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走到南山观来了?”
雁然山脉,灵气充裕。
边上除了六大宗门之一的洞渊宗之外,还有紫阳宗和玄妙门,以及一众叫不上号的小山门,小道观。
这南山观,就是其中能够称得上是本地修士们比较有印象的一个。
它算是一处地标,看到它,就是告诉那些在山脉之中探索的修士:走到这里再往南,就要出雁然山脉的范围了。
像这样的小道观,与散修抱团没有太大的区别。
观中通常就是十几二十个人,至多也不会超过百人。
观主是从炼气后期,到筑基境不等。
南山观一代代衰落,到这一代,似乎只剩下了一位炼气期巅峰的修士作观主了。
那观主好像姓陆,叫陆元…
宋宴还在外门时,接过许多宗门任务。
其中就有一部分是周围一些小宗门、道观,因修士不足,而向洞渊宗寻求帮助,所产生的委托。
例如收些低阶妖兽的皮毛、炼制低阶丹药的灵草,甚至还有帮忙寻找走失的弟子,这样鸡毛蒜皮的任务。
某一次任务交接,宋宴见过这位陆观主。
为人亲和,心地慈善,几乎是把观中弟子,当做自己膝下子女一般对待。
接待宋宴这样一位放在宗中无人在意的外门弟子,还奉上了一杯灵茶。
所以,对他的印象极为深刻。
大宗门的修士,自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很多事情都比较便利。
但是这样的小道观不同,十数修士抱团取暖,各类灵资短缺是极为正常的事。
修仙界中风雨飘摇,没有资本,便是人间万事哀。
“走得太远了些…”
宋宴掉过头,向东北面走去。
春日暖阳,林间碎光斑驳,没走多远,穿过一片树丛。
忽闻泠泠溪水声中,夹杂着细微的抽气声。
循声望去。
林荫小路,石上清溪。
少女蜷坐在溪边青石上,衣袍襦裙挽至膝头,露出一截苍白瘦弱的小腿。
此刻她正咬着一截布条,手挽了一捧溪水,往脚踝和小腿处的伤痕擦拭。
水珠混着血丝,在溪水上晕开一抹淡红。
白皙的面庞上,散布星点雀斑。
此人衣衫破旧,宋宴却很是眼熟。
“鞠露仪?”
他当然还记得这个为了给自己缝制道袍,在山中迷路耽搁小半年的奇怪少女。
不知为什么,宋宴的声音,惊得她浑身猛地一颤,布条坠入溪流,转眼被冲远。
她慌忙放下裙摆,遮掩住了腿上的伤口,想要站起身来。
“嘶——”
却因为动作太急,牵扯到伤势,又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过,少女并未拖沓,连忙走下青石。
“宋…宋前辈。”
她原想称呼宋宴为道友,可观其衣着道袍,已经是内门弟子了,于是也就改了口。
原本宋宴下意识地想要催使些许灵力,为她疗伤,这样最快。
但想想,还需要她掀起裙摆,对女子而言有些不妥。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瓶普通的疗伤丹药,丢给了对方:“寻常疗伤丹药,不值钱。”
虽然与这少女接触不多,但他对于对方的脾性,也有所了解。
“多谢…多谢宋前辈。”
宋宴点了点头:“你…来这里做什么?”
“又迷路了么?”
“不是的。”
少女低下了头,误以为宋宴是在讽刺她此前半年缝制一件道袍的“丰功伟绩”。
“是到这里来,送人家定做的道袍。”
她微微扬起脸,眸中满是倔强。
只是不知是羞愧,还是生气,原本白皙的小脸,此刻红红的。
雀斑已经变成了绯红色。
“送道袍?”
宋宴一愣,心道还真有人找她做道袍么?
“嗯,南山观的观主陆前辈找我们,想要给观中弟子缝制一批新道袍…”
“可他没有那么多灵石。”
“我就主动以低价接了这活计。”
“陆前辈付了灵石,就离开了,他好像要去给弟子们找寻什么修炼的灵物。”
说这话时,鞠露仪的眼中有一抹羡慕,却被她隐藏的很好。
“让我做好道袍,送到观里就好。”
话说到这里,少女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宋宴平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倘若一切顺利,又怎么会受伤,其中恐怕还有隐情。
不过他并不是那种,喜欢插手他人私事的人。
“需要我送你回宗么?”
“不了,不麻烦您。”
少女行了一礼,脚步颤颤巍巍,还要重新坐回溪边。
“等天黑了,我还要上山一趟。”
“上山?”宋宴面色狐疑:“什么山…”
“太南山。”
太南山,就是南山观所在的山峰。
还要上山?
这下他是真的来了兴趣,上山就上山,为什么非要等天黑。
宋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微微抬头,遥望了一眼南山观所在的方向。
“说说看。”
听见这句话,鞠露仪抬起头,望向他。
对上的是一双清澈的眼眸。
“南山观上,怎么了?”
宋宴的面目清秀,语气温和,可少女却感到一种不容置喙的感觉。
心中所掩藏的话,缓缓说了出来。
“南…南山观,被人寻了仇。”
少女语出惊人。
“我到观上时,一众男弟子已经尽数被杀,女弟子…还有几人活着。”
“我…我被那三人察觉,跌跌撞撞逃下了山。”
宋宴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惊讶不已。
他不禁问道:“陆观主呢?”
“听那三人谈话…”
“陆观主似乎在外寻觅灵物时,被杀身陨了。”
南山观…
就这样覆灭了?
轻叹一声。
初听只觉难以置信,可细想,又再正常不过。
令人扼腕叹息。
此时此刻,楚国境内这样的小道观,小山门,不知有多少正在走向灭亡。
弱肉强食,亘古不变。
“对方三人便能灭掉全观上下…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鞠露仪的修为境界,仅有炼气三层。
对方,起码也是练气中期、后期的境界。
“那三人当时正在…”
“正在…”
少女似乎难以启齿,只是一顿。
“…动手之人法力虚浮,我也祭出法器略作了抵抗,故而只是腿脚上受了些伤。”
宋宴心中了然。
点了点头:“不过,照你所说,这几位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却为何没有下山追拿你?”
少女一愣。
随即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之中,略带些自嘲。
“嘿…”
“小鞠…”
“小鞠相貌丑陋,面泛黑星,乃是不详灾祸。”
“身无分文,又瘦弱矮小,没有男人会对小鞠起歹念的。”
对她而言。
强大和幸运,固然令人艳羡。
可弱小和不祥,也同样可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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