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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强渡

第121章强渡  金黄色的日头渐渐西下。

  灞水波涛涌动,浮光跃金。

  灞水两畔,二三十里的河岸,遍是大小柳树。

  灞桥折柳相送之风俗,便出于此地了。

  但魏军为了防止汉军至此伐木打造攻城器械,河畔所有的柳树不是被牛金、郝昭诸将砍伐,就是干脆直接放火烧了了事。

  于是被烧成黑炭,数量不知究竟几许的大小柳树躯干,就这么直挺挺矗立在河畔。

  间或垂立着少许被烧得半死不活之树在苟延残喘,配合上遍野丛生的杂草,七零八落的尸体,一时颇有种荒凉破败之感。

  先锋大将魏延,方才率本部精锐与王昶、牛金派到灞水以西阻截试探的部曲战了一场。

  获一小胜,斩首百余,把魏军赶回了东岸。

  此刻,得一小胜的魏延正勒马行走在灞水西畔,寻找着合适的东渡地点。

  汉军大部队还有二三里方至。

  对岸,就是灞陵城了。

  灞陵城西,半里外的河道上,一座石桥横跨灞水东西两岸。

  这石桥下垫石墩,共十五孔,长百丈,阔三丈。

  王昶、牛金万余人马,便是通过石桥渡河,如今驻扎于对岸,营垒将桥头包裹入内。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东进的汉军共五万余人,北临东西走向的渭水,南临东西走向的长安漕渠。

  也就是说,这部分人马被夹在了几乎平行的两水之间。

  而这一北一南两水间的距离,几乎十里。

  漕渠并不宽,也就二十步不到,但却颇深,足有丈余。

  这还是漕渠数十年无人疏浚,导致泥沙於积,而曹魏也没有大力疏浚之故。

  过往长安人口还算兴旺之时,这漕渠水深近两丈。

  水深,便是这漕渠之所以存在的理由了。

  泾水入渭,从黄土高原带来了大量的泥沙,导致长安以东的渭水下游一年有八九个月无法漕运,深挖渠,才能够保证长安漕运不断。

  汉军如今贴着这漕渠东进,魏军轻骑想过来骚扰,也并非一件轻松之事。

  半个时辰过去,魏延及吴班诸将在这十里宽的河畔,选了八处适合搭桥强渡的地点。

  汉军大部抵至灞水石桥后,却是没有直接将兵力分散到这八处,而是聚众于石桥以西。

  战卒就地休息饮食。

  辅卒与民夫,部分构建简单的营垒,另一部分则着手准备强渡的前期工作。

  “丞相,兵贵神速,不如直接举大军自灞桥强攻过去!”

  河畔的牙纛下,魏延找到了丞相,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虽然他受命寻找渡河地点,但刚才与魏军打了一小仗,察觉魏军实力士气都很是一般,遂起了强攻之念。

  丞相望着对岸那座灞陵城,摇了摇头:“这石桥不过三丈宽,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大军人马虽众,却无用武之地,万一被阻于此,或死伤过甚,反而有损士气。

  “魏寇兵马不过万余,我大军兵多将众,分兵强渡,魏寇不能处处设防,渡河易耳。

  “只需渡过千人,魏寇不战而自走矣。”

  “不战自走?”魏延皱眉。

  “嗯。”丞相背西面东,负手而立,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在灞水之上。

  “对岸魏寇守将,乃是王昶、牛金二人。

  “牛金殊无智计,不能远虑。

  “但王昶出身太原王氏,历任伪魏散骑侍郎、兖州刺史。

  “亦曾撰写《治论、《兵书,可谓文武皆备,曹叡拜其为扬烈。

  “以其人才智,应知司马懿大军必不能及时来援。

  “亦知他若是不走,我大可继续东进新丰。

  “他引大众至此,则新丰必然空虚。

  “新丰仓有粮五六万石,我大汉若能夺下新丰,加上我随军粮草两万余石,足可支两月有余。

  “长安却彻底绝粮,不战而自溃矣,所以王昶必走无疑,不可能将新丰仓拱手相让。”

  魏延沉思半晌,坚持道:

  “丞相,我还是以为,当诱之与我在灞桥一战,我有自信,可一举将他大部歼灭在野外!

  “得胜之后,再携胜势往夺新丰,岂不美哉?”

  丞相默然不语。

  魏延强攻石桥之议固然可行,可大汉势必要为此多付出至少两三千死伤的代价。

  不是不能付出代价,但死伤要死得有价值。

  明明伤敌五百,自损一百就能达成战略目的,却选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虽然战果扩大了,但死伤也大。

  在战略目的能达成的情况下,并不值当。

  分兵多路,搭桥强渡,虽然要慢上一两个时辰。

  但渡河是确定的,破敌是确定的,死伤更少还是确定的。

  而这几个时辰,对岸等不来援军,司马懿至多能派一支骑兵来援。

  纵来截击,也不过两三千之数,而马弓又怎可能是强弓硬弩之敌?

  以步制骑的情况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能够接受的,且未必能损八百。

  见丞相默然不语似在思索,魏延再度开口,又争取了一次。

  丞相先是肯定了魏延的建策,随即又把刚刚那番考虑以委婉的说辞与其道来。

  魏延默然数息,随即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更加笃定:

  “丞相,还有一种可能,可能已有魏寇往新丰仓回援了!

  “若不快些攻过去,衔尾直追,光靠杨条带去那两千骑,恐怕不能起到伏击之效!”

  丞相一时失笑:

  “文长多虑了。

  “混壹赵统的哨骑一直在渭北观察,半刻钟前回禀,仍未探到有大股人马回援新丰。

  “这也是为何我不愿强攻灞桥的原因之一了。

  “魏寇至今未回援新丰,说明其仍心存侥幸,以为聚大众于灞桥,我大军未必真敢强攻。

  “一旦强攻,见不能敌我,反而会惊了他。

  “他警觉之下派三四千人回援,再以司马懿派来的骑军掩护,那么杨条的两千伏骑便只能无功而返,甚至还会陷于险地。

  “再等一个时辰吧,待我们竹车桥组好,渡这灞水不过须臾之间。

  “魏寇反应不及,必然一边派人回援,一边分兵阻我,届时便是我大汉破敌之机了。”

  魏延知道丞相所言有其道理,知道无法说服丞相,最后只能默然离开沿着灞水侦查了起来。

  魏军骑兵大部都没有出现在魏延视线当中。

  只有少许哨骑在东畔,隔着百来步宽的灞水对汉军进行侦查。

  想来是见汉军聚兵于灞桥,没有自别处偷渡的打算,便保存马力,徐行而来了。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天色仍未彻底黑下。

  原本在灞桥对岸休息的汉军突然沿着河畔兵分多路。

  在河畔观察许久,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王昶顿时擂起聚将鼓。

  灞桥魏营,中军大帐。

  牛金、王昶、尹大目、郝昭诸将齐聚,神色或是惊疑,或是惶恐。

  不然呢?

  灞水不只一道石桥,南方二十里外还有一座,可以说几无守备。

  蜀军不从彼处渡河,反而直奔他们而来,自然让众将认为,蜀军大概是想强攻。

  原本都已做好了与蜀军在灞桥上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结果蜀军却在对岸休息了起来。

  又以为蜀军准备明日再战,或是休息好了再来个夜战夺桥。

  结果蜀军现在来了个兵分九路!

  众人也不是白痴,蜀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人家根本不打算从灞桥强渡,而是欺负大魏兵力不足,准备搭浮桥渡河!

  这本就是最令众将忧心之事,只是之前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蜀军多半会强攻,又觉得他们一定能等到骠骑将军来援。

  但如今看来,这两种可能似乎都破灭了。

  蜀军分出来的九路兵马,处处看起来都有五六千人。

  根本看不出哪里是主力,哪里是疑兵。

  除此之外,正北方四五里外的渭水北岸,同样有来自棘门、高陵的蜀军数千人聚于河畔,作势欲渡。

  灞陵城与这座灞桥寨,竟然呈现出被蜀军团团包围之势!

  如此一来,谁也不知蜀军究竟会从何处渡河。

  他们手中不过万余人,击敌于半渡已根本无从谈起。

  而一旦让蜀寇渡过河来,骠骑将军来援不及的话,那么蜀寇就真跑到新丰夺城去了!

  “依我看,让伯道郝昭率军三千回新丰,防止蜀寇渡河之后弃灞陵不争,反而直向新丰。”王昶提议道。

  “新丰守军不足两千,又无主心骨坐镇城中。

  “蜀寇真若举大众而去,惊惶之余,恐怕守不住两日。”

  众人闻言皆是懊恼焦虑。

  他们举大众至此,本是收到骠骑将军的将令,说蜀寇这两日会攻打长安,让他们来此助毌丘俭等人收拢溃卒的。

  待骠骑将军大军回返长安后,再挥师西向,一起夹击蜀军。

  谁曾想,蜀寇非但不打长安,反而举军向他们而来?

  如今现实问题摆在这里,蜀军若向新丰去,那么就彻底完蛋了。

  他们难道还能去追蜀军?

  恐怕只有被围点打援的份。

  可若郝昭带三千战卒走,那灞陵城与灞桥寨就只有七千战卒了。

  七千人,几人守寨,几人守城?

  蜀寇可有一夜破寨的骇人战绩。

  若前事复现于此,在座众人皆有战死之可能。

  牛金见众人颓唐,便鼓气道:

  “依我看,蜀寇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这灞水百步宽阔,搭建浮桥也不是一两个时辰能成的!

  “再则,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搭浮桥的本事,蜀寇又哪来那么多合适的木材处处搭桥?

  “八处渡河点,恐怕大半都是疑兵之用。

  “最后的主攻方向,定然还是这座石桥,诸位莫被蜀寇给迷惑了!

  “依我看,每处派几百人相守。

  “何处真搭了浮桥,便移兵到何处加固守御。

  “只要守住一夜即可,骠骑将军大军明日就到了。

  “到时蜀寇自退,骠骑将军的夹击合围之策便成了。”

  牛金的声音似乎越说越不自信。

  而帐中诸将校却皆是思索一二,片刻后颇有意动。

  吕昭心下稍安:“牛将军所言是极,既然如此,咱们便坚守血战,一步不让!”

  王昶坐在上首不语,心中莫名的忐忑难安,片刻后毅然道:

  “不行,保险起见,还是以伯道即刻率军三千回守新丰。

  “关中数万大军的命运,不能赌在蜀寇没法搭建浮桥这种猜测之上。

  “而他真若能成功渡河,我此处人马绝非其对手。

  “伯道速回新丰,待伯道行至安全距离,这营寨便直接弃了,全军入据灞陵城,把蜀寇放过河来。

  “城池非是营寨,只要我们人马尚在,纵使蜀寇还能迅速组装攻城器械,也绝非一两日能攻下的。”

  吕昭有些犹豫:“可是…直接不作抵抗把蜀寇放过来,骠骑将军追究起来,当如何是好?”

  牛金与牛盖也附和起来。

  王昶神色犹豫,思索片刻后一拍几案,毅然作声:“真要出了什么问题,罪责我来担!

  “但新丰仓无论如何不容有失,我看三千人都不够,伯道,我拨你四千人往新丰去!

  “若诸葛亮果真往攻,请你务必坚守!”

  “唯!”郝昭毫不犹豫,出身领命。

  众将一时面面相觑,还不等有人出来质疑辩驳,中军大帐的门帘忽然被人卷开。

  一将走入帐来。

  众将定睛一看,却是文钦。

  其人与帐中众人简单见礼后,对着坐于上首的王昶道:

  “王扬烈,骠骑将军说,蜀寇可能派了两三千骑绕到你们背后埋伏去了,让你们务必小心!”

  埋伏?!

  闻听此言,王昶猛的一滞,顿觉毛骨悚然。

  诸将亦是面面相觑,一个个骇然无比。

  “怎么了?”文钦见众人不知为何跟见了鬼一样,顿感不解。

  “只要不放蜀寇过河,他那几千伏骑也无用武之地。

  “待明日我三千骑抽出手来,再去将他们逐杀便是,诸位何故如此作态?”

  王昶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仲若文钦有所不知,我才下了军令,命郝伯道率军四千,回援新丰仓。

  “若骠骑将军没料到蜀寇骑兵在后埋伏,或你晚来几个时辰,待诸葛亮率军过河,恐怕这四千人便要全军覆没,而新丰仓,恐怕也要为蜀寇所夺啊。”

  文钦一滞,没明白这是何意。

  王昶却不多想,径直下令:

  “伯道,你仍领四千人回援新丰,佯装无备。

  “仲若,烦请你率带来的三千骑隔数里护卫。

  “若诸葛亮伏骑敢出来相攻,你便与伯道合兵歼灭之。

  “将伯道送入新丰后,继续率骑往东,在外作为新丰援护。”

  文钦仍是摸不着头脑:“扬烈将军,这是何意?

  “骠骑将军命我领三千骑前来,乃是阻挠蜀寇渡河。

  “我若率骑往新丰去了,这灞陵怎么办?

  “而且不得骠骑将军将令,我也不好擅自动兵。”

  王昶一边开口,一边离席趋至文钦身边:

  “诸葛亮渡河之势难以阻挡,你与伯道七千步骑先走,我们剩下的六千人,留此阻击诸葛亮渡河,为你们争取些时间。

  “至于骠骑将军那边,来不及去请他将令了。”

  (本章完)

哎呦文学网    三国:王业不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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