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矩究竟是如何从这两个老东西手里捡回条命的,他也真的好想照抄作业啊!
浓稠的黑暗如化不开的墨,为黑暗中窥视的人影提供完美的遮蔽。
井道的另一端,坍塌的混凝土块和扭曲钢筋半掩埋的废墟裂缝后,马斌身体紧贴著冰冷潮湿的管壁,呼吸微弱到几乎不可闻。
透过碎石堆迭形成的天然窥孔,他將井道內上演的生死戏剧尽收眼底。
就在他脚下,一滩影子如同水波般无声地荡漾开来,渐渐凝成模糊的人形轮廓。。
“这就是,你深夜邀请我来看的戏剧?听著他们商量如何杀人,而后…把脏水泼到我的头上?”
说话之人面上覆著森白如骨的面具,唯有双眼处裂开两道细缝,內里嵌著一对瘮人的眼睛。
瞳孔猩红,猩红中有黑白两色的勾玉,无声的旋转著,恍惚两潭深不见底的漩涡,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慄的邪恶气息。
马斌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
“谁说他们栽赃给你了,他们明明是要栽赃给[假面]嘛。”
似是被马斌的幽默逗笑了,面具下传来愉悦的笑声:
“你说的有道理,呵呵——”
马斌习惯性的托扶下金丝边框眼镜,继续道:
“不过,这两个老东西,心思倒是不少。
他们在井道里故意大声密谋,显然不仅仅是说给特派员的,更是说给咱们听的。
就是想用特派员当诱饵,激怒可能藏在暗处的[假面]现身,好將你和羊皮卷一网打尽,送回给他们的主子邀功领赏呢。”
面具下再次传来淡淡的笑声,旋转的勾玉似乎更明亮了几分,饶有兴致地“注视”著马斌:
“有趣,这么说,这两个老东西,就是你煞费苦心,想要钓上来的大鱼了?”
马斌摇摇头又点点头,笑道:
“也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不过不是这两个老傢伙,他俩还不够格,而是指使他们来做事的主子。”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也更愉悦了,
“只要这两个老傢伙今天在这里,成功杀了特派员,取走羊皮卷,完成他们的任务…
那么,在不久的將来,他们背后的主子,就会自己把自己打包好,成为[命运]回赠给我们的大礼啊。”
相比於打打杀杀,马斌更喜欢阴谋诡计。
他向来不屑於以蛮力压人,反倒痴迷於布设草蛇灰线,让猎物在不知不觉间,一步步地皈依[命运],直至成为最虔诚的信徒。
没办法,眯眯眼大都很阴险,尤其是喜欢戴金丝边框的。
马斌的目光窥向远处,看著涕泪横流的特派员,面无波澜道:
“其实,最开始,我盯上的只有特派员,可我属实也没料到他会如此爭气,引来了更有分量的大鱼。
这属於是真正的意外之喜了,讚美命运!”
自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马斌绝不可能炸死特派员,相反,他还会给特派员示警。
他寧愿炸死冯矩,可能会引来顶头上司的不喜,也绝不会炸死特派员的。
唯有让特派员死在“特定之人”手中,这份礼物才能具备价值。
事实上,马斌的顾虑纯属多虑了,他就算真的炸死了冯矩,冯睦也绝不会怪他的。
冯睦自然知晓马斌跟自己解释这么多的用意,面具下的嘴角噙著淡淡的弧度。
马斌能感受到冯睦的情绪稳定,遂继续道:
“当然,我也设想过,万一特派员能活下来,甚至反杀了那两个老傢伙,那也无妨。
那就证明,特派员的潜力更惊人,是更加值得投资的礼物。”
反正无论最终活下来的是谁,马斌都会按照计划给未来的冯睦寄出一份珍贵的礼物。
唯一的问题是,若特派员真的活了下来,马斌后续恐怕会有些麻烦。
毕竟,特派员今日若不死,灭口行动就必然还要继续。
不过这些琐碎的细节,马斌就不打算跟冯睦多说了。
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
若能用鲜血浇灌出一份珍贵的礼物,死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换而言之,李晌可以死,青狼帮可以覆灭,乃至他马斌自己,也没什么不能死的。
只要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那么死亡不过是回归[命运]的怀抱罢了。
马斌是有这份思想觉悟的,他相信李晌等人也应该是有的,作为同生共死的兄弟,他愿意替他们做这个主。
冯睦自然不晓得马斌已经背著自己做好了死的准备,他只是看著井道里的戏剧,幽幽道:
“他们既然诚心呼唤我了,你觉得我应该出去露个面吗?”
马斌自然不会替自己的上线拿主意,他神色如常地笑了笑:
“这是我要送你的礼物,当然要你喜欢,所以你更喜欢哪一种,由你来选。”
潜台词就是,若冯睦更“喜好”特派员,愿意出手干预,那马斌也都听冯睦的,儘管背后的代价,很可能是马斌自己的性命。
他无怨无悔,他甚至都不告诉冯睦。
选择权在上线,而承担选择的代价,是他身为下线的职责。
冯睦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落在马斌身上。
他漠然地凝视著幽深的井道,瞳孔中的勾玉越转越急,脚下的影子正如活物般悄无声息地向前蜿蜒。
冯睦的身影骤然模糊,话音未落便已消失在原地:
“既然是你精心准备的礼物,那我又怎能只选择其中一份,而放弃另一份呢?”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隨即只余一缕带著金属质感的余音,久久的迴荡在马斌脑海中:
“两份礼物我都颇为喜欢,我就都收下了!”
声音里带著一种攫取一切的贪婪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马斌一向如死水般平静的心骤然掀起丝丝涟漪:“.….”
对於送礼的人而言,我只打算送一份礼物,你却要收两件?
真的是,莫名的震撼!
是感动的滋味儿啊!
问题就是,我就一份礼物,你要如何才能收到两件呢?
高个老者缓缓地蹲下身子,伸出漆黑的指甲抵在特派员的一动不敢动的喉结上。
指甲漆黑闪烁著幽幽冷光,森然的寒气轻易地渗过皮肤,浸润入喉管。
特派员只觉得自己的气管仿佛瞬间被冻结,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冰碴,冰冷的痛感从咽喉直刺肺腑。
然后就听见高个老者瘮人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匡延少爷,羊皮卷在哪儿,如果您实在不愿意说,那就不必说了。”
“咱费点功夫也终究是能找到的,您觉得呢?”
说话间,另一只手轻飘飘的落在特派员的肩膀上,五根指头宛如淬毒的铁鉤。
同时间,他身后的黑暗中,地上一缕蠕动的影子正悄无声息的蜿蜒而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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