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个体对生命的感知,是不一样的。
对于短生种的凡人而言,时间的绝对流速在感知层面上是稳定不变的,但在个体的体验感上,会有一种‘时间越过越快’的错觉。
这种‘错觉’源自于短生种的记忆特点。
记忆本身来自于自我价值的确认,现实对个体的侵蚀在时间尺度下,有着侵蚀速度和强度的差异化表达。
一只拥有晚期智人大脑发育度的裸猿,需要面临的生存环境,大概符合‘幼时安逸、少年焦虑、成年迷茫’的状态,这就是现实对个体侵蚀在不同时间段的差异化表达。
自我价值的确认需要快乐和积极的记忆作为依托,否则就会很容易的陷入焦虑与低落,那些能从痛苦中汲取力量的存在,要么是沙比,要么是疯子。
价值叙事的构建会鼓励裸猿们接受‘痛苦使人强大’的牧羊人谎言,但那些无知的小羊,终究要靠对快乐的倒放获得跨越苦难的力量。
幼时的短生裸猿在典型的情况下不需要为生存忧虑,其‘快乐的自我价值确认着力点’就会更多。
所以,短生裸猿们一生的记忆,会被童年必然的影响与塑造。
他们后来的人生会有很多相对的快乐,但这些相对的快乐往往是不如幼时阶段的多的。
他们会因为‘自我价值确认着力点’的不均匀分布,在感知上获得一种近乎于‘时间越过越快’的错觉。
但长生者不一样,莽象,不一样。
作为一个逐道者,王玉楼在八十八岁的人生中,长久的被早前塑造的初心所困扰。
恰似‘我与我对弈良久,终得其要’,王玉楼最后做出了抉择。
可莽象已经活了万载有余,他在自我的思虑和对未来的判断上,早就摒弃了几百岁、一千岁时,那属于长生者的孩提时代,所塑造出来和主动选择的实践方法、认识体系对自身的影响。
简单来说,莽象不是小孩了。
所以,面对如此的王玉楼,他能够释怀的笑。
不笑又能怎么办呢?
毕方还要尊重嘉岭王嘉洞微的利益,他莽象有多大的脸不尊重王玉楼的利益?
紫府和紫府是不一样的,金丹和金丹的差距大概比金丹和练气的差距都大,紫府和紫府的差距也同样巨大。
小王这样的修士,还没成紫府已经站到了时代舞台的中心。
副盟主的位置是莽象给的,但小王主动增加难度上压力创造工作资源的做事手段太狠,现在的小王不是莽象能轻动的。
当王玉楼服务的金丹仙尊够多,处事的手段够高明,他就事实上获得了不可替代性。
变法的节奏在水尊、青蕊、毕方的干涉下,早已经不是莽象能主导的了——水尊改向就是极具标志意义的节点。
水尊改向,金山惊惧,莽象退避.
然后就是青蕊摊牌、挑明暗子。
王玉楼的判断没有错,仙盟变法之议,群仙台的一百一十八票支持是事实。
这样的共识,别说是青蕊、水尊,就是毕方来了也不愿意轻易付出代价去影响和干涉。
莽象穿上了鞋所以要等时机,王玉楼没有上桌所以冲的义无反顾。
当青蕊落子的那一刻,王玉楼赌赢了。
围绕仙盟变法,青蕊的布局和水尊的改向,都是顶级仙尊干涉大天地发展进程的手段。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的变化,甚至是顶级金丹们可以一言而决的。
所以,把握住那些关键的事实就很重要。
而在这个变法动态博弈的过程中,王玉楼依托于手上的事权,逐渐获得了实权。
变法的主导权被王玉楼渐渐抢去,莽象在青蕊忽然摊牌的情况下想要挽回——阻拦王玉楼开紫府,但已经来不及。
为什么?
不仅仅是王玉楼好用,更牵扯到仙盟内斗的节奏和变化。
多少年没有人能独尊,大天地的顶层就是个烂泥潭。
毕方需要尊重嘉洞微,对应到莽象这里,他就必须认了王玉楼目前的变法主导地位。
红灯照内有烛照,仙盟之内有水尊,保守派势力之外有变法派,仙盟之外还有那么多顶级势力。
水尊和青蕊不自由,王玉楼不自由,莽象同样不自由。
当然,这只是笼统的状态类比,实际上,他们因为势力和实力的差异,在相对的自由度上,还是有极大的差别的。
具体到莽象,他如果和王玉楼翻脸,就会坐视王玉楼成为烛照的门下最忠诚的烛小将,把他和他的势力,架在火上往死里烤!
“玉楼,你啊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就好。
群仙台上波云诡谲,水太深,有时候我不能和你说的太明白。”
小王选择继续忠诚,莽象再恨也得忍。
他甚至能理解此时的王玉楼为什么会选继续和自己演师徒情深。
因为,自己弱啊!
憋屈的感觉倒是没有,莽象只觉得有些感慨,王玉楼是真麒麟,野心和手段都是上乘的,和这样的小年轻合作,对自己也是好事。
大殿前的王玉楼从地上起身,行至莽象面前,抬头直视着少年仙尊,开口道。
“是,师尊的爱护,玉楼每每思量,都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希望能早日得证仙尊之位,好答谢师尊的恩情。”
风姿如玉的少年仙尊审视着这位满身反骨的弟子,他的眼中藏着无相法的无边变化,但穷尽对所有变化的了解,莽象也看不清王玉楼究竟有怎样的思量。
这是结盟的邀请吗?
还是对过往仇恨的宣言?
亦或是对自身强大的展露?
莽象看不清,看不清此时此刻明言‘早日得证仙尊之位’的小王,究竟在想什么。
修真修真,青蕊烧火用阳谋试探毕方是修真,水尊和金谷园演戏几万年是藏真。
即便是莽象,也需要面对修仙界中,那些天骄和逐道者们藏起来的真相与野心。
然而,王玉楼的真,他注定是看不懂了。
小王现在是在拿自己没有的牌打,但又没有完全打出来。
牌有,但王玉楼没牌。
打了,但没有打出来。
这种牌,莽象怎么可能看出什么确定性,但凡他能一眼看出来,也不至于一万年才成了金丹!
莽象思量着,忽然问道。
“玉楼,你和滴水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双深邃的眼眸就像开了锁头,死死的锁定着王玉楼身上的每一处气息、每一处细节。
然而,莽象注定要失望了,他还在用某种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王玉楼,可王玉楼早已经有了逐道的气魄。
“这个问题,我回答什么,您都不会满意。
所以还是不回答了,变法的事情,我有一种猜测,师尊,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听听?”
莽象又一次释怀的笑了,是啊,王玉楼回答什么自己都不会信。
如此的博弈和拉扯,在事实上其实接近于一种空耗力气。
但如果说这种空耗力气没有意义,也不算对,因为无成本打枣是所有仙尊都喜欢做的事情。
如果真的没有意义,那些金丹仙尊是集体脑瘫了吗?
有意义的,莽象的问题在某种维度上又接近于警告,王玉楼立刻抛出对变法的讨论邀请,就是对警告的回应。
师尊,您依然说的算,至少部分上。
这是让渡自身变法主导权的行为,但就像清溪坊时把大货坊交给宗门一样,未来的预期收益和当下的利益没有高低之分,预期的最佳收益绝对值只是预期,当下装进口袋中的利益才是真实的。
在仙盟与其他顶级势力稳定格局依然存在的当下,莽象这位最弱的‘合法金丹’具有极大的价值。
和金丹中的最弱者合作,也更有利于王玉楼在博弈、谈价过程中的更多的争取属于自己的利益。
至于主动让渡变法主导权,则是王玉楼对莽象、对‘青莽蛇’小团伙的服从体现——莽象的打枣有了效果。
这一点就类似于王玉楼在水尊改向获得群仙台认可后,第一时间重用了陈养实。
不是服软,而是做事的正常手段,如果换一个宁折不弯、抗不了压的人做副盟主,不向青蕊派妥协,后果可能就是仙盟内战。
可以说,从这个维度看,王玉楼和毕方面临的局面是类似的——有独断万古、镇压大天地的仙王之资。
“猜测?”莽象有些不明所以。
王玉楼抬手,幽蓝色的癸水灵气化作笔墨,于两人之间的半空中纵横蔓延,很快,仙盟六州的样貌就在其上呈现。
那些正在开战的宗门,被王玉楼细心的标为了红色,而六州的蓝色棋盘上,红色点缀的密密麻麻。
“变法必须在大战批量结束后开始降速,从而适配青蕊仙尊提出的理念,防止新出来的一代底层修士,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事情的复杂就在于此,王玉楼需要让变法在当下火热,从而稳住自己的紫府之机。
但不能一直火热,其一是仙盟无法向外扩张,产业无法升级的情况下,过度的拔升底层修士的预期,是不符合仙盟整体利益的。
对于上面的仙尊而言,不稳定因素增加了。
对于下面的新生代仙盟基层修士而言,他们会陷入必然的无效内卷,甚至产生反抗的想法——但总归会回到以卵击石的路上。
就是来一万个同阶无敌的筑基巅峰或紫府巅峰,也打不破金丹仙尊们塑造的牢笼,反抗是有意义,但反抗又会在被扑灭后,事实上透支仙盟的潜力。
在角色上,王玉楼给了底层修士以‘绝对的选拔公平’,但同时又扮演为了调鼎六州、压制底层修士上升速度的阻道之人。
这符合王玉楼的个人利益,变法先快,保证其开紫府的稳,变法后慢,保证其变法主导者的位置长久。
无私无私,大公无私听起来是好的,可什么是私?
如果无私的终点是个人的死亡和可能性的崩塌,那如此的无私,在王玉楼看来还不如自私点。
说到底,短生种社会组织的实践模式对向往成为长生个体的王玉楼没有指导价值。
生产关系本身是抽象的概念,诞生于生产力基础之上,机械的照搬和遵从不是智慧,反而更接近于一种盲目的愚蠢。
“你既然能看出问题,为什么不现在停?”
莽象思量的是,王玉楼先让渡了部分变法主导权,表达了他以及青蕊对变法的干涉权,而后就提出变法要长长久久、慢慢发展。
这种要价手段,怎么说呢,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至少在莽象看来是这样的。
他甚至认为,王玉楼手中的牌接近于虚幻,认了他的牌,对‘青莽蛇’小团伙有价值,但也是变相的承认了王玉楼的‘虚幻牌’的价值。
所以,得加钱。
“前辈们的变法热情都很高,我拦也拦不住啊。”小王苦笑道。
不是变法热情高,而是都怕跟不上时代转折的节奏,至少在准备内战上,仙盟的各大地方势力是有共识的。
六州烽火万里的本质是,大家一起抢着屯枪,都不想被抢。
“你希望我们支持变法节奏放缓可你什么代价都不付,王玉楼,这么做,不合适吧?”
没有人是傻子,莽象绝不能接下王玉楼这种谈判条件。
‘青莽蛇’小团伙和‘水尊—金谷园神尊’团伙、‘五龙派’、‘山人遗脉派’、‘苍山为首的群青原派’不是一回事。
在变法的棋局中,王玉楼得到了不少其他势力的支持。
但如今,莽象为代表的‘青莽蛇’小团伙反对王玉楼继续主导变法,怕王玉楼跳到其他派系后,因为皈依者狂热和献忠证明自我的必要反噬老东家。
这种担忧会事实上化作仙盟内一大分支势力对王玉楼主导变法的压力,从而在另一个方向上迫使王玉楼亲善保守派其他势力。
在逻辑层面,这套逻辑的闭环有一定的漏洞,但其和六州万里烽火、各大势力齐备战的现状是对应的,逐道者们面临的‘修仙界版黑暗森林法则’决定了,这套逻辑具有现实性。
而王玉楼用‘虚幻的牌’换‘青莽蛇’小团伙的支持,又属于他个人主观能动性加持下的个人破局尝试。
在行为上,这属于仗着自己位置关键、仙盟所处时代节点关键,左右逢源的妄想左脚踩着右脚往天上飞。
王玉楼想的太美了,但莽象可不无私,不会免费帮他,群仙台上的任何一位仙尊,都不会免费帮他。
“师尊,进贤真人接触我了。”
王玉楼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幽幽开口道。
“而且,青蕊仙尊让您变法,指望的是设计毕方仙王,仙盟变法变的怎么样,她可能不在乎。
您不一样,您是仙盟的盟主,变法的事情,您永远管得着。”
组织整体的利益、派系的利益、派系中个体的利益,不是一回事。
老莽,咱俩搞把大的 “你什么意思?”
莽象真的很犹豫,很纠结,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都怪王玉楼太能折腾,如果王玉楼就按莽象说的,在仙盟副盟主任上,只摸清一下仙盟的情况,那莽象何至于这么被动。
可小王带了几百人上任,到了仙城就开始折腾,折腾的六州修士嗷嗷叫,也折腾的莽象措手不及。
水尊改向更是青蕊都没料到的情况,在水尊改向后,莽象甚至都不是那么敢上任盟主了——内外压力都大,莽象怕自己被无边的业力压死。
就这么一步步,他沦落到了需要王玉楼施舍的地步.
其中滋味,即便莽象这样的老妖怪,心中也是有些唏嘘的。
“师尊,只要您愿意,您就永远是玉楼的师尊。
红灯照内,我们莽象一脉的收益,连带西海在内,您七,我三!”
小王能有什么意思,他只是思莽象所思,想莽象所想。
他不要委屈求全,他要的是分庭抗礼!
莽象一脉如果还想继续维持,我王玉楼要拿股份!
这次,莽象是真笑了。
“王玉楼,是你疯了,还是我听错了?
我一万多年的修为,耳力还是可以的。
实力上,你连以前的李海阔都打不过,我,哈,可能也就比神光强,还不一定。
你我一起,折腾来折腾去,你以为我是谁?
我和你不一样,明白吗?”
莽象当然和王玉楼不一样。
王玉楼还在苦海里挣扎,而莽象已经上岸了——不是超脱的彼岸,但至少算是能歇歇脚了。
所以,面对水尊改向,莽象会选择退避,王玉楼需要冲。
对于莽象而言,少赌,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会有一段证金丹后的爆发式实力增长期。
过了这个增长期后,他可能才会有动力更多的折腾。
王玉楼也笑了,不过是自信、从容的笑。
“师尊,我们都一样,不到终点,都是攀登者。
这会儿,应该没人能听到你我的对话吧?”
莽象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
别来碰瓷,什么叫我们都一样,我和你不一样。
你小子就是个筑基修士,还敢说和我一样?
要不是.我高低宰了你!
“当然!”少年仙尊冷声道。
“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到的。”
王玉楼点了点头,没人听他就敢说了。
“师尊,您当时为了证道金丹,跑遍了大天地各大势力,和各大势力的顶级仙尊们见了一圈。
青蕊仙尊需要您,所以您得道了,即便是现在,您这位盟主也是群仙台认可的盟主。
只要您愿意做事,还是能做些的。
几百年的时间,够你我联手,把仙盟的变法推进好了。
说实话,试探毕方仙王的事情,有结果了也和你我无关。
只有仙盟稳定的发展下去,在下一个混乱时代到来前做好准备,才更符合你我的利益,符合群仙台上多数仙尊的利益。
这件事,和变法息息相关,没什么是不好谈的,折腾就折腾,都可以谈。”
西海的利益,莽象一脉的稳定,变法主导权被王玉楼夺走后的尴尬,未来发展的不确定性。
王玉楼给出的筹码很多了,可莽象就像头死犟的傻驴,愣是不接招。
“那你好好干,我个人支持你。”
说到底,王玉楼是想左右逢源的共赢,但‘青莽蛇’小团伙只要静待王玉楼变法成功,他们也能赢。
莽象跟着王玉楼一起折腾,属于是为王玉楼扛了压,拿到的只是变法的部分主导权,还要面临莽象一脉多一个股东的结果。
这件事,莽象不是太赚。
甚至,小王今日的表现,透过那些表演和虚伪的客套,实质上是极其无礼的。
大概类似于一脚踹开了莽象的房门,蛮横的说‘老登,莽象一脉的利益我要三成,你还要’
这和莽象的预期差太多了。
“师尊,您现在不用担心天劫,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天地间第一位新法金丹啊,您要浪费掉这段珍贵的时光吗?
机会就在眼前,我要的也不多,您的支持、莽象山利益的三成,我会给您参与变法的机会,给您西海。
您也不想等以后时刻面临天劫的压力,还要苦心孤诣的寻找机会吧?”
莽象这次真犹豫了,王玉楼点明了他当下的特殊价值。
大天地的金丹仙尊千余名,但很多都要面临雷劫的压力,莽象刚刚成道,还是实力最强的新法紫府成的道。
从今天往后算,未来的千年,他都是能轻松在大天地活跃的。
这段时间用好了,未来的局面会很好。
莽象想到了那日群仙台上,神光通禀仙国消息后,自己看向王玉楼的动作。
那时,他意气风发,青蕊仙尊的棋局终于揭了开来,形势一片大好。
可转眼间,小王就一边流着泪感谢着他,一边摩拳擦掌的准备撕咬他。
这逼人,太大胆了.
他就不怕我一个冲动,把他好吧,我确实不会冲动 王玉楼赌的就是莽象毫无原则,只要利益!
“你是要拉我一起玩火,王玉楼。”
事实证明,王玉楼赌对了。
莽象还想加钱。
“一九开,西海的利益不是你一句话就能许诺的,仙盟会拦,就是拿到了,我也必须给烛照一大半。”
王玉楼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成交!”
莽象的脸色,顿时黑了,黑的就像一块被太阳晒了三天三夜的、发干的驴粪蛋。
王荣远七十五年前的那个判断没有错,王玉阙确实是真麒麟。
这是他第二次战胜莽象,但一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仙国,仙王宫内。
毕方的法相前,瑞鹿妖王正乖巧的四肢跪地。
他的身侧,是神光仙尊的真身。
两位大修士的面前,有一宏伟的高台。
仙国的职能建筑,修建的都很大。
毕竟,这里是货真价实的妖国。
妖王、妖神们的道体,显露真身的情况下,往往都极大,相应的,建筑自然要适配妖王、妖神们的需求。
而宏伟高台上的毕方法相,更是格外的大,恰似把山岳搬了进来。
数不清的金玉点缀,数不清的灵丝银线勾勒,无尽的灵机与灵韵激荡,这便是毕方留于大天地的最大法相。
单单依靠法相,毕方就能和寻常的金丹仙尊,斗个五五开——真身不来,纯用法相。
在这宏伟法相的面前,无论是瑞鹿还是神光,都小的如同蝼蚁。
这种体型上的差异,其实和他们与毕方实力的差距也对应的上。
忽然,神鸟毕方的法相生动了起来。
神光注意到,法相根本没有动,但就是在刹那间,在它无法观测的影响下,突然多了种生动的灵机。
借着法相的依托,毕方的意志,降临到了大天地之内。
“神光,神光嗯,自己说说吧,告诉我,你还有什么用?”
仙王的声音在空荡的如同高山峡谷般宏伟的大殿内回荡,通体黑的见不到一丝光的神光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苍山仙尊赶它走时送的祝福,或许并没有送错。
神光,祝你不会被吃.
王玉楼从顾启元处买的,五域同天集内其他大修士的猜测,是错的。
牧春泽就任仙国国相,不是为了等神光回去上任.
“陛下,陛下,我有用,我有用,我寿元悠长,短期内不用担心天劫。
仙国变法需要人推动,我可以做这个,莽象不就是做这个的么。”
黑色的人影紧紧的把身子贴在地面之上,表达着极致的服从,甚至接近于一种仓皇。
它的洞天转化就完成了一小部分,现在停止,会大大影响它的实力,但它已经顾不得了。
必须展示价值,必须。
没有人知道毕方的实力有多强,但那一个个被它吃下去的金丹仙尊,就是它实力的最强注脚。
大天地第一食神,上吃十万年,下吃多少年尚且未定。
就是水尊,都不敢轻易站在毕方面前。
当然,要是毕方愿意主动去太和水宫那块地方找水尊的事,水尊就很欢迎。
“没人敢反对我,变法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做。”
毕方的语气很平静。
但在神光耳中,这种平静蕴藏着无尽的雷霆,时刻都可能劈下,把它,劈进毕方的肚子中。
“我还有个大秘密,陛下,我还有一个大秘密!”
神光咬了咬牙,道。
“噢?”毕方表达了兴趣。
虽然在它看来,神光不可能有什么大秘密,但是吧,听听也无妨。
然而,神光没有直接说,而是看向了身侧的瑞鹿妖王。
瑞鹿妖王向毕方法相又行了次礼,而后麻溜的离开了。
“七十年前,在红灯照清溪坊.”
神光的声音,于大殿内回荡,不带一丝感情。
“七十年前,在红灯照清溪坊,我是个小修士。
那时,我的修为只是引气,走在路上,需要眼观六路,防止冲撞了练气期的‘前辈’。”
莲花仙城,莲花台(类似龙虎台)上,王玉楼正在向青蕊仙尊输送忠诚。
输送的方式,是亲自关心莲花仙城变法的落实情况。
很多事,青蕊的手下不好自己干,比如裁撤自己人。
但王玉楼可以干。
在回仙城之前顺道来青蕊仙城一趟,为青蕊仙尊献献忠,顺道裁撤一番莲花仙城中的仙盟冗员,属于捎带手的小事。
苍山意属仙盟总部的变法,也就是控制冗员,应当通过冻结新任命的方式实现。
京畿重地嘛,稳定是第一位的,不难理解。
而地方上的仙城就不用管这种事了,该裁撤就裁撤。
“哈哈哈哈哈”
王玉楼讲了个冷笑话,下面的修士很捧场,配合的不错。
“哈哈,大家不要笑,从一开始步入修仙界起,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要尊重前辈。
而我最佩服、最敬重、最倾慕的前辈,就是青.”
一段冗长而又谄媚的表演后,王玉楼终于把话题回到了变法上。
“.所以,仙盟变法是必须的。
不变法,仙盟的一万万修士们不同意。
不变法,渴望建立荣耀的后辈修士们不同意。
不变法,群仙台上的青蕊前辈和其他前辈们不同意。
诸位小道友,诸位道友,仙盟已经到了必须变法的时刻。
当然,裁撤仙城冗员,不是说不管你们了,你们依然是仙盟服务的修士.”
听着王玉楼的话,很多莲花仙城的修士绷不住了。
我以往怎么对散修的,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离开了仙盟的体系,没了身上的虎皮法衣,岂不是我就和普通的散修没有区别了?
你王玉楼过来前,只说要和我们谈谈修行的心得。
好好好,你修行的心得,就是欺负我们这些辛辛苦苦、为仙盟、为天下修士做牛做马的好人吗?
于是,聒噪声渐渐响起。
小王意识到自己献忠的脚步有些急促,眉头微微皱起。
确实急了,毕竟此次他离开仙城太久,紫府之机已经到手,正是回仙城安排变法工作,抓紧时间开紫府时候,所以稍稍急了些。
群情激愤下,王玉楼又强调了一番他的西海承诺。
“诸位,我在西海”
他的西海承诺是真的,仙盟必须变法也是真的,做决定的人是群仙台上的金丹仙尊,王玉楼拦不住。
给出‘选拔的绝对公平’和‘不落下任何一个人’,已经是王玉楼能做的极限。
然而,没人买账。
以前大家都能不掉队,王玉楼现在搞东搞西,不还是要让一部分人必然的落后?
忽然,一团团血雾在莲花台上爆开,恰似花朵在瑰丽的盛放。
那些聒噪的修士,差不多在瞬间,就死的七七八八了。
血雾于莲花台中飘荡,最后飞到了天上。
小巨人般的丘弥勒缓缓落下,环视一圈,看着那些战战兢兢的练气、筑基们,冷笑道。
“还有谁反对变法?”
“说啊?”
“你反对吗?”
“我”
“砰!”
丘弥勒又吸了口修行者的精血,而后看向下一个人。
“犹豫的都是不绝对支持的,该杀。
你呢,你反对变法吗?”
那名小修吓得魂飞魄散,惶恐道。
“不!不!弥勒真人,我不反对!我最支持变法了!”
大胖脸上露出残忍的微笑,丘弥勒道。
“都给我滚!”
那些被王玉楼招来的莲花仙城仙盟修士们,赶忙屁滚尿流的跑开。
而后,丘弥勒看向高台上的王玉阙。
“多年不见,弥勒真人还是如此的‘直爽’。”
这就是王玉楼的对手们,毫不掩饰的暴戾与残酷只是他们的日常。
丘弥勒冷哼一声,道。
“少说废话,仙尊要见你。”
对于王玉楼这个幸进的小登,丘弥勒当然有意见,而且是很大的意见。
大家都辛辛苦苦修行,辛辛苦苦献忠。
凭什么你献三分忠,就能拿七八分的收获?
我们献十分忠,却只能拿一点点收获?
当然,这只是丘弥勒自己的想法,不是说青蕊仙尊抠。
如果青蕊仙尊是个极其小家子气的人,也不可能支持莽象证金丹。
说到底,仙尊们也是要算账的。
支持丘弥勒,未来就要青蕊自己少吃一口。
支持莽象,莽象是在红灯照得道的,分不到莲花仙城锅里的肉.
“啊,仙尊要见我,我今日也没有准备,这.”
王玉楼听闻丘弥勒的话,脸上浮现出了惊讶的表情。
小王是真的慌了。
不是因为事出突然,也不是因为没有准备。
而是,小鱼和青蕊是死敌。
王玉楼为什么找莽象谈合作,而不是找青蕊或天蛇?
因为莽象弱啊!
而青蕊,既是小鱼的死敌,王玉楼未来必然与青蕊对上——他道心再坚定,也做不到放弃小鱼选一个万人斩。
此外,青蕊也强的可怕.
“装什么装,差不多得了。”
丘弥勒嘲讽了王玉楼一句,而后,便随开了大天地。
一方圆形的门户在半空中静立,边缘为朦胧的灰色,中间的门户主体好似一个大大的窗户。
透过窗户,王玉楼能看到洞天之内的景色。
无尽的青山,灵秀巍峨,甚至不比群青原的风貌差。
磅礴的大江,蜿蜒漫长,如同巨龙静静地流淌于洞天的地面之上。
争相翱翔飞禽,不仅是灵禽,细看,居然还有大.妖王?
青蕊仙尊的洞天,竟养着紫府级的妖将!
把妖将当小宠物养不愧是靠着腚大,一人吃两份的青蕊仙尊。
见到王玉楼震惊到愣在原地的样子,丘弥勒面无表情的催促道。
“进去吧,仙尊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