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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此乃我大金皇帝陛下之问

  燕京城外,军营之中,从城内运来了无数的棺木,一两千具之多,偌大的燕京城也供得上这么多棺木。

  石灰也找城中的商户采买了无数。

  好在已是冬日,燕京城的冬日越发冷冽,一两千具尸首排列得整整齐齐,其中京东军汉就有六百余人…

  周遭各军都有军汉到场,气氛自也低沉下来。

  苏武慢慢在走,一排一排去走,都看一眼,看得也是难受,京东军汉,其实主要就是东平府,其次就是邻近州府。

  这一番再回去,那真是东平府遍地缟素,苏武有一种情怯之感,一时间多少有些不愿回去了,着实不好面对。

  抚恤钱财,那是简单之事,但那一双一双悲伤的眼神,着实难以对视。

  苏武一排排看完了,回到头前去,轻轻摆手:“收殓!”

  军汉们开始忙碌起来,便也都由平日里最要好的同袍来做,许多尸首其实难以辨认,好在军汉们都带了身份木牌,甚至有一些尸首连身份木牌都寻不到了,好在也只是少数,用排除法来确定身份也是不难。

  这边收殓正在忙碌,那边搭了高台,请了一大帮子道人,道乐一起,道人祷祝,经文在诵。

  似也该说点什么,苏武左右看了看去,没有说出口来…

  便是抚恤之外,京东军汉也都知道,家乡里还有优待,一个阵亡,给钱不说,若有遗孤,可入学堂,若是无有遗孤,亲近兄弟之间有,也可替换名额。

  学堂不要钱,吃饭不要钱,若是愿意在学堂里住,那也不要钱,一年还发春夏秋冬四身衣服,三双鞋靴。

  学堂在建了,就在军营之旁,苏帅说过的事,从来不会作假。

  便也还有昔日苏帅从江南之地带回来的许多孤儿,男女都有,本是都在军营里做些杂事,火头房里打打下手,也管口饭食,到时候,都要送到学堂里去…

  说是学堂里的孩童,识字是其一,也要习武锻体,乃至列队走阵…

  反正苏帅说的都很好,肯定不假的…

  若是家人愿意,阵亡军汉可直接埋葬到军营旁的一大片空地去,苏帅说往后同袍,都可以埋在那里,只要记录上有功,哪怕寿终正寝,也可埋在那里。

  苏帅还说,那里正建一个祠堂,名叫“忠烈祠”,说是香火不断,同袍共享。

  埋葬资费,也由兵马总管衙门来出,还刻石碑,作一个墓志铭。

  当然,若是家人不愿意,也可自选埋葬之处。

  反正,听来倒也教人畅快,若真壮烈了,埋在那处也不是不可,总比两三代人去,香火也断了、坟头也平了要强…

  苏帅昨夜发钱,发得比以往要多,主要是正常赏赐之外,那些辽骑,一个人头竟是值得五十贯…

  这是万万没想到的…

  苏帅也还说,遇到精锐骁勇之敌,自当提高价码,岂能把骁勇之敌首与一般贼首同价?

  往后啊,若是还有更骁勇的敌人,那就更要提高价码。

  苏帅说,只管给!若是钱财不用在儿郎们身上,那用在谁人身上?

  反正苏帅说了很多很多,都是前日昨日说的,指挥使与都头们,便都到军中去有样学样来讲。

  这事吧,倒也与友军传开去了,许多人压力山大,比如刘延庆等人…

  这事,做起来要钱,要不少钱,西北之军本就穷,西北之地本也贫瘠,若非苏帅照拂,便是而今这点装备都要差许多,若是也学京东军这些事来,那真是…有心无力。

  苏帅知道这些事之后,不免又左右给了几笔钱出去,如此,也好教各军有样学样来做,至少先做个形式,也好教军汉们都知道,苏帅不是厚此薄彼之人。

  其实真算起来,又花不了多少钱,土地是其一,有能力的,只管选好地平地,没能力就选远一点,离城池远点,选个荒山土岗也不是不可。

  养人吃饭,其实不费钱,费的是心,当然,这是与那些铁甲兵刃马匹来比,这不是什么大开销,但这笔开销要持续下去,一年一年,真加起来,也不是少数,但先都做起来,一年自有一年的办法。

  这是苏帅亲口说的话。

  众多军将自也信得过苏帅,只要苏帅在其位,那真是一年自有一年的办法,这当是不在话下的。

  如此,全军上下,皆知此事,今日来收殓同袍,收殓之人,便也在尸首旁边嘟嘟囔囔这些话语,便说苏帅如何如何,放心就是,家中之事不必操心,都会好的…

  尸首躺进棺木里,也不知听不听得见。

  收殓好之后,棺木还要寻个地方停放,只等回乡的时候,一并带着上路去。

  苏武大手一挥,就停到皇城里去,近两千具棺木,还得是遮风挡雨的地方,除了皇城里那一座座的大殿小殿,别处哪里寻得到如此大的地方?

  便是这一举动,也教无数人心暖不已,那收殓同袍的军汉嘟囔来说:“你此番倒好了,还能住一住那天子住的地方,咱这一辈子,可没这福分,苏帅可待你好得紧,到了黄泉里,只管安心,安安心心…”

  说着说着,不免也有一两滴男儿泪从眼角渗出来,军汉只管往眼角一拭,只当从未落泪。

  最悲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父子同军,父是骑兵,子也是骑兵,苏武军中没有这般,但这种事在西北各军不少,便也好似子承父业一般,奈何此番子亡而父还在。

  慢慢收殓之间,父亲老泪纵横,话语无数:“我想过这些,却是想着我去了,你收我尸骨带回家,却万万不曾想是你去了,我为你收殓尸骨…”

  “唉…你也放心,你母亲我自照拂,可惜我儿,还不曾娶妻…”

  “苏帅给的钱多,赏的功也不菲,回家去,日子自不会差,你两个小弟与妹妹们,当也会养得好好的…你放心吧…”

  “儿啊…”

  “儿啊…”

  恸哭之声,其实有些突兀,目光皆来,不免皆是叹息摇头。

  苏武上了马,本欲打马而去,却又一时驻足,看了良久,但并无话语。

  只待棺木都盖上钉上了,开始往那板上装,苏武一口气叹去,才打马而走。

  女真的使者来了,名叫高庆裔,在燕京城府衙里等候多时了。

  苏武打马去,在府衙里会见高庆裔。

  那高庆裔似也等得不耐烦了一般,只待苏武来,寒暄几句,虽然还算有礼,但语气上也是不好:“苏帅怎能把燕京之兵放到大同去?”

  这事自也瞒不住,而今为女真干活的辽人,或者说辽东人,多了去了,高庆裔也算一个。

  换句话说,这燕京之处的辽人,女真细作无数,便也如此,他们才能精准的知道耶律延禧往西京大同逃去了,第一时间改变了行军路线,女真大军直扑大同。

  苏武看着高庆裔这般问罪的话语,只管安坐在主座之上,并不答话,反而还有心思去摆弄身上的官袍。

  高庆裔自是气得不行,却并不真敢造次,只道:“苏帅有知,此乃我大金皇帝陛下之问!”

  苏武点点头,却先问:“大同那边打起来了吗?”

  高庆裔却也真答:“只在这三五日,大军兵临城下,大同不日就破!”

  “那你缘何在乎一些残兵败将往大同去了?”苏武还问,语气平淡。

  高庆裔立马反应过来,说道:“大金与宋,早有盟约,乃盟友之邦,岂能做这般之事?不帮着盟友也还罢了,却还与盟友为难?”

  态度倒是缓和许多,苏武便正眼瞧了过去:“那这般,你回去问一语,盟约本有说明,南北夹击辽人,我大宋得燕云之地,其余归女真所有,如今女真之兵围去大同,大同就是云州,这可是守约之举?这事倒也罢了,我也知道女真人对辽人恨之入骨,此举只为擒拿辽天子,可以理解。便再问一语,进攻大同之事,可要宋出兵相助?”

  高庆裔愣了愣,来的时候,自是大金皇帝陛下有交代,虽然不是问罪之意,但也是在指责的,而今指责过了,却还被反将一军…

  说白了,大哥不说二哥,而今之事,其实在抢,眼看着战事就要结束了。

  女真大金之国,有一个最大的弊端,不是没有土地,而是没有人口,乃至匠人,生产工具,当然,女真此时看来,人口也是生产工具。

  所以,历史上的女真,入燕云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把人口往北迁,几乎把燕云迁得半空,哪怕后来靖康打宋,掠夺的首要目标也是人口与牲畜,还有生产工具,其次才是钱财。

  而今,苏武进了燕京,燕云各地快马都在去接手,大同也是大城,大同里有的是女真急缺之物,人口牲畜工具…

  高庆裔听得苏武之语,只是真也有愣,不知如何来答,真按盟约来说,宋人当是可以起兵往大同去。

  高庆裔想得一想,立马拱手来言:“苏帅还请先不要动兵,只待在下回去禀报问过之后,再来回复,如此,也避免到时候自家人起了误会冲突,盟邦之间,自当万事都好商量。”

  女真对宋的态度着实不一样了,这燕云之战,虽然看似规模极小,来去不过数千骑冲杀血战,但就是这一战,至少让女真看到了宋军的战力,知道了宋军不是易与之辈。

  如此,对于宋这个盟邦,自是比历史上多了几分尊重。也说历史上,燕云之战前,女真对宋,本也就有基本的尊重,尊重是宋人自己不要的,此时此刻,是苏武给捡起来了。

  苏武便也点头:“而今盟邦之间,自是万事好商量,如此以为交好,若是你家天子不需要本帅往大同去,我自不去,路本也难行,若是你家天子需要本帅去堵截一二,本帅也当义不容辞!”

  燕京到大同有多远呢?七百里上下的路,大同算是黄土高原在东边的末尾,也可算是蒙古高原在南边的衔接,大同地势其实很高,平均海拔有一千米上下,而燕京海拔,只有几十米左右。

  也就是说,大同与燕京之间路,可并不好走。

  高庆裔闻言大喜,立马躬身:“拜谢苏帅,适才多少有些冲撞,苏帅恕罪!”

  高庆裔又岂能不喜?回去之后只当又是他出使的功劳,若是当真宋军也往大同去,那局势可就复杂得紧了,不免是高庆裔一番出使,为大金避免了这个复杂的局面。

  “无妨,你自速回去禀报就是!”苏武大手一挥,算是把使者打发了去。

  那边又来报,枢相到了。

  苏武自不一样,连忙起身往府衙门口去迎,也该有个笑脸。

  只管看得童贯在迈步入衙,苏武快步就去,拱手就礼:“可把枢相给盼来了!”

  童贯一路车马劳顿,也不显疲累,精气神十足,先抬手扶了一下苏武,再说:“这燕京我来过,政和元年,我随郑相公来出使,我是副使,哈哈…没想到再来竟是这般,好得紧,那皇城我当去好生逛逛,昔日里,只是在那大殿里躬身几番,说了几句话语而已,走走走…”

  才刚入府衙,童贯拉着苏武的手,就转身了。

  苏武点着头,那就去吧…

  却是童贯喜笑颜开之间,又道:“咱不坐车,好似不远,咱走路去!”

  “这有何难!”苏武笑着点头,回身去喊:“把亲卫营甲士都调来!”

  两人几乎就像是手牵手一般往外走,当然,主要是童贯牵着苏武。

  那童贯当真欣喜,左也看看,右也瞧瞧,时不时还回忆一下:“这里我记得,这座庙,里面可不小,那大金佛可耀眼得紧,辽人故意带我来此处炫耀好几番,说是大辽修文物,比之大宋,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苏武甚至能从童贯口中听出了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其实也是苏武不知,童贯使辽,那可没少受气,憋屈不已。

  那时候辽人讥讽他,说大宋派个阉人来出使,说“南朝乏才至此,遣一腐夫来此”。

  也是那次,他第一次碰上了辽人马植,也就是而今的赵良嗣,也是那时,童贯心中暗暗就起了伐辽之心,一直没有机会,直到女真崛起,童贯立马开始运作伐辽之事。

  童贯对于燕京的记忆,那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而今再来,岂不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苏武听此言,听到其他,便也转头去看那大庙,招手范云来,耳语几句:“速着吴虞候带人去这庙里看看,多大的金佛?若是真有,想个体面之法给刮回来!”

  刮什么?大金佛,自也不会通体黄金,而是表面金箔,若真极大,金箔可也不少,而且这燕京城信徒香客,那都是达官显贵,会一遍一遍给金佛塑金身,也就是一遍一遍往上贴金箔,真刮下来,那也是不少黄金!

  范云连忙转身去跑…

  童贯正也趾高气昂走在大街上,铁甲军汉左右去拦街上行人,童贯这里指一指,那里点一点,昔日这里吃过酒,那里会过客…

  他甚至也还记得一些奢华的楼宇是燕京哪家的产业…

  还真有一种如数家珍的感觉,真来过,住过一段时间,屈辱的记忆,深刻非常。

  只待到了皇城,往门洞里进,正也看到车架拉着棺木来。

  苏武来说:“都是同袍,收殓了棺木,无处停放,便想着停放在各处大殿里。”

  童贯倒是也愣了愣,这种主意,不是说多么高明,而是换个旁人,万万想不到,压根就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童贯只管回头一语:“谭相公,此才是爱兵如子,你说,难怪子卿麾下之将士,如此效死当前?”

  谭稹连连点头:“可见一斑,可见一斑啊!”

  童贯继续走:“无妨,他们运他们的,咱们看咱们的…那位天子在何处?”

  “枢相要见见?”苏武问。

  童贯忽然唏嘘一语:“其实我认得他,他那年就是燕京的留守,就是那府衙里的主官。”

  苏武自是不知这些,只管往前带路:“枢相随我走就是,他在后宫一处宫苑里,也还等着送他启程去东京。”

  童贯忽然脚步停了停,稍稍一想,犹豫了一二,又道:“罢了,不见了,若是耶律延禧,我当去见一见,耶律淳就罢了吧…”

  苏武就问:“枢相…”

  童贯也当真不藏:“倒是他昔日,真请我吃了顿好宴,不曾语出讥讽。”

  苏武明白了,童贯也念了份情,见则是辱,不见是体面。

  也如童贯所言,若今日在燕京是耶律延禧,童贯兴许真要去辱上一辱,岂不也是有心头之恨?

  也说这大辽,某段时间里,真也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欺负人来,是一点都不收敛,北边欺压女真诸部,不把人当人。

  南边,兄弟之国来使,竟也是这般侮辱,这是什么?

  这也是政治上的不严肃,这种事,其实又何必呢?但凡是个成熟的大人,哪里会如此去侮辱一个友好了百年的国家使节?

  真如孩童之举。

  当然,也说宋之懦弱,教人看轻至此。

  苏武带着童贯在皇城里逛着,童贯逛得不久,便也来说:“样式上无甚,景致上,比之我大宋,那是差得远了,这么多年了,契丹还是那蛮夷之辈也!开化不多,还是辽修文物比我大宋?笑话!”

  谭稹便也来言:“那着实差得远,差得十万八千里去,咱们官家何等雅致?蛮夷之辈,不可比也!”

  苏武在旁只笑…

  既然兴致不多了,那就回头,童贯便也往外去走,这回只管唤车架来,车架入宫城来接。

  上车之后,童贯也还有安排:“本想着看看这皇城里有没有点奇异之物,倒是也无,比在官家那里,此处之物寻常得紧,想来也是地贫民瘠,无甚出产,不像咱大宋,要什么有什么。也罢也罢,唯有把那大殿里的什么牌匾龙椅,一并装车,送到汴京去进献陛下!”

  “好!”苏武点头,这事他得安排。

  “印鉴,辽国的那些印鉴,都要收来!”童贯又说。

  “有几方被耶律延禧带到大同去了…”

  “剩下的,都装好看管好,送到汴京去。”

  苏武只管点头。

  童贯如此,又嘿嘿笑了起来,只把苏武上下一打量:“此番回去,你放心,签书枢密院事,我定与你争来!”

  二人说话,自是直白非常。

  苏武倒也放心,点着头:“多谢枢相。”

  童贯也看了看谭稹,谭稹立马说道:“苏学士,昔日那点小事,着实是我目中无人,苏学士情义在心,赔个不是,苏学士见谅则个,来日咱们都是一家人,都是自家兄弟!”

  苏武愣了愣,看了看谭稹,又看了看童贯,童贯笑着点头来。

  苏武明白了,枢密院的老大,往后怕是谭稹了!

  苏武便也一礼:“这是哪里话,是我存心捉弄,谭相公莫要与那时年少的我见怪才是,有礼有礼!给谭相公赔个不是…”

  “兵事,我算后进,往后还要多多倚仗苏学士才是…”谭稹更也来笑。

  “哈哈…”童贯左右看了看,哈哈笑来,他最后一点事,便也算安排了。

  然后,一口气叹去,这口气叹的是一种无事一身轻的舒爽,又道:“哎呀…好啊,此生无憾也,如此一生,当是不枉,不白来世间走一遭!”

  谭稹羡慕无数,只管看去,真是羡慕,享受不得男欢女爱之趣,也享受不得儿孙绕膝之欢,若真能如童贯这般青史留名,万世景仰,才算真不枉此生。

  只看东京,此时那报捷的快马,不知比童贯的车架跑得快了多少,此时也在入城。

  先奔枢密院,枢密院里一片大喜,再奔皇城去。

  皇城城楼上有大钟在敲,这钟鲜少敲响,一般之事,都用不上他,唯有紧急之事,才会有这般大钟嗡鸣,召唤各处衙署里的官员入皇城议事。

  今日一敲,各处衙门里,不知多少人出门上车,快入皇城。

  左掖门早已敞开,来一个就进一个,丝毫不必等候,守门的军汉早已知道是捷报来了,相公们自也就知晓了,一个个喜笑颜开,只往大殿去聚。

  大殿之上,天子第一个在等,谁来了都先传阅一下捷报。

  天子在高台座上,呵呵在笑,只待贺喜恭喜之声此起彼伏,天子嘴角更咧,往后脑勺在咧。

  还要等一等,等那老态龙钟的蔡太师,他脚步慢,在家中也不需要上值,自来得也慢。

  天子是按耐不住了,哪里还坐?只管起身,也在问:“太师缘何还不至啊?着人往左掖门去看看…”

  那自是飞奔有人去跑。

  等了一等,外面在喊,来了来了。

  蔡太师也到了,人算齐了,太师也当看看捷报。

  天子自先说话:“妙呀妙呀,先太祖心心念念不成之事,朕成了!先太宗挂念之事,也是朕成了!”

  那高台之上,天子昂首挺胸,抬手来去,指点江山,那真是一时之间,天子身上在放光芒。

  王黼的吹嘘岂能慢:“陛下,此就好比秦王扫六合而归一统,也好比汉武取河西而踏匈奴,更比那唐太宗击尽突厥去,再到而今,陛下都可比肩,千古一帝,千古一帝啊!”

  天子脸上笑开了花,却是摆手来说:“诶,不好乱比,且看后人来评,后人来评呐!”

  王黼立马脚步往前几下,笏板往前去拱,愈加激动说:“陛下,后人岂能不是公正?公正来评,一朝一朝来,到我大宋,陛下岂能不是千古一帝?如此,四海升平,海内归一,万国咸服不在话下,来日当遣使西夏,责问其君,难道党项昔日,不也是大唐之民?难道那河西四郡,还要我大宋兵锋所向?”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昔日说这话想这事,那着实说不出口来,北边那个大辽,压得人喘不过气,压得人抬不起头,压得人没有自信。

  今日不同了,大辽,没了嘿!

  那岂能不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千古一帝,那是玩笑?王黼所念,这不得趁着势头无当,一举奠定不世之基业?

  真说起来,那西夏何以当真能建国?岂不也是辽人在后上下其手?昔日没有辽人,西夏叛贼,焉能建国?

  如今,辽没了,西夏,那就得干。

  你看,多容易的事?干个大辽,也不过如此嘛!昔日仁宗陛下神宗陛下干不过,那是天命还未到,而今,天命在手,何难之有?

  那老神在在老蔡京,也不闭着眼睛了,也来说话了:“此番北伐,大军所过之处,皆无阻力,攻城夺寨,那是手到擒来,唯有燕京城外,有几千契丹之骑真做了抵抗,便也是螳臂当车不在话下,何也?此皆我大宋之仁德,天子之仁义,传遍燕云,燕云之民,皆有心向宋,愿归附沐浴我大宋天子之恩泽!此,真天朝上国之景象!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天子被夸得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却也谦虚:“朕向来以仁义治天下,天下人自当归心,此天道至理,如今大好之势,也当遣使西夏,商议归附之事!”

  王黼就接:“甚好甚好,陛下圣明!”

  蔡京也说:“未想老臣七十余岁,还能看到我大宋此般盛景,着实是老臣有福啊,兴许苍天容得老臣活上这般年纪,就是想要让老臣看到今日之盛景,再拜天子圣明,再拜天子!”

  天子点着头,心中之爽快,自也无以复加了,倒是也想起一些事来了,问:“诸卿,此番功劳,当如何赏赐,议个章程!”

  蔡京立马答话:“真要论功,陛下之功最高!”

  王黼看了一眼蔡京,立马也说:“正是正是,此番死伤不多,大军入辽,如有神助,何以?陛下之功也,陛下仁德仁义之功也!”

  天子点着头,却又摆摆手:“诶…朕的功劳,且不必说,将帅自也有功,论一论将帅之功,如此早发圣谕,以激军心!”

  蔡京点了点头:“陛下,有功者自当赏,无功者也有劳苦,也可赏一赏,如此,当是军中上下,无不欢喜。”

  “是这个道理,正是这个道理,太师继续说!”天子连连点头。

  蔡京自就再来说:“此战,破得一个归义城,此一功也,涿州城乃领兵之将主动归附,归附之将,好似叫做郭药师,其人有功,当重赏,以为燕云归附之典范,用以示人之归心。良乡城池未破,想来燕京破了之后,此城自当归附,守将当是无功无过,放过去就是,再是我大军在燕京城外破得几千契丹之骑,以二十万军破几千契丹骑,虽然不难,但将士厮杀用命,便也是功,当赏!”

  天子在上,听得连连点头。

  王黼在下,心中复杂非常,也有犹豫,便是心中正在分析,若是这般干,对于他个人而言,利弊如何,利多还是弊多…

  却是不等王黼说话,刚刚升任中书侍郎的张邦昌已然开口:“太师当真老成持重,此般论功,公允非常!臣附议!”

  (兄弟们,七千七百字,今日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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