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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来人间渡劫

  按理来说,周奕还没有调到武光来,现在还在休假,并没有执法权。

  但事情到这地步了,他不得不先了解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通过丁婶的自述,以及姥姥的描述,还有对吕铁柱的询问,周奕基本上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丁婶叫丁兰英,今年六十二岁。

  是个苦命人,跟老伴辛辛苦苦种了一辈子的地,一直没孩子,受尽了婆家的白眼。

  到了三十一岁才总算怀上了一个,最后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孩儿。

  这要是在二十年后不算什么,但在那个年头已经算是老来得子了。

  所以两口子对这个儿子爱得不行,取名叫姚喜。

  虽然姚喜被父母当成掌上明珠一样,但问题是,本就家贫,再宠爱也给不了什么好东西。

  家里太穷,不管是在农村还是城里,孩子都很容易自卑。

  姚喜就是这样,懦弱、自卑、胆小。

  文化程度不高,也没有一技之长,家里条件差,人长得也普普通通。

  所以姚喜二十五六了也没结婚,媒婆倒是没少给介绍,但没人看得上他。

  急得老两口子团团转,到处求人给介绍对象,因为这个年龄在农村差不多就算是老光棍了。

  直到姚喜二十八岁那年,有个媒婆介绍了一个隔壁乡的姑娘,叫吴月梅。

  媒婆说这个吴月梅比姚喜稍微大了那么四岁,当然在媒婆嘴里,那自然是女大三抱金砖,四岁的话还多一块金砖。

  之前是在隔壁省的省会城市打工的,年轻的时候那也是追求的人从城东排到城西,就是挑来挑去才挑花眼了。

  要不然长这么漂亮也轮不到你们家姚喜不是。

  媒婆夸夸夸一通说,说得丁兰英两口子心花怒放,于是就带着儿子去看人了。

  虽然没有媒婆说得那么好,但也不赖,就是看起来稍微老了点,胖了一点。

  但对方似乎并不是很嫌弃自己儿子,所以两个年轻人就又见了几次之后,媒婆就来商量结婚的事了。

  媒婆说,女方提出要八千八的彩礼,给了就答应结婚。

  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对姚家而言,这是一笔掏空家底都不够还得去借的数字。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老两口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想尽一切办法,把这笔彩礼给凑齐,给了女方。指望着后面小两口齐心协力,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后面的事情倒是挺顺利的,婚也结了,第二年孩子也生了,就是日子过得紧巴了一些。

  为了省钱,老两口是吃糠咽菜,恨不得一分钱都能省下来。

  但是从来没有亏待过这个儿媳妇,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她吃,老两口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点荤腥,儿媳妇则是无肉不欢,加上生孩子,整个人白白胖胖的。

  起先这儿媳妇倒还算好,无非就是成天在家待着,好吃懒做而已。

  可是自从怀孕后,吴月梅的脾气就越来越大,稍有不满意,就对公婆破口大骂。

  姚喜这个丈夫也难以幸免,几乎天天挨骂,不是骂他丑人多作怪,就是骂他没出息赚不到钱。

  这一家三口本来性格就懦弱,加上为了吴月梅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更得忍气吞声。

  而这样的后果就是,吴月梅越发的得寸进尺,发展到后来,不光骂,还动。

  好不容易熬到了孩子出生,以为能好一点。

  结果月子里吴月梅就因为没吃到猪蹄,抄起桌上的热水就朝丁兰英泼了过去,给老太太的手烫伤了。

  总之后面的日子,一直是这么鸡飞狗跳,家里也是捉襟见肘,要不是农村自己有地,老两口怕是早就饿死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小孙子很可爱,取名叫姚欢欢,姚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但诡异的事情来了。

  吴月梅对丈夫和公婆都非打即骂也就算了,离谱的是,她对自己生的这个儿子,也是差不多的态度。

  小孩哭闹了,不是哄,而是骂。

  姚欢欢大一点后,吴月梅更是经常动手。

  打的理由要么是孩子不好好吃饭,要么是尿身上了之类的,总之就是不听话,所以得打。

  而且打起来也丝毫不手下留情,徒手都是轻的,有时候用柴棍,有时候用衣架。

  打得小欢欢屁股、大腿、手臂等部位到处都是淤青。

  起先还没太注意,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了,老两口和儿子白天得出去挣钱,尤其是这老两口,天不亮就出门了,一日三餐就靠窝窝头充饥,一直干到天黑才回来。

  所以起先还没发现孩子身上的伤,直到那年夏天,吴月梅一个人回娘家去了,丁兰英抱孩子的时候发现孩子一直哭,裤子脱下来一看,腿上屁股上全是大块的淤青,这才知道吴月梅在家三天两头的打孩子。

  这可把老两口给气坏了,等吴月梅从娘家回来后,丁婶第一次鼓起勇气和儿媳妇吵了一架。

  但一个老好人硬气一回,也根本硬不到哪儿去。

  好人用尽全力想作一回恶,到头来却不如恶人放一个屁。

  吴月梅就是这样的恶人,吵着吵着,突然抄起桌上的剪刀就朝自己儿子的腿上扎过去。

  吓得一旁的爷爷赶紧伸手去拦,然后剪刀就扎进了老头的手心里,顿时血流如注。

  为此,还报了警。

  吕铁柱和同事出的警,不过这种家庭纠纷,基本都是以调解为主。

  吕铁柱也当着周奕的面承认了,当时他们就觉得这事儿是爷爷奶奶和妈妈为了孩子的事吵起来,然后双方情绪一激动误伤了人。

  毕竟这种事在农村太常见了,婆媳矛盾吵到要死要活的多得是。

  至于动家伙,农村很多人都这样,彪得不行。

  当时他们做了调解,吴月梅也当着警察的面给老两口道了歉,并保证以后不会打孩子了。

  管孩子这事儿其实别说农村,在这年头就算是城里也一样,父母打孩子是稀松平常的事,本来老话就说“棍棒底下出孝子”。

  不像后来,人们的观念发生了变化,八零九零后当父母后打孩子的越来越少了。

  但问题就在于,不是简单地打了而已。

  何况一般打孩子,都是孩子大了,七岁八岁狗都嫌的年纪,不听话、闯祸,回家挨揍。

  反正这个年纪的孩子只要不是往死里打,那其实也打不死,尤其是男孩子,很抗揍。

  可没见过打两三岁小孩子打这么狠的。

  再往下听,果然就出事儿了。

  就在今年的四月份,姚欢欢死了。

  报警之后,有一阵子丁婶不出去干活了,天天在家盯着小孙子,连上茅房都恨不得把眼睛留下。

  所以吴月梅没再作过妖,当然也只是没打孩子,老人小孩她该骂照样骂。

  报警是去年下半年的事,今年过完年之后,丁婶觉得好像没什么事了,于是又出门干活去了。

  毕竟农村老人,不像城里有退休金,不干活就得饿死。

  和老伴儿、儿子商量之后,就决定还是出去干活,而且春天到了,马上就要农忙了,那几亩地老头一个人根本干不过来。

  丁婶说这段的时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背过气去。

  她一边抽自己耳光一边骂自己,说都是自己糊涂害死了小孙子。

  看得不少大妈大婶偷偷抹眼泪。

  四月十七号这天,镇上的砖厂要出一批大活,要临时找工人通宵搬砖。

  姚家这一家三口为了挣点钱就去了,悲剧也就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了。

  十七号白天,根据吴月梅自己说,四岁的姚欢欢打翻了一瓶八宝粥,她当时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抓起一旁铁丝做的衣架,狠狠地抽打孩子的腿和屁股,直接打到了红肿和局部出血。

  到了晚上,她发现孩子被打的地方肿得非常厉害。

  她怕丈夫和公婆回来后,又要跟自己吵架,嫌烦。

  于是想到了给孩子洗热水澡来为孩子消肿,因为她觉得热水可以活血化瘀。

  然后她就烧了热水后,加了冷水,倒在桶里给孩子洗了个澡。

  后面水冷了,她才把孩子抱出来,就发现姚欢欢下身的身体部位皮肤大面积脱皮。

  倘若这时候能第一时间送医,或许不至于出事。

  但吴月梅根本没当回事,只是找出家里的红霉素软膏给孩子抹了后,就带着孩子睡觉了。

  她还说,当天晚上孩子睡得特别踏实,没吵没闹的。

  第二天早上,还是身心疲惫的姚喜和父母回来,姚喜进屋看孩子,结果发现孩子手脚冰凉,呼吸微弱。

  立刻抱着孩子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赤脚医生一看,吓得赶紧叫了村民的拖拉机,一起把孩子送到了镇上的卫生院。

  可是送到医院的时候,四岁的姚欢欢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周奕听得头皮发麻,一个四岁的孩子啊,就这么没了。

  “这个吴月梅现在在哪儿?”周奕脸色铁青地问道。

  吕铁柱说:“现在在县里的看守所。”

  看守所的话,那就是抓起来了。

  “那这案子现在是怎么定性的?”

  吕铁柱看了看周围这一大群人,犹豫了下,对周奕小声说:“要不咱屋里说?”

  周奕点了点头,出言安慰了下丁婶后,让吕铁柱跟着自己进了屋。

  周奕姥姥家的三间平房,中间这间是厨房,连带吃饭的作用。

  左边是姥姥姥爷住的,右边是以前周奕他妈小时候,兄弟姐妹五个住的。所以里面有两张床,周奕以前暑假来,睡的就是这屋。

  周奕带着吕铁柱进了右边的房间,拉了拉电灯开关。

  当电灯亮起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下。

  房间里左边的那张大床上,挂着蚊帐,铺着草席,还有两个并排放的枕头,以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毛毯,相当整洁干净。

  右边的床不仅没蚊帐,连床铺都没铺,堆了一些被褥之类的杂物。

  周奕赶紧一边收拾,一边问情况。

  还好陆小霜没看见,要不然还以为是自己的意思呢。

  “铁柱哥,这案子到底什么情况?是你们派出所负责的,还是云山县县局?”

  “一开始,确实是我们所里管的。四月十八号那天,丁婶他们把孩子送到镇上的卫生院后,医生当时就宣布死亡了,是姚叔,也就是孩子的爷爷跑到派出所来找的我。”吕铁柱说,“因为上次那事后,我跟姚叔说过,再有情况记得找我。”

  “然后我们就把吴月梅带回了所里问话。”

  “她怎么说?”

  “就跟刚才丁婶说得差不多吧,吴月梅承认打了孩子,但是她说自己没想到孩子会死,她觉得孩子的死跟她没什么关系。”

  “孩子…做尸检了吗?”

  吕铁柱摇了摇头,他的回答让周奕十分惊讶:“没有,丁婶他们不同意。”

  “为什么?”

  “哎,农村人的思想太陈旧了,他们认为,人死了就该留全尸,被人开膛破肚,是要永世不得超生的。”吕铁柱无奈地说,“这案子也没轻易法定性,家属不同意那就做不了尸检。”

  这个回答让周奕很无奈,农村老头老太,当然不明白什么叫尸检,只知道是要开膛破肚,在他们的观念里,来世投胎可能比查清楚死因更重要。

  虽然无奈,但这就是事实,甚至还有一些更离谱的认知。

  “那孩子他爸呢?姚喜呢?”周奕问,因为父母才是监护人,祖父母不是。

  “你是没见过那个姚喜,他这人吧…人不坏,但窝囊得不行,根本没有任何主见,而且耳朵根子还软,父母说了就听父母的,老婆说了就听老婆的。”

  “那要是父母跟老婆吵起来呢?”

  吕铁柱恨铁不成钢地说:“那他就直接躲起来不露面啊!”

  周奕听得差点两眼一抹黑,这都什么家庭啊,姚欢欢这孩子是来人间渡劫的吗?投胎到这样的家庭,简直了。

  “孩子爷爷呢?”周奕问。

  “中风了。”

  “中…因为孩子的事导致的?”

  吕铁柱点点头:“嗯,当时姚叔从医院跑到我们派出所的时候,人就不太对了。后面回到医院,当场就倒下了。”

  周奕叹了口气,心说丁婶这是什么现代祥林嫂啊,惨成这样。

  “那既然案子没定性,吴月梅又怎么会关在县里看守所的?”周奕问。

  “是这样,我们所长觉得这事儿太棘手了,把人放了的话怕后面出事儿,所以就把事情报到了县局。县局研究之后把案子给接过去了,吴月梅也被送到了县里关了一阵。”

  “后来不知怎么的,县里把人给放了。”

  周奕顿时一惊:“放了?”

  这件事在定性上确实有难度,派出所处理不了很正常,所以云来镇的派出所所长上报的决定很正确。

  但云山县县局理论上不应该就这么把人放了啊,就算是吴月梅没有主动致人死亡的意图,那也存在着过失杀人的嫌疑,那也得定性成刑事案件。

  刑事案件在法院没有判决之前,怎么可能放人!

  难不成,云山县县局把这件事定性成了意外?

  吕铁柱点头说:“是啊,那个吴月梅都回娘家了。丁婶得知后带着儿子和一大帮亲戚跑去吴月梅娘家讨要说法,两边差点打起来,我们还出警了。”

  “那后面吴月梅又怎么抓起来的?”周奕问,因为人既然在看守所里,那就肯定是刑事拘留了。

  “后来好像是有个报纸报道了这事儿,然后丁婶他们又跑去县局报案了,然后县局又出警把人给抓回去了,后面就听说关在了拘留所里,就一直到现在。”吕铁柱说,“至于县局那边具体怎么安排的我就不清楚了,毕竟不是我们能过问的了。”

  周奕表示理解,他上一世也在基层派出所干过几年,很清楚上级单位的案子,下面基本上是没法了解到的。

  不像现在在市局,牵扯到了什么,去下面问一句人家就会清清楚楚地告诉你。

  所以想要了解这件事,看来还是得去云山县县局。

  不过对方可能未必搭理自己,毕竟自己是宏城市局的,还没调到武光市局来。

  按纪律自己确实无权过问,顶多就是不会直接吃个闭门羹。

  “铁柱哥,要不这样,你先把乡亲们都遣散了,毕竟这么多人在。然后把丁婶喊进来,我再问问,怎么样?”

  吕铁柱赶紧点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周奕低头沉思,在脑子里回忆关于武光的命案资料。

  吴月梅,姚欢欢,没有这两个名字相关的案卷。

  也就是说,不管上一世这案子是怎么定性的,最终肯定没有以凶杀案来定性和判决。

  所以就算判刑,如果轻了,就是过失致人死亡罪,搞不好还会缓刑。

  重了,也就是虐待罪,估计判个四五年差不多了。

  而丁婶给自己磕头时说的是“你们警察怎么不枪毙她”。

  当然她一个农村老太太不知道死刑的定义很正常,她能认的当然只有警察。

  但这话反映出她的态度,是希望吴月梅可以给她孙子偿命的。

  那就得是故意杀人的罪名了,就是主观上产生了杀人故意,客观上又实施了足以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

  即便如此,吴月梅会不会被判死刑,也是个未知数。

  周奕的看法是大概率不会,可能顶多被判个无期。

  除非尸检发现,孩子其实是被她掐死的。

  不过周奕这么想,并不是被丁婶的请求给裹挟了。

  而是他从一开始就对吴月梅虐待自己亲生儿子这件事,感到奇怪。

  这不符合一个母亲的本能,毕竟她是孩子亲妈,不是后妈。

  就算对姚家的条件不满,想撒气,她已经对公婆和丈夫非打即骂了,没必要再对孩子这样。

  所以这里面肯定还有问题,就怕县局没查清楚就草草结案了。

  事实上,这种情况是可能存在的。

  除非是比较明确的凶杀案,否则像这种模棱两可的案子,一般是不会往重里办的。

  要么是嫌疑人情绪崩溃,在审讯过程中主动承认自己有加害意图。

  周奕正坐在床沿想着,陆小霜走了进来。

  周奕抬头一看,她眼睛红红的,显然刚才也跟着掉眼泪了。

  “这一家子真的好惨啊。”

  周奕无奈地叹了口气:“哎,这真叫什么事啊,姚欢欢这孩子太可怜了。”

  “周大哥,虽然我知道你们有规定,但我还是想问,你能帮帮他们吗?”陆小霜眼巴巴地问。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这里面真的还有什么事,那我肯定会管到底!”

  听到这句话,陆小霜一下子就安心了,她知道周奕这么说了,那这件事肯定会水落石出。

  这时厨房里姥姥喊道:“小奕啊,他们都回去了啊。”

  “来啦。”周奕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此时大门已经关上了,屋里就剩下了六个人,姥姥姥爷和丁婶、吕铁柱。

  丁婶坐在那儿,佝偻着背,像一个枯萎的树墩子。

  “丁婶。”周奕喊道。

  “哎。”丁婶木然地抬头。

  “这件事情你放心,我会尽量去了解情况,然后帮你们的。但是我丑话得说在前面,我不是青天大老爷,也不能替你们把吴月梅给枪毙了,我只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最后结果怎样,得由法院来依法审理。”

  有些话他得先说清楚,虽然丁婶这一家子是很可怜。

  但有些人真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别的不说,就说不同意孩子尸检这件事,那就是在给案子制造困难。

  不尸检,就无法确认死因,无法确认死因,就无法证明姚欢欢的死亡和吴月梅的行为之间有必然联系。

  这不光影响案件定性,更会影响案件的判决。

  周奕可不想当东郭先生,没文化、农村、上了年纪,这三个要素放一起,简直可以直接跟死脑筋画等号了。

  周奕的姥姥在一旁说:“就是,丁婶,我们家周奕是警察。怎么判你得找人家法官,知道不?”

  丁婶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丁婶,我问你,吴月梅之前被放出来后,你们又去县里报案了?”

  丁婶点点头。

  “你们以什么名义报的案?”

  丁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我儿子喜子去县里报的案。”

  周奕又问:“是不是有人教过你们?”

  听到这个问题,丁婶明显有些犹豫,扭头看了看周奕的姥姥。

  姥姥是个急性子,催促道:“你看我干啥啊,我脸上又没写字,我外孙问你话呢。”

  丁婶这才开口道:“是…是那个记者,他不让我们跟别人说是他教的。”

  “这个记者姓什么?”周奕赶紧追问。

  丁婶却是直摇头:“我不知道他叫啥,我只知道他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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