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要行小火慢炖之法,给“野狼峡”内的沙匪更多过度缓冲的时间,再加上天色已暗,“将军”便安排一众麾下抓紧时间休息。
当然,一些必要的安排,也都有布置。
做好这些必要的安排之后,他便与一众高层聚在一起,随意的盘坐于地,一个个却依然是全副武装的着甲状态。
却不是他们愿意如此,实是有着严格的军规约束。
按照由观亲自给玄幽铁骑编订的操典规定。
如他们这种小规模的铁骑独自外出执行任务,在没有其他力量提供额外的防护,又无坚城要隘以作依凭。
整个任务期间,所有军中高层,便都要随时做好与敌接战的觉悟。
即便必须要休息,枕戈待旦,也是基本要求。
甲胄更是片刻不能离身,绝对不能出现敌人袭击时,己方还在慌乱着甲的愚蠢局面。
实在是玄幽铁骑是否全副武装,战力相差太过悬殊。
一旦独自在外的铁骑队伍出现了这种明显的破绽,很容易就会被人针对。
这些,都是玄幽铁骑发展成长的过程中,用太多实际案例总结出来的血泪教训。
这才有那看起来不近人情的操典规定。
至于这会给那些任务中的玄幽骑手很不好的体验,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都是修炼者,耐受性强得很,没那么娇贵。
反倒是玄幽马的处境要好一些,会通过轮替的方式,让所有玄幽马都能得到卸甲休息的机会。
考虑到拿下“野狼峡”的沙匪之后,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再难得到一个清静休息的机会。
从押送数倍于他们的沙匪南下,到度过河,到铁蹄踏入元州的土地.......
事情一件接一件,如现在这般自在悠闲的日子,将一去不返,所有人都抓紧时间闭目小憩。
浑身着甲,盘坐在地的“将军”,同样也轻轻的闭上眼睛,却因为想的太多,念头太杂,始终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某一刻,一道凄厉的,高喊“敌袭”的吼声传入耳中,如针一般刺进大脑。
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睁眼醒来,看了看周围,心中寻思:“我这是做噩梦了”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
因为旁边其他人也都醒来,如他一般,四顾张望。
这离开让他心中“咯噔”一下,生出不妙的感觉。
若只是他自己做梦,绝不至于出现这样的效果。
下一刻,他心中的猜疑尽数消散。
同时有许多道高喊“敌袭”的示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快去看看!”
已经无暇多想的“将军”,已豁然起身,手持宽面重剑,闪身便朝外面掠去,同时对其他人交代了这么一句。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可当他真的看到驻地周围正发生的一幕之时,整个人还是惊得呆在了原地。
有那么一两息,他甚至已经无法正常思考。
密密麻麻的人群,正从驻地四周,快速朝他们扑来。
虽因夜色遮掩,他一时间看不清具体的人数,但以他的经验,便是他现在已经看到的这些,人数规模就不可能低于一万人!
而这,还没有停止。
还有更多的人群,从夜幕中冲出,手中紧握着各种武器,眼中泛着沙匪特有的饥渴、嗜血、贪婪的凶光。
这一刻,他们这支玄幽铁骑,在他们的眼中,似乎变成了肥羊。
寒意从他心底悄然生出。
见黑痣男子就在身边,心底悄然生出的怯惧冰寒,变成了愤怒的火焰,他气得浑身发抖,怒吼咆哮道:
“这都是‘野狼峡’出来的沙匪怎么有这么多不是说他们一盘散沙,绝不可能一心对敌吗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杨骞误我,暗夜司误我!
我一定要弹劾,我绝不会轻饶了………”
黑痣男子打断了他的发泄,冷冷道:
“先过了今晚再说吧......咱们不仅失去了速度,还有一半玄幽马没有着甲......现在您最应该做的,是亲自带队,让咱们的玄幽铁骑冲起来!”
“将军”怔了一下,看了他两眼,闪身便上了那比其他幽马还要高大的坐骑。
没一会儿,一支支甲胄俱全的玄幽骑队便开始在有限的空间内小跑加速,朝那刚扑入驻地内部的匪贼冲杀而去。
而在他们身后,还有更多幽铁骑在快速启动中。
一切说来话长,可从黑风团出现,到巡夜斥候高喊预警,到第一批玄幽铁骑应声而现,却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
旁观的耿煊觉得,最多也就用了一两分钟。
面对如此规模的夜袭,能有这样的反应,可以说是非常高效了。
当驻地内第一批铁骑队伍出现,黑风团也才刚与那些巡夜斥候接触上,并凭借人数优势将他们快速淹没。
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黑风团,那些全副武装的巡夜斥候,只能被动的承受一波又一波,仿佛无止境的攻击。
别说带着身下的玄幽马冲杀起来,当驻地内部听到他们的示警,第一批玄幽铁骑出现时,还能坚持待在马背上的,已经一个都没有了。
全被从他们身旁通过的“黑风浪潮”冲下马来。
直到与那驻地内冲出的玄幽铁骑碰上,冲势这才稍稍受阻。
嗯,就是“稍稍”。
当更多黑风团成员流水一般涌入,并绕过这些铁骑,或者从这些铁骑的“缝隙”间往深处扑去。
这些速度本来就没有提起来的玄幽铁骑,就像是踩进了粘性十足的泥沼之中。
待在原地,动弹不得。
也有一些例外,凭着更强横的修为,更加神骏不凡的坐骑,在“泥沼”中强行冲锋,冲那些“黑风浪潮”肆意砍杀。
凝若实质的劲气,通过他们手中的武器,或者手掌,肆意的挥洒,带走一条又一条人命。
但这般惬意畅快的屠戮,很快就被遏制。
有百余骑玄幽铁骑,跟在这些“黑风浪潮”之后,冲入驻地之内,径直朝这些杀得正酣的身影冲去。
这些玄幽铁骑,全都是黑风团的炼髓精锐。
单就操控玄幽马,以及对“玄幽铁骑”这一职业的运用,自然远不能和对面相比。
但他们有着更高的个人修为,且现在这局面,对面也不能将玄幽铁骑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
抛开局部战斗的胜败起落,整体看去,随着这批玄幽铁骑的出现,立刻就将对方仓促调出的玄幽铁骑所营造的局部有利局面,给完全的压制了下去。
更有趣的是,对面忽见另一支玄幽铁骑与自己为敌,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这些铁骑已经换了人,反而以为是他们派出去的铁骑投了敌。
一边勉力应对,一边呵斥质问。
“你们怎敢如此!”
“中了邪不成!“
回应他们的,只有一招接一招的进攻。
而在驻地的更深处,“黑风浪潮”几乎已经遍布驻地的所有角落。
那些人马俱着甲胄的铁骑还好点,虽然完全冲不起来,但至少也占了居高临下的优势。
而且,因为宋明烛等人的特意叮嘱,若非万不得已,对手太硬太难啃,大家都不会将玄幽马当作攻击目标。
这让马背上的骑手,能够支撑更久的时间。
最悲剧的是那些玄幽马正好轮到卸甲休息的骑手,因为“黑风浪潮”蔓延的速度太快。
很多都还来不及给马重新披甲,就陷入到了“黑风浪潮”之中。
被一支支小队,一支支中队分割,包围,淹没。
若是全力以赴,煊有能力让己方暴露的时间更往后延一段时间。
至少,那第一批高喊示警的巡夜斥候,他就能让他们无声闭嘴。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黑风团已经完成了彻底的合围,胜局已经彻底奠定。
在他的眼中,这一战的结果,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他做的已经够多。
在他的干预下,黑风团的优势已经多到溢出。
而这一战,对黑风团来说,也是一次必须经历的“打磨”。
只有做完这一步,黑风团才算得上真正的脱胎换骨,从沙匪的“茧壳”中蜕变而出。
考虑到这些,耿煊选择了适时停手止步,将舞台一点点交到黑风团的其他人身上。
唯一一次出手,是对一名使宽面重剑的男子。
此人虽然与宋明烛一样,都是一境圆满的修为。
可他的实战能力,却比才突破不久,且根基不稳的宋明烛高出许多。
宋明烛一人,根本无法与之相抗。
直到胡源、张恺这两名距离一境圆满都只有一步之遥的强大战力加入,三人合斗一人,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局面。
此刻,宋明烛、胡源、张恺三人,以及己方其他修为实力最高的一批炼髓战力,全都骑上了玄幽马,且人马都是甲胄俱全。
他们虽然抵住了这名实力最强之人的进攻,却也将他们死死的绊在了这里。
这使得其他几处双方都有炼巅峰参与的战场,局面也都非常难看。
因为己方的炼巅峰,全都是催生出来的。
都有着根基不固的问题,必须更久时间的慢慢消化,才能将暴增的修为完全转化为自己的实力。
这种状态的他们,大欺小,多打少,自然都没有问题。
可若与其他同层次的修炼者正面相持,短板就会暴露无遗。
单对单,局面都不会太好看。
必须二打一,甚至三打一,才能让局面勉强可观。
基于这样的现状,耿煊在宋明烛、胡源、张恺三人与那使宽面重剑的男子激战正酣之时。
用出了圆满境的“慑心吼”,强控了一下对方的心脏,暂时凝滞了其周身劲力的运行。
然后,趁此间隙,用圆满境的“控鹤手”将对方手中的兵刃夺走,拔掉对方的獠牙。
在此人还没有缓过劲来之前,宋明烛立刻合身而上,将其从马背上扑落。
胡源、张恺二人紧随其后。
没一会儿,宋明烛就拎着一颗还在滴血的新鲜脑袋,朝远处交战最激烈的炼巅峰战场砸去。
张恺、胡源二人,几乎紧跟在这颗人头之后,在其砸落在地,对地方铁骑造成“震惊僵直”效果之时,刚好杀到,与其他几名炼巅峰合力,迅速将这处陷入僵局的战场解套。
自此,放眼整个战场,最后一处“滞涩地带”也被彻底击散。
大雪球,开始在这处战场快速滚动起来。
越滚越快。
越滚越大。
渐成势不可挡之势。
耿煊完全成为了一个局外人,默默旁观着战局的推进。
整场战斗,进行了大约两个小时。
当“大雪”初成,胜利的天平完全朝黑风团倾斜之时,时间只过去了四分之一。
而后面占了总时长四分之三的“收官战”,耿煊眼中的“垃圾时间”,却反而是最残酷,双方死亡人数最多的阶段。
一抹森冷弧光扫过,一名浑身浴血,身上甲胄破损不堪的敌人,终于停止了最后的挣扎,脑袋高高飞起。
无头的尸体扑倒在地。
而那对他实施了枭首一斩的曹鳌,手中那已经缺口遍布的长刀也断成了两截。
他看了看手中沾满鲜血的断刀,眼中露出心痛的神色。
大步走到倒地的无头尸体旁边,用脚踢了踢那已经凹陷处处的甲胄,忍住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
骂道:“恶心!......真他玛恶心!”
他不是侮辱尸体,而是恨急了这套乌龟壳。
今晚,黑风团的死伤,一大半都是因为这些铁壳子造成的。
他相信,要是对方没有这身铁壳,双方全都剥光了战斗,黑风团的死伤远不会如现在这般惨重。
明明黑风团很早就已经奠定了胜局,可这些幽铁骑,就凭着这一身高品质的甲胄,败而不倒,倒而不死,硬是强撑到了现在。
玄幽铁骑的甲胄,并不是随便弄点铁铸个甲胄的外形即可,有着极高的品质要求。
即便是最普通的款式,面对炼血境以上的攻击,也能强撑许久。
炼血境以下的攻击,不说是挠痒痒,那也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才能有所建树。
这类甲胄,对锻造者的要求极高,根本不可能大规模普及。
黄观用了几十年的时间,集二州之力,才攒出来现在这些家底。
数万沙匪,绝大多数想求一件高品质兵器都难,只有极少数,才有资源,有渠道搞到这种高品质防具。
无甲对有甲,这让曹鳌等人吃尽了苦头。
譬如曹鳌,手中武器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件。
宋明烛唤住了曹鳌的发泄,道:
“先收拾吧,有什么情绪,也要先将现场收拾妥当之后再来发。”
曹鳌点头,就要去做事,见耿煊过来,赶紧道:“团长。”
耿煊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宋明烛道:“这边暂时就交给你们了,我要立刻去‘燕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