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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胜负不亏

  次日,进驻扶沟的两千鹰扬新军稳固如旧,并未遭受赵基的攻击。

  于是早有准备的魏越,只能顺应吕布的安排,又分兵三千北上。

  魏越也不想过度刺激赵基,因此这三千军队从鸿沟水西岸北上,依旧是前往扶沟,并无扩大控制区域的意思。

  可魏越的行为引发吕布的不满,于是又提前调动成廉、宋宪二部七千余人向扶乐进发。

  如果今天扶沟的新旧两批一共五千军队没有遭遇赵基的打击,那么明日就从陈国扶乐分兵五千北上,进驻陈留圉县。

  一步步试探、挤压赵基的底线,唯有这样,才能巩固吕布的权威。

  成廉、宋宪率兵出发后,前线的魏越也被吕布召回许都。

  随同魏越一起返回的,还有临阵举义的陈国扶乐人袁涣。

  返回许都的路上,魏越神情怏怏不快,见袁涣这样临阵反戈的贼臣竟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就更感恼恨。

  待路途中修整、喂马时,魏越踱步到囚徒车队附近。

  这些囚徒多涉及从逆,或者至亲从逆被牵连。

  魏越来时,袁涣这三十多个人正在吏士督促下拌马料。

  袁涣挽着袖子倒也踏实干活,只是神情之中那种自得、淡然处之的从容,更让魏越不快。

  上前持鞭敲了敲袁涣身侧的车厢护栏,袁涣不紧不慢回头,对魏越拱手:“将军。”

  “卿从袁术作乱时,可曾料想到今日模样?”

  魏越忍不住嘲笑,结果袁涣神情自若回答:“自董卓造逆以来天下板荡,郡县之间无所适从。而大丈夫皆有荡平乱世,安定社稷黎庶之壮志。某不过是所托非人,然匡辅社稷、治乱安民之志不曾懈怠。”

  见他如此的理直气壮,魏越询问:“袁术称号建制时,卿为人臣,应知事不可为,可有劝阻?”

  袁涣狐疑审视魏越,一笑:“谁人不知袁术凶暴?识人不明托身于贼本就是不幸,他欲自取灭亡,我又何必劝他?偌献策使之长存,才是不忠于汉室。”

  感觉袁涣在狡辩,魏越又一时半会想不到反驳的切入点,于是呵呵做笑,面露讥讽之色,转身离去。

  魏越固然影响了袁涣的心情,影响的并不是很大。

  袁涣自有一套逻辑自洽的行为准则,不管是委身从袁术造逆,还是袁术突围后,他在扶乐率领乡党举义易帜,他都觉得自己做得对。

  他出身公卿高门,是刘备担任豫州刺史时所举的孝廉,也是因为讨厌曹操才去袁术那里做事。

  可谁能想到袁术谋刺陈王成功,眨眼间就吞并豫州大部,完成了破局?

  袁术称号建制本就是一场豪赌,目前袁术还活着,寿春还在,不能算是赌输。

  作为袁术的属吏,要作乱的是袁术,他只能跟随。

  在袁术没有弃官的说法,你敢弃官拆袁术的台,袁术就会果断摘下你的脑袋。

  不能弃官,又不向袁术进献长远的策略,也没有主动背离袁术,袁涣打心底认为自己没有亏负大小臣节。

  大臣节,是对汉室的忠诚;小的臣节,就是身为袁术属吏的气节。

  就连举兵易帜,他也认为自己没做错。

  袁术如果留在陈县死守,袁涣自能督促乡党死守扶乐,为袁术流尽最后一滴血。

  可袁术没有通知他们就率先突围返回淮南去了,是袁术视他如草芥,那君臣情谊已绝,再固守扶乐徒增伤亡也无什么意义,所以袁涣很干脆的举义易帜。

  天色将暮时,魏越押解这些罪囚返回许都。

  他的任务就是押解罪囚,其实派个中级军吏就能做这种事情。

  吕布点名让他亲自监押,就是在表达不满,想要当面训斥一顿。

  魏越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洗脸,风尘仆仆去见吕布。

  大将军幕府西阁,吕布特意安排在晚饭时见魏越。

  见魏越这幅样子,没好气说:“扬祖这是何意?”

  “兄长,弟不明白,为何如此压迫元嗣?”

  魏越抓着酒碗畅饮一口,抬手去抹下巴酒渍,酒水打湿胡须上的尘垢,于是抹下一把灰水。

  酒液下肚后,一股咸味儿顺着嘴唇渗入口腔。

  魏越又自己打酒,挽袖狠擦下巴、髭须,才说:“难道是文远之故?”

  “不止是文远,文远也只是一个苗头。”

  吕布指着自己面容:“群中只能有一匹头马,两群马争草,彼此的头马也要分个高下。我与元嗣不上不下,实不利于两家长久。最初时也不想与他如此交恶,可他却将文远勾走。我若不做反应,如今是文远,下一个又是谁?”

  魏越缓缓点头,认同这个理由,于是就问:“难道真会发兵兖州,与他一战?”

  “这要看他怎么选,他若还是寸土不让,非要跟我角抵,我也没有退路。”

  吕布神情略无奈:“我若软弱,军中诸将各思退路,谁肯效力?不止是军中,朝中公卿又会如何做想?杨彪还在监牢中,每日探望他的人竟然还要抽签!真等他出狱,门庭若市,又岂是肯罢手的?”

  就算杨彪被打疼了不肯再挑战自己,可那么多人时时刻刻在怂恿、支持杨彪,会裹挟着杨彪发难。

  所以跟赵基打一场,就成了解决问题的有效手段。

  甚至这个问题根本是无解的,吕布只能往后延迟。

  他不是外戚大将军,就算是外戚大将军,天子早已元服冠礼,彼此矛盾随时可能爆发。

  天子是提前冠礼元服,拖到天子满二十岁时,还不肯还政于天子的话,到时候天子、公卿、随驾百官肯定会集体发难!

  如果与赵基交战,打赢了固然好,建立稳固的主从盟约,自身威望大涨,能镇压朝野内外。

  可失败了也不重要,因为朝廷、天子、公卿还需要他来制衡赵基,这些人反而会来支持他、鼓励他…甚至赵基这里,争到上风,也会见好就收。

  总之,这一仗在吕布看来,已经到了不打不可的地步。

  不管输了还是赢了,都能解决一些特定的问题。

  以后再有类似的问题冒头,就跟赵基打一场,控制战争的烈度…有时候败仗,反而有利于内部纯化军队,稳定与朝廷的关系。

  吕布把魏越从前线招来,肯定是要说教的。

  以前让魏越统御两三千人时,自然可以粗暴、强硬的逼迫魏越进行服从。

  可现在控制着朝廷,想要扶立魏越去承担方面重任,那就必须将事情掰碎了说给魏越听。

  魏越也三十岁了,该懂的自然都懂。

  再粗暴强硬的逼迫魏越服从,还不如增长魏越的见识,让他知道自己的底线和顾虑。

  吕布也是没办法,如果强硬、粗暴的简单手段能解决问题,他也不想这样谆谆善诱,一步步的引导。

  打发了魏越,吕布又召见袁涣,想通过袁涣来判断袁术麾下的底色。

  袁涣依旧是一副清直坦荡的模样,穿着罪囚特有的绛色粗布衣裳,对着吕布行礼:“罪臣袁涣,拜见大将军。”

  “卿出身高门,乃蔡伯喈表弟,文采斐然。卿久历淮南,知袁术虚实。可否起草檄文,斥袁术造逆无道,并激励淮南委身从贼之士举义反戈?”

  吕布抱有很大的期望,用温和语气询问,把他眼中的台阶铺好,就等袁涣来踩。

  袁涣想了想,说:“回大将军,袁术乃罪臣旧主,今虽与之恩义断绝,又岂能恶言相向?昔日同僚屈身从贼,虽不得已,亦是人臣本分所在。仆又怎能威逼利诱,坏其臣节?”

  “你不愿意?”

  吕布瞪目,作色:“难道以为我的刀杀不了你?”

  袁涣立在门前不为所动,微微抬起下巴冷傲看着吕布:“敢问大将军,偌是大将军属吏转投别处,大将军是希望他发书辱骂大将军,还是希望他恪守臣节,不损君臣旧日体面?”

  吕布无语,他边郡小寒门能走到眼前这一步,很多时候必须要讲道理。

  随即吕布起身,快步到门前伸手就要解袁涣身上绳索,袁涣却侧身躲过,冷眼看着吕布:“大将军,这与礼不合。”

  “来人,解绑。”

  吕布对左右喝斥一声,就静静站在一边,看着卫士上前为袁涣解绑绳索。

  袁涣坦然接受这种变化,随即揉着反剪捆绑发酸的手腕,又对吕布拱手长拜:“罪臣谢大将军不杀之恩。”

  看着不卑不亢很有原则的袁涣,吕布是打心底喜欢,立刻展臂:“先生免礼,请上座。”

  “大将军先请。”

  袁涣一板一眼,俨然尊卑有序的模样,这让吕布更加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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