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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利箭又射穿了一个扶着顾北溟的瑞军士卒,顾北溟也被带着摔倒在地,一时没人再搀扶着他。
他勉力挣扎着起身,想往吕茂修的方向走去。
若非被喂了太多散劲丹,他此时已能挣脱挟持。
裴无垢见状,立即上前架住顾北溟的胳膊,道:“顾元帅,这边走。”
“嗖。”
又是一箭射来,划破裴无垢的脖颈上的皮肤,钉在地上的台阶上。
箭风不仅带着血,还切断了裴无垢的几缕头发,差一点便要了他的命。
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高阁上的顾经年,心想,顾经年或许是在这一箭离弦之际忽然移开了弓,才没要了他的性命。
至于为何手下留情?无非是为了裴念。
裴无垢难得有一次感受到了这对年轻人之间的感情。
眼下的情形,却容不得他想太多,他第一时间还是架着顾北溟往元帅府的屋内躲去。
“走!”
箭矢继续射来,不时把裴无垢身边的护卫射倒。
瑞军这边,也对顾经年还以利箭。
但顾经年对元帅府地形熟悉,从高阁上跃到另一处亭子的屋檐上,继续射杀他们。
沈季螭被他绑在背上,不时被转过来面朝瑞军,逼得他们投鼠忌器。
此时城中几方势力,裴无垢兵力最强,顾经年与殷婉晴合力,与之旗鼓相当,骁毅军分不清是谁挟持元帅,干脆把元帅府团团包围,只待结果。
那边,裴无垢架着顾北溟进入大堂,道:“顾元帅,下令诛杀雍国公主。”
“好。”
顾北溟正待大喊下令,转头一看,忽见大堂上坐着一人,不由目光一凝。
一瞬间,他眼神中闪过惊讶、疑惑、猜疑之色,很快归于平静。
“龙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裴无垢正待顾北溟下令,陡然听闻这一句,转头一看,见一个头戴高冠的中年妇人坐在主位上,身后站着四个披着黑色连帽披风的随从,气势慑人。
他认得对方,龙敏芝,明面上乃是崇经书院的先生。背后的身份却是连一般官员也不能知晓的,他还是通过凡人,才确定她就是笼主。
今日,龙敏芝却未再隐瞒身份,坐在那儿,以冷峻而威严的目光看了顾北溟与裴无垢一眼。
“裴无垢。”龙敏芝道,“北衙与笼人的差事,你插手得够多了,接下来,由我来办。”
裴无垢略一皱眉,感到有些不妥,又不想在这关头内讧,遂一拱手,并未反驳。
龙敏芝目光一转,又道:“顾北溟,你对陛下的许诺,还记得吗?”
“记得。”
龙敏芝道:“那便将你该交的东西,交上来吧。”
顾北溟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珠微微转动,像是在犹豫不决。
裴无垢不由道:“眼下这局面,恐怕当先把顾经年、殷婉晴等人…”
“没问你。”
龙敏芝神色冷峻地打断了裴无垢的话,只看向顾北溟,道:“交,还是不交?”
“臣,当向陛下复命。”
顾北溟说着,轻推开裴无垢搀着自己的手,迈步向龙敏芝走去。
他身体还很虚弱,脚步很慢,周围的士卒却都不拦他,好奇地看着他要把什么东西交还给陛下。
裴无垢也是在看着,心中暗想,居塞城既是关押异人的牢笼,也是炼炉,龙敏芝此来又有何目的?
之后,他看到顾北溟脱离了那些士卒,身体有个往前扑的姿态。
“不对!”
裴无垢终于意识到不妥,喝道:“捉住他!”
顾北溟已然往前一扑,龙敏芝身后的四个黑衣人当即上前,两人去扶着他,另两人则突然挥刀,攻向那些瑞军士卒。
变乱既生,裴无垢遂看向龙敏芝,道:“你是假的?!”
“呵。”
龙敏芝冷笑一声,上前两步,一手放在顾北溟身后,道:“还不下令,除掉这些瑞廷派来的人。”
她此时没有刻意改变声调语气,这一开口,便能听出她其实是凤娘。
至于挟持着顾北溟的两人,则是老黑与高长竿。
他们第一时间把顾北溟押到窗边,逼他命令骁毅军对那些进城的瑞军动手。
至此,局势再次逆转。
裴无垢本想抢回顾北溟,喝令几个士卒扑到窗边,却有利箭透窗而入,射杀了他们。
往窗外看去,顾经年的身影正从对面的屋脊上掠过。
“走!”
眼看骁毅军包围过来,裴无垢当机立断,不再恋战,径直退出元帅府。
进城的瑞军士卒一直在追着顾经年跑,试图救下沈季螭,再加上蒙力被射杀,陷入了一种群龙无首的混沌状态,再被雍军与骁毅军一围杀,渐入下风。
裴无垢心知今日机会已逝,命令将士都退出居塞城。
“什么?裴少卿,侯爷还未救回,如何能退?!”
“退!”
裴无垢不是将军,遇到这种撤退的局势并不亲自断后,而是第一时间去找到女儿,带着她先逃。
他知道,一旦让顾经年抽出空来,必要来找裴念。
所幸他果断,此时居塞城的东城门还掌握在瑞军手上,任他纵马疾驰而出。
闹了一夜,一轮朝日恰从远处的山峦上升起。
风掠过山谷,吹过黑色的城墙,吹动裴念红色的嫁衣,远远看去,如同一只挥舞着红色翅膀的蝶。
渐渐地,厮杀声已不可闻,之后连居塞城巍峨的轮廊也消失在身后,前方又见瑞国的旗帜在飘扬。
那是裴无垢事先安排的来接应他的队伍,至此,算是稍微安全了些。
裴念的眼皮动了动,在马背上醒来。
她依稀记得,昏睡前她刚刚与顾经年拜了天地,才入洞房。
那红烛摇曳的气氛还在心头,再睁眼,地上的草叶子带着清晨的露珠,她已经离居塞城很远了。
一瞬间有些怅然若失,也感到了遗憾,可裴念终究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不能自拔之人,当她在马背上坐起,眼神已恢复了平静。
“醒了?”
裴无垢回过头见了女儿,露出一个苦笑。
“父亲既离开居塞城,想必是捉到沃民了?”
“没有。”裴无垢道,“你早知那沃民是假的吧?”
“我知不知道,厉霜云自能发现。”裴念道,“这次是她亲自出手,成败想必与我无关?”
“败了。”
裴无垢没有隐瞒结果,微微叹息,道:“我不仅没有完成陛下所托,还折了武定侯。”
他却是很会安慰自己,说罢,抚着长须,看着裴念,目光透出一丝欣慰,又道了一句。
“好在,救回了你。”
“救回了我?”
裴念不由嗤笑。
若非裴无垢“救”她,此时此刻,她已是嫁了顾经年。
可事已至此,好事多磨也好,有缘无份也罢,她得往前走。
被开平司派遣在顾经年身边监视他的这个差事结束了,过程中恩怨纠葛,她亦觉辛苦。往后她将做回她自己,哪怕再遇到顾经年,也终于可以坦坦荡荡。
“我回开平司复命,父亲呢?”
“回瑞国吧。”
裴念遂一踢马腹,狂奔过草原。
数日后,她重归瑞国境内,换下了那一身红色的嫁衣,重新披上绣着蛊鹰的锦袍。
她大步走上关城,走向那拄着长刀立在城头的闵远修。
“开平司南衙缉事裴念,见过镇抚使。卑职行事不利,未办成差职,请镇抚使赐罪。”
闵远修的半张脸藏在面具后,看不清表情。
他远眺着居塞城的方向,开口并未怪罪她,只淡淡道:“缉事裴念,欢迎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