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锁定十五楼地下室的方向以后,小碗就退出了精神同步的状态。因为已经明确知晓了目的地,所以接下来似乎就不需要继续借助我与烛火之间的联系了。她走在前方带路,我时刻警戒周围是否会有末日怪异发动袭击。
而七号也跟在了后面,她貌似挺好奇我们接下来会如何通过度朔山阵法以外的路径离开死后世界。
“早知道有那样的东西,或许就不需要殆精竭力地思考如何获得‘度朔山’技术资料,光是靠着那个地下室就可以让生者世界的罗山进军死后世界了…”她像是在感慨自己多此一举。
“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没有袭击黄泉福音院,我们就无法得到第三枚神印碎片,更加无法让小碗恢复记忆、锁定十五楼地下室。”我说。
小碗做出补充:“而且…以十五楼地下室作为途径出入死后世界,目前很可能是只有庄成哥哥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当初在现实世界,我和长安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接触到十五楼地下室的出入口,而当孔探员出场的时候,出入口却是消失了。
尽管这可以解释为当时的我们正好把作为开关的地毯给覆盖了一次,可孔探员本身就是亲手绘制出入口仪式阵法的人物,再加上长安之前的租客没一人发现那个诡异出入口存在的事实,只能认为那个出入口本来就是我和长安才有缘分见证并打开的装置。
而如今就算是长安,恐怕也无法再度见到那个出入口了。因为地下室里面的神印碎片早已被我取走,他不再具备进出地下室的缘分。一旦再次靠近,哪怕旁边有我在场,出入口都会自动消失。
那么小碗呢?我当然也希望小碗可以使用那个出入口、脱离遍布恐怖和危险的死后世界,但是按照这个理论,似乎小碗也会变得没有资格离开死后世界?
而七号显然也意识到了相同的问题,她看着小碗问了出来:“这么说来,即使是你,也无法通过地下室回归生者世界吗?”
小碗想了想后说:“…不,如果说过去的庄成哥哥被封闭在地下室内部时,之所以能够令那个出入口重新显现,是因为我祈祷庄成哥哥和麻早姐姐在一起的愿望而形成的缘之力量,那么作为力量源头的我当然也有缘使用。”
闻言,我心里松了口气。
而她则接着补充:“甚至于,我应该还可以进一步地强化那个出入口的存在性,使其变得更多人也可以出入…
“但是以我的力量,这种做法是有限度的。生者世界和如今的死后世界之间的往来本来就是堪称逆天而行的事情,这其实超出了正位法天象地之力的本分。
“哪怕靠着神印碎片之力,也最多只能再额外允许一个人跟随庄成哥哥和我出入,并且这个人选还不能是存在规模过于庞大的人神。”
这里面或许还有小碗的祝福本身的局限性。
从她过去因为不在乎自己生死、所以无法对自己发挥祈祷力量这一点来看,她的祝福恐怕也是难以普及到素不相识之人身上的。进一步地说,这可能也与她缺乏普渡众生的精神性有关。
她的价值观源自于祝玖和祝拾,因此在听闻人类屠杀计划的时候,她显然有着本能的否认和怜悯;然而因为她的存在是源自于祝玖和祝拾私人性质的愿望,所以她可以说出来自己不在乎世界和未来、只关心麻早和我是否可以幸福那样的发言。历史上有名的神性之子即使面对与自己无关的人也可以发挥出祝福力量,而她则是难以做到这一点。
反过来说,对于自己无比重视的人,她的祝福可以表现出来远超那些历史上有名的神性之子的密度。那到底是有多么强大的祈祷,我有着切身体会。
小碗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一眼夜空。
而想到麻早,我对着七号询问:“你之前说自己已经没有三生石散了…难道就没有办法再将其制造出来吗?”
“你是想要帮助麻早恢复记忆吧。我劝你还是死心为好。”七号说,“首先,三生石散是只有太岁才有办法制造的神药,用一份少一份。除非太岁复活,否则没有再造的可能性。
“其次,服用三生石散也不会死亡的方法,是只有虚境使徒才可以使用的。确切地说,这是建立在能够与神印碎片绑定的前提上才可以使用的方法。本来,‘与神印碎片绑定的机制’也是诞生于对于三生石散的开发和研究之中。”
感觉她在掩饰太岁与神印之主之间的联系方面越来越自暴自弃了…还是说这其实是她的演技,其实太岁与神印之主之间的联系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她在利用我的错误印象,误导我后续的推测?
“那么,如果让麻早成为虚境使徒呢?”我问,“现在四号宣明背叛、六号神照死亡,神印之主就没有想过要为缺席做出补充吗?”
“即使真的要补充,你又真的会允许麻早成为虚境使徒吗?”七号反问,“还有…为什么你那么想要让麻早恢复自己的记忆呢?
“那个家伙头脑僵硬、性格固执,偏偏还有着不合时宜的良知和正义心,现在的她应该也和以前没什么差别吧?让她清楚地记起来自己的扫把星体质具体害死了哪些人、又用自己的双手亲手屠杀了多少人,对于她的心理健康真的是好事吗?
“你在还没有成为人神的时候就愿意为了她而与命浊为敌,肯定是非常重视她、喜欢她的吧,就不害怕她在恢复记忆的下一秒立刻自裁吗?”
小碗也看向了我。
面对七号的质问,我没有丝毫迷茫。
“我不会对麻早说谎,也不会对她做出隐瞒。过去的我经常那么做,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对自己的内心发过誓。我会在她的面前展露出自己所有的真实想法。”我说,“如果看到了恢复记忆的小碗,她一定会意识到存在着恢复记忆的方法。届时,她一定会向我们提问、并提尝试找回自己的记忆。无论那是多么的罪恶、痛苦、耻辱,她也一定会逼迫自己回忆起来。
“我认为这必然是她怀着勇气做出来的抉择,所以我会尊重并支持她的决定。”
七号追问:“所以说…如果她在之后又决定放弃自己的性命呢?你连这种决定也要尊重吗?”
“那是没有勇气的抉择。我将会不计一切代价把她紧缚,直到她有勇气面对那些令自己痛苦绝望的过往。”我说。
而且如果麻早死去,我以后也无法再得到扫把星之力的眷顾了…我接着又在自己心里补充了这一点。
“…你们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七号吐槽。
“没错,庄成哥哥和麻早姐姐就是那么的般配。”小碗一本正经地说。
说着,她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夜空。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看的是月亮,作为奈落福音化身的巨大圆月。大概是因为我依旧身负小碗的祝福,所以此刻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原本只有赐福修士和濒临业魔化者才可以看到的魔性满月。
这轮圆月是末日的夜空最具有存在感的天体,凡是能够看到的人,肯定会时不时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一看。只是小碗看的次数似乎有些多了。我与小碗共同行动也算是积累了一些经验,知道她平时不会那么频繁地看月亮。
“小碗,月亮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现在的我,可以比起以前更加清楚地感知天地,也可以感知到奈落意志和奈落福音的存在。”小碗说,“奈落意志的声音还是和往常没什么差别,看来过去的我之所以无法听清楚奈落意志的声音,并不是因为我的‘听力’有问题,而是祂的声音本来就是那么微弱和模糊。
“至于奈落福音…”
她注视着那轮圆月,片刻后说:“…我好像隐隐约约地知晓祂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七号似乎并不意外于我们把死后世界的月亮和奈落福音联系到一起去,她表情严肃地问:“你觉得奈落福音是什么?”
“奈落福音的源头,应该是星球自然意志。”小碗说,“这本来就是我作为神性之子理当接触到的第一对象,只是因为我过去一直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又身处于时空混乱的死后世界,所以才始终无法理解这轮圆月的真相,反而错误地把奈落意志当成天地意志…尽管这也不能完全说是错误,在死后世界,奈落意志本来就是此处天地的意志…”
“等等,我有疑问。”我说,“根据我从黄泉那里听来的说法,如果说普遍提到的奈落意志是人类集体无意识,是狭义的奈落意志;那么奈落福音的本质,就是广义的奈落意志,也就是包括人类在内所有生命物种的死后世界意志。
“为什么在你看来,奈落福音会是星球本身的意志?两者似乎不是同一个概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