影”都被硬生生斩灭,张远的凶名,早已成为魏国君臣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
“陛下!青阳侯亲临边界!这…这如何是好?”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声音发颤,“此人兵法诡谲,战力通神,更是在东海练成了那支…那支横扫魔潮的恐怖大军!”
“据闻其亲卫军,皆是以一当百的虎狼!如今他亲至,还护着那姜正成…这是对我大魏赤裸裸的威慑,甚至挑衅啊!谁敢…谁敢直面其锋?”
殿内一阵沉默,落针可闻,恐惧在无声地蔓延。
青阳侯亲临,代表的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大秦那令人绝望的军威!
那是在东海血火中淬炼出来的滔天杀意!
此时,一直侍立在丹炉旁、身着深蓝道袍的玉阳子上前一步,他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毒蛇般的阴寒:“陛下息怒,诸位大人稍安。”
“我丹宗整训的那批精锐,仍在东海孤岛熟悉丹药之力,鞭长莫及,无法及时调回拦截。”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红光:“不过…炉中尚有另一批‘药人’。这批是‘心火’配方主导,初代试丹者。”
“药力更猛,体魄暴增数倍不假,只是心性…啧,已被心火焚去了大半理智,只剩兽性与狂躁,更嗜杀、更悍不畏死,也更难控制。调动他们去‘迎客’,倒是可行。”
玄阳子看向宇文拓,意味深长地道:“只是陛下,此法凶险。这批‘试丹人’暴虐无比,一旦动手,便是彻底失控的血兽洪流。”
“那齐国皇子姜正成也在车架之中…‘乱军’之下,刀剑无眼,误伤了…甚至不幸罹难,也是难免之事啊。”
宇文拓闻言,眼中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比姜元良更甚的疯狂光芒!
姜正成?
那个急于上位的棋子?
甚至带着大秦公主想借势压他叔父?
“伤了更好?”宇文拓猛地一拍龙案,震得案上物品弹跳,他脸上是病态的兴奋与狠厉,“哈哈!玄阳道长说得对!误伤了——岂不更好!”
“他姜元更愿意良看到亲侄儿血溅五步,会比听说张青阳亲临还要‘惊喜’!”
他霍然起身,面容扭曲,对着玄阳子和殿外咆哮:“传令!就派那批‘心火之兽’!朕不管用什么法子!让他们以最快速度,在青阳侯踏足我齐国之前——截杀!”
“给朕狠狠撕咬!让张青阳也尝尝我大魏炼狱魔军的滋味!”癫狂的笑声在天机殿中回荡。
大秦东境,落霞关。
残阳如血浸透边城箭楼。
镇东将军李崇义按剑立于关隘,身后副将王雄、铁甲营统领孙坚等东境戍将肃然而立。
关外风卷黄沙,玄黑车架缓缓行至界碑前。
“侯爷,此去齐国三千里险途,当真不拔我东境一兵一卒?”李崇义抱拳沉声,目光扫过车架旁三千玄甲亲卫。
车窗内传来张远波澜不惊的声音:“东海魔潮尚需诸将镇守。陈武——”
“末将在!”亲卫统领陈武策马近前,玄铁面罩下眸光如电。
“至北齐前,凡近车架百步者,斩。”
“诺。”陈武一声长喝,转过身,看向身后军卒,“侯爷有令,近车架百步者,斩。”
“诺!”三千军卒,声如一人,“近车架百步者,斩。”
车架之中,姜正成面上神色复杂,一旁,大齐礼部侍郎周金忠低叹,轻声道:“殿下,其实这已经是对你我,对大齐百姓最好的选择了…”
姜正成点点头。
大秦之威,他亲眼所见。
旌旗猎猎中,三千黑甲亲卫护着车架碾过界碑。
王雄望着那支沉默铁流消失在地平线,低声道:“将军,侯爷就带这点人…”
李崇义按在箭垛上的手掌青筋暴起:“看见那些黑甲暗纹了吗?去年腊月,我亲眼见三百人提着十二具魔将首级从东海尸山爬回来!”
车行百里。
乱石峪。
三道黑袍身影蛰伏于山脊,鹰隼般的眼睛紧锁谷底车架。
“八百死士佯装匪寇,够试出深浅了。”为首者齿缝泄出冷笑,“魏皇要看他张青阳的刀还快不快!”
声音落下,刹时谷中杀声暴起!
乱石后、枯林中涌出无数蒙面刀客,淬毒箭矢如蝗扑向车阵!
“杀,抢了车队。”
“乖乖,黑甲护送,肥羊啊——”
“兄弟们,过咱们得地盘,大雁来了也要拔毛。”
呼喝与狂笑声中,那些身影已经冲到车架之前。
“列!”陈武声若金铁交鸣。
车架之前,三百玄甲瞬息结阵。
前排巨盾砸地轰然筑墙,二排长戟自盾隙毒蛇般刺出。
箭雨钉在盾面叮当作响,竟无一支透入阵中!
“围。”
声音落,左右翼如玄色鬼魅急掠,顷刻反包抄敌阵两翼。
战戟翻飞间血浪喷涌,八百匪寇如陷绞肉铁狱!
山巅黑袍人手中罗盘“咔”地碎裂:“不可能!雁形阵怎有十二路变化…”
话音未落,最后一声惨叫湮灭谷底。
陈武踏过满地残肢,铁靴碾碎滚落脚边的头颅。
玄甲染血却阵型不散,只有战戟锋刃滴落的血珠渗入黄土,三百人竟无一声喘息!
“咔嗒。”
远处树梢坠下半片碎裂的琉璃镜。
潜伏的探子失手跌落了窥伺法器。
山风卷过浓腥血气,将铁甲上暗红的东海血斑纹映得更刺目三分。
车厢内,周金忠透过车窗缝隙。
望着谷底那场转瞬即逝的腥风血雨,声音发紧,他带着难以言喻的惊骇:“这…这就是青阳侯在东海整训的亲卫吗?”
“只动三百玄甲,短短片刻,八百悍匪便,便灰飞烟灭?我大齐的天渊重骑,尚不及此万一!”
他面色苍白,仿佛亲身感受到了那三百玄甲结阵时散发出的,如同冻结深渊般的恐怖气息。
姜正成的手指死死抓住膝盖,骨节发白。
亲眼所见,远比听闻更加震撼。
那铁壁般的盾阵,毒蛇吐信般的长戟精准刺击,面对箭雨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冷酷,以及斩杀完毕后瞬间收拢、沉默依旧的军阵…
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股冰冷的、只属于最精锐杀阵的效率。
“何等军伍…何等杀伐…”他喃喃自语,眼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挥之不去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
东海战场上能屠戮如山的甲士,原来在青阳侯麾下,竟已淬炼到如此非人的地步!
大秦有此强军,东齐如何抗衡?
另一辆车架内。
嬴碧琴,现在的云琴公主,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掀开车帘一角。
浓重的血腥味被风卷来,让她秀眉轻蹙,目光却死死锁定着车窗外那支沉默、血腥、却巍然如磐石的黑甲军阵。
方才那短暂而残酷的厮杀,那如同砍瓜切菜般碾碎敌寇的铁壁战法,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一旁的贴身侍女低声开口,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轻快与感慨:“殿下,青阳侯的亲卫,当真如神兵天降…看来,他是真心护送您与殿下归齐的。”
“临行前玉若公主殿下说得对,陛下…没有将您当作弃子。”
这看似只是对安全抵达的欣慰,却点破了嬴碧琴心中最大的担忧与委屈,远嫁他国,命运由人。
嬴碧琴沉默良久,望着窗外那领军的陈武正有条不紊地指挥清理战场、检查伤亡,最终缓缓点头。
冰封般的玉容上,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和安心。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放下帘子。
青阳侯和他的玄甲亲卫,用铁与血证明了大秦在此刻,是他们夫妻安全的唯一保障。
东境大营,帅帐。
留影玉壁光芒流转,正是刚刚由密探通过特殊途径传回的、发生在乱石峪的战斗片段。
画面虽有些模糊,但那三百玄甲结阵、破敌、清扫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清晰地记录下来。
宁国公韩琦须发皆张,大手用力拍在桌案上,震得茶碗跳起,他却恍若未觉,只是盯着玉壁,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与慨叹:“好!好一堵不破铁壁!好一群虎狼之师!这…这才是青阳侯亲自操持整训炼出来的真正亲卫!”
平云侯荀豁捋着胡须,一向沉静的脸上也难掩惊容:“可怕。八百装备精良的死士,在三百玄甲面前竟如纸糊一般。”
“盾如山岳,戟如毒龙,杀意凝练,收放如臂使指。”
“我观遍三军,八千万东境大营的兵卒,历经近两年整训,能达此等杀伐气象的…恐不足十万之数!”
兵部侍郎周昌叹息一声,语气复杂:“青阳侯离营前奏报,言其亲卫营可作全军标杆,为后续整训方向引路。我初时只道是寻常激励之语…”
“今日亲眼得见,方知其所言非虚!这岂止是标杆?这是在为整个东境大营、乃至我大秦四军的所有将帅,立下一座杀伐征战的丰碑榜样!”
他回想起张远执掌整训时对物资供给的严苛要求、对操典的反复修订、对战法的残酷锤炼,那些曾被议论为“不近人情”的举措,此刻都在这些黑甲玄卫身上找到了答案。
大帐之中,三人对视一眼,面上神色透着几分凝重。
东境整军的重任,此时越发沉重如山。
青阳侯,就是那座山啊…
齐国。
金殿。
同样的留影画面在姜元良面前播放,却只带来了如坠冰窟的寒意。
他死死盯着画面中那碾压一切的玄甲军阵,眼中血丝密布,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张青阳不仅来了,还带来了如此恐怖的力量!
“不能再等了!”姜元良猛地挥散画面,声音嘶哑而急促,“召集供奉堂!密令‘沉渊阁’!”
殿内气氛陡然肃杀。
不多时,数位气息或飘渺如云、或沉凝如山的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侧阴影中。
为首的,齐国供奉,修为已至大宗师二层通幽的白须老道玄尘子。
他身边还有一位目光锐利如鹰、浑身煞气几乎凝成实质的刀道大宗师,乃是齐国皇室的供奉,霸刀狂屠。
霸刀狂屠,天榜有名。
“玄尘道长,狂屠师兄。”姜元良的声音带着赤裸裸的诱惑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朕知晓你们求什么——”
“玄尘道长要的万载续命草,朕的宝库中刚好有一株;狂屠师兄向往的裂天皇朝‘怒雷刀’残卷孤本,朕亦可赠予!”
“事成之后,另有国土三千里作为诸位仙府道场!朕要你们,在姜正成踏入太庙之前…解决掉张远!”
他目光阴鸷地扫过众人:“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下毒、诅咒、布阵围杀!必要之时…以国运为祭,以苍生为引!朕只要张青阳死!”
“若成,尔等便是齐之圣师,享万世香火!若败…尔等之宗祠,便是枯骨之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尤其是那株续命草和孤本刀谱,足以让这些高手疯狂。
玄尘子白须无风自动,浑浊的老眼爆发出惊人的精光:“陛下放心,那张远虽肉身称圣,然久战必疲,破绽并非没有。”
“老道联合诸位道友,布下‘十绝诛仙阵’,借齐国山河地脉之力,便是大圣…也可一战!”
狂屠紧握刀柄,指节爆响,眼中尽是贪婪与凶戾:“好!陛下所求,霸刀允了!张远的头…是我的血食!”
魏国。
天机殿。
玉阳子站在宇文拓身侧,也看完了乱石峪的留影。
他非但没有丝毫惧意,枯槁的脸上反而露出一抹极其诡谲残忍的笑意:“嘿…嘿嘿嘿…好一个铁壁军阵!张青阳炼的兵,果然不同凡响。”
“不过陛下放心,在丹宗手段面前,这军阵…依旧是纸糊的!”
宇文拓侧头看着他:“国师真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