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渡过鸿沟后,追击七八十里,进入中牟县近郊。
中牟县北,官渡津。
刘备中军抵达时,这里有一支休整的追击部队,他们抓获了三百余溃逃的张杨部兖州兵。
等刘备抵达时,就见这支部队的将军王忠正在官渡津的凉亭内烤火、吃酒。
而被俘的三百余兖州兵被尽数斩杀,剥离铠甲的无首尸体以及躯干、四肢就被各种竹木挑起,扎立在官渡津附近的河滩上,如似一片肉林。
滴沥的血水已经染红了河滩沙土,并渗入鸿沟水,染红了岸边浅水。
刘备怔怔望着眼前的场面,扬起鞭子指着王忠将旗所在,如鲠在喉,张嘴几次都气的说不出话来。
“噗!”
刘备气急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等这口气迸发出来后,喷吐出染血的热气。
他竟然直接从马上栽落,身边步行武士搀扶住,众人急忙凑过来,焦虑呼喝:“主公!”
“主公!”
刘备并没有晕厥,摔疼屁股还牢牢握着马鞭,指着渡津方向,开口时牙齿带血:“速速杀了此贼!”
“喏!”
夏侯博应答一声,带着身边十几个人快步跑向马匹,纷纷加速打马,朝着王忠所在凉亭轻驰而去。
凉亭破旧,可一侧插立在地的王忠战旗可是十分的鲜艳。
正迎风招展,王忠也莫名其妙站起来,身边聚集几个附近的军吏、头目,也都没头没脑找不到头绪。
见一伙刘备的亲军骑士疾驰而来,王忠手里提着炙烤金黄的羊腿舍不得放下,扭头看亲随军吏,歪头示意:“去看看怎么了。”
“喏!”
这亲随军吏擦着手上油迹,快步离开,走了十几步还伸食指去掏牙缝里的牛筋或肉丝。
不等他询问,纵马疾驰而来的夏侯博毫无减速的架势,抬手投掷一支短矛掼入这军吏胸膛,直接撞翻在地。
王忠见状反应极快,快步就朝拴马的地方跑,听到身后蹄声迫近,也不回头就将手里的烤羊腿反手投掷过去。
夏侯博手中短矛拨开打旋飞来的羊腿,距离七八步时稳稳投掷出短矛,短矛扎入王忠后背,因他偷懒嫌累赘没有穿铠甲,这短矛透胸露出一点锋刃。
王忠遭受这样的致命伤,依旧往前跑了十几步,才扑倒在地。
夏侯博这时候取出弓箭,开始射杀疑似头目者。
刘备更多的亲兵纵马疾驰,官渡津各处生火围坐在一起的王忠部士卒大溃,毫无抵抗的勇气,纷纷弃械,跪地磕头如捣蒜。
这些士卒哀声求饶,可一些被俘的女子此刻才从麻木中解脱,纷纷哭嚎起来。
监督后队的张飞闻讯后快马而来,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以旗帜裹住胸怀,徘徊在刘备战旗附近,不敢靠近。
见张飞单骑而来,就鼓足勇气上前高声询问:“将军可是大司马平阳赵侯麾下?”
张飞也不停马,从女子身边两步外疾驰而过,女子惊险止步躲过撞击,头也不回就向着西边跑,还对其他残存的女子呼喊着,甩动手臂示意着什么。
张飞勒马,扭头看着那女子赤足惊慌狂奔的背影,皱眉片刻,还是一跃下马,快步进入临时拉扯围成的帷幕中。
幕帐中,刘备仰躺在板车内,拉车的马已经被迁走。
刘备止不住干咳,时不时就会咳出一些血丝。
本能的惊慌情绪还未消退,刘备见到张飞,就伸出左手。
张飞快步上前双手抓住刘备的手,半蹲在板车车轮附近:“大哥?”
“朝中各军,怎会有王忠这样的凶恶之徒?”
刘备语气幽幽:“难怪温侯走时,弃彼辈如弃破履。”
“大哥,如王忠这样食人之徒本就没有几人,不必多想,还请大哥平复心情,安心疗伤。”
“国事如此艰难,与这类虎狼之辈同伍,如何能治理好国家,还天下以太平?”
刘备说着冷风入口,又是一阵强烈干咳。
张飞赶紧解下自己斗篷,罩在刘备头顶附近,以遮挡冷风,声音急促:“大哥不要再说了。”
刘备双手捂着嘴,强忍着几次本能的冲动,才堪堪止住咳嗽。
他只是下达追击命令,并布置了各军追击时的次序、方向。
可他真没想到,会有王忠这样凶残的人,会用这样凶厉的手段处置俘虏的兖州兵男女。
从始到终,刘备自己带过的兵,不需要特意嘱咐什么,就能做好抓俘虏的工作。
他是真没有想到,朝廷拨给他的诸将、各军之中,会有王忠这样的凶暴兽人。
很快,张飞等人推着板车,将刘备送入官渡津残存不多的完整屋舍内。
只要能避风,再温暖一些,刘备不要开口说话,保持呼吸缓慢,就能让迸裂扯开的伤口渐渐被凝固的淤血覆盖,不再出血。
可现在这种情况,刘备怎么可能不说话?
又怎么可能保持心态稳定?
就在刘备静静仰躺之际,甘宁的水师从顺鸿沟而下,缓缓悬停于官渡津北岸。
鸿沟的进水口就在敖仓下游,但鸿沟运河常有干涸、湮没之状,因此又在下游开挖了阴沟。
鸿沟水是东南走向,阴沟水接近南北走向,最终在陈留城一带合流,形成浪荡渠。
官渡津,这里是中原重要的渡口,因为周围有大量的沼泽烂地,所以道路情况单一,一点都不复杂。
官渡津能成为稳定且最大最重要的渡津,就是因为这里水量充沛,利于舟船往返。
此刻,甘宁水师战舰悬停渡津渠水之中。
随行运输舰抵近官渡北渡津,跟随而来的韩猛、魏兴二部纷纷下船,布置临时宿营的简单营垒工事。
旗舰之上,甘宁望着南渡津河滩上的血腥肉林,眼神漠然看着岸上结阵、备战的刘备部叛军。
张飞不敢让刘备知晓,可随着甘宁一挥手,二十余艘战舰齐齐擂鼓,将刘备惊动。
刘备强撑着身体,在简雍、夏侯博左右搀扶之下走出破屋,看到河面上的甘宁水师,以及北岸下船登陆的其他军队,顿时就僵硬在那里。
他思考的不是这里,而是上游派遣出去追击的各军。
这些军队看到甘宁水师明晃晃顺鸿沟而下时…哪里还敢追击?
高顺甚至不需要设伏,直接追击就可以了。
就在刘备脑海内思维交织激烈碰撞之际,一名使骑疾驰而来正要急声汇报,张飞焦虑,上前喝问:“何事!小声些说!”
“是…”
使骑靠近,低声对张飞说:“刘岱部溃退,距离官渡不足三十里!”
张飞快步走向刘备:“大哥,战况不利,这是吕布所设诡计,还请速速突围。”
“事不可为,翼德也不要强撑,稍稍断后便撤军。”
刘备憋着气,缓慢吩咐,脸颊憋的泛红。
张飞连连点头:“大哥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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