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孟珙紧走几步,来到孟瑛的身前,颤声道:“母亲大人…她怎么样了?”
“故去了!被魏了翁亲手害死的!”
孟瑛道:“冯义今天下午一直神思不属,就被副手李进发现了端倪。他偷偷跟踪冯义,看到冯义进了您的府邸,赶紧回去给魏了翁报信。”
“魏了翁感觉禁军不可靠,当即命李进控制禁军。冯义一回来,马上就拿下讯问。然后,魏了翁命自己的十三个傔从,控制母亲大人和您的家眷。其余禁军,控制其他人的家眷。”
傔从,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侍从、仆役。
换言之,这些人就是魏了翁这次来襄阳,所带的私人手下。
顿了顿,孟瑛继续道:“其后,魏了翁又派出十七名傔从,手持他的密令,去联络军中的都监、监押,让他们控制大军,谨防您谋反。”
“但是,我们的行动太快了。那十七名傔从还没来得及出去,我就带着人杀到了。禁军大部分人是站在我们这边,反而主动保护我们的家眷。所以,没费什么多大力气,就救了大部分家眷。”
“但魏了翁和那十三名傔从,却控制了母亲大人和您的家眷。他要那些傔从,害死母亲大人和您的家眷。那些傔从不敢动手,他就亲自对母亲大人动了手!”
言毕,孟瑛重重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道:“兄弟无能,没能保护好母亲大人,请四哥治罪!”
“起来吧。你如果有罪的话,那我未加防备,让母亲大人落入魏了翁的手中,又算是什么罪?”孟珙虎目含泪,咬牙道:“魏了翁还活着没有?”
“活着!一刀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好!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这笔血债是魏了翁的,更是那大宋昏君的!我们先剐了魏了翁,再投赵朔大王,杀上临安,找那昏君算账!”
“好!”孟玺、孟璋、孟珠、孟璇、孟瑛齐声答应。
“让我也给魏了翁来上一刀吧!老夫人待吾等恩重如山,我也要为她老人家报仇!”张俊也含泪说道。
张俊不仅是当初孟珙的麾下第一悍将,还是孟珙的老爹孟宗政麾下的第一悍将。
京湖诸将,多有受老夫人恩惠者。
如今孟母惨死,何止是孟珙兄弟伤心至极?在场诸将也义愤填膺!
“还有我!”
“还有我!”
“加上我!不但要报老夫人之仇,还要给曹兄弟报仇!”
诸将纷纷请命。
一来,是大家都恨死了魏了翁。
二来,这不是马上就要投赵朔了吗?活剐大宋宰相,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功夫不大,魏了翁被带到了现场。
“孟珙,你这个乱臣贼子,果然反了!
“老夫做的完全没错!恨只恨,没早发现你的狼子野心!”
“吾今日虽死,必将千古流芳!而你孟珙,将遗臭万年!”
魏了翁死到临头,仍然执迷不悟。
在他看来,自己以宰相之尊,都愿意死在襄阳了,其他人为什么不愿意?孟珙的身份低位都远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何况他妈?就算自己有意害死孟母,又有什么错?为了国家计,何惜一老妇?
都是孟珙不好!
都是冯义不好!
都是这帮武人不好!
这帮武人毫无廉耻,不知忠君爱国的大道理,才酿成了今日之错。
然而,他也不想想,武将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都要杀人家的母亲了,人家还对你俯首帖耳?
孟珙已经下定决心,不仅现在要活剐了魏了翁,来日攻入临安,还要杀了他的全家!
甚至,也不仅仅是报复魏了翁一家。
大宋一亡,那些文人士大夫的好日子也就完了。
见机得快,投降新朝,还能保全头颅。若是冥顽不灵,恐怕会被赵朔大王杀个血流成河!
大宋文人一直将武人当狗,越来越是变本加厉,今日真是报应到了之时!
“母亲,我给你报仇!”
孟珙主动向前,手持匕首将魏了翁的鼻子割下。
血如泉涌,魏了翁发出了一声杀猪似的惨嚎。
孟璋上前,割下了魏了翁的左耳!
孟珠上前,割下了魏了翁的右耳!
他们恨极了魏了翁,先不往魏了翁的要害处招呼,尽量让他清醒着感受到被活剐的痛苦。
连他的牙齿,也得一颗颗地敲下!
魏了翁惨嚎声声,疼晕了被凉水泼醒,继续受刑!
他已经远没有刚开始那么硬气,先是开口求孟珙让他速死,然后苦苦求饶,宣称知道自己错了。
“你不是知道自己错了,而是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了!”
慈不掌兵,孟珙能做到京湖置制大使的位置上,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只是受愚忠愚孝的观念影响甚深,原来一直不愿意背弃大宋罢了。
他大手一挥,继续对魏了翁行刑。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孟珙才亲手一刀,捅进了魏了翁的心窝!
随后,孟珙派大哥孟玺去樊城,将今夜之事告诉樊城守将高达,要他一起投降赵朔。
襄阳和樊城之间,只隔着一个汉水,两城之间以铁锁桥相连。敌军攻打任何一个城池,另外一个城池都会进行增援。
汉水处于两城之间,大船行至此地,又会遭到两个城池远程武器的集火。
直到现在,赵朔也没能毁掉那座铁索桥,切断两城之间的联系。
樊城的高达得到消息后,马上愿意跟随孟珙投降。
一来,是大宋皇帝做的太过分了。
二来,襄阳一投降,樊城独木难支。难道,高达要为了南方赵官家,赔上自己一条命不成?华夏内战,实在是犯不上啊。
于是乎,第二天天光大亮之时,襄阳和樊城尽皆改旗易帜,为赵朔所有。
赵朔现在还在邓州呢。
还是那句话,他的目的是围城打援,襄阳是只是个鱼饵而已。大宋主力未至,赵朔的中军没必要太过靠前。
不过,既然襄阳已经投降了,赵朔也不好继续在邓州待着了,于七日后到了襄阳。
“罪臣孟珙,参见王上!”
“罪臣不识天时,抗拒天兵,其罪一也!罪臣因母亲遇难,举襄阳来投,让王上失去了一战歼宋军主力的机会,其罪二也!请王上治罪!”
孟珙恭恭敬敬地跪倒在赵朔的面前。
赵朔却微微摇头,道:“第二条算什么罪?如果你孟珙连母仇都能抛下,还要为宋国尽忠,那就连人都不算了。无论我之前有过多少承诺,都会要你的脑袋!”
“王上…知臣!”
孟珙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声音有些哽咽。
他虽然为母报仇,背叛大宋,投降了赵朔,自认为问心无愧。但是,谁知道天下人是怎么想的?
尤其是他的新君王赵朔是怎么想的?
赵朔如此表态,真是让孟珙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赵朔继续道:“至于说,抗拒我的大军么…的确有罪。本来,朝廷的军务,一直是我在抓总,兵部只是管些钱粮后勤而已。以后,总是要正规化,设置个枢密院的。”
“这枢密使的位置,我原来有两个人选,一个是你,一个是史天倪。你们俩年纪差不多,如果你在我大军进入京湖之日,就举襄阳来投。这个枢密使的位置谁来做,我还真是有些为难。”
“你和史天倪的岁数又差不多。看来,你终身枢密使无望,最多也就只能做个枢密副使了。”
“我…”
咚咚咚 孟珙闻听此言,直接给赵朔磕了三个响头,道:“愿为王上效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上待末将实在有天高地厚之恩,若末将日后对王上有半点不忠之处,愿死无葬身之地!”
不怪孟珙太激动,实在是赵朔给的太多了。
什么叫“枢密副使”而已?
那是当朝宰相的位置!
岳武穆的最高职司,也不过是“枢密副使”,而且只是个加衔,没有实际的枢密副使的权力。
而看赵朔这意思,是打算让孟珙做实权的枢密副使!
在大宋,武人想都不要想做到这个位置了还有实权!不信,看看狄青的下场!
当然了,孟珙明白,这只是赵朔对日后的许诺而已。
如今,他乃新降之人,凭什么跃居赵朔麾下那些功勋卓绝的宿将头上?
还是得立功啊!
孟珙站起来之后,道:“如今襄阳已经落入我军之手,长江南北的鄂州、黄州等地,尽皆是我的防区,由我的旧部统领。只要王上下一道旨意,我再亲自劝降,这些城池应该能传檄而定。接下来,大王兵进临安,末将愿为先锋!”
这就是孟珙的价值了。
他不仅是划时代的军事家,还手下有着五六万的大宋兵马,控制着大宋的重镇襄阳。
甚至长江南北,都有他的旧部。
孟珙一投降,京湖地区几乎马上就为赵朔所有,根本就不必动用海军正红旗,就可跨过长江了。
不过,赵朔却微微摇头,道:“那却不忙。杨惟中!”
“在!”
杨惟中,在历史记载中,幼时父母在蒙古与金国的战争中遇难,因机缘巧合,被成吉思汗的三子窝阔台收养。
他“知读书,有胆略”,二十岁时就奉命出使西域三十多个国家,“宣畅国威,敷布政条”,使这些国家归顺元朝。
杨惟中既是大汗养子,又有勇有谋有功绩,自然深受器重。
后来更是接替耶律楚材,以中书令行使宰相职权,在任期间敢作敢为,治绩显著,“天下畏其勇而怀其仁”。
赵朔改变了历史,杨惟中却没有落入窝阔台的手中。
他经过科举,展露头角,现在是赵朔的翰林学士,随军为赵朔起草各种诏书。
赵朔说道:“你为我起草一道诏书,呃…就叫《告江南军民百姓书》吧,写好之后,明发天下。再让黑冰台动手,贴遍宋国各大城池。”
“具体内容怎么写?”
“就写上在襄阳发生的种种事情。告诉那些文人士大夫们,如果他们还想保卫他们的特权,就马上率军勤王,与本王在临安做上一场。”
“另外,再告诉那些武人们,他们的忠心,和岳武穆相比如何?而现在的大宋皇帝,论起军政之能以及德行,和高宗赵构比起来又如何?到底是帮谁,他们可要想好了!”
“本王吊民伐罪,华夏一统,再立新朝,岳武穆之事,再也不会在新朝发生,”
杨惟中眼前大亮,道:“好!大王这一道《告江南军民百姓书》,可当百万雄兵也,”
这是他的心里话。
这些武将再忠诚,能有岳武穆忠诚?岳武穆还不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屈死风波亭?
赵构再不是东西,那也保存了南宋的半壁江山,也没有把岳飞他妈害死啊!
你们这些武人,到底要怎么办?
赵朔倒要看看,他这次兵进临安,到底有那个武将来救!
十日后,临安城,皇宫。
“陛下,这事真是您干的?您真的给魏了翁发了秘旨?”
郑清之手拿那份《告江南军民百姓书》,向着皇帝赵昀看来,满面的恨铁不成钢之色。
他不仅是赵昀的宰相,还是赵昀的老师。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主君,自己的学生,会出了如此昏招,断送了京湖防线,大宋江山已经岌岌可危。
赵昀现在,也已经完全傻眼。
这秘旨是他和魏了翁的密谋,根本就没有经过郑清之和史嵩之同意。
现在可好,孟家反了,京湖防线丢了,连史嵩之都气坏了,称病不朝。
他不敢直视郑清之的目光,嘟囔道:“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晚了。朕总不能下一道《罪己诏》,承认此事吧?要不然,军心士气不是全崩了?”
“那陛下准备怎么办?”
“迁…迁都如何?迁到四川,或者两淮,或者浙江宁海,与赵朔周旋到底?”
“那怎么可能?”
郑清之苦涩道:“陛下若是迁都,谁都知道,大宋要完了。恐怕原本要继续和赵朔作战到底的忠臣义士,也不敢做出头鸟了。这大宋,亡的更快!”
“那您说怎么办?”
“事到如今,陛下也只能下诏,天下勤王了。大宋保了士大夫们两百多年的荣华富贵。现在且看,那些士大夫,为了大宋,能做到什么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