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很快,屋里传出了人声。
“您好,请问是朴先生吗?”
刘正说道。
“是我。你谁?”
扑街的语气不算友好但也不算恶劣。
“我是渔夫和塘主的晚辈,代表两位长辈来看望一下您。”
他本来想展示一下手里的礼物,结果看了一眼门上没有猫眼,遂作罢。
“渔夫和塘主?他俩还活着呢?”
扑街愣了一下问道。
渔夫他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塘主更是快近百年了。
要是他们是龙族这种一觉睡几百年的死宅就算了,但这俩是每天必出门打窝的钓鱼佬,这么久不见要么就是被关起来了,就么就是嘎了,反正二者也没什么区别。
“没有没有,都还精神着呢,而且特别惦记您。”
刘正笑着说道。
“惦记我?惦记我什么?”
“惦记着您运气差的时候看您笑话。”
他老实说道。
“哼,这帮龟孙儿,活该空军。”
扑街冷哼了一声,然后打开了房门。
和刘正的预料不符,这位薛定谔的倒霉蛋长得还挺清癯俊逸的,身材也颇为英武好大,如果蓄须加古装,应该很符合那种大官帅哥的形象。
可惜他不仅没有胡子,穿的也是一件陈旧的丝质睡袍,看着就更像喜欢晒太阳的太监了。
“血腥餐厅!”
而扑街一看见他身上的制服,立刻脸色巨变,跟见了鬼一样地尖叫了一声,立刻就要关门。
“别怕别怕,我不是来给您送外卖的。”
刘正连忙说道,并且用蹄子抵住了门。
不过除了抵住门之外,他没有做其他会刺激到扑街的举动。
扑街见关不上门,而刘正也没有打算强行给他送外卖的打算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你真是来拜访我的?”
扑街狐疑道。
“当然,不然我现在应该已经把外卖扔到屋里了不是吗?”
刘正含笑道。
“嗯进来吧。”
扑街松开手,让出了空间。
“谢谢朴先生。”
他也没有客气,大步迈进了房子里。
房子里的清洁维护得还不错,并没有那种老房子常见的潮湿霉变的味道。
不过屋里有些过于空旷了,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连个地毯、花瓶或者酒柜之类的能彰显屋主审美或喜好的东西都没有。
就像是,这栋房子一开始就是为了出租结果一直没租出去一样。
“别看了,东西都卖完了。”
扑街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朴先生经济方面很困难吗?”
刘正关心地问道。
“困难倒也谈不上,反正饿不死。但每次一购置点东西,要么坏了要么穷了,反正留不住,后来就干脆不买了。反正该有的东西也有了,拼拼凑凑基本能满足需求。”
“再不行还可以一物多用嘛,比如这张桌子。”
扑街拍了拍他旁边的餐桌。
“别看看上去硬邦邦的,其实是软木,铺上被子一样睡,对腰背还好。”
“朴先生倒是看得开。”
刘正佩服道。
“不看开能怎么办呢?活了两百多年了,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看不开早就自杀了,偏偏死也死不成。”
扑街怅然道。
运气好的时候,他的求生本能会让他死不掉。
运气坏的时候,他求死的愿望满足不了还是死不掉。
“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许能帮您解决这个烦恼?”
刘正趁机说道。
“哦?说说看。”
扑街并不意外。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有人专门登门拜访,要么是冲着他的房子来的,要么就是冲着他的运气来了。
而后者的话,打着给他解决问题骗财偏身的人多了去了。
“先不急,您先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刘正先将饵料的桶放到扑街面前。
“这是渔夫伯父送给您的独门饵料。这种饵料专钓大鱼,小一点的鱼甚至会被它咬死。”
他介绍道。
“这么厉害?渔夫这些年不声不响的,又弄出来好东西了啊。”
扑街闻言眼前一亮,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根木勺伸进桶里搅拌,看着那些饵虫将木勺咬得木屑纷飞。
“还有这个,这是塘主前辈委托我帮您购买的”
“超级涩涩VR眼镜!”
刘正拿出了另一件礼物,还没来得及说完,扑街就叫了起来。
“看来我不用介绍了。”
他耸了耸肩道。
“说吧,你要什么?只要你不要我的命还有这栋房子,就算你想要我当你一个月的星怒都行。”
扑街鼻孔里都喘出了粗气。
“那倒是不用了。其实我来找您的目的很简单.”
刘正把事情全盘托出。
“我倒是没意见,不过你确定吗?我身上的好运气可不只是单纯的好运气而已。”
“怎么说?”
“坐下慢慢聊吧。”
见到两份重礼,扑街的态度立刻热情了许多。
他请刘正坐下,又奉上了一杯热茶。
就是杯子里的茶叶有零有整,不仅看着不怎么样,闻着也有点酸味儿。
“我这儿最好的茶叶就是这个了,你别嫌我寒碜啊。”
扑街也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我也就是个送外卖的,不讲究这些。大叶茶喝着才解渴呢。”
刘正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小伙子人真不错,难怪那两个老家伙都喜欢你。你这么有礼有节,我也不好意思坑你,我身上的运气和霉运都不是自己的,是从一个未知的存在那里借来的。”
扑街自己也喝了一口以后说道。
“意料之中。”
他点头道。
“所以,先不说你只想借好运气不想借坏运气的打算行不行得通,那家伙愿不愿意让你借就是个问题。”
“那您是怎么借到的呢?”
刘正问道。
“不是我借的,是我先祖借的。”
扑街摇了摇头。
“最开始,借给我先祖的只有好运,那时候这一整条街都是我家的。”
“再后来就开始偶尔会倒霉,再再后来就开始坏运比好运多。最倒霉的一代,整个家族就只剩下了一个12岁的孩子和这栋祖宅。”
“到我这儿就变成了随机变化,但好运坏运都不会很离谱,至少不会让我们家族血脉断绝。”
“这是那个不知名存在故意的吧?”
刘正马上想到。
“或许是吧,但是知道也没有办法,又没钱也没那个渠道去找高人解决。去找市政厅倒是免费,但问题解决了,我人估计也没了。”
扑街耸了耸肩道。
“那倒是。没关系,您只要答应,我自有办法。”
他自信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答应你。挽联呢?”
扑街问道。
“这里。”
刘正取出了两张黑符,又拿出了笔。
“等等,我们先来赌一把。”
他得先确定一下自己的运气。
“好的,赌什么?”
刘正也明白这一点。
“就石头剪刀布吧,一把一百块好了。”
扑街想了想说道。
“好。石头,剪刀,布!”
两人一起出手。
刘正蜷曲触手代表拳头,而扑街出了剪刀。
“愿赌服输,继续。”
扑街淡定从口袋里摸出一堆散钱凑足了一百块给他,然后说道。
“石头,剪刀,布!”
刘正举起两根触手代表剪刀,而扑街出了拳头。
“哦?好起来了。继续继续。”
扑街拿回了他的散钱。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扑街这一赢就一发不可收拾,直接连赢了19把。
“是时候了。”
他按住黑符,挥笔写下两道挽联。
“您这字儿,颇具抽象派风格啊。”
刘正看着黑符上歪七八扭的字迹说道。
“理解一下嘛,我高中都没上过,哪儿来的钱学书法。反正你也不是为了好看找的我。”
扑街大喇喇地说道。
“嗯行吧。那我就先告辞了。”
刘正收起挽联说道。
“辞吧,辞吧,赶紧的,别耽误我体验新设备,嘿嘿嘿。”
扑街摆了摆手道,然后直接抓着VR眼镜就往头上戴,还发出不可描述的笑声。
为了不看到什么污秽的场面,刘正赶紧转身离开了屋子。
“刘先生,您办完了吗?”
等在门口的光头经理问道。
“搞定了,走吧,去墓地。”
他点头道。
两人各上各车,快速赶到了公墓。
一穿过牌坊,马蹄声便达达而来。
“见过阁下。”
面对守墓人,光头经理恭敬行礼,头都快埋到腰间了。
“嗯。”
守墓人只是用鼻子应了一声,便看向了刘正。
“下午好,守墓人阁下。”
刘正也行了个礼,不轻也不重。
“下午好。你是来盗墓的吗?”
守墓人问道。
听到他的回应,光头经理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
干了这么多年丧葬,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守墓人给人问好的。
他不由得在心中庆幸,自己还有殡仪馆对刘正的态度一直都很友好。
“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这次来是给我的干爹下葬的。”
刘正回道。
“哦。”
守墓人拨转了并不存在的马头,准备离去。
“请稍等,守墓人阁下,我有几件事情想跟您商议一下。”
“徐经理,麻烦你先去墓地那边吧。”
他叫住了守墓人,然后对光头经理说道。
“好的好的,那我就先过去了。”
光头经理巴不得不掺和,直接以八百米冲刺的气势跑路了。
“你要说什么?”
守墓人骑在空气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您的爱马还没回来吗?”
刘正有些好笑地问道。
“难得出一趟公差,它不会那么老老实实地回来的。而且,它也是在给你拖延时间。”
守墓人一语道破。
“马哥有心了。”
他感慨道。
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把对方当成了独立的智慧个体来对待而已。
“也不知道马哥爱不爱喝倒霉咖啡,下次给它带几桶。”
刘正心道。
“不过它撒欢也撒得差不多了,你最好尽快做好准备。”
守墓人提醒道。
“好的。守墓人阁下,您知道九龙抬棺吗?”
他进入了正题。
“知道。你要那个干什么?”
守墓人问道。
“不是我要,是作家协会的愚者要。作家协会的会长状态好像不太好,需要九龙抬棺的帮助。”
刘正说道。
要弄到九龙抬棺,肯定绕不开守墓人,不如坦白一点。
“什么状态?”
守墓人问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出手的时候,遍身红毛,血月凌空。”
他回道。
“压不住。”
守墓人听完摇了摇头。
“你是说九龙抬棺压不住作协会长的不祥吗?”
“没错。”
守墓人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打算把九龙抬棺换成九龙拉棺。”
刘正说道。
“你想的?”
守墓人看了他一眼。
“基本上吧。”
他厚着脸皮说道。
“呵呵。”
守墓人似笑非笑,刘正恍若未觉。
“你想让我把要盗的墓换成有九龙抬棺的。”
守墓人用了陈述句的语气。
“是的。”
他坦然承认。
“好处。”
守墓人比他还坦然。
“您说,但法国梧桐的棺材还是算了,它都快被扒成光的了。”
刘正苦笑道。
“我也没那么喜欢泡澡。要求很简单,帮我添把火就行了。”
守墓人说道。
“添把火?”
“对。我的火烧得太久,有点冷了。”
守墓人摘下牛仔帽,橘黄色的火焰从他的双眼中喷发出来,迅速蔓延全身。
血肉在火焰中消逝,他很快从一个帅气的老牛仔变成了一个恐怖的火焰骷髅人。
但他的眼睛并非空空荡荡,也不是普通的鬼火,而是烧红的布满裂纹的熔岩球。
而这眼球中似乎有无穷的魔力,吸引刘正的目光。
“不要看我的眼睛。”
一顶牛仔帽从天而降,戴在了他的头上。
宽大的帽沿遮蔽了他的视野,让他无法再直视守墓人的眼睛。
刘正浑身一冷,这才从那种着魔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看来你确实不是个罪孽之人。”
守墓人评价道。
否则他也来不及出手相救。
“怎么来判定谁是罪孽之人呢?”
刘正的语气中带着嘲讽的意味。
如果以现实中的标准,大都会基本可以称得上该杀未杀之人满坑满谷。
而他自己说一声恶贯满盈也不算过誉。
“大都会的罪孽之人,自然是由大都会来判定。”
守墓人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