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皇城,苏武上次来就见过,只待苏武打马来到皇城门口之处,那里还有不少军汉在把守。
却也见得一人“恰好”此时打马而来,往前去呼喊下令:“枢密院令,你们撤了去,换旁人来驻防皇城…”
门口的辽国军汉,自也就开始列队撤了去,便也有许多人一脸疑惑看着眼前而来的这彪骑兵。
苏武对那来骑点了点头,那下令的骑士竟是直接就朝着苏武而来。
苏武正在下令:“分几部去看守四面各门,也派人上那城头上去巡视。”
武松在旁,只管得令就去。
那骑士已然就到了苏武面前,苏武见过他,跟在耶律大石旁边的一个军将,但苏武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便也只管一打量,也看得身旁岳飞范云都驱马上前去拦,苏武也摆摆手,只管让那人到面前来。
来人倒也有一个拜礼,只是语气着实不善:“苏相公,我等来日定还要回来!”
就是这么一句?
苏武笑了笑:“你唤个何名?”
“我乃萧斡里剌,我等来日一定还会回来的!”萧斡里剌的悲伤,与旁人不同,并不是那眼眶通红哭哭啼啼,只是咬牙切齿在苏武面前来说此语。
只问苏武会答什么?
苏武却还是笑,还点点头:“但愿如此!去了西京,当与女真奋战,打败女真之日,许你就回来了…”
萧斡里剌还真也点头,似乎认同苏武之语,一脸坚定打马而去。
苏武也不在乎,也不当回事,女真大军正在往西京大同而去,西京之大战,要不得多久就会开始,昔日辽国东路军统帅耶律余睹,会是进攻西京的急先锋。
这也是一场苦战,女真此时,报仇雪恨之心,自是无以复加,对于女真而言,大功即将告成,最后再努力一番,就可一扫数代人积攒下来的仇恨与耻辱。
完成这些事之后,女真之金国,才会真正开始转型成为一个国家,一个帝国。
换句话说,便是那时候,金国才会真正开始经营他们自己创立的这个国家,真正来完善这个国家的体系与制度,乃至也会重用汉人当官,颁布正儿八经的律法,建立正经的赋税体系…
乃至也要开始推行自己临时创立的文字…
甚至,女真族群里,也开始会取汉名,一些有文化的女真人,还会给自己取个字。
甚至也开始立宗庙,引进佛、道寺庙…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的女真,其实还不能称为一个完整的国家,更像是一支军事力量的存在。
不久之后的女真,便真会有了一个国家模样,开始正经的外交,也开始有了真正国际外交的视野,目光慢慢就开始往南去看了。
苏武看着萧斡里剌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四周而去的骑兵,看着那空洞洞的大辽燕京皇城之门,一时间,也起唏嘘。
马蹄哒哒两声,这皇城的青石板,着实清脆。
苏武打马入皇城去,左右看来看去,其实制式上,辽国皇城的建筑,与宋的区别并不大。
只是相比而言,辽国皇城显出是几分空旷与单调,倒也不是说辽国皇城的面积比宋的小,而是说一种细致细腻上的差别,乃至景致景别的不同…
一座一座的大殿,一个个面带疑惑的宦官与宫女…
就看着数百铁甲骑从宫外而入,走在大殿的广场之上,甚至不下马来走,而是端坐马上。
有那老太监上前来,面带几分颐指气使:“你们是哪一部?岂敢在皇城打马?”
苏武也不气怒,只是轻声一语:“把皇城之内所有的人都归拢起来看管!”
“得令!”范云翻身下马,便有一彪人都跟着翻身下马。
那老太监一时惊骇带疑惑,还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只见范云几步上前去,一个大嘴巴就把这老头打倒在地,也有话语:“凭得你这老腌臜,也敢在我家相公面前大呼小叫!”
那老头倒地去,便是连哀嚎都没有,只管是这一下,就昏死过去。
苏武莫名有些不忍,马步继续往前,却是摆摆手:“范云呐,不必如此…”
“哦!”范云一个“哦”都应得铿锵有力。
随后,就听得大呼小叫之声此起彼伏,自是军汉驱赶宫女太监,再如何温柔,也免不得枪杆去抽,拳脚去赶…
后面一座大殿,大殿内牌匾上写的四个烫金大字“统握元枢”,天子耶律淳就在牌匾之下安坐,却也听得好似远处哪里传来呼喊尖叫之声。
起身来往外去看,倒也没看到什么,便是左右问:“何事吵嚷?去看看!”
身旁十几个亲近护卫之人,自也有人出门往前头大殿去看。
吃饱喝足的李处温也往外去看,虽然还看不到什么,却是面色微微一沉,口中无奈一叹…
德妃萧普贤女好似察觉到了宰相的叹息,问道:“相公何事忧叹?”
李处温摇摇头来:“悲怆之事也!”
“相公何事悲怆?”萧普贤女又问。
李处温一时未答,只转头去看那奔出去的护卫在大殿前的广场上跑着,不得片刻,头前那座大殿左右,出现了骑士的身影,铁甲骑士,一个两个,慢慢从转角处出现。
萧普贤女循着李处温的视线看出去,立马就问:“这是哪里兵马?怎的入了皇城里来?”
天子闻言,往前走几步,视线开阔起来,便也左右看到,立马也问:“战事也不曾紧急到这般地步,何以在皇城里面打马来去?”
这两人发问,问的自然都是李处温,李处温其实心里难受不已,他看着这天子夫妇,一时无言,微微低头。
天子耶律淳见得李处温如此模样,立马心中一紧,心知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再问:“李相公,到底怎么回事?”
李处温慢慢起身来,语气悲怆无比:“陛下,贵妃,耶律大石与萧干在城外大败,领着麾下兵马,出城往西京去了,城内城外,从者如云,这偌大的燕京城,他们让给宋人了,殿前来的,就是宋人之骑!”
“什么!”耶律淳好似脑袋当场宕住,只以为自己两耳听错了,刚才还在殿内庆祝击退郭药师,高兴的劲头还没消去,怎的忽然就如此了?
那萧普贤女,更是几步走到大殿门口,只去观瞧那前殿左右转过来的骑兵,一语就到:“竟真是宋骑!”
显然宋辽两国,而今的甲胄兵器等物,越发趋同,只在细节与装饰上有区别,远观的时候,容易看混,近瞧,自能看出不同,乃至而今金人的装备,也是如此。
天子快步也走到大殿门口去看,双手一垂,浑身好似泄气一般,语气带着哭腔就喊:“李相公,这是为何啊?”
李处温也在往外走,他自悲伤不已:“为何…陛下啊,还能为何?宋人前锋就有八万军,数万辅兵,后方还有十几万军,那耶律大石与萧干战之不胜,燕京城守卫不住,与宋和谈,得了宋人条件,所以西去了…”
萧普贤女转身就道:“我自带兵,与他们拼了去!”
“唉…耶律大石与萧干战之不能胜,贵妃何以能胜…”李处温又如此来说。
就看殿外,那马步不疾不徐,慢慢而来,领头一个骑士,更是在马背上随着马步颠簸摇头晃脑。
那头前出去看情况的护卫之人,早已呆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大殿之内,十几个头前参与守城血战之护卫,也都是呆呆愣愣的模样。
耶律淳当真眼若泣血,更是来问:“既是如此,李相公又何必让我登基?何必还让我往这皇城里来?”
“陛下,头前臣也不知宋人如此善战,头前臣也以为这燕京还待鏖战,许能保存啊!”李处温是有问必答,躬身拱手,大概是心中惭愧无数,愧疚不已。
那萧普贤女忽然往左快步去,把那护卫腰间的刀抽来一柄,便往大殿门口站定,只管左右一看,厉声来言:“陛下,臣妾自守在门口,臣妾与他们死战!”
便是这厉声之语,竟是当真有好几个护卫抽刀往前而去,站在萧普贤女的身边。
李处温便往前去说:“贵妃,罢了吧…罢了吧…”
萧普贤女,竟是当真一脸坚定,却来呵斥:“李相公早知此事,却还在殿内要茶要食,相公岂不与那些乱臣贼子叛国之辈是一丘之貉?李相公何以还留在此处?不与那些狗贼同去逃命?”
李处温摇头,老泪在落,纵横在脸,躬身而下,却又慢慢双膝跪地,低头来说:“老臣,哪里也不去了,就在此处陪着陛下就是!”
耶律淳闻言,更是喊叫而来:“陛下?哪里还有陛下?你们何人拿我当做天子了?用之则为天子,弃之则是敝履,何以非要如此捉弄与我?为何啊?”
李处温低头在泣,一语不发,也着实说不出来什么…
却也看得那骑士已然就在大殿台阶之下,翻身下马之声此起彼伏。
那太监处,脚步咔咔在响,一个铁兜鍪慢慢出现,越来越高,直到站定大殿高台,再往殿门而来。
此人自是苏武,抬头望去一眼那大殿之内,映入眼帘不是门口持刀的贵妃,而是大殿里面烫金的牌匾,统握元枢。
如此低头,才看到那持刀的贵妃,苏武倒也不意外,此时之辽,就是中国,苏武心中认可的。
中国人,合该如此,哪怕是国破家亡,也该还有最后一点血性在身,男女皆当如此!
就看那贵妃,当真持刀而出,就往苏武面前来奔。
苏武脚步也往前去,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在踏。
那贵妃当真近前就到,一柄腰刀高高挥起,重重落下!
苏武还是不闪不避,身后铁甲汉子岂能不上前来?只是苏武手在身后稍稍一摆…
就看那腰刀瞬间劈砍在苏武身上,一声划响,火星一溅。
却还听得苏武一语来:“力道还不小!”
这般腰刀,哪里又劈砍得入浑身的铁甲?若是长枪或者破甲锥,亦或是骨朵大斧锤子,那自不一样…
却看那贵妃再挥刀,苏武眼疾手快,身形往前一步,仅仅一步,便是近身,手往那贵妃持刀的小臂一抓,这事也就罢了…
抓住那小臂,只管再是拉,那贵妃自就跌落一旁而去。
苏武继续迈步,身后甲士也往那贵妃去,只管架起押住,往一旁去拖…
只看那门口还有几个护卫,却也并未往前来,还是李处温飞快出门来,连忙呼喊:“莫要折辱此女,她乃是贵妃…”
苏武便往旁边范云点了点头,脚步继续往前,也慢慢去取头上铁兜鍪,再把兜鍪夹在腋下。
岳飞早已几步先往前去,倒也不需什么兵刃,只管左右推搡几番,那大殿门口自是畅通无阻。
苏武迈步过门槛,只看一人,龙袍在身,说得一语:“在下苏武,见过陛下!”
耶律淳脸上,倒也不是惊慌失措,只有满脸的泪水与悲怆,他点了点头,却并不答话,只是转头去,慢慢走。
苏武也不阻止,他也没想过要如何折辱辽国天子,只看着他一步一步往那高台而上,慢慢上去,坐定在统握元枢的龙椅之下。
苏武叹了一口气去…
若是真把辽国天子拿来如何折辱,实无必要,不利人心,不利契丹之民的归附,也不利来日要与耶律大石的那些小小交易与合作。
苏武便也迈步,也往那高台而上,上到高台,站在耶律淳的身边,一语说来:“陛下毕竟是正经登基,且还是在危难之中临危受命,大宋与辽,乃兄弟之国,盟约百年之久,如今之局势,非宋之罪也,实辽之无能,女真之暴虐,还请陛下移步,往东京去住上一些时日,不知可否?”
亡国天子该如何处理,史书上无数案例,只管照做就是,赵佶不是什么残忍之人,耶律淳到了东京,少不得公侯之位,礼遇有加。
甚至赵佶连名头都不会去折辱,比如什么安乐公,那是万万不会给的。
耶律淳端正坐在龙椅之上,却是一语来:“只管杀来就是…”
苏武摇头,不接这话,只是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不若,陛下带我去看看大辽的宗庙,如何?”
“我…朕愧对列祖列宗,朕有何颜面去宗庙见列祖列宗?”耶律淳如此答来。
苏武便道:“你无罪也,罪不在你,罪在那耶律延禧,你夫妇二人,许就是契丹之辽在这燕京城里最后的脊梁了,走吧,去看看吧…你登基的时候,当也是告祭过宗庙的,不论如何,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当与祖宗禀告一二,是也不是?乃至,兴许来日,你这家族慢慢式微,宗庙的香火也就慢慢没有了,此时不去看看,不去禀告一二,只待去了东京,怕是再无归来之日了…”
说着,苏武步伐便转,往台阶侧面先下。
那李处温在高台之下,似也松了一口气,只看那苏武,君子也,这南附之事,李处温心中之愧疚,去了不少。
苏武下了高台,也不催促,只抬头等着那高台之上的耶律淳。
那萧普贤女也被放了开来,此时进了大殿,她本不哭,此时,却还是落了泪,夫妻二人对视一眼。
耶律淳抬手去招:“爱妃,且上来!”
萧普贤女岂不而去,也上高台,耶律淳拍了拍龙椅:“爱妃坐!”
萧普贤女摇摇头,没说话。
耶律淳开了口:“朕下圣谕,最后一道圣谕诏书,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尔皇贵妃萧氏,系出高闳,贵胄之后,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奋死效命于危难。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钦哉!”
一时之间,萧普贤女,恸哭之声就出!
只看那高台之下,李处温竟是双膝再跪:“老臣领旨,百官拜服!拜见皇后!”
那萧普贤女当真也在天子面前一跪,却是难以成言:“谢…谢…”
耶律淳对着萧普贤女笑了笑,伸手去扶:“坐,坐朕身边!”
萧普贤女当真起身去坐。
大殿之中,十几个亲卫,李处温,乃至皇后天子,自又哭成一片…
苏武还在等…
终于,那耶律淳擦了擦泪,起身来,低头去,下台阶了,夫妇二人,搀扶一处,慢慢走来。
苏武点点头,只待夫妇二人下来,往前带路,李处温在侧,甲士数百,往宗庙而去。
宗庙香火依旧在,长明灯亮堂堂。
一个一个的牌位,从先到后,不知多少,还有配享太庙的臣子,左右拱卫一旁。
耶律淳跪拜在说,嘟嘟囔囔不知多少言去,苏武都在一旁。
耶律淳一时说得激动,一时说得恸哭…
也不知多久去,耶律淳慢慢说完了,说尽了,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武有言了:“刚才那当不是最后一道圣诏,还劳烦陛下再起一诏,昭告燕云之民,昭告天下契丹,辽本承唐,宋也承唐,兄弟之国,辽失其业,宋来守之,以安万民!”
这么礼遇之下,契丹历代先祖见证之下,当不是逼迫了吧?该是合理的吧?乃至,这些祖宗们,应该是能接受的吧?
苏武为这燕云之事,为这燕云之民,乃至契丹之民,当真是绞尽脑汁,只为一事,万万不能像历史那般,燕云之民转眼就成了女真座下驱策之犬马。
一定要是上下一心,帮着苏武奋勇抵御外敌!
耶律淳转头来看了看苏武,只一语:“着李相公办就是!”
看来,这一番礼遇,也不是没有意义的…
苏武还问一语:“陛下可还愿再召见群臣?”
这是让耶律淳亲口再交代一二…
耶律淳摇摇头:“不必了…去东京吧,离了此处也好!”
“那便罢了…”苏武点着头,不强求。
不愿就不愿,也没什么,苏武还有手段,启程去东京的时候,只管把消息传出去,让群臣来送,让燕京百姓都来送!
到时候只管跪啊喊啊,耶律淳也当把车帘掀起来看几眼,说上几句,但凡说上几句,不论说什么,意义就到了。
到时候如何宣传呢?
只管宣传天子去宋见兄弟,以为兄弟齐心之好!
到时候排场弄得大大的,只管把这皇城里的太监宫女,挑好看的,都带上,御辇龙车来装,天子六驾来拉,只管把脸面与尊重给得足足。
到时候百姓哭,天子哭,只管哭成一团去…
越哭得悲伤越好!
李处温就在一旁,苏武自与他来说:“那就还劳烦李相公起个圣诏,历数女真之祸,也说国破家亡之哀,再来说兄弟之国那些事…”
李处温点头:“已然如此,只恨女真,若为报仇雪耻,自当多多帮衬!”
“圣谕写就,我先看看,好了,那我就不多叨扰了,李相公多多陪伴陛下身边,开解一二,我自出宫去也,放心,宫城之内,定无滋扰!”
苏武拱手左右,岂不而去。
那天子自在宗庙之中,定是久久不走。
苏武出门去,只管吩咐人把燕青招来,皇城之内,自也要看管,就让燕青带人来盯着。
皇城之外,军汉把守就是。
至于皇城里的钱财贵重之物,也不急,先理内廷与宗正寺的账册,再来清点,也不急着搬,只等这天子动身去了,再真正来弄。
燕京城内的贵胄人家,也不急,先把一家一家都搞清楚,慢慢来…
只为了一个体体面面。
值钱的东西,从来都重,那些贵胄人家跑的时候带得走的可不多,哪怕是耶律大石走的时候,也没时间一一搜刮,更多还要带战争物资。
那些家中无主的,很快,体面过后,只管掘地三尺来挖。
那些家中还有主的,若是还能用的,那就稍稍放过去,还可以拖延一二。若是不能用不堪用的,手段倒也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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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没钱?通敌有没有?昔日有没有跟关外之人通过信件?有没有往关外去做过生意?
都没有?那你认不认识耶律余堵?认不认识耶律余堵的家眷亲戚?乃至部曲下人?
苏武脑袋不知转了多少这些事来,走路都在想。
甚至也想,还要专门成立一个部门,专门来做这件事,燕云好几十州县,这是一个大事业!
既不能太快,但更不能太慢,苏武知道自己在这里不会太久,这段时间内,各地大户有钱人,当用梳子梳一遍。
至于到底能梳理出多少钱来,苏武自己心中也没个料定。
却是苏武也还想,这事一边做,还当跟着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各地开仓放粮,粮食不够,从大宋买,平头百姓,家家户户都送,哪怕只是半斗三两升的,也要送,这事得做,不在多少,而是这个形式得有。
还得宣传,说是从大户人家里弄来的,都送给燕云百姓吃。
若是来得及,也弄个一二尺麻布来,家家户户也送…
这买卖,只赚不亏!最体面不过…
这件事交给谁?
苏武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名字,就是吴用。
出了皇城,打马在燕京城的街道上,其实早已天黑,城内有军汉来去巡视,都是苏武麾下的军汉,今夜宵禁。
那耶律大石,已然不知走出多少里地去了。
苏武出了宫门,立马来言:“许先生,你带人去那枢密院的衙门,盯着,明日大早,要看到圣旨!”
“得令!”许贯忠一语来。
苏武继续来说:“诸位随我去燕京府衙议事,明早圣旨一到,许先生就在枢密院里誊抄盖天子印鉴,诸部各分兵马,先北后东,再是南边,州府县,诸般城池,快速去,圣旨到了之后,开城便入,总览兵马权柄,整编各城兵马。不开城之处,速速快马回报,发兵去打!”
苏武话语很急,便也是这件事很急。
“得令!”众将拱手来。
许多事,这件事最急,其次是要给雄州的童贯报捷,然后还有赏军之事,没有一件事不重要。
报捷文书也要好好来写,这报捷文书最后是要送到东京去的,事成了,但东京那些相公们必然也要在鸡蛋里挑出骨头来,这是毋庸置疑的…
其实…
许多人,乃至所有人,无一人知晓苏武此时真心所想。
苏武其实期待,期待那些鸡蛋里挑骨头的事。
但明面上他不能期待,他得认真办差办事。
只待一夜过去,苏武吩咐的诸般之事,都在运转,苏武这个班子,效率也非常高。
那圣旨苏武也看过了,极为满意,李处温会办事,誊抄无数,枢密院里在抄,令兵就在门口等,抄好一份,就往外送一份,便有一部人马往州府而去。
连辛兴宗都分到了任务,自也就是分到了功劳,虽然不大,但也是功劳。
往童贯报捷,也请童贯到燕京来,还要让童贯再把那些不堪用的兵马派来,驻防各个州县城池之事,自要换成他们。
乃至往后,也多要用燕云本地之人,这个时代,用军汉长久外地戍边,那是不太现实的,
但在汉唐,却又能做,汉军离家数年戍边是常事,唐军长征健儿也多是自愿,甚至也有那悲惨之事,一辈子戍边难以归乡,也还奋力在守。
但在宋,就不太现实了,长久不回家,军汉必然就闹。在宋,那就得河北人守河北,陕西人守陕西…长久往后,自也是燕云人守燕云…
有战事短暂调派可以,长久驻防只能这般。
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这些事,暂时还轮不到苏武来烦心,终究是童贯还在头上顶着,童贯来烦心。
燕京城内,满大街贴着安民告示,一贴两份,一份就是圣旨誊抄,一份是苏武名义所出,圣旨之言,自不必说。
苏武所言,无外乎也先说兄弟之国百年之好,再说天下汉人是一家,契丹也是好兄弟,再说奚人也是好兄弟…最后不免就是一视同仁,皆为宋民,秋毫无犯,但有军汉闹事,只管去报府衙,定是严惩不贷,诸如此类…
大街上,自也慢慢有了人气,会识字的看告示,不会识字的,也有人在街巷路口来喊来读…
街道上人,自是各般都有,惊慌的有,疑惑也有,一时懵圈的也有…
但都知道了一个事实,燕京属大宋了!
街道上的军汉来去巡视,当真也秋毫无犯,甚至连呵斥谩骂都不曾见…
这自是苏武严苛军令而下的管制,也是苏武赏赐能继的效果。
该做买卖的做买卖,该做活计的做活计,燕京城内,该做什么都做什么,城门四开…
那些头前逃散而去的普通百姓,也有人开始陆续回城回家了…
这座三四十万人口的城池,许要不得三五日去,三十万人口还是有的,依旧是一座繁盛无比的大城。
好似一切都在过渡,又好似不曾真有什么过渡…
雄州城内,那快马也奔了两天,捷报终于是要到了。
童贯还在城楼处往北远眺,正是忧愁不已:“也不知前方战事如何,子卿子卿,你可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一旁是谭稹:“枢相日日这般来远眺,那苏子卿也是不晓事,若我在前线,定是每日上午一报,下午一报!有事要报,无事也要报一报!”
童贯倒也觉得谭稹说得对,却又道:“许是战事太急…腾不出空暇来…”
谭稹便笑:“枢相啊,我真是羡慕你,羡慕得紧…”
童贯忽然转头来看谭稹,眉头微皱:“接我差事之人,许真是你…”
谭稹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岂敢如此去想,枢相折煞人也!”
童贯不多言,因为已然见得城外北边,真有快马奔来,便是大喊:“来人呐,拦他上城楼来,快去与他说…我就在此处!”
(兄弟们,八千,努力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