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灭恶人谷
墨蛟化龙失败第三十二日。
桂州，阳朔。
南汉在桂州设静江军，仍采用节度使制度，但已完全不同于唐代。南汉的节度使一职，几乎都是由文人和宗室诸王充任，后来则慢慢由宦官掌权，武备也越发松弛，以至于刀剑甲胄楼船都腐朽了。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黑暗中一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山谷外，没过多久另一道曼妙身影浮现，长裙飘飘，踏风而行，轻旋落下，宛若仙姿，正是先一步查探情况的玉面娘娘。
“公子。”
“谷内有所防备，但他们估计没想到我们会直接杀上门来。”
“右侧悬崖有一处可以潜入谷中。”
在玉面娘娘的身影出现后，没过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现，不戒和尚的飞龙禅杖上沾着血，傅剑寒好似也动了手，身上的青衫居然被剑气划破了一道口子。
他们二人前往附近城镇打探消息，看样子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娘的。”
“那太监好重的阴气，掌风劈得贫僧浑身发凉。”
不戒和尚放下飞龙禅杖，他的胸口有一道掌印，但并不碍事，佛门金刚抗揍得很，没那么容易被人一掌打死。
傅剑寒神色略带一丝歉意，对着为首的少年道：“邓兄。”
“我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了。”
“都怪我行事莽撞，连累了大家。”
这时玉面娘娘身旁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瞥了他一眼，轻声道：“遇到什么事情了。”
此女唤作孙彩蝶，乃是百花谷和药王谷的传承，一手飞针术出神入化，摘花掷叶皆可伤敌，她所修功法源自于医家，以黄帝内经为本经，兼修一些道门的功法，其人擅长用毒解毒，在南疆名声不显，可是跟苗族的关系极好，据说尤为擅长化解瘴气。
她跟玉面娘娘算是闺中密友，至于如何认识却是不太清楚了。
女孩子的事情还是少打听。
“孙姑娘。”
傅剑寒抱拳道：“我们路过阳朔附近一城镇，看到有人在强抢民女，便随发了。”
“没想到居然引来了一个厉害的太监。”
“此人一身阴功十分诡异。”
“我跟不戒大师稍有不慎，差点吃了暗亏。那人身法宛若鬼魅，剑法飘忽，掌力阴毒，不亚于魔教高手。”
“我们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才逼退他的。”
两个四星金色的高手居然在一个太监手中吃了暗亏，邓肯闻言神色惊讶，一旁的玉面娘娘则若有所思，沉吟道：“应该是刘鋹身边的常侍。”
刘鋹为人好色，十分荒淫，他派人强征民间美女充“媚川都”，命其裸身挂铃充当“肉屏风”。
这家伙玩得非常花，就连万王之王都听得瞠目结舌。
傅剑寒估计是遇到了侍奉刘鋹的宦官，忍不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不想还吃了点亏。
“行踪暴露。”
“敌人估计会有所警觉，我们得立刻行动了。”孙彩蝶轻声道。
她转头望向了一旁的玉面娘娘，思量片刻道：“心月，不如你我先以身法登上悬崖，然后再用绳索助他们上来？”
广南有一门轻功名为兰芝玉步，十分高明。
据说是药王孙思邈山中采药时所创，此女轻功仅弱于玉面娘娘，非常擅长攀登悬崖峭壁，甚至可以在万丈深渊中如履平地。
其他人的身法还是差了一点，想要潜入谷内并不是那么容易。
玉面娘娘姓胡，名心月，小名媚娘。
据说她刚出生时，得了一种怪病，身上长出细细绒毛，最后还是药王谷的传人救了她一命。
“不用那么麻烦。”
“咱们直接杀进去，某亲自来开道。”路山君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孙彩蝶看到路山君，神色略微有一丝畏惧，似乎猜到了他的身份。
如今路山君已经化形大半，看起来跟常人无疑，只不过还有一条虎尾尚未化去，他也不是很在意，平时就缠在腰上，偶尔还能出其不意当长鞭使。
半个陆地神仙境，已经是入道的高手了。
此方世界的武林中人倒也没有很详细的境界划分，若要仔细来说，后天境，先天境，入道境，应该就是凡人能够接触的极限了。
先天对应道门的筑基，至于金丹境界，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
若是再往后，路山君和玉面娘娘也跟邓肯提过几句，入道境后面便是得道境，这个就是真正的陆地神仙了，再往后唤作成道境，据说已经有能力举霞飞升了。
得道成道相差没有那么大，难以清晰划分，都是属于当世神仙境。
最后一个境界名为证道境。
关于这个证道，别说是玉面娘娘了，就连路山君都不是很清楚，在他看来，先秦以来唯一证道的只有一人，唤作老子。
若是半步证道的话，还是有一些的，有个叫鬼谷子的也很厉害。
庄子的话，不太清楚，应该也差得不远。
在路山君的口中，那些想要证道的人，都是什么什么子，他读书不多，觉得自己将来也许能够唤作‘路子’。
听到路山君的话，在场的诸人不由自主将视线落在了那丰神俊朗的少年身上。
别看路山君修为高深，但一行人还是以少年为首。
孙姑娘好奇地看着此人，不知道他年纪轻轻怎么笼络地这么多高手，看起来还十分敬服他。
“可以。”
“速战速决。”
邓肯沉吟片刻，点头道：“路山君开道，我来支援。”
说到这，他望向一旁的玉面娘娘道：“取我战弓来。”
在进入广南后，玉面娘娘为他寻来了一把战弓，唤作夸弓，十分巨大，非常人能使用，但少年用着正好，上面雕刻的纹路能看出来少数民族的痕迹，至于来历却也不清楚，因为它并非是一件奇物，仅仅是一把做工精良的长弓。
邓肯就准备了六支箭，每支大概一米左右，对付江湖高手，他也不需要那么多的箭矢。
他尚未习得暗器手法，还是弓箭用得更习惯。
孙彩蝶闻言，欲言又止，侧头看了看玉面娘娘，却发现对方一副毫无异议的样子。
这少年何方来路？
胡心月为何如此信任他？
恶人谷在两广南疆为祸已久，谷中恶人各个身手不凡，算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若是强攻不成，怕不是要遭了。
路山君闻言满意地捋了捋虎须，少年的脾性他十分喜欢，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杀进去摘下他们的人头了事。
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他还得去十万大山逛逛。
“谷中尽是极恶之人，待会儿一个不留。”
速战速决。
路山君的身影一马当先，那恶人谷前立着一石碑，上面铭刻——‘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路山君瞥了一眼，不喜，随手一掌拍成了粉末。
大拙手。
路山君的掌力仿佛惊涛拍岸，掌劲以排山倒海之势，直接一掌将恶人谷的寨门都给劈碎了。
他身后的诸人无一不色变，路山君的修为越发恐怖了。
“何路英雄？”
“居然敢闯我恶人谷！”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现身，看起来像是一个屠夫，身上披着简单的褡褂，此人怀中还抱着一个艳丽的女子，那女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衣衫半裸，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他的胸前，两人之前估计是在快活，听到动静才匆匆忙忙赶出来。
——剥皮阎罗胡三刀（四星银灰色）。
——销魂娘子屠美娘（四星银灰色）。
此二人颇有名声，一个是屠夫出身，擅长分尸，据说如庖丁解牛，剥皮是一把好手，南汉许多擅长刑罚的人，都是他调教出来的。
南汉的酷刑就不用一一列举了，在整个华夏历史上，也是排得上号。
屠美娘则是老鸨出身，以野路子的功法采阳补阴，成为二流高手，后来跟合欢派扯上了关系，刘鋹的‘媚川都’里面，据说不少女子都是由她负责调教。
刘鋹喜欢‘善淫’的女子，媚猪没有时间调教，多是假借他人之手。
路山君不喜欢废话。
他的身影宛如饿虎扑猪，一双肉掌化作虎形，罡煞凝成金铁，那剥皮阎罗胡三刀脸色大变，神色惊骇无比，无从躲避之下，居然反手将怀中的销魂娘子给推了出去。
这家伙也是狠心，刚刚才你侬我侬，现在就拿那老鸨模样的艳丽女子挡刀。
“狗日的！”
“黑了心的胡三刀！”
那徐娘半老的妖艳女子身法不俗，居然借力扭身，便是最顶级的青楼歌姬都做不出这样违反人体骨骼结构的动作，销魂娘子以缩骨功堪堪避开，抬手间一片软筋散洒出，却是不管不顾，连自己人也笼罩在内。
点子扎手了。
这会儿谁跑得快，谁才有机会活下来。
噗嗤。
那屠夫挥舞短刀想要逼退路山君，但金铁之声响起，火星迸射，路山君没有丝毫停顿，直接一招黑虎掏心穿透了那屠夫壮硕的身躯，却是连心脏都掏出来了。
这掏心掏肺的手法，干脆利索，一眼就知道少年学得是谁。
一支利箭破空，真气激荡，罡煞环绕，屠美娘的身影尚在半空中，来不及提气换气，利箭便已经穿透颅骨，这老鸨衣裳半裸，一身媚肉再无用处，直接被钉死在了墙壁上，仿佛一具怪异的艳尸。
杀得痛快。
恶人谷外的众人紧随其后，那孙彩蝶不由瞥了一眼那收起战弓的俊朗少年，心中暗自咋舌，这少年好高明的箭术。
怕是匈奴契丹的射雕英雄都不如他。
本来玉面娘娘是邀请了两位好友助拳，但是有一位不知道为何没能及时赶来。
其实路山君赶到了，没有人助拳也没关系。
邓肯这段时间勇猛精进，距离先天境也就是一步之遥，只要再打通奇经八脉，后天反先天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不好！”
“哪来的一群凶神！”
恶人谷外的两个高手被当场击杀，谷内的一片石林中，某个手持颅骨的凶戾僧人睁开双目，他的脸色微变，已经听到了动静，毫不犹豫地起身赶来，一道道的身影飞速逼近，恶人谷的高手们都在黑暗中一一现身。
——折骨狂僧枭膺（食尸僧）（五星银灰色）。
终于来了一个像样的高手。
远处出现的僧人一身皮肤灰白，不像是中原人士，像是西域僧侣，他的须发十分茂盛，眼眶轮廓凹陷，双眸发出油绿微光，鹰钩鼻，脸颊干枯，颈脖佩戴着一圈骷髅头，双手指骨异常粗大，像是内外兼修，也是擅长指法的高手。
此人模样像是未皈依的沙和尚，一圈人头骨不多不少，刚好九颗。
“折骨狂僧，他的大力金刚指很厉害。”
不戒和尚似乎认识此人，低声道：“这妖僧是西域人士，去过天竺，修得一身邪门功法，而且还喜欢吃尸体。”
唐朝时期跟西域的联系非常深。
哪怕是后来丢了西域，中原跟西域异族之间的往来也没有减少太多，唐朝的版图算是标准的地图，后世帝王都可以拿来收复故土。
路山君看到此人也十分诧异，对方身上居然有种食腐动物般的味道，而且也身怀邪门异术。
两人隔空对了一掌，那折骨狂僧的食指断裂，口吐鲜血，将身上的颅骨以暗劲激射而出。
一颗颗人头颅骨袭来，劲风呼啸，宛若恶鬼。
——四目夜叉、人烛老祖、毒心秀士、绝户鬼婆（巫教）等等。
一道道的身影出现在恶人谷内。
他们跟当初的食人鬼和杀人鬼差不多，基本上都是四星银灰色的标记，若是实力再差一点，就会被淘汰出十大恶人的行列，这个称号自恶人谷诞生就有，但是十大恶人是不固定的。
自唐末黄巢起义开始，至今近百年的时间，那些极恶之人依附于此，想要在恶人谷出头，办法也很简单，干掉某个十大恶人之一，你就是新的十大恶人。
这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收，只要你够狠够强，便能在此处立足，还能享受酒肉美色。
关键时刻，他们亦是得力打手。
黑暗中又是一道利箭破空，那人烛老祖是一个仿佛是干尸般的阴鸷老头，此人喜欢点天灯，以人为烛，来历不清楚，但是凶名不小。
他想要暗中偷袭，却不想被一支利箭射穿胸腹，护体真气脆如薄纸，一口鲜血喷出，还来不及躲避，第二支箭便已破空袭来，这家伙的颅骨被射穿，直接钉死在了石林的柱子上。
“不好！”
“敌人有箭术宗师！”
毒心秀士是儒生打扮，目光邪异，他看情况不对，悄悄将众人护在身前。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响彻谷内，黑暗中某道壮硕如董卓般的凶煞身影浮现，远远便是一道刀气劈空砍来，长达十来丈，仿佛聂风的四十米大刀，劈得整个石林崩塌颤动。
“何方高手？”
“居然敢偷袭我恶人谷！”
煞气奔流。
那人一身魔功搅动风云，怒吼仿佛是狮吼功般震颤山谷，肥硕的身影异常敏捷，手中的长刀透着乌黑血色，在劈出时居然回荡起鬼哭狼嚎之声，好似能斩人魂魄。
“速去阳朔通知陈公公，有强敌来袭。”
这人黑脸异目，像是中原与异族的混血，一身横练功夫相当霸道，罡气奔流，身上魔功也是十分不凡，已经由外而内，达成了内外兼修的先天境。
——朱桀（恶人谷之主）（五星金色）！
在他的身后出现了许多绿林悍匪南疆恶徒，整个南疆的区域，不管你得罪了谁，只要托庇于恶人谷，不出此谷，他就能保你安全。
这颗毒瘤几十年都没人拔除，不是当世没有高手，而是高人未必愿意去南疆除恶。
“此刀不错，煞气十足。”
路山君打量着对方的佩刀，上面铭刻着食人恶虎，斩魂夺魄，大喜道：“某甚是喜爱，不如你自行割下头颅，连刀一并送我？”
路山君想要这刀？
黑暗中，那张弓搭箭的少年收起战弓，拿起了背后的镔铁长枪，视线已经锁定了此人。
这刀长达四尺有余，看着就跟路山君魁梧体型很相称。
合该为路山君所有。
前不久，少年才送了路山君一门五虎断魂刀秘籍，正好缺一件兵刃。
罡煞奔流。
在一箭射死了销魂娘子后，邓肯体内的真气也好似达到了某一个临界点，在真气运转全身经脉后，跟体内的煞气融为一体，接着在中丹田位置汇聚，待到重新回归下丹田时，已经是凝练无比，出现了质变般的变化。
后天反先天！
先天真气运转全身，却是连人的精气神意都包含在了其中，形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蜕变。
整个真气已经完成体内大循环，便是不修炼也会自行运转。
这幅人间体从三星标记一路提升到四星金色，终于在斩杀了一群恶鬼后，借着恶人谷的人头，达到了突破的临界点，成为了当时顶尖的武林高手，先天境的强者，不管是在南北武林，都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
不入先天境，算不得真正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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