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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不化骨里蕴龙血,丧葬铺外悬吊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昨日何小生两番卖鱼喜得纹银十两有余,可把他高兴坏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答应严老板给鱼放生的事没做到。

  不过这事怨不得他,人京城里来的贵人要吃鱼,他能不给?这事就算传出去,也不会有人说他办事不讲究。

  只是这放生用的功德银,何小生是真不愿意给!

  何小生是什么样的人?那是茶壶里下元宵,有进没出的一人。

  听说哪个河沟水坑里有鱼,他能把鱼钓绝后了,连鱼秧子都不放过!

  像这样的人,你指望他能心甘情愿的把那放生银还回去?

  好歹是二两银子,他要是把这钱原原本本还回去,那简直比钓上来的鱼脱钩跑了,还让他难受!

  可他如果不还这银子,往后邻里街坊指定得戳他脊梁骨,说他这人不地道,不讲究,不要脸!

  那怎么能既要脸,又能把银子给挣了.

  何小生拿自个钓鱼的经验,来回一琢磨,还真让他想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当天,同悦酒楼里,何小生怀里揣着银子,走路跟个暴发户似的,到了酒楼就让伙计把那上好的酒菜来上一遭。

  但是有个条件,那就是只要二两银子的酒菜,多一文不给,少一文你得给我拿抓一把花生米补上。

  伙计没多想,大不了到时候多给加盘菜,算白搭的,总能把这二两银子给办了。

  何小生在二楼雅间吃酒吃菜,别人也看不见他。

  当日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何小生在雅间里喝着热酒,吃着八荤八素不重样的菜品,整个人舒坦的活赛一神仙!

  今儿他赚了大钱,心里高兴,两壶酒下肚,等到结账的时候已经脑袋发沉,腿发软,走起路来像是风摆荷叶,浪打小舟似的,飘飘忽忽似是成了仙。

  “爷,承惠二两银,那面鱼汤,权当搭头。”

  “急什么,我正好找你们掌柜有事,等我下楼,顺带把银子给你们掌柜的。”

  “楼梯窄,您可悠着点,别摔着了!”

  “你甭管,爷今儿高兴!”

  推开想要上前搀扶的伙计,何小生红着脸,跌跌撞撞来到楼下大堂。

  此时堂里避雨歇脚的人有不少,何小生打眼一瞧,抬起手指头醉醺醺的胡乱指点。

  “秦老板,王干事,张郎中,还有这位.不认识。”

  大堂里一群人见何小生这副模样,没太在意,酒楼里不论什么时候都不缺醉鬼,并不稀奇。

  何小生来到柜台前,先是和酒楼严老板唠了会儿闲嗑。

  严老板问他鱼都放生了吗?何小生回道:“放了,放了,全都放了。”

  “可我怎么听说,你把那鱼卖给了别人?”

  何小生矢口否认:“胡说!绝没有的事!那鱼我实实在在给放了,德顺楼掌柜花钱买,我都没卖!”

  “是吗?那你给放哪了?”

  “鱼当然是放水里,我还能给放地里不成”

  油水盐水、滚水沸水,它也是水不是?

  严老板半信半疑,他沉吟道:“你骗不骗我不打紧,但是有句话我得说与你听,这金鲤是祥瑞,是我打保生娘娘那许下来放生的鱼,金鲤送子,保生娘娘管的也是添子添福的事。”

  “你要是给这窝鱼绝了户,不光损自己阴德,连带着我家也得跟着受牵连.”

  “那不是人干的事!”

  何小生听得面红耳赤,也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听到这话羞的。

  他哼哧哼哧半晌,把那二两银子拍到柜台上,说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瞧好了,总共二两银子,一文没多,一文没少,都在这儿了!”

  严老板还待说话,何小生却率先离开了柜台,在出门的时候,他扯着嗓门,又重复了一回。

  “二两!不多不少,严老板可看清楚,爷们这就回去了!”

  伙计听到这话,还当是说的酒钱,当时就把心往肚子里一放,重新回去招呼客人去了。

  其他客人有知道白天事的,却当是鹰嘴来给严老板送还那鱼钱来了!

  此时外边的雨已经有要收的趋势,但仍有淅淅沥沥的细雨落下。

  何小生拎着自己绝不离身的鱼竿,脚踩棉花晃晃悠悠往家赶。

  经常喝酒的主,都晓得一理——酒是活物!

  你要是瘫在太师椅上不动弹,这酒劲儿就跟熬膏药似的,慢吞吞往脑仁儿里渗。可你要是支棱起来走两步,那酒劲儿活像江河里翻跟头的鲤鱼,顺着血管子就直往五脏庙里钻!

  何小生在酒楼的时候,人已经有七八分醉意,如今往外边一活动,这酒意就有了十分往上。

  夜里,街道上门可罗雀,只有水洼地里映着明月,忽忽闪闪好似鱼鳞。

  何小生转着圈,打着摆子,摇头晃脑往家走,按道理月亮出来,这雨就该停了,但奇怪的是何小生出来没一会,那淅淅沥沥的雨却没来由的又变大了些。

  醉眼迷离的何小生浑然不觉,直到走到菜市口的时候,他忽听见身后有车轱辘碾着水花的声,由远及近。

  何小生回过头,迷瞪的眼还没恢复清明,就瞅见两只灯笼似的大眼睛,怒瞠着朝他看来!

  “嘛玩意?!”

  何小生一屁股坐在地上,酒意瞬间惊醒几分,他定睛细看,原来是一驾马车,那怪物似的眼睛,也只是车前头挂着的灯笼。

  “原来是运货的马车,吓我一跳。”

  何小生坐在原地傻乐,直到那马车从他身上轧过去时,他都没反应过来!

  雨夜地滑,头一驾马车止不住势头,轧了人,后面跟来几驾马车本该提前反应过来,但让人始料未及的是,任凭赶车的把式如何呼喝,那马都不肯停下,甚至跑的更快了些,就跟中了邪似的。

  “祸事了!这头驾车轧过去,人说不准还有得救,如今又轧了这两遭,就是铁人他也活不成了!”

  几个车把式害怕背上杀人官司,索性不再勒马,任由那马拉着车驾离开菜市口。

  但让三人惊恐的是,三辆马车跑出去二里地,竟然又回到了菜市口!

  头车开道的把式眼见又要撞上地上的尸体,便使出吃奶的力气猛拉缰绳,然而那马却像鬼牵头,硬生生把方向回正,再次碾过了那滩烂醉的尸体。

  如此来来回回足有十来圈,直到马儿没了力气,困住三人的车打墙这才消失不见。

  等到翌日天一亮,赶早起来的贩夫走卒路过菜市口,赫然发现青石地面上躺着‘一片人’,活似一过年剪的门神画贴在了地上!

  后来衙门追查,从地上遗落的鱼竿得知了死者的身份,也抓到了当晚赶车拉货的三个车把式。

  而那三个车把式拉的货,竟全都是前日里白沙河涨潮,从埠口赶潮捕捞来的河鲜鱼获。

  人家三个车夫把话说的分明,是那醉汉坐在路中间,黑灯瞎火的谁能看清?

  至于为何能把人轧成肉饼,三个车夫支支吾吾却是如何也答不出来,最后只道是车太重,三辆马车又‘恰好’错着轱辘碾过了鹰嘴的身体。

  于是,他就成了一张饼。

  至于遭遇鬼打墙,来回轧了十来次的事,就算几人说出口,也不见得有多少人信。

  便是信了,衙门也没法把这事录进案宗里。

  度人经停止翻页,纸片人何小生的音容笑貌就此定格在一页纸上。

  徐青看向度人经评价,人字上品,奖励是一门钓龙术。

  相传古朝有豢龙户,精擅寻龙、狩龙、驯龙之法,豢龙户能通过特殊符咒法印将龙化为泥鳅携带,亦能借助法术将泥鳅恢复龙形。

  前朝时,有翟天师,曾设坛召龙治水,驯服江河之龙,平复水患。

  据天师府记载,翟天师便是豢龙户的后人,而他当时所施展的,其实就是失传已久的寻龙驯龙之法。

  除此之外,亦有西域道士掌握豢龙术,困龙降雨救世的传闻。

  徐青初得钓龙术时,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奇术,可当他仔细钻研钓龙术的用法后,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钓龙术确实有钓龙之法,但正如鹰嘴捕捞的金鲤一般,全都是些趁虚而入的捡漏手法。

  除了捡漏,还有一些连徐青都觉得卑鄙刁钻的诱龙法门。

  “龙踪难觅,唯蜥蜴悲鸣之声恰似幼龙,可缚蜥蜴于瓮中,以蜜蜡封瓮口,昼夜叩击瓮壁。龙乃水府之主,能感八方水脉之音,闻此凄切之声,必以为是幼龙呼救——此谓以声作饵,以瓮为牢,钓龙之术尽藏其间也”

  钓龙术,其二:

  “凡地界之龙,多为凡龙,尚不能位列仙班,此种鳞爪未脱凡胎,须渡九重雷火,方可化龙登霄。

  雷雨时节,多有凡龙趁雨幕企图跨越天门。然天律森严,凡鳞跃九重不达者,必遭天罚。求龙者需观天象,若有流星焚空,必为坠龙之象,此时龙最虚弱,可持缚龙索,寻坠龙处捕之。

  注:坠龙喜化泥鳅、鲤鱼之属,躲避凡灾,尚需仔细侦别。

钓龙术,其三其四  这钓龙术所言法门刁钻中又透露着合理,但徐青却不认为龙真那么好钓。

  要知道,钓龙术只教钓龙,可没管龙上钩后,垂钓者的死活!

  徐青在河边遇到的那一对童男童女,明显不是真龙,对方自称受家主之命,前来还恩,若是龙,恐怕也得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主了。

  钓龙容易,送龙难!

  徐青眼前这张刚修补好的大肉饼,就是鲜明的反面教材。

  他绝不相信何小生是死于意外。

  徐青举一反三,眼前的钓龙术太过粗糙。

  他若是想钓龙,大可以用扎纸技艺,扎出一条小纸龙,再拿一滴龙血将之点化,而后将那‘生龙活虎’的小龙当作饵料,挂在鱼钩上。

  若白沙河里果真有龙,便不愁对方不上钩。

  但问题来了,他这个僵太公,真能把龙王钓回家里吗?

  述异记有述: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

  其中水虺便是拥有真龙血脉的大蛇。

  徐青估摸着,一条寻常的龙,道行最低也得在一千五百年往上。

  而他此时不过伏尸而已,远没有千年以上的道行护身,他要是真敢去钓龙,怕不是龙没钓回家,反倒会把自个搭进去。

  得,看来又是一件仓管吃灰的玩意儿!

  这边,徐青捯饬好了尸体,让同悦酒楼的严老板进来一看。

  简直和生前一模一样!

  “真神了!”

  严老板一脸讶色。

  徐青笑呵呵道:“都是各家吃饭的本事,若没一两手,咱也不好意思在这津门讨饭吃。”

  “严老板若是果真觉得满意,往后大可以帮我在酒楼里,向客人们美言几句,夸一夸我仵工铺的手艺”

  严老板没搭腔,他一个开酒楼的,要是宣传这玩意,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鹰嘴活着的时候多能耐一人,眼下说没就没了。”

  严老板心善,总觉得是自己害了鹰嘴。

  鹰嘴出事那日,是他非多此一举,说让把那金鲤放生了,若没这档子事,鹰嘴是不是就不会死?

  严老板心里膈应极了,心想这人世间的事真难分说,给金鲤放生到底是作恶,还是善举?

  徐青瞧出了严老板的别扭,在对方临走前,他说了一句:“有道是善恶随人作,福祸自己招。严老板不必多想,若你真把那金鲤留下,兴许今日躺在这上面的,就不是鹰嘴了。”

  “徐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青点到即止,这下倒是让严老板更加睡不着了。

  当天夜里,徐青躲在偏房里鼓捣了一晚上,把那斛光杯里的龙血彻底炼化进了左手里。

  此时他左手上蔓延出的黑紫色蛛网纹路,已然变成了金黄色。

  有龙血注入,徐青的左手也不再僵硬,他尝试虎印龙象,却发现虎印龙象拳中的龙象拳威势比以往更大了些,就好像真的有龙挥爪一般!

  鼓打五更,狗都困的时候。

  夜猫子玄玉忽然火急火燎的叩响了徐青的房门。

  说是叩,其实就是拿猫爪在门板上抓挠,那刺耳的声音,莫说人,就连徐青这个僵尸都受不住。

  打开房门,不等徐青开口教育,他就听到了一句邪门的话:

  “徐仙家!有人在咱们家门口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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